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三太岁虚脱地挣扎叫号,浑身抽搐爬不起来。
他心胆俱寒,拔出剑摆出暴虎冯河姿势戒备。走道宽仅丈二,施展不开,退入房可能更
糟,房内四面封闭,走道还有两端可以进退移动。
九州冥魔的剑插在腰带上,绝对无法刹那间拔出,他应该抓住机会,毫不迟疑行致命一
击。可是,他却失去发剑抢攻的勇气。
九州冥魔从头罩眼孔内,透出的阴森目光太可怕,根本就是吃人魔鬼的眼睛,外形也有
吓死人的魔力,背着手冷森森地盯着他,勾销了他抢攻的勇气。
更令他害怕的是,九州冥魔背着手,竟然徐徐向他移步逼近,向他锋利的剑尖逼近。一
个大白痴,也不会向剑尖靠近。
“站住!”他向后退,心虚地大叫:“不要欺……欺人太……甚……”
“混蛋!谁欺你大甚啦?”九州冥魔的嗓门高一倍,按理他的爪牙应该可以闻声赶来救
应了:“你带了不少爪牙,在江湖扬言找我讨债,是你找我,我找你岂不顺了你的意?出剑
呀!你这混蛋!”
剑光迸射,他在九州冥魔的驱使下出剑了。
九州冥魔身形后仰,像在使铁板桥身法避招,配合他出剑的速度后仰,像是事先演练
的,剑进身退,套招极为圆熟契合。
同一瞬间,九州冥魔的右大袖内,以令人目力难及的奇速,吐出一段捆仙绳,奇准地缠
住了他的右小臂,无可抗拒的拉力传抵内腑,手臂像是失去知觉了,身形立即飞翻而起。
“砰匍”一声大震,他被摔飞翻倒,背臀着地手脚朝天,只感到天族地转,不知天地何
在。灵飞宝剑抛出三丈外,滚落在走道的右方折向处。
折向处踱出碧瑶姑娘,顺手拾起剑。
“这是女性使用的剑嘛,正好,我喜欢,剑正式易主。”碧瑶倒垂着剑,退走一闪不
见。
他禁受得起重摔,奋身一滚跃起。
铁拳光临,故事重演。上次他赤条条跳下床,被打得天昏地黑。这次也是刚跳起,左颊
便“砰”一声挨了一记重拳,接着右颊又挨了一下,眼前星斗满天,口角溢血,一双手急抬
保护头面,小腹又被靴尖吻上了。
“嗷……”他厉叫,上体前俯脚下大乱。
拳打掌劈急如暴雨,完全是粗俗的手法重击,砰然大震中,他再次倒下了。
“你永远学不乖。”九州冥魔踢了他一脚:“起来,想躺在地上做老太爷等人扶你?”
“你……你……”刚双手撑起上身,下颚便挨了一脚,重新翻倒像没有骨头的肉架,神
智开始晕沉沉。
“不……不要打他了……”
倚坐在壁根下的三太岁,用抖索失腔的声音叫。
“我……我给你拚……了……”他昏昏沉沉挣扎欲起,口中仍然逞强。
九州冥魔左手扣住他的右肩,五指如钩深入肉中,把他猛地抱起,右拳动了。
“放……我一马……”他终于清醒了,拚不得。
“我一定要毙了你永除后患。”九州冥魔一拳捣在他的丹田穴上:“免得你日后再带了
狐群狗党大贼小贼,在江湖夸口扬言找我讨债。”
“我……发誓不……不再找你。”
“再说,我也想通了,对付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不能太仁慈,不能认为没目击你的罪行
便手软,必须把你们毙了,以免日后你们戕害无辜。杀掉你,淮河那条河,今后一定少死一
些人,虽说不会从此天下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你……”
“我多年没……没杀人了……”
“你教唆爪牙杀还不是一样?”
“我发誓今后……”
“今后你想杀也没有杀的能力了,淮河将有人取代你的地位。”
“放……我一马……”
“好,放你一马。”九州冥魔夺了他的剑鞘,把他推倒:“也许取代你的人,比你坏十
倍,不如留着你撑门面。你记住,日后你如果再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你躲在阎王爷的裤
裆里,我也会把你揪出来打烂你的狗脑袋。明天给我滚!永远不要再找我,不然……哼!”
好不容易等到眼前清明,九州冥魔早就不见了。
通向黄家大宅的小街渺无人迹,偶或传出两三声犬吠,家犬都关在屋子里,不会望影狂
吠。
“徐姐,你不能进去。”碧瑶拉住神针织女的手:“行刺暗算,你驾轻就熟收放自如;
入室偷袭,你的胜算不会超出一成。”
“可是……”神针织女叹了一口气:“那畜生如果一口气快马加鞭逃到颖州,进入他的
地盘……”
“他逃不了,信任杨二哥好吗?他一定可以制造机会,让你能公平地杀死他。”
“这……好!我不进去。”
“这我就放心了。你……”
“你怎么啦?”
