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是三明治,还有果汁,牛奶。
藤原家的男人放下报纸,看了我一眼,却对夏目说,“贵志,今天我送你们去学校吧。”
夏目嘴里含了一块面包,也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笑着说,好。
前两天,滋叔叔已经联系好了夏目的学校,让我以转校生的名额转入夏目的班级。学校那边,已经打好关系了,今天让我去报到。
“连月也要去学校了,家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真是无聊啊!”
滋叔叔说塔子阿姨一把年纪还撒娇,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塔子阿姨没理她,却帮我们各自倒了果汁。
我从未想过自己还要开始校园生活,和夏目换好衣服后,便坐进了滋叔叔的车里。车子慢慢开着,路边的稻田始终垂着金色的谷穗,从我眼里,缓缓后退。
家里的那只猫,趴在墙头打着呵欠。
滋叔叔开着车,说道,“月,真是没想到前两天的模拟测验,原来你早就学完了高中课程。但我们还是希望你可以去学校,不光是为了学习。你还年轻,日子才刚刚开始,很多事情也都才刚刚开始。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忘了吧。还有贵志,你也一样,你们现在正是花样年纪,学习不只是你们去学校的唯一兴趣。等到毕业,你们长大了,老了,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怀念,是件幸福的事情。你们明白我的话吗?”
耳边听到夏目温柔的笑声,“滋叔叔,你的话,我明白了。嗯,我会让自己有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且,我觉得自己已经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并且过得很开心。”
他们的笑声,似乎说着不关我的事情,我没有仔细听。右眼,看着车窗外,在稻田里跳跃的奇怪的影子。
一群白色。
好像是妖怪。
“月?”
“月?”
有人摇我的胳膊,我回过神,看到那个坐在旁边,连笑都那么干净的夏目,正对我微微笑着,声音和着风声,娓娓而来,“月,刚刚滋叔叔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没有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答案,很冷淡。
并且态度已经明显表现出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夏目像是受惊般放下他的手,滋叔叔也只是干干地笑了几声。
很快,到了学校。
滋叔叔的笑着看我们走进学校,很久之后,才开着车离开。
夏目走到身边,忽然说道,“我被接来藤原家生活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坐着滋叔叔的车子来学校呢。滋叔叔上班的方向,和学校是两个方向。呃,其实挺远的。月,其实我是沾了你的光,呵呵……走吧,我带你去班级。”
他的笑意很淡,声音很淡。
淡到有时如果不仔细听着他,看着他,你会错过一些短暂而又深刻地风景。
可惜,我不愿在那不属于我的风景里过多深入。在夏目去卫生间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开了,在校园里穿梭,停在后院的围墙上。
晒着太阳。
眼睛眯成一张线,头也晕晕的。
我不想第一天来学校就找事,但是这却不是我要的生活。早在来到藤原家第二天,我曾和他们说过,让他们不必过份在意我的生活方式,说白了,可以对我不闻不问的。但是,藤原家明显想忿了。
他们将他们认为正常的生活模式安在我身上。
不满十六的我,最正常的生活方式无疑就是去学校上学。
哪怕他们已经知道我已经修完高中的课程,仍苦心婆心地将我从一个围墙内,拉进另一个围墙。殊不知,我早已被困在那个小小的围墙里,全身已经裹着刺。
“月。”
夏目还是找来了,我侧过脸,眯着眼睛,对他轻轻地一笑,然后转过脸,看着天空,忽然说道,“夏目,今天天气真好。”
他也应了一声,天蓝得没有云,问我,怎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答非所问,此刻我被阳光融化得很想睡着。
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变得晶莹剔透。闪着温暖的光泽,在阳光下,安安静静地扑哧扑哧。我将双手放在胸口上,听到夏目慢慢靠近,叫我下来和他一起去班级上课。
“夏目?”
听到我叫他,他忽然停下。
我笑了笑,扭过头看着他,阳光下的夏目,干净清澈,始终散发着柔软的气质,叫人多看几眼,心就多跳几下,“自从我来到藤原家,没有一晚睡着过。”
夏目疑惑地眨着眼睛,不敢肯定,却又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吵我睡觉?
