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之人,年约五旬,一身打扮较其他人体面,俨然文人雅士。
姓杜的汉子对其执礼其恭,上前轻声耳语几句。
只见那中年汉子微微一怔,轻咳两声,始道:“掌门人有何令谕,要阁下传达?”
秦忘我双手一抱拳,问道:“请教这位是……”
中年文士拱手答礼道:“在下郭兆南!”
姓杜的汉子补充道:“郭老前辈是地鼠门南七省总瓢把子!”
秦忘我又一拱手,道:“原来是郭老前辈,久仰久仰。在下秦忘我,受贵掌门常老前辈
之托,带来口信,那疯狂杀手一日不除,他就一日不能出面,现由虎风镖局全力保护……”
郭兆南脸色一沉,愤声道:“地鼠门数百弟子,难道不及一个虎风镖局?”
秦忘我道:“在下绝无此意,郭老前辈切勿误会……”
郭兆南怒形于色道;“哼!地鼠门数百弟子,遍布天下,竟然保护不了常门人,反而求
护于外人,岂非地鼠门弟子太无能!”
秦忘我强自一笑,随即郑重道:“恕在下措词不当,其实贵掌门与韩老镖主乃是生死之
交,情同手足。如今疯狂杀手出现,并非冲着地鼠门而来,志在贵掌门,实包藏祸心,极可
能造成一场江湖风暴、空前浩劫,甚至祸延天下。贵掌门为忍辱负重,不得不暂避虎风镖局,
俾暗中号召昔日志向道合旧友,共谋除此巨奸之策。其不得巳之苦衷,当非旁人所能了解,
尚望郭老前辈明察。”
这番话义正词严,听得在场诸人,无不为之动容。
郭兆南神情转缓道:“掌门人之意,是要地鼠门弟子按兵不动?”
秦忘我点点头,道:“贵掌门是怕小不忍而乱大谋。同时交付在下一件任务,尚需各位
鼎力相助……”
郭兆南问道;“掌门人交付阁下何事?”
秦忘我正色道:“从那疯狂杀手手中救出白姑娘!”
郭兆南脸色又陡然—变,怒道:“救那出卖地鼠门的叛逆?”
秦忘我道:“白姑娘并非出卖地鼠门,而是奉贵掌门指示,负有重要任务。”
姓杜的汉子又上前,向郭兆南耳语一阵,似在说明龙门滩情形。
这位地鼠门目前的领导人物微微把头一点,目光如炬,逼视着秦忘我,道:“阁下需要
什么协助?”
秦忘我见计已售,不禁暗喜,即道:“地鼠门耳目众多,追踪术驰誉江湖,若要追查出
那疯狂杀手藏身之处,相信并非难事吧?”
郭兆南转向那汉子道:“杜胜,你告诉他吧!”
杜胜恭应一声,向秦忘我道:“那疯狂杀手掳去白姑娘后,咱们就派出几个人,一路追
踪下去,追到登封山下,即失去踪影,发现方圆数里之内,只有一处罗家庄……”
秦忘我急问道:“罗家庄?”
杜胜点了点头,接下去道:“咱们在洛阳多年,从未去过登封山,对罗家庄不甚了解。
回来后各方打听,始知庄主叫罗尚武,当年曾任山海关总兵,如今已告老还乡。”
秦忘我追问道:“你们能否确定,白姑娘被掳进了罗家庄?”
杜胜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咱们几个弟兄,只是追踪到那附近,即失了那人与白姑娘
影踪,不敢确定他们的去向。”
秦忘我沉思一下,当饥立断道:“在下欲往罗家庄一探,可否劳杜兄带路?”
杜胜不敢擅自作主,面有难色道:“这……”眼光却转向那中年文士。
郭兆南微微颔首示意,杜胜始勉为其难道:“在下只能带路,可不能进罗家庄啊!”
秦忘我欣然笑道:“带到你就可以走了!”
随即掏出一物,塞在杜胜手中,道:“一点小意思,算作杜兄跑趟腿的酬劳!”
杜胜低头一看,呆住了,掌中是十两重的金元宝!
夜色朦胧!
登封山与嵩山,山脉相连,如同一条蟠伏巨龙。
罗家庄位于山麓,占地数亩,入夜仍灯火通明,远远看去,恰似一颗夜明珠。
杜胜带路,领秦忘我来至半里外,遥指罗家庄道:“那就是了!”
秦忘我微微点头道:“多谢带路,杜兄请回去吧!”
杜胜叮咛道:“秦兄,罗总兵虽巳告老归隐,庄内必有家将防范,且那疯狂杀手可能藏
身庄内,千万要小心,保重啊!”
秦忘我又谢了一声,不待杜胜离去,已掠身而起,直奔罗家庄而去。
罗庄主曾是朝廷命官,官拜山海关总兵,怎会窝藏那疯狂杀手?
突然间,秦忘我想到了荣安堂的吴大夫!
莫非这罗庄主也为疯狂杀手所胁?
