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又青道:“你信得过就好,走,我们回去!”
两人刚要走出房去,只见莺莺姑娘一声长叹,走进房来,道:“你们说气不气人,那没良心的东西,现在反咬一口,说我们故意布下‘仙人跳’的圈套叫他上当哩!”
简又青冷笑一声道:“难道这不是‘仙人跳’?”
莺莺姑娘脸色一变,嘴角倏地掀起一抹冷笑,只见李恺一步跨进房中道:“好了,小弟已经把他打发走了,而且他已经答应娶……”
一声未了,只见简又青玉手一挥,“啪!”的一声,实实在在地打了李恺一个耳光。
那一耳光,她乃是含怒出手,用力极大,李恺被打得惨叫一声,当时脸上就填起了五条血痕。
李恺被打得一声惨叫之后,但立时冷静得像冰块一样,摸着脸上的指痕,苦笑道:“青姐,小弟知道你这时很是怒恼,你打了小弟这一掌,也该出了气吧。”
简又青怒笑一声道:“你这样作贱我,就是杀了你也难出我心头之气。”
李恺死不要脸地陪着笑道:“青姐,你既然杀了小弟,也难出心头之恨,那就请你饶了小弟吧!”
“好呀?原来计算我表姐的是你!”“啪!”的一声,郭倩霞又在他另外一边面孔上赏了一记耳光。
李恺依然忍着,带着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两位都消了气吧?”
莺莺姑姐笑着,在一旁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打的已打了,骂的也骂了,大家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吧。”
简又青嘿嘿一声冷笑道:“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表妹,我们走。”
霍地站了起来,但这时郭倩霞却犹豫了一下,正给了莺莺又一次说话的机会,只听她冷言冷语地道:“简姑娘好气性,也好大的肚量,自己的身子被人糟蹋了,竟然一点不在乎。”
简又青杏目一横道:“本姑娘自会找他算账,用不着你们管。”
莺莺姑娘微微一笑道:“如果令师一心神尼知道了,问起来但不知你简姑娘又怎样说法!”
简又青神情猛然一震道:“你……你……怎样知道家师的……”眼中现出了畏忌的神色,说话之间,不由得向郭倩霞望去。
郭倩霞急得大叫道:“表组。我没有告诉他们什么啊!”
莺莺姑娘笑着接道:“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你要不是有一个好师父,只怕还轮不到你陪他睡哩!”
简又青气得一张秀脸惨白如纸,立在当地进退不得。
李恺仰着脸笑道:“青组,你不是答应帮小弟的忙么,现在生米已经成熟饭,就请你好人做到底,帮忙帮到底吧!”
简又青丧然一叹,颓然坐到椅子上,两串泪珠,像断线珍珠股倏然滚滚而下,她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李恺与莺莺姑娘眉目传意,相视一笑,俯身简又青耳前,好言慰籍道:“你放心,令师我们谁也惹不起,绝不会让她知道就是。”
话声微微一顿,凝视着简又青心情稍安,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常言道‘纸包不住火’,又道‘欲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是否能永远瞒住令师,那就很难说了,所以,要免后患之忧,你只有嫁给他,那时令师就是知道了,也无话可说了。”
李恺真厉害,分明在用高压手段威胁,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在情在理,处处为简又青着想。
简又青岂有听不出来之理,心里真是恨到了极点。可是想到师父的脾气,可也真的束手无策,想了一想,除此之外,再无良图。
简又青长声一叹道:“嫁给他就嫁给他罢,不过我有一句话先说明,我嫁给他之后,他就是我쒵丈夫,你们不能再杀害他,我要和他终身厮守。”
李恺笑道:“青姐放心,我们再蠢也不会做那‘杀鸡取卵’的蠢事,我们的目的,只不过是想分享他一点‘翠谷之秘’而已。”
莺莺姑娘接着也笑道:“‘翠谷之秘’藏珍无数,见了眼红耳热的人,不知其数,今后我们结成一体,换一句话说,更可保护他的安全呀。”
简又青不愿再和他们罗嗦,站起来余恨未消地冷然道:“我们可以走了吧?”
李恺连声道:“青姐,你请先回,其他的事,自有小弟安排,请你静候佳音好了。”
简又青不再说一句话,带着郭倩霞在李恺与莺莺暗中得意的恭送之下回了府。
路上简又青也没有说一句话,回到威公府,老夫人对她们非常放心,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回到简又青房中,简又青面对郭倩霞正色门道:“表妹,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一句话。”
郭倩霞以为她又要追问昨晚事情,急口答道:“表姐,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安排!”
简又青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李恺那人也不会让你知道,我现在要问你的是,李恺糟塌过你没有?”
