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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半晌,夜风吹得很疾,风声中夹杂着山上各寺院悠扬的钟声,此起彼落,令人感到宁静无比。
立青心想:
“久闻峨嵋是天下第一佛门胜地,高僧如云,听这钟声就透着无限平和,怎会像那少女所说?看来多半是女子量窄,心爱之小猿被杀了,因此横加毁谤。”
他愈想愈觉有理,事补却也被他猜中,他见少女还不回来,便迈开大步走了。
立青才走得两步,背后一个仙乐般的声音叫道:
“喂,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立青只得又转回来,只见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不远树上,她轻跃而下,就如柳絮坠地了无声息。
少女道:
“我老远见你要走了,所以来不及只有从树梢上跳来跳去,找近路赶来,你瞧我倒像小猿子了。”
立青惊异道: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想道:
“刚才我跟你说话时,背后有一个人偷听,等我发觉追去,竟然追不到了。这人武功不错,只怕就是杀我白儿的和尚。”
立青道:
“我面对他怎么没有看到。”
他话一出口,立刻感到甚是羞惭,那少女抿嘴笑了笑,还好没有出言相讥。
立青又道:
“你找我要我帮什么忙?”
少女笑意更深,说道:
“你……你脾气真好,心地也好的,我要你帮忙的时候,一定会来找你的,我……我脾气很大,……很大是不是?”
立青还没有回答,少女又道:
“好,咱们再见了,你从这条路上山去,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一庙,我还有要事要办哩!哦!你对化石丹很感到惊奇是不是?我……我给你一粒。”
她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立青,便飞身离去。立青愕然不知所措,连道谢也忘记了,耳畔传来少女的娇唤声:
“那些和尚也没有这样凶恶,我刚刚是骗你的,你只管放心投宿就是,要走……要走半个时辰……时辰哩。”
她说到最后,人已走到老远,民以断断续续,立青只觉一阵茫然。
那少女先前对他很凶且蛮不讲理,他却满不在乎,温和地应付那骄纵女孩,最后少女竟然对他客气关心起来。
一种未有的滋味从他脑中澎湃起来,立青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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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在峨嵋山上玩了数日,这夜一个人独自坐在林中听着松涛,忽然兴起思家之念,爹爹和韩叔叔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愈想愈是担心,暗忖:
“自己已经离开爹隐身的村落千里以外,倒不如慢慢走回去碰碰看。”
他这主意一定,次晨便下山而去。
他心中惦念爹爹叔叔,再也没有来时悠闲。
每天白天赶路,找不到宿头便睡在山穴野庙之中,直往与韩叔叔分离之处奔去。
这天他又睡在一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中,睡到午夜,忽然胸中烦闷得紧,他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一赌气爬起身来,想到外面透透空气。
忽见供桌之后,一道蓝色光芒射在墙上,阴森森地显得十分可怕。
他素来大量,犹豫了一会儿便推开供桌,借着屋顶上照进来的月光一看,吓昨他倒退了五六步,原来那桌后坐着两个磷磷白骨的人。
立青定神仔细一瞧,原来是两个死人骨骸,一个手握着一把蓝森森的短剑刺入对方胸骨之间;另一个一手按在对手小腹之处,立青看了一会儿,心知这两人定是搏斗,结果同归于尽,死在这荒庙之中,也不知多久了,也没有人发觉,只剩下两堆白骨。
立青心想:
“既然被我瞧见了,待明儿挖个洞把他们埋了便是了,免得再做了孤魂野鬼。”
他主意打定便又睡去,次日果然挖了一个大洞,累了一个早上,总算把两堆白骨埋好,他心中想道:
“这两人生前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怨,落到拚死决斗,他们再也想不到死后会埋在一起吧!人死了便一切都完了,何必在生前过分认真计较?”
他一向洒脱无滞,但道世亿都应让人一步,其实世间恩怨名利,又有几个人能够摆脱?他俯身拾起遗落在地上的蓝色匕首,暗道:
“一个人生前再是英,死了也凡人一样,一堆白骨而已,倒是这匕首不错,受了风吹雨打也不生锈。”
他收起匕首,走出庙门,忽然蹄声的的,凶奔来一骑,那山道本窄,立青急忙向旁一闪,砰然一声,怀中匕首掉了下去,深深插在岩石之中。
那马上之人本已奔到十丈之外,忽然飞身下马,向立青走来,口中搭讪道:
“小哥,你这匕首真不错。”
他边说边就俯身去拔,立青见他满面贪得之色,心念一动,握住匕柄,微一用力,竟然拔不动。他急中生智,用力一转,那岩石就如豆腐一般应手被切了一个圆柱。
立青运劲一挑,一个圆圆正正石柱飞起,随手拔出短匕。那马上汉子一见立青手上之短匕发着蓝光,心中想起一事,吓得脸色大变,栗声道:
“阁下可是……可是司空大侠?”
