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老人沉吟道:“以风兄推测,慕容孤芳在不在古刹之内?”
风入松肯定地道:“一定在,否则那个秃驴也不用那样子与我们周旋。”红衣老人道:“他若是存心掩护慕容孤芳离开,这座古刹之内只怕就另有离开的秘密途径。”
风入松道:“毫无疑问。”一顿又说道:“若是我手下武士现在都在,事情可就简单了。”
红衣老人点头,道:“有些事情的确需要很多人才能够做出来。”风入松道:“有些时候的确是的。”他目光再转向古刹那边,道:“不过怎样也好,我们今夜总算已达到目的——把慕容孤芳吓了一大跳!”
步烟飞道:“一个人惊慌之下,难免会出错的。”风入松道:“慕容孤芳也许会例外——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
步烟飞忽然道:“我本来很喜欢她的。”风入松道:“是么?”
步烟飞道:“因为她实在很了不起,幕容世家传到她这一代,声誉反而日隆,谁知道她竟然——竟然就是那个红梅盗。”风入松皱眉道:“我不知道她做红梅盗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其中不无贪心的意识存在。”
步烟飞叹息道:“贪心本来就是人的一种本性,就是我,也很贪心的。”
风入松“哦”的一声。步烟飞转望那个红衣老人,道:“老人家,你说是不是?”红衣老人微笑道:“有时我也很贪心。”风入松笑笑道:“我也是的,正如现在,虽然能够吓慕容孤芳一大跳,我却并末满意。”红衣老人道:“她计中有计,到这个地步,我们总不能守候在这附近,等候她出现。”风入松道:“当然。”仰首望天,道:“长夜已将尽,我们一夜辛劳,现在应该回去休息了。”
红衣老人道:“实在应该回去了,风兄仍然住在快活林?”风入松摇头道:“不是。”一笑接道:“快活林中幕容孤芳耳目众多,而且住不下我们那么多人。”
红衣老人道:“风兄的消息,却仍然如此灵通。”风入松笑道:“因为我自己虽然不在,我的人有不少在,所以快活林中的情形,我无不了如指掌。”一顿接道:“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红衣老人道:“白玉楼居住的那一座庄院?”风入松道:“正是。”红衣老人笑笑道:“我们现在却正要到那里去。”风入松苦笑,道:“幸好我没有打听你的一切。”红衣老人道:“风兄就是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风入松道:“以你武功的高强,绝非无名之辈,希望能够有一天,知道你高姓大名。”
红衣老人道:“也许有此一天。”
风入松微喟,道:“中原武林中人难道一个个都是这么高深莫测?”
步烟飞笑应道:“只是部分。”风入松道:“这一次却让我遇上这么多——白冰、白玉楼父女,沈胜衣,方重生,变化大法师,慕容孤芳,还有你这位红衣老人,没有一个不奇怪。”他苦笑了一笑,接道:“我实在看不透。”步烟飞道:“我总算是例外的吧。”
风入松道:“也不全是,你有些话,我根本听不横。”步烟飞笑道:“每一个人都有些话是别人听不懂的。”风入松大笑,道:“甚至连我也不会例外。”
步烟飞道:“所以老前辈别尽说别人奇怪。”风入松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接着又大笑,一顿道:“我们也该走了。”
红衣老人道:“风兄走哪边?”风入松道:“不是快活林那边,就此别过!”语声一落,身形疾掠了出去,果然不是快活林那个方向。
红衣老人立时道:“烟飞,我们到快活林去!”步烟飞欲言又止,终于点点头。两人的身形旋即展开,向快活林那边疾掠了过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时候,天色更黑暗,犹如泼墨,冷月已远在天边。黎明前的一刻也就是最黑暗的时候。
步烟飞随着红衣老人奔出了差不多半里,忽然伸手拉住了红衣老人的右手,身形亦缓下,红衣老人的身形亦缓下来。这时候,他们正在一个小山坡之下。步烟飞方向一转,上了那个小山坡,红衣老人也随着掠了上去。
两人的身形同时停下。步烟飞立即道:“这里应该安全了。”
四面都是旷野,若是有人来,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难以逃过他们的眼睛。红衣老人笑问道:“你要干什么?”
步烟飞幽怨地望着他,反问道:“你说呢?”红衣老人双手一翻,抵住下领,一掀,整块脸皮竟然都给他剥了下来。苍它的面容下,另外有一张年轻的脸庞,在朦陇的月光斜照下,步烟飞看得很清楚,脱口道:“沈大哥,是你!真的是你!”
她的语声已因为喜悦起了颤抖。那个红衣老人——应该是红衣青年,伸手轻拥着步烟飞,道:“你仍然一直在怀疑?”他不是别人,正是沈胜衣——白玉楼那边现在也有一个沈胜衣,但毫无疑问,这个才是真的沈胜衣。
步烟飞应声道:“有点。天下怎会有这么精巧的易容术的?”
