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大特点无疑是不予庄钰华压力,反而得着了他的欢心。
故而,邹湄湄一直陪在庄钰华身边,算是他最宠幸的一个女入。
当庄经世决定要对一门得体的亲家,把个本事能干的葛掌西娶进来,辅助儿子的不足时,他是一心想能借着这媳日地把庄钰华带到轨道上去。
他仍有着传统的中国家族族长的想法,认为儿子长大户,成了亲,尤其媳妇干练的,自然会扶助他成长。
于是庄经世跟儿子谈论这头婚姻时,开门见山说:
“钰华,我管你是管不了的。就由高掌西耍他的法宝去这对你、对我、对计家都有利。
这句话无疑是刺耳的。
庄钰华并没有回答。
在经世继续说:
“高掌西你不是不认识的,我们两家家长都有这个意思,你就好好地跟她走在一起,别说这是头不自由的婚姻,总有你们相处的机会。”
庄钰华于是开始约会高掌西。
不能否认这个女子确有她的女性魅力,正如庄钰华坦率地对邹湄湄说:
“高掌西如果像你一样,收起来不做事,她会很可爱。”
邹湄湄笑,温柔地说:
“是吗?”
“湄湄,女人一旦有权有位有本事有脑筋,就是只如假包换的雌老虎。”
“你很快就会有与虎同眠的经验了。”邹湄湄笑,一点都不懊恼。
“湄湄,你不妒忌她吗?”
“为什么?我认为高掌西应该倒过来妒忌我,不是吗;钰华?”
庄钰华微微吃惊,原来这眼前的女子并不愚蠢。
甚至可以说,邹湄湄十分的聪明。
举凡不是对方敌手,就别挑战。
决胜之道,在乎以己之长攻人之短,必须避重就轻。
邹湄湄明知自己在名分地位的争取上不敌高掌西,是差太远了,就干脆放弃这方面的努力。
她要把握这张黄金铸造的长期饭票,只能攻庄钰华心。
庄经世可以控制庄钰华的人。
邹湄湄不介意。
她只要有庄钰华的全个心,就能有他的半个人,以后的一切部署就好办了。
无疑,她是深谋远虑的。
况且,她万一赌输了,又有什么损失呢!
反正一条身于就是放在江湖上碰运气的。
邹湄湄的政策是走对了。庄钰华就是喜欢有这么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可以跟他尽情畅谈,无所不言,而又不作任何他没有准备给予的要求。
当庄钰华与高掌西的婚事铁定下来之后,庄经世曾对儿子更坦率地说:
“你外头的女人已经全部结过了帐没有?”
庄钰华笑:
“爸爸,知子莫若父。”
“你还没有答我的问题。”
“差不多了。”
“那就等于并非百分之百。”
“放心,无人会生事端,破坏你的好事。”
“我的好事?”
“不是吗?这头婚姻是你的好事有甚于我的。”
“我不必在现阶段还跟你辩驳,总之,别以为你的江山稳如泰山,你不是没有对手的。”
“我知道,因为你在外头的很多笔帐也没有结算清楚。”
庄经世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皱皮之间窜动。
若非大事当前,自已算是有求于儿子,怕庄经世早就拍案而起,赏庄钰华两记耳光了。
事实上,庄钰华亦明知太结婚之前,他是胜券在握,不妨放肆点,发泄那口龊气在父亲身上,且让他为饮那杯称心如意的新抱茶之余,付一点点代价。
庄经世冷笑了一下,道:
“你别胡乱得意。”
“不是得意,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你那从夜店捞回来的女人,处置了没有?”
“是安顿好了。”
“这与处置没分别,对不对?”
“对。,,
“为什么不一刀两断?”
“舍不得。”庄钰华答得干脆。
“我不明白,这种女子俯拾皆是。”
“拾了回来,对了胃口,何必扔掉,养她十分便宜,且担保没有后患。”
“你这么肯定?”
“是的。”
“若是高掌西在婚后知道你这回事,如何是好?”
