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千万要敬重他们,孝顺他们,能尽你的所能为他们作出贡献,就是你对祖父及父亲的至大敬礼,我也会含笑九泉。
婆婆信念罢了,贝欣发现叶帆在饮泣,便说:“怎么呢?说过了不许流眼泪的,你又食言了。”
叶帆赶紧用手背揩泪,道:“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婆婆,上天能赐给我这样的一个婆婆就好了。”
贝欣拍额,再用指头戳了戳叶帆的鼻子,说:“你呀,真是贪得无厌,上天分明已经赐回你一个好母亲了,你还要多添一个婆婆吗?”
叶帆想一想,笑出声来,道:“你没比我大多少,根本不像是我的母亲。”
“嘿!我呀,老当益壮,青春常驻罢了。”
两个小女孩都开开心心地笑作一团。
“如果婆婆知道有你这么个漂亮的曾孙女儿,她一定很高兴。”贝欣说。
“可是,我是残废的。”
“不是说过了,世间上残而不废的人多着呢?”
“我这样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又能做些什么呢!”
贝欣无言以对,只得拍拍叶帆的头,说:“别怕,明天吧,让我明天想办法。”
然后贝欣站起来,向叶帆道晚安,说:“好了,睡吧,大清早我就得起来干活,明早是上货的日子。”
叶帆忽然笑道:“如果有一日奇迹出现了,我只要能站起来,我就会成为你好帮手。”
“好极了,成记饭店的老板娘和老板女必是好拍挡。”
翌晨,天未亮,贝欣就起来打点一切。
肉店以及饮料批发公司每星期都定在某一天很早送货。
陈添因那次与叶启成激烈争吵过分,本来要离开成记饭店的,但看在贝欣盛情挽留,便又继续工作。
陈添一边帮忙着贝欣点收货物,一边说:“自从有了你,叶启成不知省多少功夫,到这个时候还未起床。”
“他昨晚睡的晚。”
“是不是又到大档赌去?这个恶习像瘟疫,一染上了甩不掉的话,会倾家荡产,必是那该死的球仔带他去赌的。”
贝欣道:“我会找机会劝导他,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他,只是不放心你。”
“不放心我?我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应该活得更好。”
“对,争取活得更好就是。”贝欣忽然放下手上的工作,对陈添说:添伯,你知道叶帆母女在汽车失事时,是在哪间医院接受治疗的?“
“不就是温哥华医院了,你问来干什么?”
“那主诊的医生,一定有她们的病历。”
“你打算干什么呢?”
“我想去问问他,究竟叶帆会不会有复元的希望。”
陈添摇摇头道:“妄想了吧。”
“事在人为。”
“人力怎能胜天。”
“诚能动天也未可料。”
陈添禁不住笑起来,道:“你一想到要制造奇迹,就永不放弃一丝希望。”
“对,添伯,你了解我。”
“叶帆能有今日的表现,恢复笑容,正常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你还要怎么样?”
“我要她的病情有好转,添伯,等下你可要一个人守着饭店,成不成?”
“你要干什么呢?”
“我要去温哥华医院查问叶帆的情况。”
“真的立即实行?”
“重要的事嘛,刻不容缓。”
“尝试失败了,你别失望才好。”
“我不会失望,因为我会再接再厉。”
“你懂英语吗?医院内全是洋鬼子。”
“会讲几句。不怕,我有办法,顶多加上手势,人与人之不会沟通不成的。”
贝欣是热诚有余的,她只是有时看轻了人性淡薄的一面。
当她到达温哥华医院,在那个询问处一等再等,等足了差不多一整天时,才见着了一个洋护士。
贝欣恳切地表示她的来意,并且把叶帆的英文名字递给当值护士。可是,就因为她的英语差,辞不达意,令对方十分烦躁,胡乱地敷衍了她几句,掉头便走了。
贝欣只好回到家里去,托起腮帮来再想办法。
“贝欣,别想了,想破了头也没用,他们不会帮我们的,就算重新查出了病历,也不外如是。”叶帆说。
贝欣没有理会叶帆的话,只道:“你是这儿土生土长的,英文程度比我好得多了,应该记得那个主治医生的名字,是不是?”
“记得又有什么用?”
“有名有姓,就能把他寻出来问嘛。”
“你懂得问出个结果来吗?总不能你抬我去医院找他吧!”
贝欣抓抓头:“学会说流利英语要多久?”
“起码一年吧!”
“不成,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忽然的,贝欣就说:“真笨,由你摇个电话跟那主治医生说便成。”
叶帆想一想,微微兴奋地说:“好,我们试试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医生叫李察·威尔逊。”
“成。”
贝欣立即翻查温哥华的电话簿,找出了电话号码,又把电话线接拨到叶帆的床头上来。
一切就绪之后,就由叶帆给那威尔逊医生摇电话。
可是,试找了医生多次,都是徒劳无功。
医生不是正在开会,就是在做手术,或已下班。最后一次,他的护士竟好暴躁起来说:“你有问题就到我们询问处查询,威尔逊医生极忙,他不会有空跟病人在电话里讨论病情。”
完全的不得要领。
叶帆拿着电话筒,问:“贝欣,我们是否作罢了?”
