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去。迫于无奈,2001年9月,我又回到学校里,复读初二。
复读初二后,我比同班同学大一、两岁,我感到挺自卑的,整天独来独往的,感觉班里的同学跟我都挺陌生,挺疏远的。慢慢地我的性格更孤僻了,平时沉默寡言的。
老师呢?我感觉老师还是挺关心你的。
除了要求我回去复读那次之外,老师与我家长几乎没什么沟通。我读初一时,一天晚上,我的班主任家访来到我家。他得知只有我一人在家、我父母在城里住很少回来的情况后,坐了两分钟就走了。后来,老师再也没有来过我家了。
你的同学中有谈恋爱的吗?你在学校和女孩接触过吗?
我知道学校里同学之间有人拍拖,这些事不单学生知道,连学校也知道。但是,学校并不处理,连点名批评的也没有。
我想找女朋友,可是哪有女孩喜欢我呢?我对女孩的了解和想象都是从书里来的。随着年龄变大,我感觉发育得越来越快了,性冲动常常压迫着我,那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滋味。
谈到这里,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像阿大这样的孩子,没有朋友,性格孤僻,思想近于偏执,在被家长和老师们忽略的角落里畸形地发展着,一个在封闭环境里忍受着不断膨胀的生理欲望痛苦折磨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出事呢?
血写的罪恶
你所说的痛苦的生活继续了多久呢?
一年多,也许有两年吧。2002年年初,父母在靠近路边的我家一间房的墙上,打开了一道门,利用这间房子搞了个小卖部。在小卖部门前,又用红砖及石棉瓦搭了一个棚,棚下摆了桌椅供人们坐着歇息聊天,同时也带动一下小卖部的生意。铺子大多由慢吞吞看管,偶尔我也照看一下。
到了2002年7月,有一天傍晚6点多,慢吞吞叫醒我。这天是我婶婶的生日,她要回叔叔家吃饭。我婶婶还送来了一份饭给我吃。我起床后,慢吞吞就走了,留下我看铺子。
那时候正是农忙时节,村里人都忙于收割稻谷,而我一点也不忙,大白天照样可以睡大觉。这天只有我一人在家,我弟弟已随父母到了外地。
我吃饭后不久,傍晚约7点钟,阿婷到铺子里买东西。我见四周无人,又动心了。
这一次,阿大把力量弱小的阿婷强行拖进自家客厅里,在对女孩猥亵过程中试图施暴,遭到了阿婷的激烈反抗。在搏斗中,阿大丧失理智,先是用手卡脖子,最后用铁锤砸向阿婷的头部,致使女孩当场惨死。
从阿婷买汽水到被杀,在短短10分钟的时间里,惨祸不可避免地酿成了。
为什么会想到杀死阿婷呢?
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如果她只是反抗,跟我打,也许不会杀了她。可是当时她一边挣扎,一边警告我:“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爸爸!”后来她就扯开嗓子大声地喊着:“爸爸!爸爸!……”
她会这样做,是我没料想到的。她这么一说一喊,两年前,我进派出所的一幕,还有她父亲恶狠狠地警告我的样子,都浮现在我眼前。本来她那么不听话,我就乱了,她一喊我就更害怕了。我真担心别人听见,更担心她告诉她父亲!为了不让她喊,我就用双手用力卡住她的脖子。后来她浑身没了力气,也不动了。我就坐在一边喘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到一分钟,她又动弹了。一想到她醒过来我就麻烦了,我就顺手操起了床边我用来修电风扇的铁锤……
阿大说,那10分钟是让他这辈子刻骨铭心的10分钟。我无言以对,悲剧的发生带有必然性,罪恶的魔咒早已埋下,生了根,发了芽,绝不能在那10分钟里自动解除。
杀人以后你不怕吗?这次的后果比上一次要严重多了?
怕,当然怕!可我现在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能那么镇静。我把铁锤、溅血的衣服还有死了的阿婷都藏起来,我一直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铺子。
过了一个多钟头,慢吞吞回来看铺子了,还有几个人来铺子外面的棚子下面打麻将。他们一般不会进我家门的,也没有发现什么。
阿婷的尸体就藏在我的房间里,我把房门关得紧紧的,不敢进去。我在客厅看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心根本就没有放在电视上。平日我不抽烟,可那时候,我一支接一支地抽。我十分紧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阿婷活生生地杀死了!