他不是我。
永远不懂我的污浊。
我摇摇头,说不是。其实每晚都知道他的房间都会很吵,也知道吵杂的声音,除了我,只有夏目可以看到,但我们还没有完全地捅破那层纸。
夏目再一次轻声问我原因。
声音细细,他的头发丝吹到我耳边,挠得有些痒。翻身时,我却从墙上掉了下来,夏目虽然接住了我,却因为他长得瘦弱,反倒连累我和他缠在一起,摔在地上。
“上次你撞在我身上,今天我撞在你身上。扯平了。”
笑声,慢慢地从我身上传染到夏目的眼睛里。
他温柔地笑了。
夏目想起身,我却不想动,脸始终埋在他的脖颈里。他身上,有着干净的味道。
闻多了,心跳得厉害。
夏目没有推开我,却一脸担心,问我,怎么了?
我摸着他的头发丝,笑得很淡,“趴在你身上,让我忽然想睡觉了。”
他为难地说不行。
脸却囧得红了。
我笑坏了,趴在他肩上咯咯地笑,顺便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夏目不满地咧起嘴,“我现在虽然很想在你睡一觉,但是你太瘦了,咯得人睡不好。”我慢慢收起笑意,有些不舍地在他身上又趴了一会,这才松开他,拉着他从地上起来。
“月?”
夏目像是不认识我似的,怔怔地看着我。
“夏目,有事?”
他摇摇头,低下头,小声说道,月,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轻轻地笑着,看着因为过份直视我的美丽而害羞地红着耳根的某人,隐隐作疼地点点头,“那当然,我长得像我妈。”
夏目害羞之后,还是没有忘记将我拎到他们班级报告。
一路上接着我没有放手。
生怕我又跑了。
到了二班门口,便听到他们班里的同学,冲着他打趣,“夏目,你也有迟到的时候啊?”
“夏目,第一节课都结束了,你怎么才来?”
看来,夏目在这个学校还有点人缘。
不过,在夏目脸生尴尬,想要解释迟到的因由时,发觉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又再次静静地看着我,与他们的好奇不同,多了几分羞涩。
“夏目,他是谁啊?”
夏目的一个女同学,戴着眼镜的一个女生,眼睛看得心花怒放。
在他们好奇、惊艳的目光里,我已经坐在了空闲的位上。
头偏向窗边,静静地发呆。
不愿掺和他们的热闹。
有时,夏目想和我说话,我的神情也是乏而倦。
基本上都是敷衍。
一整天的学校生活,就在我暗自趴在桌上补觉时,却不知关于我这个转校生的传闻已经迅速,并且凶猛地散步在这间校园。
准确地说,自己是耳边的声音吵醒了。
坐在隔壁的夏目,见我醒了,笑了笑,“你睡了一下午,睡得很香。”
我睡得一点都不好。
只不过,比起藤原家过份地宁静,这里吵杂的声音,至少让我有些安心。只不过,吵得太厉害了,我看了看门口,不知何时,挤了不少的学生,东张西望,我问夏目,“那些人围在那里在看什么呢?”
很轻的笑意,从夏目的嘴边流了出来,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在我等了很久之后,夏目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笑着说道,“月,他们是在看你。”
哦,原来是这样,也只能是这个了。
我变笨了,并且笨得可以,居然会问夏目那么一目了然的问题。
一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喝东西,夏目见我睡得沉,中饭的时候,不太忍心叫醒我。不过,却给我买了面包,还有饮料。
我肚子饿了,干脆而又利落地撕开了面包的包装。
夏目帮我拧开了饮料。
虽然门内,以及门外,一直被人盯着看。
我依旧一边吃,一边喝。
然后,背负着他们惊艳不已的视线去了卫生间。十米不到的路程,不知有多少人过来搭讪,而我,只能回以那张和母亲一样漂亮的笑容。
很浅,很浅的笑意,没有任何感情与意义。
头低在水龙下,冲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头发上的水已经滴湿了衬衫,我用袖口擦干脸上的水珠,一张手帕,递了过来,连带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我面前。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你是?”
