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黄沙千里,你又不是习惯沙漠的人,若无这沙漠之舟,如何去得?”何萼华道:“我的
爹爹怎麽会和那群喇嘛同走,真是令人猜想不透,难道是被他们绑架了麽?可是我的爹从未
到过塞外,和喇啼更无交葛,这事也未免太奇怪了。”卓一航却想起自己和西藏天龙派喇嘛
结怨之事,心道:“莫非是天龙派的喇所为。可是他们又怎知他是我的师叔?而且白石师叔
剑法在本门中数一数二,又怎会被他们暗算?”也是猜想不透,只道:“既然知道他们已穿
入大沙漠中,咱们只有一路追踪去采寻消息。”
大沙漠黄沙千里,渺无人烟,幸好是两人结伴同行,可解寂寞。何萼华仅是十七八岁的
小姑娘,又是第一次来到塞外,对沙漠的景象,样样感到新奇,对江湖上的事情,也常常发
问,卓一航和她谈谈说说,日子倒不难过,只是每当何萼华问及玉罗刹的事时,卓一航便往
往笑而不答,或顾而言他。
不知不觉走了半月,也不时在沙漠上发现驼马的足印,可是跟着那些足印走时,足印又
往往因风沙的变幻而被遮掩。何萼华走了这麽多天仍未走出沙漠,不觉心焦,一日将近黄
昏,忽然一阵阵风迎面刮来,黄色的沙雾迎风扬起。卓一航道:“看样子,今晚又要刮大风
了,咱们找背风的地方安下篷帐吧。”晚上狂风果然刮地而来,沙漠上无月无星,黄灰色的
沙雾,就像厚厚的一张黄帐,遮天蔽地。
卓一航拣背风的地方搭起帐幕,四边系上大石,骆驼在帐幕外又像一面墙壁,堵着风
沙。铙是如此,帐幕仍然被风刮得呼拉拉响。何萼华道:“想不到塞外风沙,如此厉害?”
卓一航笑道:“现在还不是风季呢,若是风季,沙丘都会被风移动,当风之处,人畜也会被
风卷上半空,除了庞然大物的骆驼,谁都抵挡不住。这场风还不算大的,看来很快就会过
去。”
过了一阵,风势惭弱,两人正想歇息,忽闻得帐外骆驼长嘶一声,卓一航抢出帐外,只
见两条黑影在骆驼旁边倏然穿出。卓一航举手叫道:“风沙未过,两位何不请进帐中稍
聚。”
那两人停下步来,竟是汉人衣着,上前唱了个偌,道:“我们的马被风刮倒,奄奄一
息,不能用了。得相公招呼,那是再好不过。”便跟着卓一航双双人内。
卓一航明知他们是想偷骆驼,但想起风沙之险,他们没有坐骑,想偷骆驼也情有可原,
因此并不揭穿,仍然客气招待。
这两个汉人腰悬仆刀,满脸横肉,何萼华瞥了卓一航一眼,神色甚不喜欢。卓一航微笑
道:“沙漠夜寒,生起火来,弄点开水吧。”何萼华生起了火取出一个铜壶将水囊的水倾
人,道:“你搭个灶吧,要不然水壶可没处放呵。”卓一航扫了一眼,笑道:“这里没有碎
石,压帐篷的大若石头可不合用,怎麽办呢?”那两个汉人道:“相公不用客气,我们久在
沙漠,捱得风寒。”卓一航道:“何必用身子来捱,待我想法。”又扫了一眼道:“我有办
法了,且试一试。”将压帐篷的一大块大石搬到帐中,暗运内家真力,双掌猛然一拍,喝
声:“开!”那块大石裂为四块,笑道:“这不就行了!”立刻搭起灶来,那两人目瞪口
呆,做声不得。
卓一航提防这两人是壤人,故意露了这手,仍然若无其事的和他们闲话,待水滚时,外
面风沙已止,那两人喝够了水,拜辞道:“多谢相公招呼。”卓一航道:“夜晚赶路,不方
便吧?”那两人道:“我们长年奔走,已经惯了。现在不是风季,难得刮一场风,这场风刮
过之後,叁五日内,想必不会再刮,日间赶路和晚间赶路,都是一样。而且相公携有女眷,
我们也不方便再叨扰下去。”何萼华面上一红,卓一航道:“既然如此,祝两位路上平
安。”送出帐外。那两个汉人忽同声问道:“请相公留下大名,日後报答。”卓一航道:
“些些小事,何足挂齿?”那两个汉人相对望了一眼,再叁称谢而去。
卓一航回到帐中,何萼华埋怨道:“人心难测,你怎麽不问清楚,就遨请他们。”卓一
航道:“我辈侠义中人,岂能见难不救。”何萼华道:“那两人满脸横肉,我一见就讨厌。
他们一定不是好人,幸好你露了那手,将他们镇住。我猜他们一定是作贼心虚,後来见你身
怀绝技,这才赶快走的。”
卓一航笑道:“事已过去,不必胡乱猜测了。”何萼华道:“大哥,你的功夫真好,只
是双掌一压,就能将那大石裂为四块,连我的爹爹都未必能够,我看除了二师伯外,本门中
人,谁也没有这样的功力了,怪不得师叔们一定要请你回山。”卓一航道:“达摩祖师的武
功精深博大不可思议,我不过是略得皮毛而已。如果能将达摩祖师的秘笈寻回,我派武功那
才真是无敌於天下。”卓一航这时已暗暗立下誓愿:武当山今生今世是绝不回去的了,可是
为了报答师门之恩,那武当秘岌,却是非找回不可,纵使自已死在塞外,也要命辛龙子找
回。
风沙已止,夜亦渐深,两人谈了一会,各自歇息,那两名陌生客人既走,何萼华放下了