“当然不是。”贝欣眼珠儿一转动,就说:“有办法。我们写信给威尔逊医生便成,他总不能不回信。”
两个女孩子欢呼着,立即执笔。
信寄出之后,每天邮差到成记饭店来,贝欣都紧张得不得了。
可惜,每天都失望。
这晚,饭店关了门,叶启成就对贝欣说“这阵子生意不好,你得想想办法。”
“我想想办法?”
“你不是办法顶多的吗?而且添了你一个人吃饭,就该由你来想办法增加收入。”
叶启成拉开了柜位的抽屉,一把抓去所有现金,往口袋里一塞,皱着眉头道:“每天只一点点收入,日子真难过。”
贝欣瞟他一眼说:“如果你不跟球仔去赌,日子就容易过得多了,十赌九输,很快就家空物净了。”
叶启成一个箭步上前,抓住贝欣的衣襟说:“你敢诅咒我,当心我把你揍一顿。别以为我很宝贝你。女人再不是黄花闺女时,就不再吃香。”
说罢了,把贝欣一推,就夺门而出。
陈添赶忙过来扶着贝欣,问:“你没事吧?”
“没事。”
“成嫂……”
“别为我难过,凡事都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的容忍也会有极限。”贝欣说:“倒是真要想办法让成记多些生意。”
“怎么想办法呢?”
“别怕,也许明天就想到法子了。”
陈添笑道:“活得像你这样有信心,真算是幸运了。”
这个晚上,叶帆跟贝欣一边念英文书,一边聊天。
叶帆说:“贝欣,要学好英文,不能只看书,而且要练习听英文,听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我们成记难得有个外国客人上门呢,往哪儿去听英文?”
“别怕,我来想办法。”贝欣大笑起来,没想到真有耳濡目染这回事。
“贝欣,真的,办法就在眼前,你到厅上把收音机拿进来。”
贝欣立即把收音机拿给叶帆。
“爸爸老是收听那些华语广播,不是不好,但他不在家时,我们就收听别的广播电台,听英文歌、英文故事、英文新闻。”
叶帆扭动收音机,收听外语频道的广播。
叶帆说:“告诉你,我们加拿大还能收听到美国的电台呢!”
这么一说,贝欣整个人兴奋得跳跃起来,嚷道:“是的,美国,我有办法了。”
这下,贝欣想起了在侯斯顿的崔昌平医生来,通过他怕就能把李察·威尔逊医生寻着,查询叶帆复元的情况了。
长途电话摇到侯斯顿去,对方传来愉快的声音,崔昌平说:“我刚自纽约开会回来,正想与你联系,问你留在美国户口内给伍玉荷女士治病的钱,要不要转寄至加拿大来。”
“崔医生,请你暂时代为保管吧,有用得着的一天,我会通知你。”
“好的。贝欣,我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会克服外祖母逝世所带来的创伤,我不用担心你,是吗?”
“是的。不过,崔医生,我永远需要你的支持。”
“放心,有什么事,只要你说了,我必尽力去办。”
于是贝欣把叶帆的情况简要地述说一遍,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兴奋消息,崔昌平说:“那还不容易呢,李察·威尔逊医生是我的好朋友,我给他摇个电话,让他与你见个面,把情况告诉你。再有什么关于叶帆的康复问题,要他帮忙,或要我帮忙的,我相信我们都会尽力。”
皇天不负有心人。
果然,几天之后,那位李察·威尔逊医生就约见了贝欣。
威尔逊医生在医院的后花园跟贝欣一边漫步,一边向她解释叶帆的情况。
事实上,威尔逊医生是个非常和蔼的加拿大人。
他以很简单的句法,很清楚的发音,很缓慢的口吻,还不住地加上生动见效的手势,让贝欣明白他的话。
威尔逊医生说:“叶帆的那次车祸,据她事后的作供,是她母亲驾的车。”
“她母亲因而死掉了。”
“嗯,据警方的调查,她当时应该是超速驾驶,以致车毁人亡。一般情况下,汽车失事撞毁到那个程度,最有机会逃生的是驾车者,因为当千钧一发,发生危险之际,司机是最容易及时作出适当避难反应的,没想到,这次车祸,反而是驾车的叶太太成为遇难者。”
“车内还有其他人吗?”
