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你一谈。”
白石道人默然无语,随妹妹走人内室。何绮霞道:“哥哥,你看申时怎样?”白石道:
“人品武功都还不错。”何绮霞道:“我经此大变,益知婚姻之事,勉强不得。萼华和申时
青梅竹马,自小相投。哥哥,咱们亲上加亲,你意思怎样?”白石道人和卓一航来回万里,
经了这麽多时日,已知卓一航并不属意他的女儿,又目睹了妹妹这场婚变,听了“婚姻之
事,勉强不得”的话,面上热辣辣的说不出话来。何绮霞道:“哥哥,你说呀!是不是申儿
配不上你的萼华?”白石强笑道:“妹妹那里话来,只要他们情投意合,我们做父母的也免
得操心。”何绮霞微微一笑,叫来李申时和何萼华,把婚事当面说了。李申时傻乎乎的叫了
声“舅舅”,何绮霞道:“傻孩子,连称呼都不懂。”李申时改叫“岳丈大人。”叩头行
礼,何萼华抿着嘴笑,显见十分高兴,白石道人见此情景,心中虽然不很愿意,也只得答
应。当下说道:“申儿,你的武功根底还差,以後更要用功。你随我到武当山去,我请师兄
黄叶道长收你为徒。你这十多年来,就只是学了一套峨眉剑法麽!龙啸云的剑术,好虽然
好,到底……”摇了摇头,何绮霞颇感不快,截着说道:“到底及不上你们武当派的精妙,
是麽?”白石道:“我是想申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何绮霞道:“若不是龙啸云肯苦心
教他,他还更不成器呢!”说话之间,龙啸云在外面唤道:“申儿!”李申时道:“谢岳丈
大人好意,但改投门户,理应先禀告恩师。”
龙啸云倒很爽快,听得白石道人要李申时改人武当门下,一口便答应了。众人听得两小
订婚,喜上加喜,又是纷纷道贺,卓一航尤其高兴,拉着李申时问长问短,平时他对何萼华
总觉拘束,听了白石道人宣布婚约之後,态度立刻自然,和何萼华谈笑之时,说话也流畅
了。李申时心想:“原来这卓一航为人甚好,以前错怪他了。”白石道人看在眼内,虽然婚
约已成定局,但心中又添了一层不快。
第二日白石道人等会同了熊廷弼续向南行,半月之後,到了湖北,分道扬镳,熊廷弼带
岳呜珂王赞回江夏故里,龙啸云西上峨眉。武当叁老带卓一航和李申时上武当山。
黄叶道人见卓一航回来,又提起要他接掌掌门之事。卓一航道:“弟子孝服未满,想回
故里迁葬祖父遗骨。叁年之後,弟子愿披上黄冠,回山听师叔差遣。”黄叶笑道:“你做掌
门,却不必做道士。你家叁代单传,你怎可学我们一样。”卓一航道:“弟子参透世情,对
尘俗之事已经看得很淡。”黄叶道人微微一笑,把眼看白石道人。白石面上一红,道:“你
结婚生子之後,再做道士也还未迟。我们视你如子,一定要替你选个好女子。那玉罗刹野性
难驯,是我们武当派的公敌,你可不要和她来往。”黄叶道人尚未知师弟已把女儿改配他
人,闻言微微一楞。直到晚上,白石道人请他收李申时为徒,他才知道原委。
卓一航在山上住了半月,祭扫了师父的墓後,下山回里。黄叶道人本想请白石道人送
他,卓一航坚持不要。白石道人对他已不似先前宠爱,卓一航客气推辞,他也便罢了。
其时明军在兵科给事中刘廷元率领下,正在陕西大举“剿匪”,卓一航沿路受到盘查,
幸他祖父父亲都曾做过大官,刘廷元还是他祖父的晚辈,一说起来,人人知道。後来卓一航
为了免受烦,索性和军队同行。走了几天,经过川东的定军山,正是旧时玉罗刹安营立寨之
地,卓一航经过山下,只见山上馀烬未灭,山寨早已化成瓦砾。卓一航大骇,问同行的军
官。军官笑道:“这一仗不是我们打的,但听说这一仗极为激烈,而且香之至。”卓一航问
道:“怎麽?”军官道:“盘据这座山的全是女强盗,听说个个都是美貌如花,打起仗来却
凶恶之极。她们有几百人,我们调了叁千铁骑军去围攻,围了半月,才把山寨攻破,叁千铁
骑军死伤过半,但还是给那股女强盗突围冲出。我们俘虏了十多个女匪,全给那些高级军官
抢去。那些军官正以为福不浅,谁知有叁名军官,急於成亲,当晚就给女匪刺死,其馀军官
全慌了,不管那些女匪多麽美貌,都推出去斩掉。哈哈!幸而那一仗没我的份,要不然我也
许做了风流鬼了。”卓一航面色倏变,冲口问道:“那麽玉罗刹呢?”.军官诧道:“玉罗
刹?你也知道玉罗刹麽?”卓一航道:“听武林的朋友谈过。”那军官定了定神,笑道:
“我忘记了,你是武当派的高徒,难怪武林的朋友对你提过玉罗刹的名字。这玉罗刹名头极
大,听说凶狠无比,是杀人不眨眼的女皮王。幸好这次围攻山寨,玉罗刹却不在内,要不然
这一仗更难打呢!”卓一航听了内心稍安。这支军队开赴延安,卓一航家在延安府外,军队
