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更特准他们不时下山历练,那时白义生与李中元便恃仗师门绝学,在江湖上闯出彤云双雕的美号。
最初,他们原是同进同出,焦不离益,孟不离焦,后来交游日广,各人有了各人性气相投的朋友,于是师兄弟两人在师父面前下山的是一路,下山之后,便分道扬镖,各投所好去了,不过回山的时候,却约了时间地点,相会之后一同回山,因在师父眼中两人正是同出同归。
后来,李中元不慎交上了几个坏朋友,更不慎做了几件有违师训的坏事,于是对白义生更是避而远之,唯恐他知道了,告诉师父。可是,纸包不住火,师父终于知道了李中元的所行所为,师父大怒之下,除了严加训诫之外,又罚李中元面壁三年,洗心思过。
李中元这时似是鬼迷了心窍,不但不知潜心思过,力图新生,反而变本加厉,置师恩于不顾,潜逃下山而去。
这样,李中元在江湖之中单人匹马闯荡了二三年,原来事事如意的,现在却变得处处碰钉子,同时年岁日长,也没有从前那样糊涂了。
他本性并不坏,每在夜静更深之际,抚今追昔,但觉师恩浩荡如山如海,每一忆及恩师慈训,更是后悔不及,痛不欲生,然而失足千古成恨,他又有什么脸面回头呢?因循规避之下,他渐渐约束了自己的行为,却鼓不起勇气,回山向师领罪。就这样,又经过了一年多,他忽然立定决心,准备不顾一切回山向师领罪,而在这时候,他更时来运转,在一座荒芜无人的古庙之内,发现一具皮肉无存的白骨。
他善念油然而生,不忍看那白骨长年暴露,于是收起那白骨,正待送它入土之际,谁料善因得善果,那白骨之下,便压着“翠谷之秘”的地形图。
当时,他还不知道那就是“翠谷之秘”的地形图,只随便的带在身上。他回山跪请师父领罪的时候,他师父却哈哈一笑,什么都原谅他了。
这更使李中元愧悔无地,立誓重新做人了。
后来,他师父无意之间见了那幅地形图,他才知奇缘遇合,无意之间得到了“翠谷之秘”,于是师徒两人开始准备探秘之行。
有一天,光天化日之下,李中元下山去采购了一些东西,不料傍晚时回到山中,只见师父已是口吐鲜血,倒地而死。
李中元说到这里,周吉人已是悲呼一声道:“师父是怎样死的?”
李中元道:“被人背后一掌,暗算而死。”
周古人道:“师父功力通神,百步之内虫行蚁走,也逃不过他耳目,什么人能暗算得了他?”
…
第 五 章 坦将隐秘吐 暗藏诡诈心
李中元道:“小弟当时也是这样想,可是遍搜之下,了无痕迹。”
周吉人道:“你们那‘翠谷之秘’呢?”
李中元道:“师父身上的假图失窃,真图无恙。”
周吉人星目猛然一瞪道:“此话怎讲?”
李中元道:“翠谷之秘原来交由师父收藏,师父小心过人,仿制了一份假图,而那幅真图却暗藏于云履夹层之中是以真图得以无恙。”
话声一顿,接着又叩首如泥,悲不成声地道:“这都是小弟给师父惹来的杀身之大祸,小弟罪该万死,请准小弟说明‘翠谷之秘’后,赐予一死。”
周吉人长叹一声,拉起李中元道:“你过去误入歧途,但知过能改,师父已经原谅你了,不必再提,至于师父之被害,你虽有保护不周之责,但罪不在你,你也无需耿耿于怀,我们想办法找出暗算师父的人,报此杀师之仇为要……你可是得到了‘翠谷之秘’?”
李中元再拜而起,谢过师兄,然后道:“找到了,于是小弟隐身翠谷有年,近始出谷而来,一则寻凶复仇,再则为小弟当年一时无知所伤害的人负荆请罪。”
周吉人听了,大是宽慰,点头道:“你能为此立志做入,师父虽在九泉之下,当亦瞑目含笑……”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面容一肃,又道:“这次你如此张扬做作,可是意在‘引鬼上门’?”
李中元点头道:“小弟正是此意。”
周吉人长叹一声道:”你这样只怕真的鬼引不到,却给江湖上带来一阵狂风暴雨,愚兄深以为忧。”
李中元双目眨动,深具信心地道:“小弟在秘谷之中,为恩师之死深思有年,小弟料定那杀人凶手,必定闻风而到。”
周吉人微微面色一变,掠过一道惊凛之色,说道:“你对那凶人,可是已经心里有数?”
李中元摇了一摇头道:“没有!”
周吉人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话锋一转,道:“你这次惹来的麻烦,你准备采取什么态度?”