“你是不是很喜欢杨二哥?”碧瑶放了神针织女的手,说出心中久已蕴藏的话。
“在顺德我就喜欢他,而且……而且……但我已经发现,他不喜欢我这种工于心计,野
心不小的女人。你不要把他和毒娘子女皇蜂鬼混的事放在心上,这是以浪人自命的男人,极
为正常的现象。一旦他找到真正喜爱的女人,便会找到感情的寄托。”
“你说这些……”
“你,就是他感情的寄托。抓牢他,信任他。”
“我从小就信任他,甚至依赖他……”
“那就好。”神针织女举步:“我们在外面等。那畜生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心惊胆
跳。他如果重临顺德,我的家毁定了。”
在危难中,智慧和经验,可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决定生死存亡。
四海牛郎武功出类拔萃,雄心勃勃志比天高,这表示他的聪明才智,必定高人一等。一
个大笨蛋,绝不可能练成傲世的武功。
五载行道江湖打根基扬名立万,与牛鬼蛇神打交道,身经百战罕逢敌手,格斗的经验丰
富,江湖经验更是他成功的保证。
手一触倒下的人,看清这人的穿着打扮,便悚然而惊,暗叫不妙,绝不是杨明或九州冥
魔。
他不挺身站起,反而仆倒在那人身上,甚至抓住了嵌在人体内的牛角铛,猛地奋身急
滚。
果然不错,间不容发地躲过在上空幻现的人狠狠一踹,保住了脑袋。被踹中脑袋虽不至
于被踹破,但必定昏眩伤及脑部。
他不该妄图扭身掷出牛角铛的,铛沾满了鲜血,仓卒间也无法抓牢,更难立即发劲掷
出,也滑溜溜地用不上劲,刚抬起手,剑光如天雷下劈。
“当”一声暴震,砍中牛角挡火星飞溅,铛跳飞丈外,他的左手五指鲜血迸流。
当机立断,保命要紧,连滚两匝猛地手脚并用向廊下一窜,“砰”一声撞毁了房门,入
房便拍熄了灯火。
要闯入内有高手的黑暗房间,真需有超人的胆气。
各处及时传出呐喊声,爪牙们被惊醒了。
五行有救,没有人闯进来。
滚动时他已看清了,砍他一剑的人是九州冥魔。
爪牙们涌到,他也鼓起勇气抢出。
被牛角铛杀死的人,是他的八金刚之一。
“我与你誓不两立。”他向黑暗的夜空挥剑厉叫:“天生我四海牛郎,就不该生你。”
发誓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极端憎恨诅咒发誓是人之常情,能否应誓却是未知
数。
他愤怒中向天发誓,其实隐藏心底的隐忧,却无情地浮上心头,恐惧的阴影罩住了他。
多次生死相搏,九州冥魔都是胜家。
他所恃的是爪牙众多,而现在……现在已是爪牙星散,连亲信也陆续背弃他,距众叛亲
离的地步已是不远,他凭什么不两立?
他需要担心的,该是九州冥魔育不肯放过他。
淮阳楼是北关第一座酒楼,三间门面都有楼,各式各样的酒客,都有专门招待的食厅,
以免贩夫走卒误闯名豪仕绅的筵席。
楼上的雅座酒客并不多,城内的豪绅不会出北关上酒楼,往来的旅客中,仕绅的数量也
有限。近午时分,楼上雅座更是不见客踪。
追魂魔剑侯二爷带了两位随从,神箫秀土也偕两名亲信同行,六个人成了雅座的稀有酒
客。
“应该不等天亮,就快马加鞭,出其不意远走高飞的,追的人绝对来不及跟来。”神箫
秀士神情有点沮丧:“非要等颖州赶来的人策应才肯离开,实在不是聪明的事。我留在颖州
的人赶来也派不上用场,找不出一个敢和九州冥魔一拚的人才。”
“你在这里还有几个人呀!”追魂魔剑也显得心事重重,有点食不下咽的不安神情流
露:“我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我好后侮,真该在桃山驿立即带了人离开的,鬼使神差慢了
一步,结果……罢了”
“你现在离开返回光州,还来得及呀!”
“我做不出这种事。”追魂魔剑叹了一口气:“目前是社主最困难的时刻,我岂能弃之
不顾自求多福?在桃山驿离开,他那时仍有雄厚的实力。至于你……”
“我想离开力不从心,我的人所剩无几。这里的人,天一亮就几乎跑了个精光大吉,返
回颖州,那边的人可能已知道这里的覆没消息,也可能一哄而散了,只有跟着他碰运气。九
州冥魔如果紧蹑不舍,咱们成为丧家之犬已成定局。他娘的,我恐怕过不了关。”
“你是地头蛇,可以找个洞躲起来。九州冥魔铁定会找你的,你冒充他已经犯了忌。再
说……”
“罢了,侯二爷,不要再说了,再说咱们就活不下去啦!侯二爷,我认为这恶魔已经和
杨小狗联手了,所以同时在七柳冈出现,你认为是否有此可能?”