“那是我在认识她之前就结下的缘分,属于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如香港的情况。刹那间要收回主权,是行不通的,必须寻求一个平稳过渡的过程。当然,这当中会有很多潜伏的波涛汹涌,无人会舍得轻易放弃已在口中之肥肉。”
庄经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佩服儿子的幽默与聪敏,若肯用心走上轨道,是块可造之材。
“你好自为之。”庄经世只能这么说。
“放心,爸爸,我不是省油的灯。”
庄钰针华表明态度,他不会因为娶了高掌西而抛弃邹湄湄。
不但不会,而且不介意让高掌西知道这段婚外情的存在。
婚后的第三晚庄钰华就已经明目张胆地整夜泡在外面,并不为高掌西留半分的面子。
高掌西当时凝望着自己的丈夫,心上一阵发冷,整个身子就很自然地顺势滑进被窝去,她伸手拉一拉那张被,让双肩有着覆盖,就这样睡去了。
高掌西从小就是那种高傲性格,任何谬误发生,她都有本事不屑一顾。要她高掌西上心的人与事,还必须在合情合理的水平之上,否则跟荒谬的人事纠缠,是降低自己身分。侮辱自己智慧的事。
自翌日开始,她几乎不再记起昨晚令她惊骇的事。
高事西对付那些忍无可忍的事,万法是干脆不看成是一件事,这叫釜底抽薪,干净彻底。
这一指令庄钰华相当骇异。
他没有想到高掌西可以孤高自傲到这个境界。
过了差不多十日,是他忍不住开腔跟妻子说:
“你并不过问我的行踪?”
高掌西摇头,对丈夫嫣然一笑,并不回答。
“为什么?”
“同为你不是个小孩子,不会迷途。”
“下,因为你压根儿看我不在限内,你高掌西在人人心目中是个高资至极的强者,唯我独尊,不容任何人挑战你的英明神武,于是你不愿跟我交手。”
高掌西定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情不自禁地说:
“庄钰华,你是个有智慧的人。”
这句话是高掌西的一个自然反应,却给了庄钰华很大的刺激。
笑自己,也笑世界上的许许多多女人。
女人的心态怎么如此奇妙,就因为跟一个男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属于对方的。
这种牢不可破、浓不可化的归属感可以连结在两性结合的高峰之上。
在这一刻,高掌西多么情愿她开始跟庄钰华闹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过去的不必再提。
过去的可以原谅。
只要从这一夜开始,他们相爱。
由相亲而相爱,或是由相爱而相亲,都不打紧。
她只渴求二者同步前进,相生相克,也是共存共荣。
唯其如此,才忽尔地令她感受到活着的这条女性生命,的确有着魅力和光彩。
高掌西与庄钰华的婚姻历程无疑是曲折而多枝节的。
由崎岖而至坦途,又再峰回路转,不时出现或大或小的危机。
自从高掌西立下心志,好好地遗忘丈夫从前种种不是,只着眼目前,祈盼将来,尽心尽力做个好妻子之后,有一大段日子,庄钰华表面上相当循规蹈矩。
高掌西和庄钰华夫妇之间的争执,反而是在商场的一些见解和政治的一些信仰之上。
但这些分歧,仍是无伤大雅,未尝不可以协调的。
在高掌西而言,夫妇之间的恩爱在乎两人之间的同心同德,其他外在环境所引起的观点角度问题,不足动摇根本。
连庄钰华的父母都认定了长子娶妻之后,人是定性得多了。
正当天下所有认识高家与庄家家族的人,都惊骇于这么一头政治婚姻可以如此顺遂地纳上轨道时,一件令高掌西伤透了心的事发生了。
第四章'梁凤仪'
正当高掌西埋头苦干,为中区那酒店的易手而作十面埋伏的商业部署,忙个汗流使背之际,有一天,秘书给她找告,说:
“高小姐,你的老同学邱梦婉生了个小男孩,她打电话来嘱我相告。”
高掌西开心极”,问了“梦婉还未出院吧?”
“还没有,在港安医院。她知你忙,叫你别挂心,待孩子满月后,再去看她母子俩就成了。”
高掌西点头。
节实上,这阵子精神完全投入在这件收购事内,别的人情都管不了这么多。
很多女友与旧同学之间的叙会,原本最能令高掌西开怀轻松的,都因为腾不出空闲时间来,而逼得放弃。
本城的成功职业女性,最失败的地方往往是要变成个工作狂,以至到了六亲不认的不正常地步。:
这天高掌西在出席完一个个餐例会之后,心情更为郁闷,连午饭时间都要跟一大班人应酬。简直消化不良。坐产了车子,才叫松一口气。
司机对她说:
“还有半小时才到开会时间,直接回公司还是去做头发……”
高掌西想了一想,道:
“给我开到港安医院去。”
刊用这半小时,看望产后的老同学邱梦婉去吧!友情从来最能温暖她的心。兼且一想到邱梦婉诞下个男婴,。心头就是一阵难禁的喜悦。她想起邱梦婉在前些时对她说的话:
“掌西,你别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女人至大的欢乐在于能孕育生命。这种荣耀是女性的专利,怎么样在商场踢男人斗,也会有成有败。但在产房内为男人生孩子,这番威风是不可取代,唯我独尊的。”
高掌西哈哈大笑。老同学这番理论近乎怪诞与自以为是,但却能有效地使高掌西激奋。
她开始情不自禁地幻想,自己如果怀了孕的话,是不是会一如邱梦婉般快乐得似只随时能振翅高飞的小鸟,哪管人高地厚,都有本事穿州过省,翱翔大际?这份自由舒坦来自满腔自傲与自信,因为她将为人母,完成女人最伟大的一件功绩。
自从听了邱梦婉那番功导之后,高掌西开始偷偷地把梳妆台抽屉内的避孕九扔掉。
高掌西下意识地等待着梦能有兆的一天。
有些时倏,午夜梦回,她会甜丝丝地伸手扫抚着庄钰华脑汁的发脚,自语道。
“钰华,我若是怀了孕了就跟爷爷说,辞退所有职务,好好把孩子带大。你说好不好,”
庄钰华从鼻子里发出的回应是模糊的……
“嗯!”
