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算是做了一份本职工作,对得起这份薪水吧。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和密切配合。所有的业余时间,我都和剧组在一起。华林非常满意我修改的剧本。演员也都逐渐进戏。拍摄在预期的时间里顺利封镜。华林感觉好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电视剧。 他有理由相信:在经过了后期制作之后,片子会更加完善。他将会和投资人谈判,说服其追加投资,然后他要把片子带到北京去剪辑和配音。他需要一流的效果。然后,他会把片子送到中央电视台去。这么好的片子,中央电视台不会拒绝,何况他和电视台的人都是那么熟悉。然后,没有别的可说:红了!片子红了!那么导演就红了!演员就红了!编剧(我在片子里暂时署名编辑)就红了!全剧组的人,在业内,无人不是角了!
大家捡来枯枝,悄悄劈掉了招待所杂物间里头的一些废旧桌椅,在院子中央,点起篝火,庆祝,狂欢,罐头,啤酒,唱歌,跳舞,迪斯科席卷了演艺界也席卷了我们剧组。眼角眉梢都含情的女主角,用牛仔裤紧紧包裹的臀部,追踪并摩擦华导的臀部,期望获得再次使用。华林躲避着,冷淡着,假装去接电话,他不喜欢女演员。他不喜欢逢场作戏。他是一个严肃的导演。工作就是工作。感情就是感情。就在这个夜晚,不,凌晨,华林向喝得半醉的我,伸出他的手,酒劲让我有一点胆大妄为,倚疯装邪了。我笑嘻嘻递过了自己的手。华林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走进我的宿舍。我宿舍的房门,被紧紧关上。电灯也被紧紧关掉。还有窗帘,刷地关上。唯一没有关闭的是:我们热情的心灵和身体。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和密切配合。所有的业余时间,我都和剧组在一起。华林非常满意我修改的剧本。演员也都逐渐进戏。拍摄在预期的时间里顺利封镜。华林感觉好极了。这是他的第一个电视剧。 他有理由相信:在经过了后期制作之后,片子会更加完善。他将会和投资人谈判,说服其追加投资,然后他要把片子带到北京去剪辑和配音。他需要一流的效果。然后,他会把片子送到中央电视台去。这么好的片子,中央电视台不会拒绝,何况他和电视台的人都是那么熟悉。然后,没有别的可说:红了!片子红了!那么导演就红了!演员就红了!编剧(我在片子里暂时署名编辑)就红了!全剧组的人,在业内,无人不是角了!
大家捡来枯枝,悄悄劈掉了招待所杂物间里头的一些废旧桌椅,在院子中央,点起篝火,庆祝,狂欢,罐头,啤酒,唱歌,跳舞,迪斯科席卷了演艺界也席卷了我们剧组。眼角眉梢都含情的女主角,用牛仔裤紧紧包裹的臀部,追踪并摩擦华导的臀部,期望获得再次使用。华林躲避着,冷淡着,假装去接电话,他不喜欢女演员。他不喜欢逢场作戏。他是一个严肃的导演。工作就是工作。感情就是感情。就在这个夜晚,不,凌晨,华林向喝得半醉的我,伸出他的手,酒劲让我有一点胆大妄为,倚疯装邪了。我笑嘻嘻递过了自己的手。华林紧紧握着我的手,带我走进我的宿舍。我宿舍的房门,被紧紧关上。电灯也被紧紧关掉。还有窗帘,刷地关上。唯一没有关闭的是:我们热情的心灵和身体。
紧随那女人之后,跑到我宿舍来的,是禹宏宽。怒气冲冲使他的脸完全变成了可怖的紫色。我本来想先说声“对不起”,然后,借这个机会,开诚布公地告诉他我真的不爱他。可是,禹宏宽二话不说,在失去房门遮蔽的房间里(有许多人故意在外面走来走去),劈头就给了我一拳。我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应声倒地。鲜血从我的口鼻处奔涌出来,又热又腥又咸,流淌在地板上。黄咪咪朝禹宏宽呲牙咧嘴,弓腰后退,被毛直竖。禹宏宽顺手抓起一只茶杯就朝黄咪咪砸去。咪咪!我的叫声比猫还要凄厉,幸好猫比人机警,它躲过并且泥鳅一般溜走了。那么,谢谢!我不用说对不起了!更不用说其他废话了。禹宏宽动手打了我,付出了鲜血,我们扯平了。
何阿姨和王汉仙赶来了。慌慌张张挂起一幅床单当门帘。你这个孩子啊!满脸都是血啊!这里,啊呀这里,都是淤青!汉仙快去打一盆凉水来,赶紧用冷毛巾敷上!孩子啊孩子,好好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王汉仙比我还羞恼。把一盆凉水顿在地上,水花四溅。拍拍地,吼叫,小姑奶奶, 我伺候你干什么?不如让他打死你!你这个死人!你这个傻子!已婚男人你都相信?你又多好的未婚夫啊,你还搭理那些臭男人干什么?你是猪脑子还是犯贱?啊!怎么办啊怎么办?你这辈子可怎么办——外面的人都给我滚开!昨天在哪里玩今天再到哪里玩,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
华林突然闯进来了,活像一个地下党员在特务的追捕中一般,气喘吁吁,头发和衣服凌乱不堪。他一头就跪在了我的面前,捉住我的手,激情诉说:叶紫!请相信我!我并不是有意欺骗你!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啊!我正在找一个恰当的机会啊!我爱你!爱你!真的爱你!
