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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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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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李娜喝完汤,门坎差不多把米线吃完了。李娜揭开盖子,对门坎说:我吃不了,给一点你吧?心兰在这个时候总是不出声,分一半给他。门坎把碗推了过去,李娜用筷子小心地挑着米线,好容易才分了一小半过来。门坎说:够了,你一天没吃饭,吃多一点。这餐饭吃了一个小时。吃完了李娜才说:早知道这么快吃完,就不来这里吃了。门坎说:可以再找个地方继续嘛。李娜说:我们去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在市中心,是家西餐厅。格调比较高雅。但价钱也比别的西餐厅贵一倍有多。去那儿的都是有钱人和情侣。一到正餐的时候,车位全满了,但去的人还是很多。门坎到的时候,还没过正餐时间,找不到车位,只好兜过两条街,然后走回来。

  咨客长得很像巩莉,客人都叫她小巩莉。据说很多客人是冲着她来的。门坎每次来时她都笑得格外灿烂,让门坎起了一种得到垂青的感觉。据说有些有钱人想包她,她没答应,宁愿每天在门口站十二个小时。不管是不是真的,门坎听到这种传闻,就对她心生好感,见到她时都回她一个笑脸。

  他们找了个靠边的座位。门坎的为人一向比较低调。他在南村也算是头面人物,但普通市民并不认识他。认识李娜的人倒是不少,她的上镜率高,经常在一些大型活动中抛头露面。门坎和李娜一坐下,就有一些人扭头看她们,然后窃窃私语。门坎知道是在议论李娜。这些天,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汉风企业,很多人在推测这件事有多大,会牵涉多少人。刘健吾的位子还稳不稳,如果不稳,谁会接替他。听说他儿子逃走了,国际巡警正在追捕。很多细节讲得头头是道,像亲历一样。服务小姐过来招呼他们,问他们要点什么。门坎让李娜先叫,她点了个三色雪糕,门坎叫她再叫,她说够了。门坎点了份奶茶,然后叫了个果盘、一份开心果、一份水煮花生。

  服务员全是清一色的青春少女,衣服不光红得鲜艳,还很薄,很透明,身体的一半露在外面,给客人的视觉刺激很强烈。这是台湾佬爱搞的小伎俩,门坎估计这家西餐厅是台湾人开的。靠窗的那桌客人在摇骰子喝酒,一些客人在打牌,大多数客人在聊天。门坎不知道跟李娜聊什么,他们只能就所见所闻发些感慨,谈话不能深入,也没法深入。在冷场的时候,门坎就把目光投向大厅里的客人,看她们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李娜就低头用小匙子挑着雪糕,轻轻塞进樱桃小嘴里。她吃雪糕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心兰。还有她抬头时那一瞬间,眉毛轻轻往上一扬,也是与心兰如出一辙。门坎不敢看她那些细小的举止,看一次心痛一次。李娜吃完了雪糕,招手叫服务员过来。她说:上啤酒,纯生,先来一打。门坎一听吓了一跳。喝这么多,想一醉方休呀。他说:先来半打,不够再叫。李娜说:呿,我一个人就喝半打了,来一打。服务员一会儿把啤酒送了上来,两人也不要杯子,拧开盖子就这么对着瓶口喝上了。两人也不说话,喝闷酒,喝完了满上,说:来,干。这样喝法很容易醉,门坎后来就讲了几个笑话。全是怕老婆的,李娜听了笑得一塌糊涂,笑完了喝得更猛。

  喝酒喝到深夜一点多,客人已经走得稀稀落落了,就剩下门坎这一桌和对面角落那一桌了。李娜似乎还不想走。西餐厅是一点钟关门,但一般不赶客人走。门坎说:走吧,人家要关门了。李娜说:再找个地方喝,去歌厅。门坎一听歌厅就怕,自从心兰走后他就不再去歌厅了,他只是偶尔去桑拿。有客人要去歌厅,他就让别人陪。门坎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家。李娜说:我不回家,我不回那地方。我要把那套房卖了,卖给你吧。不行,卖给别人。门坎说:不回家也行,但要离开这里。李娜走起来有点晃悠悠的,她是喝高了。门坎只好扶着她,一手抓住她的手提包。李娜一旦有了依靠,整个人就靠在门坎的胳膊上,门坎觉得她很沉重。小巩莉替他开了门,还问他要不要帮忙。门坎摇头表示不用。小巩莉就说:欢迎再来。门坎心想你这地方还是不来的好,来一回醉一回。心兰以前也爱来这儿,常常喝醉。为此门坎骂过她很多次。他就想不明白,天天在歌厅喝酒,好容易不用去歌厅了,应该休息一下才对,可是来酒吧也喝,来西餐厅也喝。喝酒似乎已经是一种瘾,不喝不知道怎么打法日子。门坎后来对娱乐场所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就因为她们身上太多坏习惯,太多职业坏习惯。