“你是夏目班上今天刚转来的秋荷同学吧,我是五班的多轨。你头发湿了,不介意的话,用我的手帕吧,已经洗干净了。”
我从她身边经过,抽走了手帕,低声说了句,谢谢。
回到班里,班上一个男同学看了我一眼,心情低落地坐在位上,垂头丧气地发牢骚。夏目,和其他同学一起安慰这个叫西村的同学。
那天,我没有用她的手帕擦水。
只是一直攥在手里。
手帕洗得很干净,并且在阳光下晒得很香。
放学后,夏目见我还盯着手帕发呆,似乎已经知道它的来历,笑着叫我收好,然后收拾书包,一起回去。路上,和班上的其他同学顺了一段路。
一整天,我几乎没有说过话,夏目以为我是怕生,他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起了他以前的生活,那段频繁转学,居无定所,甚至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日子。
当他再次谈起那段孤单的日子,我忽然停下不走了,停在那片金灿灿的稻田旁。
听着风缓缓吹过。
风涟起很深的秋意,我微微上前走了一步,被人从背后拉住了。
“月,危险。”
他摇摇头,不让我再往前多走一步。
往前踏一步,就会跌落。
我们过了小石桥,发生了意外。夏目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丢下一句,他忽然有急事要办,让我先走。然后慌张地夹着他的书包跑走了,将我一个人丢在了野外。
只是,我清楚地看到夏目的身后,跟着谁也看不见的怪物。
他把它引得很远。
回去的时候,夏目家的那只肥猫从家里跑了出来。它停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匆匆地跑向我的身后,临走时,瞄了我一眼。
一种窥视的目光。
路上有几个小妖怪拦着我的去路,并且带着恶意。
然后,我杀了它们。
我去溪水边洗干净双手,从口袋里摸到了那个女生给的手帕。洗得干干净净,闻着很香。贴身收好之后,我摸了摸右眼皮,垂下数秒,然后望着天,望着身后的那片森林。
夏目在森林里消失了很久。
回过头去找他的时候,发现这个陌生而又危险的八原对我构不成威胁。
或许是右眼的缘故。
森林里往深了走,不一会,看到了地上的残枝树叶有血,还有禽类的羽毛,勾破的衣服碎片,以及散落的纸片。拨去前面挡路的灌木丛,我找到了夏目。
他被一个男人压在地上。
外套扔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扯掉了几个扣子,露着前胸。
书包里的课本也掉在了一边。
他痛苦地看着我。
“两位,是在打野战吗?”
压在夏目身上的男人转过身,挺好的一张脸,忽然有一条类似壁虎的东西爬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章
那个压在夏目身上的男人,叫名取周一。
迥异的神色,以及残留的痕迹,都表明他们两个人在那个森林里发生过一些事情。可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愿对我说实话。
夏目的脚崴了,名取背他回家。
我们的身旁跟着那只肥猫。
“你是夏目的?”
我白了那个男人一眼,发现先前游走于他脸上的壁虎,溜到了他的脖子下,不免多看了几眼,发现名取周一笑眯眯地看我。
“你在看什么?”
他在试探我,连夏目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还是白了他一眼,说得有些冷淡,“我在看你那美丽的脸蛋,还有雪白的脖子啊。怎么?不给看啊?”
我的语气明显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
他摆明不在意。
甚至装作没有看见,故意扭过头,和身后趴在他肩上的夏目聊了起来。
明明盯着我,却不理我,只是和夏目一人说话。
我走得慢,故意落在他们身后,就连那只肥猫也回过头盯了我一眼,然后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而他们,还是只顾说笑,只有夏目有时回过头,笑着让我跟紧。
名取听到夏目的声音,转过身,冲我笑了笑,“走得这么慢?你的脚也崴了吗?”
我瞪着他,“滚。”
在夏目小声地替我的无礼向名取道歉,我瞪了夏目一眼,“你也给我滚。”
名取却莫名地哈哈大笑。
夏目囧得里外不是人。
走到他们前面。我的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身后。我知道身后,名取背着夏目。夏目觉得羞涩,三番两次逞能,非要自己下来走。名取不许,固执地让夏目老实地呆在他身上。
而他们,只知道我慢慢地走在前面。
夏目以为我在生气,喊我的时候,我转过身,让他们清楚地看到了我的右边表情,浅浅地笑过,然后继续回家的路。
而我的左边,有东西飞了出来。
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到家了,院子旁的那棵老树,树上的白花还是落在了栅栏内。黄昏下,火红火红的夕阳照在院里,斑驳无处可藏。
“喂,夏目家的,过来,帮个忙。”
上楼后,名取从藤原家找到药箱,帮夏目清理伤口,需要帮手。
除了脚崴,夏目的膝盖跌破了,血流在裤子上。脱下来,难免会撕皮带血的,没有办法清理伤口。我从夏目的房间找到剪刀,准备下剪的时候,夏目有些害怕,问我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名取,他显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