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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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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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路,自己未必是最好的那条。他想了一会,打了电话让司机先把车子开了过来,转过身对岑蓝说,
“我还有些事,你带着孩子先回家。”
岑蓝本就察觉着气氛有些变化,心里有些忐忑,小孩子本身定性就差些,现在早已经是上下眼皮打架了。她没多问什么,收拾好东西之后抱着孩子就跟着顾卿恒往外走。
“我让小龚来接你们,他是自己人,这几天你不要带着孩子外出,到家之后楼下会有人看着你们。”他第一次对着岑蓝说这么多话,现下的情况有些莫名,在自己摸清对方套路之前,一切都得小心为上。
岑蓝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等司机来了之后抱着孩子就坐上了车。小龚跟在顾卿恒身边多年,平时察言观色的功夫也是一流,现在老板突然招呼自己过来,怕也是正经的事情。他手把着方向盘,目光不偏不倚,虽是崎岖的山路,可车子却驶的稳稳当当。
“送回去了吗?”苏志勋凑上前来问。
顾卿恒却仍旧觉得心里不踏实,叮嘱了两句,
“子勋,这几天你给我盯紧一些。恐怕那几个老鬼没那么简单。”
岑蓝坐在车上,小家伙睡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时不时的扭动着身子,一个劲的往她怀里蹭。她也不觉得手酸,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把孩子吵醒了。
“岑小姐,前面路况不是很好,您坐稳了。”后视镜里照出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小龚这么提醒了一句,心里也有了思量,油门用力一踩,车速提了好几个档。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驶的飞快,岑蓝搂着孩子坐在后排一声不吭,小龚抿着唇,眼神坚毅,开车的动作却是灵敏,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隐约的看见了市区的高楼。
他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开进市区就没多大问题了,
“小姐,没事了……”
这边话音未落,从山壁内侧里就弯出了一辆银白色车子,直直的朝着他们撞了过去。小龚猛打着方向盘,一时间整个山谷里都是尖锐的刹车声在来回飘荡,而那银白色车子好像是长了眼睛,狠狠的刮上了他们的车尾。
车子打了几个转之后终于勉强停了下来,岑蓝的眼里全是惊恐,孩子被她搂的太紧,呢喃的挣扎了一下。
时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两辆车子再也没有动作,只静静的停在了山路上,原先的嘈杂碰撞声不见了,整个山谷静谧的有些让人恐怖。
突然,“碰——”的一声巨响。
轿车左侧的车窗被巨石砸的开花,破碎的玻璃迸溅到两人的身上,孩子受了惊吓大哭起来。岑蓝顾不上哄,电光火石间一只纹了青面虎图案的大手从窗外猛地伸了进来,死死的卡住了她的脖子。
顾卿恒下午在台山跟苏志勋分开后,就径直去了市政三区的楼盘考察,这片楼一开始就有猫腻,当初多少人虎视眈眈这块肥肉,可怎么现在又变成了人人嫌弃的糟粕。他想起大宇老总那张肥腻的脸,又回忆着自B市南下以后的种种事端。突然内心闪过一丝清明,好像万般头绪之中让他抓住了一根神经脉络,只要慢慢的抽丝剥茧,就能接近自己追寻的那个一个真相!
他沉思着,冷不丁的一个电话进来,身子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是苏志勋的内线。
“少卿……”他开口的有些艰难,却也笃定果敢,
“出事了,下关区警局接到了案子。”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似乎是被人抓住了命脉,对方却还没使力,只让自己似有若无的疼痛着。顾卿恒眼神打了个恍惚,却又立马清醒过来!心急火燎的赶到警局,司机小龚却已经是太平间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身上有多处外伤,头发没了很大一块,露出森白可怖的头皮。原本年轻朝气的面容早就变得青灰狰狞,脸上全是血淋淋的,一只眼珠子垂挂在眼睑外,另一只眼珠子已经没有了,鼻子整个的塌陷了下去;下身肿的非常庞大,到处都是金属的挫伤。
苏志勋表情严峻,
“当时尸检剖腹时,肚子里面都是气,一点水都没有。有句俗话说,活人下水是一肚子水,死人下水是一肚子气,他是被人活活打死后扔到水里的。”
他转过头又看了一眼顾卿恒,接着说道,
“这伙人手段狠辣,滴水不漏,不是大宇那帮幺蛾子的路数,背后果真还有人捣鬼。”

孤勇

岑蓝被一阵冷风吹醒,好像是在一个晃动的小黑屋里,空气里还夹杂着腐烂的蔬果味。她扭转了一下身子,试图借力翻身起来,可是脖子直连着胸口都是火辣辣的疼,一使劲,疼的冷汗连连的冒出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仰躺在地上,醒来后只觉得一片混沌,好像是在家里……接着是山……然后……岑蓝猛的睁大眼睛,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两下:
“朝夕!孩子在哪里?!”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往地上死命一撑,颤抖着身子勉强坐了起来。似乎是遗失了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东西,她的手四下里扑腾着,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一点点仔细的摸索着。
屋子里太黑,看不清东西,岑蓝凭着知觉向前蠕动着,地上的脏水散发着腐臭,手上已经全部是黏黏腻腻的液体。她的眼泪噙在眼里,却始终不肯放弃,磕磕碰碰的寻觅着……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贴着地面摸遍了整间屋子,终于摸到了一只软软的小手,她原本虚弱的心脏像被打进了一剂强心针,如获至宝般在一个木制箱子的背后抱出仍在昏睡的顾朝夕。
一大滴眼泪砸在手背上,岑蓝把手放在在衣服上搓了好久,直到那些肮脏的污垢都擦的没了踪影,才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孩子的小脸蛋。
“孩子没事。”她轻吁了一口气,“太好了……没事……”
巨大的恐慌里弥生出欣慰和喜悦,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抱着孩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卿恒坐在办公室里,额上的青筋不断跳动,眼神锐利如同捕食的豹子一般,手下的钢笔被他来来回回的转动,流动的空气仿佛也被寒流冻结住了,一屋子的人静静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H城的出口全部设卡严查,除了特许车牌,其余的倒是没多大要紧。”苏志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原本就脸黑,现在瞅着,更是像那包公一般。
“今早厅里派了两辆车子,往着北边去了,可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嗯,这边你做主吧。”顾卿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漆黑的瞳孔里弥漫出一丝狠意,“市政三区连着东边那一块地,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音刚落,手里的钢笔被他狠狠的扎在楠木书桌上,乌黑的墨迹迅速扩散开来。静谧中,只有时钟的滴答声顾自的响着。
这不是在屋子里,而是某个货车的后车厢里!随着神智的逐渐清明,岑蓝也渐渐的冷静下来。这估计还开在高速公路上,是山区地段,后车厢里的东西总随着车子拐弯不断的惯性移动。她一只手搂着孩子,一只手扶着边上的木箱,身子紧紧的贴着车厢内壁,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一丝响动。
时间在焦灼恐惧里逐渐流逝,车子似乎停在了一个城镇,周围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岑蓝抱着孩子蜷缩在角落,一双眼睛睁得浑圆,耐心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江浙一带方言复杂,但好在都是当年的吴越之地,只要肯花功夫,大致还能判断出是哪里的属地。岑蓝自己本身就是江浙人,大学时的室友也大多是周边城市来的,时常能听见她们操着吴音软语跟着家里人唠嗑。现在她隔着车厢壁,听着外面人讲着的方言带着浓浓的连读调。
“月亮光……照四方……照到西乡……叫我吃天公……没菜配……没床困……柴仓痒显……跌滴乐哩……硬邦邦……”
外面有孩子闹腾的声音,唱着一方的童谣,岑蓝呼吸都遏住了,生怕漏听了一个音。可这方言,串成了曲,更是晦涩难懂,几乎是耗尽了所有耐力,她才勉强听出这应是浙西南一带的话腔调子。
车子震动了一下,又缓缓的行驶起来。岑蓝的神色颓唐下去,这次的事故一定是有人想要威胁顾卿恒,所以才抓了他的儿子,连同倒霉的自己。
她有些茫然,过去自己的生活是简单的。跟所有人一样,每天看看电视,做做家务,即使和丈夫离婚,也是在自己的认知世界内。可是现在,她似乎正踏进了一个完全陌生,完全未知的领域。这和她从前遇到的事物完全不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世界!是的!这个是顾卿恒的世界!
岑蓝觉得害怕,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有一天会像是电影中所描述的一样,跌宕起伏,悬念百出。她有一些后悔,可心底的懦弱才稍稍一浮出水面,怀里的孩子就呢喃了一声,扭动着身子不安的磨蹭着。
岑蓝愣住了,似乎所有的恐慌焦灼都被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击退了,心里逐渐升腾起一股勇气!就是这一份孤勇,命令着她!强制着她!一定要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如果自己放弃了!那么死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这个未成年的,深深依赖着她的孩子!