“当然有此可能,他两人几次同时出现有目共睹,虽然不曾并肩出现,至少双方有默契
存在。”
“如果杨小狗也跟来了……”
“九州冥魔既然跟来了,就表示杨小狗也将跟来。”
“乌鸦嘴。”神箫秀士打一冷颤:“这小狗比九州冥魔更难缠,如果跟来……”
“哈哈!我不是来了吗?”楼口出现杨明和碧瑶:“我会驱使耳报神,所以知道你们在
这里说我的长短。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即使是圣
贤,也会批评异端的不是。诸位精神大好,想必恢复元气了,可喜可贺。”
两人在邻桌落坐,不理会六双怒目相向的怪眼。碧瑶更是泰然自若,细声细语吩咐跟来
的店伙点菜。大庭广众间不宜吵嘴打架,他们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
“阁下,你追得太远了吧?”神箫秀士一拍桌子,毫无秀士的风度。
“我该追呀!正打算追到颖州去讨债。”杨明一脸邪笑:“你这位九州会主,卑鄙地谋
害我这诚心投奔你的人。我的女人女皇蜂,仍在颖州养伤,我不追去,债务岂不永无着落?
反正你到家,我也会到,不见不散,解决方休。你不会赖债吧?我不鼓励赖债有理。”
“我发现有人要撒野了。”碧瑶拍拍腰间的灵飞宝剑,凤目狠盯着追魂魔剑:“我这初
闯江湖的小晚辈,在酒楼撒野不会有人责备我的。你们该放聪明些,设法不要激起我拔剑争
取成名机会的念头。”
她这一拍剑,吸引了所有的月光。飞虎的灵飞剑,属于宝剑级的轻剑,飞虎仗以成名,
在腾跃搏击中,人与剑浑然合一,轻功佳的人有这把剑如虎添翼,所以绰号叫飞虎。在江湖
走动的高手名宿,对这把灵飞剑颇为熟悉。现在这把剑出现在碧瑶身上,双方本来已是仇
敌,剑是如何易主的?绝不会是飞虎心甘情愿奉送的。
追魂魔剑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在大庭广众间与一个初出道的小姑娘挺剑而斗,就算
有一万个理由,也有理说不清。就算获胜了,也毫无光彩可言;败了,可就灾情惨重,贻笑
江湖。
碧瑶这把剑,几乎已可取代飞虎的名头了,不必争取成名的机会,她已经成名了。
“飞虎呢?”追魂魔剑居然提出不上道的蠢问题。
“你可以去找他问呀!”碧瑶的回答也不上道,不知道人在何处,怎么问?
“南下凤阳。”杨明接过店伙送上桌的酒壶,自个儿斟酒:“回淮河保护他的地底银库
啦!九州冥魔可能再去勒索他,所以跑得飞快。九州会主,你必须特别小心保护自己的命,
因为你没存有多少金银,不可能有金银买命破财消灾。”
“你这话有何用意?”
“九州冥魔一定会向你兴师问罪,你绝对跑不了。那恶魔杀人的兴趣不高,勒索豪强恶
霸兴趣浓厚。你穷,丢下进油坊也榨不出半星油水,只好把命抵偿啦!”
“冒充九州冥魔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得费神向那恶魔解释了,也许他会明白奉命行事的意义。
呵呵!我不管你和那恶魔的纠纷,只过问自己的事。项姑娘当然有理由找你,她项家的
一些亲友,被你们下毒手谋杀,她必须找你们这些谋杀犯讨公道。反正所有的事你们都是债
务人。必须与我们这些债权人打交道,结果如何,目下言之过早,要不多久,便可分晓。诸
位,敬你们一杯,祝你们逃债成功,前途无亮;光亮的亮。我先干为敬。”
“杨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迫魂魔剑拒绝举杯,隔桌用无可奈何的口吻
说:“咱们承认失败,从此不踏入徐州一步,捐弃前嫌,做南北的好亲邻。贵方的人,可任
意在宿州活动受到尊重,尊意若何?”
“狗屁!”杨明脸一沉,不怒而威。“我如果带人到光州,把你在光州的基业挖掉大
半,然后说声冤家宜解不宜结,拍拍腿走人,你会怎样?”
“你在说不可能的事,哼!”
“是吗?我正在做不可能的事。你无法阻止我到汝宁光州讨债,更不可能丢掉光州的基
业躲起来避祸逃灾。我是一定会去的,你等着好了。宰不了你百十个爪牙,算我栽了。”
“你……”
“我不鼓励杀人,并不表示我绝不杀人。”杨明虎目中冷电四射,杀气直透华盖:“对
付某些人,唯一可做的事是以杀止杀。
从现在起,我不再使用双怀杖,弄一把剑,见一个杀一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