沈胜衣道:“我也奇怪。白玉楼就是有这种易容本领。”
步烟飞道:“他哪里学来的?”沈胜衣道:“没有说,我看他好像有难言之隐。”步烟飞“哦”地应了一声,转问道:“他怎么将你变成这样?”沈胜衣道:“因为白冰。慕容孤芳要掳劫她。”步烟飞道:“慕容孤芳为什么要找白冰的麻烦?”沈胜衣道:“这个红梅盗有一样怪癖——搜集天下无双的东西,人也是。”
步烟飞若有所悟,道:“听说白冰是一个天下无双的美人儿。”沈胜衣道:“相信是的。也因此慕容孤芳才会打她的主意。”
步烟飞望着沈胜衣,幽怨地道:“也因此你……”沈胜衣笑道:“你不相信我?”步烟飞垂下头。道:“难免有些担心。”沈胜衣道:“白冰是另外一种人,这并非是我有门户之见,而且像她那洋的女孩子,实在不适宜于在江湖上行走,也不适宜嫁入普通人家,否则,只有害了她,而且不止她一人。”他笑笑接道:“指是一个江湖人,也是一个普通人。”
步烟飞道:“你可以退出江湖的。”沈胜衣笑道:“一个人入江湖容易,要退出却是困难,若是有名,就更不容易,纵然你真的淡薄,别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步烟飞无言地点头。沈胜衣转问道:“对了,你怎么来的?”
步烟飞道:“你记得香芸吗?”
“香芸……”沈胜衣稍作沉吟:“侍候你的那个女孩子?”
“就是她。”
“香芸怎样了?”
“她的家就在这附近,虽然父母双亡,还有一个哥哥,一月前我想起她很久已没有回去,所以就着她回去一趟。”
沈胜衣恍然道:“她听说我到来,却不见我回去,所以就赶回去给你消息。”
步烟飞点头。沈胜衣接道:“你也觉得奇怪,于是就赶来一看究竟。”步烟飞轻声道:“我看你跟白冰那么亲热,也不敢进快活林,只是叫人送给你一封信。”沈胜衣笑笑,道:“你们女孩子就是这样小心眼。”步烟飞咬着嘴唇,一笑道:“若是不小心眼又怎像一个女孩子?”
沈胜衣大笑,道:“有道理。”步烟飞无言地偎入他怀中。沈胜衣接道:“就是因为小心眼,给沙家七雄盯上了也不觉。”
步烟飞道:“你却及时赶来了。”她一顿接问:“看你这样紧张,那个慕容孤芳真的是那么厉害?”
沈胜衣道:“大内宝库她也能偷进去,你说她厉害不厉害。”步烟飞道:“你们跟她交过手了?”沈胜衣道:“差一点便败在她手下,幸赖白玉楼的易容奇术。”步烟飞道:“方才我真的给你吓了一大跳。”
沈胜衣道:“虽然白玉楼有这种本领,并不等于我们可以稳操胜券。”他笑笑接道:“在慕容孤芳属下,有一个出神入化的易容高手。”
步烟飞一怔,道:“与白玉楼比起来怎样?”沈胜衣道:“他犹在白玉楼之上,严格说来,白玉楼那种并非真正的易容术。”步烟飞忽然道:“你看那个易容高手会不会就是那个大法师?”沈胜衣奇怪道:“你怎会这样以为?”步烟飞道:“因为那个大法师的法号。”
“变化?”沈胜衣沉吟道:“不错,这个法号大有易容的味道。”步烟飞想想,“噗哧”笑道:“这件事实在很有趣。”
沈胜衣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不怎样有趣的了。”步烟飞道:“为什么?”沈胜衣道:“慕容孤芳心高气傲,失败了一次,现在又被我们这么一闹,势必会恼羞成怒,再来的一次攻势,只怕不会那么温和。”
步烟飞道:“那白冰岂非很危险?”
沈胜衣道:“她倒是不伯,因为慕容孤芳是绝不会伤害她的——这正如保留一样,其中若是有一件珍贵的东西,那样东西你根本不用担心劫镖的会弄坏它,相反保镖人的生命就很危险的了。”
步烟飞关心地道:“你们怎么办?”