李中元剑眉一轩道:“小弟要以戴罪立功的心情,为武林之中伸张正义。”
周古人轻叹一声,道:“师弟,别忘了你也有过过错。”
李中元道:“就因小弟有过过错,所以小弟更有切身之痛,小弟对引人入罪之作俑老,深恶痛绝,决不宽贷。”
周吉人暗暗紧锁眉头,忖道:“这位小师弟以身受之痛,虽然立论偏激,但引人人罪的作俑者,也实在可恶,世间多少罪恶,无不起因于诱惑怂恿之间,真正存心为恶之人,能有几人?……不过总得劝他存仁宽恕为本才好!”
周吉人笑了一笑,当时话锋一转,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慢慢再谈吧!至于明天郭夫人之召见,师弟却不可失了礼貌。”
李中元点头笑道:“这个不劳师兄吩咐,小弟知道。”
周吉人欲言又止的踌躇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愚兄很高兴,我们师兄弟能在此时此地重返,此刻不便多谈,愚兄先回去了。”
周吉人这种态度,使李中元脑中掠过一个意念,忖道:“不知师兄也有什么为难之处?”
转念之下,周吉人已举步到了门口,李中元忽然叫了一声,道:师兄,请慢走一步。”
周吉人回转身来,望着李中元一脸迷惑之色。
李中元伸手怀中,取出一本绢册,双手送给周吉人道:“师兄,这本武功秘笈,请师兄笑纳,聊表小弟寸心。”
周吉人摇手叫了一声:“师弟……”很明显地做出了拒绝的手式,但忽然转变念头,止住了要说的话,收了那本武功秘笈,转身而去。
李中元对师兄周古人这种三心二意的举止,不免微微一怔,就在他微一怔神之下,周吉人퇒走出了重门,李中元竟不及亲身相送。
李中元这时心中又多了一个疙瘩,觉得大师兄似乎也有着难言的心事。
这一晚,李中元又凭添了一番心事,久久而不能成寐。李中元可是曾经在黑白两道中打过滚的人,他已被历练得观察锐利,反应灵敏,师兄稍为不正常的反应,他已觉得此事大不寻常,辗转反侧之下,他突然翻身而起,自言自语地道:“师兄是我今后唯一的依仗,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把事情弄清楚,否则,将来什么事都不好进行了。”
他下床匆匆穿上衣服,飘身而出,连夜奔向了威公府。
威公府的建筑位置,他早已了然于心,加上他功力奇高,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了师兄执教的书院。
对师兄,他没有什么顾忌的,正持飞身入院之际,忽然身后不远处,飘来一阵极轻微的衣袂风声,而且也正是朝着这书院而来。
李中元心中一动,忖道:“我还是先暗中看看再说。”于是矮身隐在一丛花树之后。
李中元看清来人之后,心中止不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不正是威公府的主人郭夫人么!
深更半夜,郭夫人来找师兄做什么?难道他们……不,郭夫人已是将近五十左右的人了,而师兄只不过三十过头,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李中元脑念如飞,反覆自辩之下,只见郭夫人飘身越墙而入,看她毫不踌躇的行动,可见她私自来会师兄,已经不是头一次了。
李中元但觉心头上梗了一块硬物,暗暗叹了一口气,愣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他很想跟进去偷窥他们的秘密,但又怕看到叫他压不住心头怒火的事情,而伤害了大家,不进去吧,这又是多么难遏制的渴念啊!李中元心口相商了半天,忽然一咬钢牙,暗自一叹,身态一转,掠出了威公府,他不愿自己看下去了,让他保留着一个情绪上的缓冲吧!其实,他跟进去看了,倒好了!郭夫人孤身进了书院,周吉人已闻身相候于门口,只请外厅落座,并未相携入私室。
郭夫人举目四望了一眼,周吉人心领神会地道:“夫人,你来得早了一点。”
郭夫人说道:“我是特别早来一点,想……”
“想先交换一下意见是不是?”这句话真说中了郭夫人的心事,两人同是一惊,脸上现出了惶惊之色。
“正好,今天老夫也早来了一点!”幽灵似的一条黑影忽然冒了出来,站在厅前门口。
这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布之中的一个人,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外,连手都戴上了黑色手套,简直全身都充满了神秘味道。
不仅如此,他一出现之后,原来火焰高张的灯火,也因受了他的影响,陡然黯淡下来,使人扩大了阴森森的感觉。
郭夫人与周吉人神情虽然显得非常惶惊,但却仍端坐不动,没有起身相迎。
那黑衣人也未续进,就站在门口,扫视了全厅一眼道:“周吉人,你先说!”