念及于此,秦忘我更心急加焚,决心入庄一探。
出乎意料之外,庄内似乎毫无防范,甚至未见有家将或庄丁走动。
秦忘我已掩近庄院大门,正暗自诧异,突见黑暗处窜出几头凶猛巨犬,直扑而来。
他顿吃一惊,拔身而起,跃上大门木柱。
几头巨犬连连纵扑,但木柱离地面两丈来高,无法扑及,一头头张牙舞爪,齐声狂吠起
来。
秦忘我暗自叫苦,几头巨犬这一狂吠,必然惊动庄内的人,正待掠身而去,突闻一声吹
哨,几头巨犬立即停止狂吠,循声奔去。
黑暗处,现身走出个绿农小婢,年纪至多十五六岁,模样儿长得十分灵巧可爱。
几头巨犬围绕着她,摇头摆尾,以示亲热。
绿衣小婢似早已发现秦忘我,仰起脸来,笑道:“喂!你站那么高,不累吗?”
秦忘我苦笑道:“可是我不敢下来,你那几头狗太凶……”
绿衣小婢轻抚着一头巨犬,又问道:“你想溜进罗家庄?”
秦忘我道:“谁想溜进去!我只是迷了路,老远发现这边有灯光,想来借宿一夜,不方
便的话,问了路就走。”
绿衣小婢未置可否,好奇道:“你要去哪里?”
秦忘我不假思索道:“洛阳!”
绿衣小婢“噗嗤”一笑,道:“你真不曾撤谎,去洛阳怎么可能迷路,迷到登封山来
了!”
秦忘我表情逼真道:“我怎么知道,从嵩山一路走的山路,走了好几天才绕出登封山。”
绿衣小婢似乎有些相信,如从嵩山走山路,绕出登封山,出口正好在罗家庄附近不及两
里之处。
但从嵩山往洛阳,从来无人走山路的。
除非是吃饱了撑着!
绿衣小婢又笑问道:“那你是要问路还是借宿?”
秦忘我趁机道;“我已走得筋疲力尽,如果方便,最好能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
绿衣小婢面有难色道:“问路我可以指点你.借宿嘛……我就作不了主啦!”
秦忘我恳切道:“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帮个忙……”
绿衣小婢犹豫一下,始勉为其难道:“好吧。我带你去见庄主,答不答应,我可没有把
握,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秦忘我纵身而下,拱手道;“多谢姑娘!”
绿衣小婢嫣然一笑,道:“你筋疲力尽,还能跳那么高?”
秦忘我强自一笑道:“那几头狗太凶,我是情急逃命啊!”
绿衣小婢又笑了笑,带着秦忘我向庄舍走去,几头巨犬一路跟着。
秦忘我暗自留意,偌大一座庄院,竟然未见一个家将或庄丁,实在出人意料,且超乎常
情。
难道整个罗家庄的人悉遭疯狂杀手……
念犹未了,已进入庄舍。
一座大跨院,地上全部铺以方块青石板,两旁且置有兵器架,十八般武器齐全,显然院
内系练武场地。
自院内放眼看去,可见正厅大门敞开,厅内灯火辉煌,悦耳动听的丝竹乐声自厅内飘传
出来。
绿衣小婢领着秦忘我步上石阶,来至厅外止步,回身叮咛道:“请在此稍候,待我入内
向庄主禀报。”
秦忘我微微点头,待绿衣小婢入厅。侧脸向厅内一望,只见八仙桌上方端坐个脑满肠肥
的大腹贾,年约六旬,红光满面,一身华丽员外服,颇具富豪之相。
但他人老心不老,居然左拥右抱,尚有四名美女陪座,两个艳婢随侍在侧,在那里饮酒
作乐,大享齐人之福!
绿衣小婢恭然施礼,然后走向他身旁,一阵轻声耳语,似怕说话声太大惊扰一旁六位白
衣少女弹奏。
这脑满肠肥的大腹贾正是庄主罗尚武。
他听毕耳语,微微一颔首,绿衣小婢立即走出厅外,笑道:“你运气不错,庄主今夜心
情特别好,要你进去!”
秦忘我欣然道:“多谢姑娘,我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成了,庄主正在饮洒作乐,不便惊
扰……”
绿衣小婢不悦道:“你这个人真不识抬举,庄主要见你,怎么可以拒绝?”
秦忘我此来的目的,是要一探究竟,查明那疯狂杀手掳去萧姣姣,是否藏在庄内。
哪知被几头巨犬一阵狂吠,惊动这绿衣小婢赶去,使他整个计划遭破坏。
退而求其次,只能以借宿为藉口,获准留在庄内,仍可伺机查探,自然以不见庄主为宜。
但被绿衣小婢一说,他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进入厅内。
罗尚武一打手势,乐声立时停止,所有的眼光,均不约而同集中在这不速之客身上。
秦忘我走上前,拱手为礼道:“在下迷路至此……”
不容他说完,罗尚武又摆出手势,敞声笑道:“坐!坐!”
秦忘我婉柜道:“在下只求借宿一夜,己感激不尽,不敢打扰庄主雅兴……”
罗尚武豪爽道:“老夫一生最好客,小兄弟既然来了,就不用拘束,来来来,坐下陪老
夫喝两杯!”