我也想过逃跑,但自己没有钱,外面的世界自己也不熟悉,逃是不可能的。
就在次日凌晨,穿着墨绿色雨衣,戴一双黑色手套,把尸体装在袋子里丢进一处荒废的宅子里。能做得这样熟练,完全是模仿着他已经看得烂熟的电视警匪片中的情节。之后又用水冲洗房间的血迹,可笑的是,他竟然把蓝墨水倒到地上,以掩盖冲擦不掉的血迹。
然而,不论他做了什么补救,始终是难逃法网。这次他不但进了派出所,而且进了看守所。2002年12月,阿大因故意杀人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他没有上诉。
你到管教所多久了?对过去的行为有新的认识吗?
我在管教所已有1年多了。自2002年7月进派出所至今,两年多了,我没有回过家。原来对父母啊,还有老古董啊,慢吞吞啊,都感觉没有什么感情的,现在却特别想念他们,特别想见他们,盼望与他们团聚,盼望能够出去,获得自由呀。但是这个梦想离我太远了,当然我也理解,杀了人,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我现在特别后悔,管教给我算过,即使将来能提前出狱,到我能出狱时,起码得有30多岁了,我只能在狱中度过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了。
我怨恨自己,怪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怪自己太幼稚!很多事情自己不懂,却偏以为懂。上课时老师教我们要遵纪守法,自己却以为是在讲大道理,不切实际的,听不进去。也怨恨父母、老师和社会没有管教好我。你想啊,假如老师对我的教育到位一些,假如父母不只为了赚钱而忽视对我的管教,假如我第一次与阿婷发生性关系的事受到严肃处理,那就会给我留下深刻教训,也许我就不会在2002年犯下抱恨终生的错误,我也不会做出后来的蠢事。
◎采访手记:
在采访的全部过程中,我始终为阿大感到惋惜和悲哀。这个封闭、孤僻、偏执的少年,受到来自社会、老师和家长的规范和教育实在太少了。青少年的成长过程应该是充满探索和尝试的,但是必须有成人的指导、引导和辅助,可是阿大的成长过程是畸形的,他所进行的探索和尝试完全是盲目的,是由自己选择和设定的。在阿大这个个例中,成人的缺位的问题暴露得最为明显。
社会发展到今天,文明进步了,但并不意味着孩子们成长环境更安全了。也许饥饿和战乱减少了,但是影响孩子成长的“软威胁”却在滋长。信息提供的极大丰富、媒体传播的极大普遍化、现代通讯方式的便捷化,使孩子们在十几岁甚至是几岁的年龄上就已经进入成人的世界,他们与成人一样面临着复杂的社会问题,这是家长所无法阻止的。
尽管孩子们见识、心智的超常发展,让大人们时时惊呼现在的孩子都是“人精”,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心理和生理都在走向成熟,在如此复杂的社会问题面前,成人们都感到力不从心,更何况是孩子们。北京市政协150位委员曾经历时4个月完成了一份关于青少年性健康教育的调查报告。在调研中发现,有48。8%的中学生对婚前性行为持认可态度,其中有9。9%的学生甚至认为:一见钟情就可以发生性行为。
类似的调查我还见过很多,然而成人别无选择,我们必须承担起对未成年人的指引。我必须强调,是指引而不是管教。家长、老师必须和孩子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而不是板着面孔地进行沟通,应共同讨论而不是责骂、训斥,是成为他们的伙伴、帮手共同面对问题,而不是拿着教诲的鞭子把他们赶进成人设定的自以为“正确”的胡同里。
在孩子们成长的路上,成人们不能再缺位了。
☆专家视角:
案件中的阿大是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孩子,处于青春期少年的心理特点是易冲动、接受能力强、缺乏必要的判断能力以及控制力,而在生理上,会产生性冲动,这是一种原始的、生理的冲动。他们对性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这种好奇心会驱使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从其他途径来了解性。他们喜欢看言情小说及爱情故事片,沉醉于书中有关男欢女爱的描写,他们渴望与异性接触,希望与女孩子交往,这种交往又会增强他们的性欲望。面对这样的诱惑,大多数的年轻人,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自觉接受各种社会道德规范的约束,控制住自己的性欲望,妥善地调节人的本能与人的行为控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而少数人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阿大就是这样的少数人。如果当初阿大有强烈的性欲望后,家长能够及时予以引导,告诉他怎么样转移这种注意力,那么十六岁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孩子的青春期是个极其特殊的时期,家长作为孩子的监护人,他们有条件留心观察孩子的思想动向、判断孩子的性心理状态,从而引导孩子形成正确的性态度并实施正确的行为。