立青天资敏悟,心中虽觉愕然,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他见那马上汉子身手甚高,如果动强来抢自己匕首,自己未必是他对手。他对这事一点也不明白,心知一开口便出漏洞,是以只哼了一声。
那汉子见立青毫无表情,更是惊恐万分,结结巴巴地道:
“小的不知大侠驾临,大侠……大侠可怜小的不识你老人家,冒犯这看在小的主人面上,多多担当。”
立青又哼了一声,忽然后面尘头起处,又来了高高矮矮几个骑士。
立青转过身一看,那最前面一个中年汉子翻身下马拜道:
“司空大侠……您老……您老回来啦!”
立青只得挥手示意那人站起,中年汉子身后一个年约五旬老者作揖道:
“大侠驻颜有术,十多年前小的在狼牙谷见过大侠一面,十年之后,大侠愈发年轻了。”
立青沉着嗓子道:
“好说,好说,各位有事只管先行。”
那群人如获大赦,纷纷向立青长拜离去,立青心中好笑,暗自忖道:
“这些人武功都不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看样子多半不是好人,但那司空大侠不知是什么人,这般人对他怕成这样子。”
他一路行去,心中很是得意,也悚得想这件糊涂怪事的其中因果,只觉得那个汉子太粗心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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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了几步,后面又是人声喧杂,立青心中好生奇怪,低下头来让那些人先行,自己跟在人群之后。
转了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山洼中一大块光秃秃平坦之地,总有数百丈方圆其中高高矮矮总有几十个汉子,席地而坐,立青恍然大悟,心想原来是在此聚会,他见先前骑马几个汉子也在其中,暗想自己还是不露身形为妙,免得露出马脚。于是就闪到一个高丘之后,想等众人不注意时再溜走。
忽然场中喧哗声突止,一个老者站起身来,向场中诸人作揖道谢,众人也纷纷起身还礼,老者等众人静肃以后道:
“各位师父为小弟之事远道而来,小递真是感激不尽,待咱们办完正事,由小弟作东,请列位痛饮数日。”
他话还未说完,众汉子已轰然叫好,他身旁一个瘦汉叫道:
“李老哥是天下第一酒客,他请咱们喝酒,真是口福不浅了。”
他干笑两句,众人纷纷附和,立青只觉他声音宏亮已极,震得耳膜嗡嗡发响心想这样一个瘦汉,内力倒是充沛。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
“好说好说。”
一挥手对身后一个汉子道:
“把奸贼推出来。”
那汉子应声从众人身后挟起一个青年,一掷抛在场中,那青年眉清目秀,长得甚是挺拔,虽然受制于人,脸上神色自若,并无半点恐惧之色。
那老者对众人道:
“这小子死也不肯招认师承,以他所行所为,的确该当碎尸万段,老夫见他年纪轻轻,又怕是各位师父的弟子或有关系之人,是以请各位一同裁决此事。”
立青暗忖:
“这人年纪轻轻,不知犯了何罪?”
他凝神听去,忽然背后有人冷笑一声道:
“分明是怕人家师父是高人,想把责任推给这群贼胚去共同负担,还要强嘴。”
立青大惊回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一年轻人,满脸精悍干练之色。
那人见立青回头,便向立青点头一笑,立青感到甚是亲切,但觉这人虽然好像饱经沧桑,可是笑起来却是亲切诚恳。
这时,老者身后的瘦汉冷冷地道:
“兄弟倒不信这小子嘴硬。”
上前向倒在地上的青年协下戳了几下,立青旁边那人恨恨道:
“这瘦鬼好毒的手”
立青问道:“怎么?”