秦忘我尚未置可否,绿衣小婢巳不由分说,将他连拉带拖,推向八仙桌去。
八方座位,只坐了七人,正好空着一张椅子,如同虚席以待,等着他来似的。
秦忘我被强按坐下,局促不安道:“庄主,在下实在来的很冒昧……”
罗尚武似巳带有几分醉意,阻止道:“不要多说了,再说就罚酒三杯!”
随侍在侧的艳婢不待吩咐,已为之添上碗筷酒杯,另一艳婢立即斟酒。
秦忘我暗自纳罕,这位归隐的罗总兵,怎会除他之外,全庄不见一个男子,反而尽是如
花似玉的美女?
这究竟是女儿国?还是盘丝洞?
见到酒,秦忘我立时提高警觉,龙门滩饭馆里,两盅茶使他们全被迷倒,险遭杀身之祸,
记忆犹新,千万不可重蹈覆辙。
尤其是置身在这令人可疑、充满危机的罗家庄!
突见罗尚武举杯道:“来!小兄弟,咱们别俗套,什么你敬我敬的,喝酒!”
他倒爽快,一饮而尽。
秦忘我却为难了,只好婉拒道:“有负庄主盛情,在下确实从来滴酒不沾……”
这是很好的藉口,罗尚武也不强人所难,吩咐道:“替客人换茶!”
以茶代酒,这总无法拒绝了吧!
秦忘我不禁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趁着艳婢去端茶,表情逼真地眉头一皱,起身道:
“庄主,在下想……想告退一下。”
罗尚武带着醉意,当着众女面前,毫无顾忌,口无遮拦道:“小翠,带客人到厅外,就
在院子里方便一下吧!”
众女闻言,无不掩口窃笑。
秦忘我窘迫万状,随着绿衣小婢走出厅外。
走至跨院内,趁着绿衣小婢转身回避,秦忘我迅速自怀中取出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
两粒丹丸,悄然放入口中吞下。
这两粒丹丸,不仅能解奇毒,任何历害的迷药,也无法使他昏迷。
龙门滩小饭馆里,是根本未曾料到茶里被人做手脚,否则岂会着了地鼠门弟子的道。
现在他已有恃无恐,入厅归座,顿时神色自若起来。
茶已换上,秦忘我立即双手端起茶碗,洒然一笑道:“庄主,在下就以茶代酒了,敬庄
主!”
茶虽烫,他却喝了一大口。
罗尚武是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小兄弟,老夫一生狨马倥偬,至今孑然一身,
晚年一无所有,倍感空虚寂寞,惟有以声色自娱,千万莫要见笑啊!哈哈……”
秦忘我强自一笑,言不由衷道:“庄主乐天知命,叫在下好不羡慕!”
罗尚武更得意忘形道:“人生苦短,但愿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夫复何求呢?哈
哈……”又是一阵狂笑。
秦忘我更觉纳罕起来,看来此人虽是酒色之徒,却不失豪迈之气。
尤其他对这陌生人不速而至,既不追问来龙去脉,甚至连姓名也不问,莫非对秦忘我的
一切他早已了若指掌?
这似乎不大可能,除非此人俱有未卜先知,先见之明的奇术,否则绝不会料到他今夜会
闯来!
罗尚武突然击掌三声,一旁坐着待命的六名白衣少女,立即继续弹奏起来。
乐声荡气回肠,悦耳动听,足以令人神往。
罗尚武不再说醉话,左拥右抱,自得其乐地闭上双目,陶醉在美妙乐声中。
秦忘我心急如焚,但不便离席,只好如坐针毡地陪着,逐渐受主人感染,也全神贯注聆
听起来。
乐声抑扬顿挫,如泣如诉,真个是初弦哀丝动豪竹,令人为之超然于尘俗之外。
突然间,乐声由缓而急,初如行云流水,继而是浪潮汹涌,再转变翻江倒海。
秦忘我随着乐声转变,心弦亦在震动,逐渐受其迷惑,终为全部控制。
乐声愈来愈激昂,如万马奔腾,冲入秦忘我心灵深处,使他无法抗拒,顿觉全身血液沸
腾,心神奔放难聚。
在座的六名美女,纷纷起身离座,随着乐声狂舞。
秦忘我已意乱情迷,迷迷糊糊地加入她们,一齐狂舞起来。
乐声更加激昂,舞得也更加疯狂……
突然间,秦忘我及六个美女一齐不支昏倒地上。
乐声骤止,装醉的罗尚武站起身来,敞声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慑魂魔音”的厉害
了吧?哈哈……”
秦忘我清醒过来时,巳置身在阴暗地窖里。
睁眼一看,惊觉自己全身赤裸,被牢牢捆绑在石柱上。
用力一挣,竟然愈挣愈紧,显然捆住手脚的并非普通绳索,而是经过特殊处理、以药水
浸泡过的牛筋。
否则,凭他的武功,必然一挣即断。
眼光一扫,发现距离数尺外的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