沈胜衣道:“快活林的情形慕容孤芳了如指掌,现在我们唯一占优势的只是——慕容孤芳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我们有那么一套精巧的易容术。”
步烟飞道:“你们就尽量利用这优势。”
沈胜衣道:“不错,”一顿接道:“第二个计划已开始进行,只可惜仍缺一个人,以致不能够达到完美。”
步烟飞问道:“谁?”沈胜衣道:“尚未决定。”步烟飞道:“那是谁也可以的了。”沈胜衣道:“必须是一个女孩子,聪明、机智,身手也要相当,必要时能够保护自己。”
步烟飞忽问:“你看我怎样?”沈胜衣一怔道:“你……”步烟飞红着脸,道:“我轻功还算不错的,是不是?”沈胜衣道:“能够比得上你的人,到现在我还没有遇到。”
步烟飞道:“凭我这一身轻功,就是打不过对方,要逃走,应该也没有问题的,是不是?”沈胜衣不能不点头,笑笑接道:“而且你只要不胡思乱想,亦机智非常。”步烟飞笑道:“我现在不会胡思乱想的了。”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步烟飞从他的眼神中,已看出那一份深切的关怀,轻声道:“就将这件事交给我,不会出错的。”
沈胜衣沉吟道:“回快活林再说。”举起了那张老人的面皮。步烟飞目光一落,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要戴着这东西?”沈胜衣笑笑,道:“我总不能让慕容孤芳知道,快活林中有两个沈胜衣。”步烟飞一怔,她总算想通,道:“还有那个沈胜衣是谁?”
“艾飞雨。”。
“快剑艾飞雨。”
“找沈胜衣的替身,总得找来一个用剑的高手。”
步姻飞“噗哧”一笑,道:“幸亏我没有闯进快活林去,否则可要麻烦了。”沈胜衣笑道:“那若是落在慕容孤芳手下眼中,以她的聪明,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即将那张老人的面皮戴上去。步烟飞替他整理了一下,道:“怎么弄成风入松那样子?”沈胜衣笑道:“因为附近就只有风入松一个老人的相貌白玉楼他比较有印象。”
步烟飞道:“他是怕随便弄出来会不大似一个老人?”沈胜衣道:“不错。”
步烟飞道:“这个人倒细心。”沈胜衣道:“相信慕容孤芳也不能不承认,这一次遇上了对手。”步烟飞抬头望一眼,道:“我们该走了。”牵着沈胜衣的衣袖,又说道:“老人家,你脚下小心。”沈胜衣大笑。步烟飞忽然又问道:“你不是说最不喜欢穿红色的衣裳?”沈胜衣苦笑道:“所以白玉楼才一定要我穿上这一套红衣裳。”步烟飞娇笑道:“这看来才不像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就是这个意思。”举步前行。步烟飞紧紧相随,面上充满了笑容。
东方这时候,已露出鱼肚白色。
28、反击
昏黄的灯光,阴沉的石室。
慕容孤芳盘膝坐在一张石榻之上,面色也很阴沉。在她的对面是一道石级,石级之上就是古刹后殿所在。她并没有离开古刹,只是揭起暗门,躲到这个地下室来。变化大法师就坐在石级之上,他以一块砖头掷碎瓦,引开风入松的注意,旋即亦退下来。他坐在那里,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眼似开还闭,仿佛在想着什么。一阵阵“轰轰发发”之声突然从上面传下,昏黄的灯光中,尘土在飞扬。变化大法师即时干咳了几声,开口道:“风入松在拆屋子了。”
慕容孤芳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终于开口,道:“这个人未免太多管闲事。”变化大法师皱眉道:“会不会他已经看破了方重生的身份呢?”慕容孤芳叹了一口气,道:“变比,怎么你对自己的易容术也没有信心了。”
变化大法师苦笑,道:“贫僧也不知道。”慕容孤芳道:“他没有可能看出方重生就是独孤雁,但对于方重生他仍有怀疑,则是肯定的。”她沉吟着接道:“也许他怀疑方重生与独孤雁是师兄弟,意欲从他那里得到独孤雁的下落。”
变化大法师道:“也许。”慕容孤芳道:“我现在发觉,一开始便走错了一步。”变化大法师道:“暂时不该让方重生出手?”
慕容孤芳道:“一个人的武功路子就像是一个人的笔迹,一入名家法眼.不难被瞧出来。”变化大法师道:“这其实也没有多大影响,风入松尽管在怀疑,以常理推测,也不会去动方重生的,监视、追踪,却也在所不免。”慕容孤芳道:“可是他现在竟然这样捣乱。”
变化大法师皱眉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与白玉楼连成一气。”慕容孤芳道:“有这种可能?”变化大法师道:“他们都是一国重臣,风入松日后借重白玉楼的地方,相信也不会少,自然会卖他的账,助他一臂之力。”
慕容孤芳道:“以我看不会这么简单。”变化大法师道:“然则姑娘……”慕容孤芳叹息道:“别问我,现在我已经伤透了脑筋。”变化大法师无言。慕容孤芳道:“前后的失败,到现在我们仍然找不出其中的原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变化,这一次我们是遇到对手了。”
变化大法师道:“白玉楼这个人真不简单,有沈胜衣一旁相助,更就如虎添翼。”
慕容孤芳道:“我们虽则已小心,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