身旁青年喃喃自语道:
“他怎么不来?再迟些就一切都完啦。”
立青见他满面焦急愤怒的样子,他注目一看,那场中的青年似乎强熬着痛苦,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一颗颗往下滴,立青不禁大感同情。
那瘦汉道:
“小子,只要你说出师承,老子给你一个痛快。”
场中青年哼都不哼一声,目光中一片漠然,似乎对所受的痛苦置之度外,这当儿还在想什么别的事情。
立青问他身旁青年道: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青年似乎没有听见,不住自语道:
“再等一刻,大哥再下来,只有一个人干了。”
他见立青疑惑的看着自己,低声道:
“场中这人是血性青年,这老家伙是恶不作的坏胚,是以结下梁子,可是他偏偏和这老家伙的女儿要好了,这坏胚的女儿可不像他,真真是个好姑娘……啊,不成了,我们得赶快去救,不然再挨下去,他一定会废了。”
立青自忖武低微,说道:
“我们?我们一齐去?”
那人一怔,随即道:
“对于,你和他一面不识,我不该拉你去冒险。”
他说到纵到另一坡后,这才现身窜入场中,立青心知他不愿自己身形被发现而遭连累,心中好生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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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手挥长剑对准瘦汉就是一剑,众人见突然来了一个捣乱的,都起身围住那人。那人武功甚好,剑光闪烁中,连连劈倒几人,立青看得心头大喜,几乎喝起采来。
那瘦汉冷笑一声,一挥手,从人群中走出四个人,围住那青年进招,打了一刻,瘦汉忽然失声道:
“原来又是你,流浪汉林立,你以为你脸上涂黑便骗得过我们?咱们也不为难你,你走开就好啦。”
他似乎对那青年有些忌惮,那被唤着姓林的青年手上长剑连攻几招,逼退五人道:
“好哇!伏波堡五位舵主,只要让在下将这位带走,咱们当家的一定不忘今日之情。”
那瘦汉道:
“流浪汉,我是看在你大哥面上才放你一条生路,你别以为伏波五雄怕了你们。”
林立又攻了两剑,渐渐走近倒在地上的青年身旁。伏波五雄以五战一,犹自守多攻少,瘦汉大喝一声,一剑直逼林立面门,林立回剑一挡,另外四支长剑一齐压了上来。
林立面色惧色,一剑挑了上去,六支长剑像凝在一堆,立青看理紧张万分。
伏波五雄运尽生平之力也占不了上风,林立脸上笑意时露,内力绵绵不断,伏波五雄眼看不妙,忽然林立虎吼一声,向后便倒,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伏波五雄五支长剑齐腰而断。
原来林立眼看得得胜,忽然背后受人暗袭,他全力运在右手剑上,只有一扭腰躲过要穴,闭住气运力一逼,震断伏波五雄长剑后,只觉背脊一麻,劲力全失,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瘦汉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他那几个拜弟连忙上前扶着他。那伙波五雄老三最是暴躁,眼看兄长受伤,提起林立拍拍两记耳光,只打得双颊红肿,满口鲜血。
瘦汉调息一会儿,起身说道:
“这厮不知好歹,咱们既然已经得罪了他,就干脆把他也收拾了。”
他说完又踢了两脚。
立青忍无可忍,他虽是随意的天性,可是在心底深处还是隐伏着侠义之心,每到必要关头,这种力量便会发挥出来。他平生处处让人,可是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没有人能改变了。
当然他一生决定的事是太少了,只有在危机重重之际,而韩叔叔和他个性,故动手点了他穴道,不然他是怎样也洋出坡来,叫道:
“诸位且听在下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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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看又走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那先前与立青在路上相遇的马上汉子首先叫道:
“司空大侠,司空大侠,您……老也来了。”
众人之中颇有几个老江湖,对“司空大侠”这名儿真是如雷贯耳,不由肃然起立。
立青装得大刺刺模样,沉吟半晌道:
“适才在下已经在旁看到一切,这位嘛——暗剑伤人,不是大丈夫行径。”
他指了指暗算和伏彼五雄大战的青年的人,那人面红耳赤,目光中含满了愤怒,却是不敢反唇相讥。
立青又道:
“不是在下多事,就以适才列位这种以多击寡,还要暗剑伤人的行为,在下就一万个看不过去。”
他逼于情势,不得以愈说愈凶,好像真的是基于正义挺身而出,那主持的老道的揖道:
“司空大侠来得正好,有大侠替我们作主,再他什么三头六臂的东西,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立青被他一捧,对他恶感消了几分。
立青毕竟是少年人心性好奇而不知厉害,隐约间真以为众人对他都唯命是从,便点头道:
“你且说说其中原委。”
那老者道:
“这厮杀人弟子,淫人儿女,大侠认为该当何罪?”
立青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他一转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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