这话问得有点近乎粗野,但简又青以切身之痛,顾不得这样多了。
郭倩霞玉面绯红,摇了摇螓首,轻声道:“他对我一向很尊重。”
简又青有力地点头道:“没有就好,现在你该看出了他的真面目了吧!”
郭倩霞点了点头道:“从明天起我就不和他来往了。”
简又青长叹一声,摇着头道:“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你倒不能说断就断,做法太明显,反会招来飞天横祸,你心里有数,多小心谨慎就是了。”
郭倩霞道:“可是我心里实在藏不住呀!”
简又青抚慰着郭倩霞秀发道:“表妹,这件事情非常严重,你忍不住也要忍下去,否则,我真替你担心。”
郭倩霞虽然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说到江湖经验,可就差得太多了。
简又青把话说完之后,回心一想,觉得自己都上了李恺一个大当,她纵是小心谨慎,如果不能离开李恺,又怎样斗得过他。
她是真的替她提心吊胆了。
简又青沉思了一下,又道:“还有,你以后要尽量避免和他单独相处。”
郭倩霞掩不住心中忧虑,欲言又止的长声叹了一口气。少女的心事,她是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简又青怜悯地望了她一眼,轻轻地道:“表妹,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郭倩霞另一种忧心,突然出现在脑际,忽然向前抱着简又青,哀声道:“表姐,你要好好保重啊!”
简又青感动欲泣地哭中带笑道:“表妹,你想到那里去了,你让我好好的静一下吧!”
郭倩霞不敢再看简又青一眼,转身跑出房去了。
郭倩霞回到自己房中,心里烦躁得坐立不是,脑子里更是一团糟糕,她一直在顺境中长大,自幼娇生惯养,满眼都是金黄色的美梦,那里知道人生的艰苦,可是这样一来,她的美梦完全幻灭了,眼看简又青的遭遇,真比她自己遇上了这种事,还叫她伤心难过。
突然,她忽然自言自语道:“对了,我为什么不去找他商量商里去!”
此念一生,她觉得心里好过了一点。她认为他一定想得出办法来,于是,她便立时奔向了小弟念书的书房。
小弟松龄这时正在苦读一篇古文,背诵了三四次都没有背出,痛苦得不得了,一见姐姐来到,如逢皇恩大赦,高兴得大叫道:“姐姐,是不是妈有事叫我?”
郭倩霞气得一瞪眼道:“你就不知用功,去,去,去,去你的吧!”小弟一声‘得令”,抛下书本,飞也似地跑开了。
这时,郭松龄的老师看得摇头一叹,苦笑相迎道:“小姐,你们这样溺爱,令弟那一天能够上路啊!”
郭倩霞窘涩的一笑道:“先生,请原谅,这次我实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请你出个主意,留他在旁不大方便,所以把他赶去了。”
这位先生年纪不大,看来不过二十多岁,因为学问好,人又随和,平时与郭倩霞也还谈得来,所以她想到了他。
先生请郭倩霞相对坐下,微微一笑道:“小生看小姐,神色不宁,心乱如麻,如果事情太重大了,只怕小生也难以为谋,小姐最好请示令堂才是。
郭倩霞双眉一皱,道:“这事不能和她老人家提啦!我又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先生脸上笑容一收道:“那么令表姐呢?”
郭倩霞道:“她呀……唉!更不要提了!”
先生神色凝重地道:“你不信任令表姐?”
郭倩霞幽幽地一叹道:“不是不信任她,这正是她的事哩!”
先生一怔道:“她的事?”
郭倩霞面色一正,点头道:“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说出之后,不管先生拿不拿得出生意,都请先生守口如瓶。”
先生迂腐得长身一揖,对天发起誓来,说道:“小生得蒙郭小姐信任有加,深感荣幸,此话出君之口,入小生之耳,小生如有……”
话声未了,郭倩霞已是被逗得心情一畅,笑道:“先生,请你不要做作了吧,明人眼里不夹砂子,你是什么人,你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么?”