电影!我只是在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情形!男人只有在电影中才对姑娘这么表白!何阿姨王汉仙顿时也是大眼瞪小眼。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大男人跪在小丫头面前!谁见过这阵势?谁也没有见过!
我的耳朵里头嗡嗡作响,回音撞壁。什么?破釜沉舟!什么?决一死战!马上离婚!我请求你!不要屈服!真挚爱情是无罪的!连恩格斯都说过了: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我们不用害怕这些俗人!叶紫叶紫!你是我的唯一!答应我!答应我!我发誓:我将永远爱你!永远!永远!海枯石烂!如果失去了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傻事的!
噢,这是情话。是爱情誓言。是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火山一般坦荡,溶岩一般滚烫。都是给我的!给我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我的心脏要爆炸了。我受不了了!就凭这般激情与诗意,我也要爱这个男人。一个多么勇敢多么浪漫的男人!我答应!答应!随便他们怎么着,我决不屈服!一生一世!我的泪水瀑布一样挂在脸上。我从来没有如此澎湃的泪水!幸福的勇敢的泪水!
首先清醒过来的是何阿姨,她喝道:喂,你这个同志!说什么废话呢!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得赶快离开!
是啊!赶快走!赶快走!王汉仙赶紧帮腔,你这个人,发高烧了?神经病啊?瞎说八道什么啊!你已经害死我们家叶紫人了!还想害人啊!赶快走啊你!
单位领导驾到。许多人跟随。许多人。工会。共青团。妇女工作委员会。创作组。有关各部门的人都来了。踊跃参加处理叶紫事件。我宿舍都站不下来了。人人都想挤到我面前。都想看看我鼻青脸肿的模样。噢!噢!噢!形形色色的表情。还是领导有经验:来人,先把房门装好!再把房间收拾整齐!赶紧让医疗室的医生过来,这里急需做冷敷的冰帽!好了,大家慰问过了。你们都先出去。
叶紫。好了。大家都出去了。看见你这么冷静,我们很高兴。叶紫,你是一个未婚女青年,又是我们局里的人才,根据国家“保护妇女儿童”法律条例,你也是应该受保护的。更何况军人的未婚妻,享受严格的法律保护。你只是意志薄弱了一些,是人家引诱了你,欺骗了你,作为单位领导,我们会保护你的,放心。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人敢来随便打人了。你先休息,养伤,彻底冷静下来,再慢慢反思。你自己的错误,要勇敢承认,承认了,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别人的错误乃至罪行,你要认识清楚,勇敢站出来,检举揭发。好了。慢慢来。慢慢来。你还很冲动,这是可以理解的。好了。现在你就休病假一段时间。这是女工委员黄凤举同志,她会搬进来陪你,日夜照顾你,你有任何想法和需要,都告诉她。她会及时和我们联系。
黄凤举,是一个连面部表情都干枯板结的中年妇女。此前我对她的了解,仅仅知道她的工作是给已婚职工发放避孕套。领导话音一落,她就把自己的行李卷拿过来,放在从前沈亚红的床板上了。什么意思?这就住下来?我的单身宿舍又分配人进来了,你们不是答应我尽量不进人,以保证我安静写剧本吗?噢,真是趁人之危!
很快我就明白,事情是更可怕的:我被囚禁了。因为第二天早上黄凤举并没有去局里上班。我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不去上班?她说:“噢,看来你还没有明白领导的良苦用心?我现在的工作岗位在这里呀!”
啊!我明白了!我假装要上厕所,果然,黄凤举说她也要上。她紧紧挨在我身边,一直走到过道尽头的卫生间。到了吃饭时间,黄凤举说“你就不用去食堂了,免得大家都看你,我去食堂打两份饭回来。”她离开宿舍以后,我赶紧开门,房门却打不开了。他们新装的是碰锁,可以在外面用钥匙锁上。啊!老天爷!我见不到华林了!我被囚禁了!我失去自由了!在社会主义的新中国,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被单位私自软禁了!
黄凤举用她的实际行动一再让我清醒。原来,我恢复自由的代价就是配合他们,在材料上签字,把华林送进监狱。
而何阿姨王汉仙,居然再三感谢我们单位领导。我们单位采取这么有力的措施保护我的安全,教育和帮助我,她们就放心了。
“你们傻了吧?”我高叫,“你们要救救我呀!他们这是囚禁我呀!”