心,不一会就呼呼熟睡,微弱的火光映着她苹果般的脸庞,稚气之中透着迷人的少女情态,
卓一航暗暗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在黄龙洞初会玉罗刹的情景,那时玉罗刹装睡装得极似,
脸上也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记得自己怕她着凉,还轻轻的脱了大衣,盖在她的身上……
倏而又想了“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的诗句,想起自己辜负如花美眷,似水流
年,由不得潜然太息。
情怀怅触,愁思如潮,卓一航久久不能入睡,看着那一堆火惭渐就要熄灭,正想起身加
一把火,忽闻得帐外骆驼又是一声长嘶,卓一航心道:“难道那两个家伙又回来了?”欠身
欲起,忽地一声裂帛,帐幕突然撕开了一条裂口,劲风疾吹,寒光一闪,一柄明晃晃的飞刀
掷了入来,卓一航大喝一声,双指一,将飞刀甩下地上,拔出随身宝剑,用个“白蛇出洞”
招式,剑尖向外一吐,四围一汤,预防暗算,身子随着剑光穿出帐幕。
帐幕外的敌人却并未再拖暗器,天黑沉沉,卓一航只依稀见着叁条魁梧的身影,向西疾
跑,卓一航大怒喝道:“偷骆驼的小贼,我好心招呼你们躲避风沙,你们却恩将仇报,还敢
邀集同党,暗施毒手,我若不惩戒你们,天理难容!”剑随身走,旋风般的扑上前去,刹那
之间,就追到了叁人身後。
卓一航以为这叁人中,其中两人一定是先前的汉人。岂知刚刚追上,那叁人忽然回过头
来,其中一人喝道:“老子纵横塞外,要偷也是偷珍奇宝贝,谁要偷你骆驼!”又一人道:
“我倒要看看武当派的掌门有什麽本领?值得我们香主费这麽大的气力,特别邀请?”这叁
个人都以黑纱蒙面,说话的两人口音有点沙哑,并不是先前的那两个汉人,另一个蒙面人却
只是发出嘻嘻的冷笑,并不说话。
卓一航吃了一惊,这叁个蒙面人行径与说话的古怪,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听这些人口气,颇有来历,但暗中偷袭,却是武林所不齿的行为,按说有来头的人,不
应出此。此其一。“香主”乃是中原帮会首领的一种尊称,在塞外边鄙之地,何以有关内
“香堂”的组织?此其二。卓一航这几年来虽然阅历大增,对此却是万分不解。他本来又怀
疑过这几个蒙面人是西藏天龙派的喇嘛,但听他们汉话说得如此流利,却又不似。
这时双方已如箭在弦,那容得卓一航细细推敲。说话的那两个蒙面人一个转身,立刻动
手。一个手使判官笔,点打崩敲,十分凌厉:一个双掌劈扫,虎虎生风,掌力亦甚雄劲。
卓一航不意在大漠之中,骤遇高手,悚然一震,打醒精神,急展武当七十二手连环剑法
迎敌,刷刷两剑,分取二人,快如掣电,使判官笔的左笔一封,右笔斜点卓一航的“笑腰
穴”,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飞溅,判官笔被汤出去,卓一航虎口也微微发热。卓一航变招
何等快捷,他七十二手连环剑绵绵不绝,在这瞬息之间,已是身移步换,向另一名敌人疾进
叁招,那名敌人也好生厉害,身躯一矮避过了上盘的一剑,左手一指,有掌往左臂下一穿,
指戮掌劈,迫得卓一航的第叁剑偏过一旁,接着双足一垫劲,刷的飞身而起,向右侧纵出一
丈开外,卓一航攻势十分凌厉的迎门叁招,竟给他半攻半守,全避开去。说时迟,那时快,
使判官笔的蒙面人又缠了上来,双笔斜飞,势捷力猛,卓一航回身一剑,举腿横扫,武当派
的“鸳鸯连环腿”与剑法同样驰名,这一招“上下交征”,剑腿并用,那使判官笔的蒙面人
若避刺向上盘的剑,就避不开扫向下盘的腿:若避扫向下盘的腿,就避不开刺向上盘的剑,
形势十分危急。
剑腿齐飞,剑先到,腿後到,那蒙面人刚刚架开上盘的剑,卓一航的飞脚左扫右踢,已
到前心。但在这瞬息之间,那被卓一航迫开的汉子已是一退复上,飞跃而来,蓦然双掌下
拿,竟是“大擒拿手”中的“飞鹰抓兔”招数,若被他拿着腿弯,武功多强,也要当场栽
倒。卓一航吓的一点足,也斜窜出六七尺外,心中好不诧异,这人的手法身法,似乎是在那
儿见过似的。
两蒙面人喝道:“那里走!”左右包抄,分进合击,笔起龙蛇,掌风飕飕,并力强攻。
卓一航怒道:“我还怕你不成?只是瞧你两人身份,亦非凡俗,却做下叁流的勾当,可惜可
惜!”那使判官笔的人大笑道:“试试你的身手,怎能算得下流?”卓一航无暇与他分辨,
展剑疾刺。那人虽然说是试招,那双笔却是专向人身叁十六道大穴下手?毫不留情,而那名
通晓“大擒拿手”的家伙,更是狠攻恶打,俨如对付大敌强仇!