周吉人艺出乾坤一绝傅龙夫,一身功力已算得上当今江湖上一流身手,但这时他却显得既畏怯又恭顺,道:“那李中元实在是在下的五师弟……”
当下把经过情形,据实说了一遍。
那黑衣人一伸手道:“哪本武功秘笈呢?”
周吉人乖乖地从怀中取出李中元送给他的那本武功秘笈,推手一进,飘向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接过那武功秘笈着也不看一眼,便向怀中一收,转向郭夫人道:“夫人,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希望你懂得这个意思。”
郭夫人这时恢复了她高贵的神态,点了一点头,表示知道。
那黑衣人更是惜语如金的人,转向周吉人道:“你有什么话说。”
周吉人道:“敝师弟机智武功都非等闲,尊驾在他身上吃了亏,希望你不要因此迁怒于我们身上。”
那黑衣人阴森森的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老夫定必遵守诺言。”
郭夫人轻咳一声,道:“我们已替你做了不少事了,你有个完没有?”
那黑衣人嘿嘿而笑道:“就只这件,这件事办完之后,夫人便可安心等待令郎世袭侯爵了!”
郭夫人冷笑一声道:“但愿你言而有信……”
那黑衣人截口道:“否则呢?”
郭夫人道:“咱们同归于尽。”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笑声未了,人踪已杳,以周吉人的一身修为,竟然没有看出他是怎样来的,怎样走的。
笑声渐渐的消失了,郭夫人神色沮丧的叹了一口气,道:“吉人,这都是老身连累你了。”
周吉人欠身道:“夫人,哪里话,学生自愧无能,不能替夫人任劳分忧。”
郭夫人道:“更想不到的是,李中元又是你的师第,唉!……”
周吉人故作轻松地一笑道:“敞师弟历经忧患,百炼成钢,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不必替他担心了。”
郭夫人忧心仲仲地道:“有了一个金蛾妃子,已够令师弟对付的了,再加上我们这位更是心黑手辣……吉人,老身有一句话,请你记着。”
周吉人恭声道:“请夫人吩咐!”
郭夫人道:“以后风云日紧,变幻莫测,请你心中紧记着‘遇事但从大处着想,一切应以苍生为重’……”
周吉人完全明白郭夫人的意思,那是说在必要的时候,应该以保全李中元为要,周吉人只感动得流泪,却待有所申辩时,郭夫人已举步出厅而去。
周吉人苦恼得只跺脚,但是,这并不能够解除他身上的枷锁,最后,他还是只有摇头长叹,惶悚的等待命运的支配。
李中元错过了这次发现另一个秘密的机会,回去之后,整晚都在心烦意乱的情形之下度过。
好在他功力深厚,第二天起来,依然精力充沛,精神抖擞。
李恺记着简又青婆家的事,一路上再三提醒李中元言语谨慎,不要因此触怒郭夫人而影响整个的谈判。
李中元赈济黄河水灾,一诺千万两银子,这件事已轰动了整个的长安,威公府虽是长安豪门巨户,因李中元来拜访,也着重其事的铺张了一番。
一路迎宾如仪,由周吉人陪着李中元走进后院内宅,这时,郭夫人已领着郭倩霞亲自相迎于堂前。
简又青未见现身这是她应有的避忌。
迎宾肃客,奉茶寒喧之后,郭夫人只平平淡淡地问了一问李中元身世近况,便端茶送客,完成了这出戏剧性的相亲。
李恺本来提心吊胆,不知郭夫人葫芦里要卖什么药,事情过去之后,才知这不过是豪门巨户的官样文章而已。
李恺陪着李中元回到李中元府中,一进门便忍不住笑道:“看来已经大局有望,只要等着做新郎哥了……还是你宗兄有办法,看中了就霸王硬上弓,管你三七二十一,那像小弟想了郭小姐多少年,至今还是云山远隔,望穿秋水。”
李中元笑道:“那是因为小弟有你恺兄一力促成之故。”
说来有意无心,听到李恺耳中,更是含糊其词,笑了一笑,道:“宗兄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谁叫你我五百年前原是一家人,小弟也顾不得拍马之嫌,而为你宗兄效劳了。”
双眉忽然一皱,李中元想起了道:“现在是万事具备,只差一个问题了……”
李恺笑笑截口接说道:“她已有了婆家……宗兄放心,小弟已经替你解决去了。”
如何解决,李恺没说,李中元更没再问,因为他已经看出,这完全是李恺无中生有,故意做出来,一方面为自己讨面子,一方面加重压力的一种手法而且。
李中元感激地一拉李恺,道:“宗兄,小弟替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请你到书房去看看。”
李恺口中客气着道:“宗兄,你这又何必呢?岂不太见外了。”
脚丫的步伐反而比平时快了不少。
两人来到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