直把他护送到家。卓一航的案情早已昭雪,家门亦已散封,家人等也都已回来,见公子归
家,人人欢喜。自此卓一航暂在家中练武读书,按下不表。
再说玉罗刹听得朝廷派大军赴,兼程赶回。铁飞龙则浪迹江湖,找寻女儿。玉罗刹回到
定军山时,正是山寨被攻破後的第叁日,大军已经开走。这几百名娘子军,是玉罗刹一手训
练出来的,玉罗刹只道她们全已战死,心中大痛,拔剑斫石,誓为同伴报仇。当下换了男
装,赶往陕北,想和王嘉胤联合,兴官军痛痛快快打他一场。
沿途兵勇络绎不绝。玉罗刹为了免惹麻烦,昼伏夜行,她轻功超卓,地方又熟,一遇官
军便先躲避,不过四天,已到县,离延安有一日路程。过了延安,以玉罗刹的脚程,不消叁
天,便可到王嘉胤陕北群盗聚集之地的米脂。玉罗刹急於赶路,黄昏动身行了一程,忽见前
面几骑,也在赶路。其中一人,背影似乎甚熟,玉罗刹加快脚步,抢上前去,那些骑士,见
一条人影旋风似的掠过身边,齐都惊叫,其中一人,马鞭刷地一扫,出手本来也算得甚为快
捷,莫奈玉罗刹的轻功绝技,武林第一,江湖无双,马鞭掠面面过,竟自扫她不住。那人
道:“咦,这是人是鬼?”有一人吃吃冷笑,又有一人道:“陕北多异人,高士当前,竟然
错过,真真可惜!”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玉罗刹已把那几个人的面貌看个清楚。那一行共有六人,其中叁
人,体格硕伟,鹰鼻狮嘴,好像不是汉人。尤以当中那骑,少年英俊,相貌甚为威武。另两
人则是军官装束,用马鞭扫她的就是军官之一,看他出手,武功甚有根底,想来不是普通人
物。
但最令玉罗刹惊奇的却是後面那骑的少年,看“他”面貌,听“他”声音,竟似是铁珊
瑚乔装打扮的!铁珊瑚何以会和这些人同在一起,玉罗刹再也猜想不透。心想:我义父到处
找她,不知多挂心呢?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却会在此地和她相
遇。今晚宁可不赶路,且看看这妮子葫芦里卖什麽药。
玉罗刹打定主意,悄悄的溜进县县城,神不知鬼不觉的飘身到城楼之上,等了一会,那
几骑马进了城门,玉罗刹暗暗缀在他们後面,见他们竟然进了知县的衙门。
玉罗刹更是惊奇。找了一间客栈,歇了一会,听得叁更鼓响,施展轻功绝技,悄悄溜人
知县衙门。先把一个更夫点倒,问他客人住在何处?那更夫是县衙中的差役,如何知道?玉
罗刹想了一阵,问道:“那麽你们的知县老爷住在那里?”这个,更夫自然知道,当下如实
说了。玉罗刹道:“委屈你一阵。”把更夫的号衣撕下一块,塞进他的口内,把他缚在角落
的石狮子上。拿过了更夫手中的木柝,敲了几下,便照更夫所指点的方向寻去。
上房透出灯火,县官居然未睡。玉罗刹潜伏窗外,听得县官问夫人道:“这几个客人要
好好服侍,那几碗冰糖燕窝,你叫丫鬟端去了没有?”夫人道:“燕窝都弄好了,可是那两
位官长说要早歇,吩咐衙役,不准打搅他们。”县官“唔”了一声,道:“也好,那麽明早
再端去吧。”夫人问道:“那矮个番子是何等人物,为何朝廷派了两个御林军统领护送他
们?”县官微微笑道:“那年少的番子,听说是西域一个小国的王子呢!”夫人道:“怪不
得那两个御林军统领对他必恭必敬。”县官道:“那还须说,那王子的身份是外国使节,若
有意外发生,不但护送的御林军统领要给治罪,就是经过的州县长官,也要受牵连。”夫人
道:“哎,现在兵荒马乱,盗匪如毛,若他在我们县境内出事那怎麽好?”县官道:“夫人
放心,那两个统领都是好手,而且我们县境内又有数千铁骑军驻扎,谅盗匪不敢乱动。”话
虽如此,到底担心,过了一阵,那县官自言自语的道:“刚才已听得敲了叁更,只要过了今
日,明日送他们登程,不消半天,便可走出我们县境。白日青天,沿路又有军队,定保太平
无事。”那知县是武官出身,有点胆量,对夫人道:“我出去巡一遍,也好叫你安心。”提
了佩刀出房,玉罗刹悄悄跟在他的身後。县官行到西边角楼,楼下有几名守夜的衙役,见县
官来查,过来行礼,禀道:“官长们都睡了,大人放心,没事儿!”县官游目四顾,道:
“好,你们小心点儿。”玉罗刹躲在一棵树上暗笑。看那县官去後,正好有一片黑云遮过月
亮,玉罗刹轻轻一掠,疾如飞鸟般的上了角楼。
角楼里黑黝黝的,玉罗刹伏了一阵,忽听得有人上楼,脚步极轻,玉罗刹飘身躲上横
梁,那人上楼之後,到东面一间厢房的门上轻敲叁下,房里的人燃了灯火,在微弱的火光中
玉罗刹看出这人正是以前在延安府和自己交过手的云燕平。心想:此人乃是大内卫士,他昏
夜到来,却是为何?难道朝廷怕那两个御林军统领顶不了事,还要加派护卫不成?