这是父母应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所给予的必要的家庭支持。或许每位家长都应该好好想一想,你们了解你的孩子对性持有怎么样的态度吗?这是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在父母、学校、社会对性教育普及缺乏的情况下,当今的信息化使得青少年轻而易举得获得他们想要的知识,尤其是性知识,他们可以通过电视、电影、书籍、网络等大众传媒了解他们想知道的一切,无论健康与不健康。缺乏辨别能力的初中生看到了具有不良性描写的文学作品或影视作品后对他们将会产生很大的影响,若没有正确的引导,总会有一部分人会亲身去实践去体验的。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好多家长意识到了自己在孩子性教育上的重要作用,他们更愿意坐下来和孩子共同面对青春期的各种问题并以平和的方式去解决。但是许多家长不知道自己对孩子在性方面的发展是否能帮得上忙?到底如何与孩子谈这些问题?什么时候谈这些才合适?在等待合适时机的犹豫中有的就拖得久了,等孩子出了问题才悔悟。所以与其说是家长在青春期的教育缺位不如说是家长有效的指导的缺失。
另外,从犯罪学角度上来看,根据赫希的社会控制理论,个人与社会的联系可以阻止个人进行违反社会准则的越轨与犯罪行为。这是因为犯罪行为会导致犯罪人与朋友、父母、邻居、老师之间的关系受到无法挽回的损害,因这种关系被破坏所产生的恐惧将控制个人不去进行犯罪行为。孩子在他的成长中,如果在家里有父母的理解与关爱,在学校有老师的教育、朋友的支持与帮助、社会健康文化的引导,那么这就形成了由依恋、奉献、参与和信念构成的社会联系,这会对孩子形成一定的控制力阻止犯罪行为的发生。可是阿大的家庭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家庭,父母不在身边,他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两辈之间的代沟相比于与父辈之间更深,而家长不适当的管教方式使得阿大对他们缺少信任,无法交流,有的只是冷漠。而在同时阿大又得不到朋友的安慰与帮助,学校的监督在前两者缺位的情形下发挥作用的余地更小,阿大没有与家庭、老师、朋友建立具有控制力的社会联系,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始终生活在一个封闭的世界中,盲目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赵雨佳)
摇曳的墙草
王 飞
王河峰:男,1987年8月8日生,河南省陕县人,捕前系陕县某中学初三学生。2003年3月7日,因涉嫌强奸、抢劫和猥亵妇女罪被陕县公安局刑事拘留,4月9日,被陕县人民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同年9月26日,陕县法院一审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现于郑州少管所服刑。
2004年8月,郑州市少管所。
当监管干警把他带到接待室时,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看上去还有些腼腆的小男孩竟然是一个集强奸、抢劫和猥亵三个罪名为一身的罪犯。然而,卷宗材料反映的、判决书上显示的,以及少管所服刑人员名单上,确实是他。说明来意后,他疑惑地看着我,上下打量,好像有点不情愿。良久,他才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动,好像要揉碎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为了使王河峰放松下来,我们的谈话是从初一时他班上的男女生关系这个话题说起。
从画杠到写情书
我想你进入青春期的时候应该是在初中,那时候你和你的同学是怎么认识男女生关系的?
我所在的学校离县城较远,尽管交通便利,但信息还十分闭塞。那时,我上初一,全班共有40多名学生,男生女生各占一半。安排座位时,老师说,男女生坐同桌,有利于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加强监督,维护好课堂纪律。老师安排我和一个叫刘芳的女生坐在一起。
其实她挺可爱的,乌黑的头发上扎着两个大羊角辫子,走路一甩一甩的,特别是她说话的样子煞是可爱:扑闪的大眼,忽深忽浅的酒窝,声音像风铃一样。我承认,对她有一种别样的好感。
但那时的我,对女生尤其是漂亮的女生都敬而远之。因为小时候听奶奶说,女人是祸水,特别是漂亮的,一旦勾引上你想甩都甩不掉。所以一开始我就对她有“敌意”,因而也接连发生不少“战争”。她右胳膊肘经常挤到我这边来,她还把书包、文具盒放在桌子的正中间,说真的,当时我非常讨厌她,讨厌她那“霸道”的作风。
一天,我主动与她商量:干脆咱俩给桌子中间画条杠,省得以后老打架,她也同意。于是,我用尺子量好桌子的长度,然后在二分之一处,用粉笔画了条竖杠。上课时,如果她的学习用具一旦过线,我会不耐烦地推过去;胳膊一旦过线,我会故意把笔尖放在线这边,她不小心就会被刺痛,特别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