他是什么人,她真的知道吗?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过去,她只觉这位先生年纪虽不大,却被几本被书迷得又迂腐又老实,除了一心想中状元之外,眼睛里别无他物,对她更是没有丝毫野心,只是一个调节心情时最理想的朋友,所以,一向相处得很坦然,也有了相当的友谊。
自从简又青来后,简又青偏说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奇人,且暗中教了她一套暗试的方法,要她有机会的时候,不妨试一试。
来时,郭倩露心情忧结,真没想到要试他,但被那先生逗得情绪一畅,灵感也就来了。
于是脱口打了他一闷棍。
平时,那先生非常了解她的为人,知道她是一个心直口快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除了有点千金小妞脾气外,对人向来诚诚实实,尤其不会使用心机。
因其如此,郭倩霞这一唬,确然使他心神猛震,大感意外了。
他当时楞了一楞,讪讪地笑道:“小姐,小生是什么人,你们当然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否则,府上又怎样放心请小生前来执教。”
郭倩霞过去不知使用心机,那并不是说她不够聪叫,只是因为她生长富豪之家,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无需动脑筋去求取所爱,可是现在简又青教了她一套,出口一唬,便看出那先生神情有点不对了,觉得非常有趣,暗中也更是佩服表姐的明察秋毫了。
郭倩霞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道:“当然调查得很清楚了,而且也知道你用的是假名假姓。”
那先生心潮波动了一下,放声一笑道:“小姐说笑话了,小生周吉人就是周吉人,生有地,住有家,假得了么?”
郭倩霞秀眉一挑,情笑一声,道:“先生,你这笑声又露出马脚来了!”
周吉人一怔,道:“小生的笑声有什么不对?”被她说得自己怀疑起自己的笑声了。
郭倩霞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镇静的不作解释,却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玉瓶,倒出一粒绿豆似的药丸,托在掌中道:“先生,这是一粒家藏大内‘保和丹’,常人服之可以延年益寿,但练功的人服了,一身功力,就要慢慢丧失,这本是皇上配来保全武将之用,家祖因深得圣宠,蒙赐此丹,权宜使用,因此尚留得一粒,先生敢不敢试一试此丹的力量。”
周吉人这一下可傻了,愕然望着郭倩霞久久没有答话。
事情演变至此,已经洞若观火,他也用不着说话了。
郭倩霞玉瓶一收,肃然起座,万福一礼道:“倩霞有难,请先生义伸援手。”
周吉人苦笑还礼道:“小生一向都看错小姐了。小姐的事,小生义不容辞,理当效力。”
郭倩霞回座一笑道:“多谢先生。”
周吉人笑道:“小生深受老夫人知遇之恩,些微小事,何足言谢。”
郭倩霞反过来一愣道:“家母早就知道先生了。”
周吉人点了一点头,道:“令堂认识小生很早了。”
郭倩霞脸上忽然出现为难之色,犹豫起来。
周吉人微微一笑道:“小姐有活怎么不说了。”
…
第 四 章 强撩心头火 暗施反间谋
郭倩霞轻叹一声,道:“我们今天谈的事,你能不告诉家母么?”
周吉人道:“是不是为了‘天香院’的事?”
郭倩霞大惊,道:“先生,你早知道了!”
周吉人道:“令堂也早知道了。”
郭倩霞一惊之后,忽然产生了一种被欺骗与委屈的感觉,小姐脾气勃然而生,大叫一声,道:“好呀!你们就这样忍心让青姐姐吃亏上当!”
一声娇啼,掩面而哭,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周吉人闪身拦住郭倩霞笑道:“小姐,你可错怪令堂了。”
郭倩霞跺脚道:“不怪她怪准?”
周古人打拱作揖道:“小姐要怪,也只能怪小生,小生实有保护不周之罪,请小姐暂且息怒,听小生一言。”
郭倩霞只是一时生气,那能真怪自己母亲,自己母亲大门不出,就是知道也是事后知道的,如何怪得了她。
郭倩霞回心一想,只好悻悻回身落座,怒气不息地道:“怪你,说得好轻松,如今青姐姐要自绝寻死啦!”
周古人神色一变,紧张地叫道:“她要寻死!那你为什么不看住她,快回去,有话以后再说吧!”他现在说话也不迂腐了。
郭倩霞见人家着急,自己反而暗暗得思,冷笑声道:“死了算,反正害她的不是我。”
郭倩霞这一做作,不但未能恰到好处,而且,显得她刚才说的话,全是吓人的,简又青如果真要寻死,只怕她比谁都要着急,她还说得出这种风凉话么?
周吉人莞尔一笑道:“小姐,这次你就唬不住小生了。”
郭倩霞不惯用心机,日已露了马脚也不知道,理直气壮地道:“谁唬你了,她真寻死哩!”
周吉人笑道:“小姐,你别扯谎了,你的神情早说了实话了。”
郭倩霞被说得沉不住气,忸怩之态倏然而生。
周吉人又是阵哈哈大笑道:“不过你还是了不起,小生毕竟被你唬得现出了原形……现在想来,大约不是你自己出的主意了。”
郭倩霞被他三笑两笑,笑得差容代替了嗔恼,不好意思的轻轻道:“都是青姐姐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