云燕平进了房中,玉罗刹只听得房中的军官笑道:“恭喜云大人,外放做带兵官比在宫
廷中好得多了。”云燕平道:“还不是一样?”房中的军官道:“外快总要多些!”这当
儿,玉罗刹只听得云燕平发出诡秘的笑声。
玉罗刹心道:这既做了带兵将官,为何却像小偷一般,偷偷摸来。云燕平笑了一阵,
道:“目下就有一宗极大的油水可捞,兄弟正要与两位兄台商量。”房中的两个军官齐道:
“请说。”云燕平道:“我日前接到刘大帅转下的文书,说是有外国的使节过境,要我协同
保护。想不到就是由你们护送,这好极了!”房中的两个御林军统领乃是同胞兄弟,一名王
廷福,一名王廷禄,原先也是大内的卫士,和云燕平甚为稔熟。王廷福道:“云兄,我们也
料不到你就在此地驻军。只是我们匆匆过境,纵有什麽外快可捞,也轮不到我们的份。”云
燕平道:“我所说的外快,就全要靠两位兄台帮忙。”王廷禄道:“云大人敢是说笑麽?”
王廷福已知其意,笑道:“这个外快可捞不得。”云燕平道:“为什麽?”王廷福悄声说
道:“我们是护送的人,若然劫了外部使节,罪加叁等。你不怕满门抄斩麽?”说着还用手
做了一个斩头的姿势。话声很低,玉罗刹在外面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单字,可是玉罗刹乃是
绿林大盗,闻声会意。心想:外邦的王子来朝,皇帝免不了要赐金银珍宝,这果然是宗极大
的黑道生意。可是这样的“生意”,黑道上的人也大都不敢下手,想不到云燕平是朝廷的将
军,也敢动这念头!
玉罗刹静心聆听,只听得云燕平道:“主意是想出来的,你们兄弟放心,我担保你们什
麽罪都没有。”王廷福装模作样说道:“愿听教言,以开茅塞。”云燕平道:“现下时势混
乱,盗匪如毛,咱们偷偷把这几个番狗干了,然後我再刺你们两刀?”王廷禄骇道:“做什
麽?”王廷福笑道:“傻兄弟,这个也想不出来。我们让云大人拣不是要害之处刺上两刀,
就说是中途遇盗,力抗受伤,虽然犯有保护不周之罪,但力抗受伤,罪名减等,那最多是削
职罢了。”云燕平道:“何况咱们还有魏公公撑腰,连削职也未必会。喂,小皇帝赐了他们
什麽珍宝。”王廷福道:“详细的我不知道,听魏公公说,小皇帝登基未久,就有远邦皇子
来朝,非常高兴,他是孩子脾气,一高兴就胡乱把内库的宝物送人,听说只是一枝碧玉珊
瑚,价值便过百万。魏公公说时,羡慕到极。”云燕平道:“那几个番狗懂不懂武功?”王
廷福道:“看样子憧得多少,但不是高手。”王廷禄道:“只是那个小子惹厌?”云燕平
道:“什麽小子?”王廷禄道:“那个番邦皇子也是怪人,他中途遇见一个漂亮的小伙子,
谈得投机,那小伙子说西盗匪极多,路途不靖,他竟一口答应准那小子同行,把他当成随
从。上王廷福道:“那小子年纪虽轻,听他言谈举止,却是江湖上的大行家。”玉罗刹心中
暗笑,铁珊瑚自幼跟父亲走南闯北,比你这两个呆鸟当然要强得多。房间内云燕平阴沉沉的
说道:“那小子叫什麽名字,现在在这里麽?”
王廷福道:“那小子自称姓金名戈,他们都住在楼上,那番邦王子和两个随从住在东面
厢房,那小子住在西侧的小房。”云燕平道:“好,我上去瞧他一瞧,什麽路道,可瞒不过
我的眼睛!”王廷禄道:“可不要打草惊蛇!”云燕平傲然说道:“料不会阴沟里翻船!”
王廷福谄媚笑道:“云大人久历江湖,轻功超卓,那小子能有多大本领。贤弟,你这是太过
虑了。”云燕平微微一笑,玉罗刹在心里也几乎笑出声来。
云燕平走出房门,施展轻功本领,一按檐角,飞上顶楼,却不知玉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