“据生还的叶帆说,没有其他乘客,只有她和母亲二人。”
“那时,叶帆还很小。”
“对,故此,她心灵受的创伤比肉体为大。在她留院期间,我们的心理辅助员尝试过帮助她面对现实,适应巨祸,可是,没有成功。听崔医生说,你成为她的继母之后,竟能令她恢复生存意志,那真是太难得了。”
贝欣高兴地扮个鬼脸,道:“不是所有的后娘都是巫婆,我很爱叶帆。”
“她也一定很爱你。在你出现之前,她的心态老想随她母亲而去,现在听到你们想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真是太兴奋了,太感人了。”
“威尔逊医生,你会帮助我们吗?”
“百分之一百。”
“叶帆有机会康复过来吗?”
“我再详细地研究过她的病历,要说能完全像正常人般走动,那要出现奇迹之中的奇迹。”
“我相信只要努力,会有奇迹。”贝欣恳切地说:“反正人不努力,奇迹永远不会出现。”
“这倒是真的。但,我们实事求是,我认为能够创造一个奇迹已经相当不错了。”
“那会使叶帆恢复行动吗?”
“最低限度能令叶帆站起来,以拐杖支撑着就能走路,这已经很不错了,是不是?”
贝欣几乎欢呼,问:“什么时候?如何?”
“目前正有一种证明很见效的特效药,准时服用一个时期,会使病者受伤的脊骨康复百分之七十。”
“余下来的百分之三十呢?”
“那就要依靠她勇敢地尝试站起来。只要能站起来,走过几步,我们就有把握以后让她以拐杖走路了。”
“叶帆会是个勇敢的孩子。”
“心理障碍并不容易克服,你要在旁好好鼓励她。”
“我会,一定会。”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贝欣忍不住紧紧地拥抱着威尔逊医生。
她在心内欢呼道:“让奇迹出现吧,上天总会赐予每人一生之中一两个奇迹的,既没有在婆婆身上出现,就保佑叶帆能成为一个会走路的孩子好了。”
贝欣回到家去,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向叶帆报道。
她快速而又详尽地把这次与威尔逊医生的会面,一一说出来,连语调里都带着笑声。
可是,出奇地,叶帆的态度比预期的冷淡得多。
她一直抿着嘴,默默地听着贝欣说,沉静地望着贝笑,然而,贝欣越是兴高采烈,越是手舞足蹈,越显得叶帆应的冷淡。
贝欣终于注意到了。
她从情绪的高峰慢慢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辛辛苦苦地找到了威尔逊医生,且得到了他个简直是喜出望外的诊断报告以及康复计划后,叶帆反没有了先前在寻寻觅觅时的兴奋?
贝欣想不明白。
她只有发问:“为什么?”
叶帆说:“我不是认真的,我以为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贝欣摇摇头,提高了嗓门问:“什么意思?你不是认真的?你是说把威尔逊医生出来,把你的病历重新研究,找出一个有可能帮助你复元方法,那是不认真的?”
叶帆道:“我不会复元。”
“你是医生?”
“我知道我不会复元。”
“啊!”贝欣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弄明白了,你是说不认为自己会复元,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认为不必找什么威尔逊医生?”
叶帆对贝欣语调上的责备,作出回应,她坚持说:“我说过,我以为这只是个游戏,生活太寂寞了,找一点事来一齐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我们到底忙乱了一阵子,煞是热闹的。”
“好了,好了!”贝欣一叠连声地说,用手阻止叶帆把话说下去。“就当整个过程是一个游戏,这个寻人游戏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们再开始另一个游戏。”
“我不想玩下去了。”
说这句话时,叶帆低下头去。
“不成。”贝欣咆哮。
那令叶帆大吃一惊,慌忙抬起头来,瞪着眼看贝欣。
“听见没有?这个游戏必须继续玩下去,直至完成为止。”
叶帆没有回答,她已满眼盈泪。
贝欣不知为什么脾气发起来了,道:“最看不了女人因一点点情绪闹事就流眼泪。”
说罢了,掉头就走。
这一夜,贝欣累透了,依然无法入睡。
她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为什么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叶帆的反应无疑像把她从半空的云彩扯到地面上来。
拥有了这么好的机缘,却竟然放弃,这是什么道理?
是叶帆在作弄她。
叶帆可恶可恼可憎可怨极了。
当这种怀恨的情绪一旦浮现在贝欣的心头,她就觉得惭愧。
她知道这是冤枉叶帆了。
经过了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对,且算是经过了困难波折才建立起的关系,应该给予对方以很大程度的信心。
叶帆必有她难言的苦衷。
人与人之间没有了互相信任的基础,又怎能相亲相爱相近相怜。
况且,到目前为止,叶帆不是个一般正常的孩子。
她遭遇的巨祸,是摧毁她的前途,毁灭了她的希望的。
不要低估了肉体的残废所能为一个少女带来的沉重压力。
因而令她的心态得不到均衡的发展,以致言行有异于常人,是应该不难推断出来的。
想着,想着,贝欣披衣而起,不自觉地走到叶帆的房间去,看看她。
贝欣才推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