“是你犯傻了,孩子。”
“叶紫!你中邪了!醒醒好不好?这可怎么好啊!”——看看我的亲朋好友!一个个都是如此幼稚无知,我还有什么指望?
爱情之火是可以被这种法西斯的手段扑灭的吗?人们真是愚蠢透顶。我无话可说了。我凉透了的心,想要它不死,只有用热烈的爱来温暖。在被囚禁之后的寒冷中,我用全部时间去想念华林。说实在的,真不好意思承认,其实我对他并不那么熟悉包括他的身体。仅有的两次接触,一次醉醺醺,事后才明白被他做过了,一次接近于圣洁的母爱,随后就是霹雳闪电,天下大乱。没有过程,时间太快,我只能把他所有的印象碎片,一一寻找出来,一一放大,借以度过漫长的日夜,借以想念一个高呼爱我的男人。我们宿舍楼还居住着歌舞剧院的一些单身青年,韩英扮演者晓薇,期待《洪湖赤卫队》的重新上演,都快要发疯了(剧本还需修改!)。每夜入睡之前,她都要模仿第一代韩英扮演者王玉珍的嗓音,高歌一番。我失眠的眼睛和耳朵,是晓薇歌声的忠实听众。“千斤铁链,锁不住我韩英——万堵高墙,隔不断我对同志的悬望!韩英什么都不想,单念同志,不知现在怎么样?”
谢谢!谢谢晓薇!谢谢寂寞的歌剧演员!谢谢你只为我歌唱。这些歌词写出了我的心声,谢谢剧本的作者!是谁呢?我还不知道呢。可我也要谢谢他对女性的深刻了解。他就知道,在关键时刻,你把女人惹烦了,女人的心一旦横了,你就彻底没戏了!女人比男人更倔强,更不怕死,更敢于负责,更热爱浪漫,砍头也只当风吹帽,韩英就是一例。
文化局的领导以及所有人,怎么会期望我出卖华林呢?
梁丽娟又来了。黄凤举出去。她们在过道里嘀嘀咕咕。黄凤举回来报告说,梁丽娟想和你谈一谈。我转过身去,一口拒绝:没有什么好谈的!
女会计梁丽娟又羞又恼。在楼道里,对着我的房门,高声宣称了她的善意:我是为你好啊!现在我知道是他欺骗了你,我是来好心提醒你的。华林是一个流氓!一个玩弄女人的老手!在单位就是一贯勾引年轻姑娘!他是在单位被搞臭了,呆不下去了,才出来拍那种狗屁片子的!他拍片子就是借机寻花问柳啊!你不要看他那花花架子,不要听他那些花言巧语,他对年轻漂亮的姑娘都可以下跪的。你不要看留个长头发冒充艺术家,其实他不过是初中文化程度,凭他爹妈走后门,才到电视台打杂的!什么狗屁导演?自封的!这世道,谁拉到一点赞助费,谁就可以自己当导演拍电视剧!你上了他的当了!
叶紫!今天,是1988年12月12号,你记住这个日子!我今天把话说到这里、落到这里、在这里生根开花:华林,像他这种流氓本性的杂种,今天看你年轻漂亮,可以背叛和侮辱妻子。明天呢?将来呢?你有年纪了呢?他也会去勾搭更年轻漂亮的女人,背叛和侮辱你的(该死的讖言!可怕的毒咒!)!你给我记住就了,如果你执迷不悟,包庇他,袒护他,和他绑在一起,将来你会被抛弃被羞辱得比我更惨!
1988年12月12号,我恨这个日子!
禹宏宽又来了。作为未婚夫,他希望和我最后再谈一次。黄凤举非常巴结地“请首长”进来。禹宏宽劝我在一份简单的材料上签字,只是证明那个35岁的老流氓没有告诉我她已婚的身份。“这是事实吧?”禹宏宽说:“只要你在这份材料上签个名字,从此和那个流氓一刀两断,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只有一个字:滚!
禹宏宽又爆发了。碍着黄凤举,他不敢对我再次挥动拳头,他却可以奋力咆哮:你他妈的还算一个人吗?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为你做了一切的一切!我和我父母都省吃俭用,攒的钱都用在新房上头了!我父母他们都已经要来看儿媳妇了!你这么做,让我怎么做人?我怎么向部队的首长和朋友们交待?怎么向我年迈的父母交待?好吧。我打你是不对的。我向你道歉。只要你回头,我们可以继续下去。你难道就不应该理解我一下吗?是你做了丑事啊!你这个贱人!你睁开眼睛啊!你说话呀!你再不理睬我,我整死那个乌龟王八蛋!
黄凤举说:请首长冷静!请首长冷静!
禹宏宽无法冷静,他恨不得他的眼睛就是子弹。幸好禹淑荣来了。禹淑荣在我房间中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