正这么想着,车厢门猛的被人拉开了。霎时间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的眼睛受不了这突来的强光,眯起来溢出来不少眼泪。
岑蓝用衣袖抹了抹脸,警觉的打量起身边的事物:这个狭小的车厢里杂七杂八的堆放着一些集装箱,边上丢满了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烂菜叶,腐猪肉。她胃里有些恶心,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面无表情的上了车,一把将人提出车外。
她惊恐的瞪着那魁梧的男人,声音哆哆嗦嗦。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那男人头上戴着鸭舌帽,将脸上的五官遮去大半,又似乎是出身行伍,说话行事极为细致。他对岑蓝的话无动于衷,径直丢了只手机给她,声音裹了冰霜一般,
“打电话,市区东南面的地皮。”
岑蓝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小家伙还在昏睡着,小小的鼻头被冻的通红,原本樱粉色的脸颊也失了血色,显得苍白无力。
她心中钝痛,顾卿恒的内线电话早已烂熟于心,现在自己扭转不了局势,只能颤抖着手小心的捡起地上的手机。
拨号的时候岑蓝心里打鼓,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不能在这里出事!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起,那边熟悉的气息一传来,她觉得原本怕的快要死去的心又逐渐的冷静下来。
“少卿……”岑蓝叫了他的小字,声音里满满的恐慌和依赖。
“他们说市中心东南面的地皮。”她撇了一眼身边的大汉,又马上带着哭腔说道,“怕是以后有了变数,再也不能陪着你和孩子去看看瓯江的水,那边的山听说都是好看极了,围着圈儿的错落着,北方一定没有的。”
“你……”
岑蓝还想说些什么,那大汉一把夺过手机,冷言道,
“小姐,我们只求财。”
她认命一般阖上眼睛,浙西南一条瓯江连绵千里,而这里又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地貌,自己拼着一份孤勇,对也好错也罢,事情到了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决断

顾卿恒放下电话,手里的钢笔被他硬生生的捏变了形,心里的一团火灼烧了一切,他眯着眼睛,气息危险而压抑。
苏志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面上露出一勾冷笑,语调却仍旧波澜不惊,“市政东面的那块地,我倒是要看看,是它吞了恒明,还是恒明嚼了它。”
两人对视了一会,各自怀着自己的思量,还未等苏志勋再开口,顾卿恒便又说道,“子勋,帮我调出昨天中午到今天早晨H市开往浙西、浙南的道路监控。”
“这次的事情,绝不手软。”一团混沌中,双手似乎抓住了一丝清明,心中的杀意渐渐溢出。
他顾卿恒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人,恒明屹立在B市多年,要说没一丝手段,那早就被人吃干抹尽,哪里还会有现如今的地位脸面。什么东西碰得,什么东西碰不得,今日倒想看看那些鼠辈们还能耍些什么样的花样。
这是一个临水的小木屋,像是农舍改修后建成的,远处又都是群山环绕,四周安静的很,唯有溪湖里潺潺的流水声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死寂的世界。
岑蓝紧了紧怀里的人儿,他一直昏睡着没醒来,气息倒还顺畅,就是脸色白的吓人。方才货车箱里的脏水粘了孩子一身,本来干净清爽的外衣差不多整个的濡湿了。岑蓝想了一会,利索的把孩子的外套脱了下来,又把自己的羽绒衣扒下来裹在了他身上。
她缩了缩身子,寒气好像裹了刀子,一刀刀的扎进血肉里。
“砰”,一声巨响,木制的栏栅门被人一脚踹开,岑蓝的心尖抖了抖,脑袋埋在围脖里小心翼翼的看着来人。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拿着一个铁皮饭盒走进了屋子,他步子迈的很大,眼睛却在四下里细细的打量,确定没什么漏子后才走到岑蓝面前,把手里的东西往她身上一丢,声音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吃掉它。”
她脸上写满恐慌,这份来历不明的食物,只觉得心里抗拒,但是眼下的情景,根本由不得再做什么挣扎。岑蓝身子稍稍的前倾,哆嗦着手用打开了饭盒。
是普通的白米饭混合了一些蔬菜末,她将近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胃里反酸得很,现在这么一份混和着空气里腐败气息的食物摆在自己面前,只让自己有呕吐的冲动。
眼前的男人静静的矗立屋子里,不言不语,他似乎有无限的耐心,可以瞪着岑蓝慢慢的把这份饭吃完。
她把孩子小心的放在一边,看着他苍白的小脸蛋,蹙着眉,转过身下了狠心一般。端起饭盒就拼命的往嘴里扒拉。眼角的一颗泪水弯弯扭扭的划过脸庞,岑蓝突然想起自己那难堪的往事。不就是一份饭吗?自己当年作践了那么多的粮食,今天也算是得了报应,被粮食好好的作践一次!
她大口的吞咽着,目光中的决然让那铁塔般的男人也有些疑惑。这份饭里掺了佐匹克隆,是种速效的催眠药,上头还不想有所动作,那么让她像死了一般睡去,总比睁着眼睛看清楚他们的模样来的好。
岑蓝吃完了眼前的食物,铁皮饭盒像是着了火一般炙烤着自己的双手,她打着寒噤,将东西远远的丢在边上,迫不及待的转身抱起孩子,眼神惴惴的看着那男人。
他看了一眼吃的干干净净的饭盒,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转身就走出了房子。岑蓝警觉的坐着,屏住呼吸耐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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