“钰华,你支持我,成全我当个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是不是?”
庄针华转了个身,半睁着眼,把手往妻子的腰间揽去,烦躁地说:
“睡了,再说吧!”;
高掌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丈夫睡着时,根本就活脱脱像个大男孩。
可是,几个月下来,高掌西都未曾如愿。;
她开始有点浮躁,于是跟丈夫说:。
“钰华,我停止吃避孕龙已经很多个月了,仍没有怀孕。”
庄钰华以奇异的眼光望着妻子,道:
“避孕丸对你起不到什么作用,吃与不吃,你也不能怀孕。”
高掌西大惊,问:
“为什么?”
“因为你工作繁重,精神紧张,。心理压力过重,没闹到神经质,已算万幸,怎能怀孕?”
“那怎好算?我撒手不管一切,好好休息去。”
“痴人梦话。”
“你不信我肯?”
“你肯也没有用,两个家族的掌舵人不肯,你怎么办?”
高掌西想,那还是先让自己怀了孕,再与老人家谈判为是上算。
邱梦境在快进医院待产前,又这样提点高掌西:
“掌西,如果你停了避孕超过半年还没有怀孕的话,最好去看看医生。我的那位妇科专家是城内颇有名的,贵是贵,但你又不是缺这个钱。如果真是精神紧张而没有别由毛病的话,你也好安心。”
邱梦婉的话,高掌西上了心,她终于吩咐秘书,从层层叠叠的公事中找一一个缝隙,让她会见那妇科专家程元治医生。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个决定其实不一定明智。
因为检查的结果,令刚强得自以为百毒不侵的高掌西,都纳闷得掉了胃口及失眠多天,人似乎一下子就憔悴下来了。
程元治医生经过详细的检查后,告诉高掌西:
“千万别气馁,现今科学昌明,兼且世界奇迹不绝,不见得是绝望,但我必须把实际的情况告诉你。”
高掌西屏息以待,等候着那令她震惊而至失望的答案。
程元浩说:
“你的输卵管有先天性的闭塞,是怀孕的严重障碍,幸好你年纪轻,可以治。只要你有恒心看医生,不是完全绝望的。”
当一个医生说不是完全绝望时,其意思是等于说情况相当危殆,就在没有失望的边缘上,只差一线,就完蛋了。
高掌西的心情怎么能好过来?
她并没有独立到要把生育一事也置之不顾。
那毕竟是女人的一大乐事与无可否定的天职。
当她才发现了做母亲的感觉如许甜蜜时,就宣布取消她的资格,委实是太太太残忍的一回事了。
要不是君度大酒店收购一役已经如箭在弦的话,高掌西会好好地躲起来疗治伤痛的心情。
她苦笑,连伤心都没有时间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就因为忙,她不得不放弃很多横亘在自己眼前的困扰,集中火力对付最重要的情事。
程元浩医生说得对,待她有空时,得好好治一治这个症候。
是的,待有空时再说吧!
回想这一切,今高掌西的确有点啼笑皆非。
如果不去见程医生,心情还会好过一点。见了,依然无补于事。
其实真有千卜救不过来的憾事,宁愿不知不觉为上算,仔必烦心。
无论如何,自己的失望与惆怅是一回事,朋友的喜悦与幸运还是值得道贺的。
高掌西再三思量,还是决定赶到医院去探望一下邱梦婉才觉安乐。
她跳下车,立即冲进医院地下那家小花店,买了店内最大盆的花,泡在手里,直上病房去。
一时忘了问秘书邱梦婉往哪一间病房,想是不难查得到的,于是高掌西站在柜位等候。
那唯一在柜位内当值的护士正在接听电话,看样子是在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