卓一航大怒,使出平生绝技,七十二手连环剑绵绵不绝,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以
攻对攻,打得难分难解。辗转斗了叁五十招,是不分胜负。
叁个蒙面人,有两人兴卓一航恶斗,尚有一人却悠然自得,立在旁边观战,时不时发出
一两声笑声。卓一航好生诧异,但却亦不能不防他来偷袭。心中猜不透他们是何等样人?
正酣斗中,何萼华已从帐幕中冲出,如飞赶至。卓一航顾虑强敌,叫道:“师妹,不必
上前。”何萼华那里肯听,旋风般疾上!刷的一剑,便刺那使判官笔的凤眼穴,那人回笔横
架,何萼华十分溜滑,招式一转,身子已转到另一人的右侧,剑尖一指,刺的是腰背“精促
穴”,那人反手一掌,掌风汤衣,何缘华“吓”的一跳,叫道:“好厉害!”又跳开了。
何萼华的剑法乃是白石道人悉心传授,虽然远比不上卓一航,但这两人在卓一航凌厉剑
招的威胁下,一时之间却也奈何她不得,而且她的身法轻灵,打法溜滑,转来转去,左一
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所刺的也都是人身穴道所在,那两人虽然不把她当成强敌,
却也不得不防。
这样一来,形势大变。那两人战卓一航已是吃力,加上了一个何萼华从中窜扰,立感不
支。那在旁观战的蒙面人这时忍不着了,忽地长啸一声,解下束腰的皮带,随手一挥,劈啪
作响,那皮带在他手里,就如软鞭一般,刷的一个盘旋,照卓一航肩头便扫,卓一航一个
“倒踩七星”,巧步旋身,连人带剑,转到敌人身後,剑尖一指,疾若飘风,那蒙面人直像
背後长着眼睛一样,头也不回,皮带反手一卷,卓一航大吃一驾,慌忙缩手,料不到这蒙面
人竟然通晓“听风辨器”之术,武功也高出先前二人许多。
使皮带的蒙面人加入之後,形势又变,卓一航何萼华以二敌叁,渐渐只有招架的份儿。
那使判官笔的敌人又发言冷嘲道:“哈,武当掌门,亦不过如此!香主对他也未免太过看重
了!”卓一航大怒,剑锋一转,直如鹰隼穿林,掠波巨鸟,倏然从使皮带的敌人身边穿出,
一招“猛鸡夺粟”,剑光闪烁,刺他面上双睛,那人使个“横架金梁”,双笔向上横架,那
知卓一航这招却是虚招,只见一缕青光,剑随身转,“嗤”的一响,已把他衣襟刺穿了一个
大洞,这还是他闪展腾挪快疾,要不然这一剑便是洞腹穿胁之灾。
使判官笔的蒙面人吓出一身冷汗,卓一航剑招之怪,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使皮带的蒙面
人“噫”了一声,竟不是武当七十二手连环剑的家数,恰如平地生波,奇峰突出,倏然而
来,寂然而逝,令人捉摸不定,防不胜防,一连几招,将叁个蒙面人迫得连连後退。他们那
里猜想得到,这几招乃是武林绝学,久已失传的达摩剑式。
这叁个蒙面人惯经大敌,均非庸手,见卓一航剑招怪异,不约而同的退守联防。达摩剑
式虽然厉害,可是卓一航会的只不过几招,用以突袭,那还可以,用以久战,却是不能。数
招一过,敌人看破虚实,又围了上来。卓一航只得仍用武当的连环剑法,杂以达摩剑式,抵
御强敌。
又拚斗了叁五十招,卓何二人更处下风,叁个蒙面人攻得更紧,但卓一航剑势绵密,何
萼华身法轻灵,一时之间,却也未露败象。那使皮带的蒙面人杀得性起,使出“回风扫柳”
的软鞭招数,呼呼风响,猛卷过来。卓一航心中一动,忽然失声叫道:“霍老前辈,你何故
两次叁番与我为敌?””这个蒙面人正是曾上天山南高峰,被玉罗刹打败的霍元仲,霍元仲
的软鞭在武林中乃是一绝,卓一航先前因他一来蒙面,二来改用腰带,所以到现在才认得出
来。
霍元仲冷笑一声,道:“你的玉罗刹呢?”卓一航怒道:“你与玉罗刹有仇,理该前去
找她,枉你是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