  门坎把李娜扶上车,把车发动了,问李娜去哪儿。李娜把头靠在座椅背上,不停地吁气。双手放在胸口,好像胸口痛得没法忍受。她说:去哪儿都行,只要不回我的家。心兰也有抚胸的习惯,她说心口痛。有时吃完饭就会这样,有时做完爱也会这样。门坎带她去检查过,去过省城和北京的大医院,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门坎把车开到了丽晶,那里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总统套房。门坎有时在那儿休息。那张大床除了自己,就是文娟睡过。跟心兰同居的时候,丽晶还没有峻工。丽昌开业的时候,心兰已经走了。当时门坎有太多遗憾,觉得心兰跟自己在一起,付出的多,享受的少。这也是他对心兰念念不忘的一个原因。丽晶的这间总统套房有一半是为心兰准备的。心兰租的房子安全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可老有保安骚扰,深夜有人去查房。门坎有一晚在那里留宿,保安又去查房,因为门坎在,心兰没敢开门,保安差点把门砸了,后来倒是没砸门,却把门锁住。这几个保安自然给门坎清理掉了。但那地方给门坎的感觉很不好。他知道无论在哪儿给心兰买房,都会有治安问题。除非在自己的领地。可总统套房还没建好,心兰就失了踪,这个愿望一直无法了结。就把李娜当做心兰,实现这个愿望吧。

  李娜的脸红得像樱桃。喝多了酒,她仍然吐气如兰。这就是女人得人爱的地方。男人喝醉了酒全都臭烘烘的,好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李娜喝多了,人却很清醒。门坎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刚脱开手。她就说:别让我一个人在这儿。说着就想起来。门坎说:我不会走。我去给你调水。李娜冲凉的时候,门坎坐在客厅里,他把电视打开,翻了几个台,没有找到好节目,就点了根烟,吸了一大口。

  李娜突然从浴室走了出来,她头发全湿了,全身水淋淋的,仅用毛巾围住了下身。门坎像进入了梦幻之中,他觉得站在那里的女人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心兰,是他梦牵魂绕的女人,那个以为已经从生活中消失了的女人。心兰说:过来,帮我搓搓背。门坎说:好,你先进去泡着,我就来。门坎把外衣脱了,扔在沙发上。然后走进浴室,再把内衣脱了,扔在洗衣桶里。他从衣架上取了条毛巾,把下身围住。慢慢走进了心兰浸泡着美丽身躯的浴池。心兰坐在浴池里,水浸过了肚脐,她的乳房圆润无比,像白面馒头。由于喝过酒,乳房以上的皮肤上起了些红晕,她的皮肤白如凝脂。门坎在手上打了些沐浴液,在心兰背上轻轻搓了起来。他以前经常帮心兰干这个活,搓完了背,还要一次次用清水冲洗。心兰说那是保养皮肤的好办法。门坎却说是糟蹋他的体力的好办法。反过来,心兰又给他搓背。她搓背就像挠痒痒,门坎叫她用点力,她说已经是吃奶的力气了。门坎说:吃奶的力气还不行,要用做爱的力气,于是他就在后脑门上挨了一掌。

  两人在浴缸里折腾了大约一个小时,给蒸汽薰得有点晕乎乎的。这才从浴缸里爬出来。门坎从柜子里抓了条毛巾,先替心兰擦身,接着替自己擦身。擦完了身,门坎才从衣柜里找睡衣。要给心兰找睡衣时才想起没给她准备。因为心兰已经死了,那面前这个女人是谁?面前这个长得跟心兰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谁?她说她叫李娜。那个女人自己找了条干毛巾围在身上。她自我感觉良好,轻轻地走了过来,把自己吊在门坎的脖子上,先在门坎脸上亲了一口,跟着咬住他的耳朵。这些亲妮的举动尽管跟心兰的习惯完全相同,却激不起门坎的反应。门坎轻轻拿开李娜的手,说:对不起,我把你当成了心兰。李娜说:如果我就是心兰呢?门坎说:心兰死了。

  李娜在凌晨两点钟离开丽晶的总统套房。她走的时候,门坎下意识地看了一个手表。他想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走行吗。可他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起身去送她。门坎留不住李娜。他对李娜说:夜深了,外面不安全,你凑合住一晚,天亮再走。一旦没有感情,连说话都干瘪无味。李娜说:不属于我的地方,留下也没意思,还不如去街上散散心。她当着门坎的面把围在身上的毛巾解了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有了刚才的经历,似乎也没有什么羞耻可言。门坎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李娜的肉体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可这会儿在他眼里是透明的,就像一件家具,一个摆设,最多是一道看惯了的风景。那道风景走出去大半个小时了,门坎才觉得心里不安。夜深人静,她不会遇上坏人吧?就算没有坏人,她会不会想不开?毕竟她面临着又一个命运的转折关头,而且孤苦无助。门坎说,不行,得看看她回去没有。门坎一边穿衣服一边打李娜的手机。手机响了几遍,就是不接电话。门坎穿好衣服后,拔通114查到了李娜的住宅电话。也是没人接电话。再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听,从电话里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在电话前喘气。门坎估计李娜去了哪个酒吧喝酒。她本来已经有点醉了,再喝肯定会醉得不省人事。

  门坎下了楼,把车开出来。找找看吧,就算是帮自己。南村这么大,酒吧又多,去哪儿找呀。门坎开着车一条条街乱转圈。先去了一条平时人气较旺的街道。那儿有七八家酒吧,一家家看过去,问过去。都说没有见过。在一家酒吧,看见一个背影很像李娜的女人,独自一人在喝酒。可走过去一看,是另一个女人,已经把自己喝得乱醉如泥。还在找服务员要酒喝。不知是什么事把她愁成这样。要是平时,门坎可能会过去跟她聊两句,再做做好人把她送回家。可今天他得去找李娜。门坎走到门口,对里面的女人放心不下。就把领班叫了过来,叫他叫部出租把那个女人送回去。说着从钱包里拿了一百块钱。领班说:往哪儿送呀?问她地址她不讲。门坎说:翻翻她口袋,或者找找她的电话记录,再不行,就打电话报警,记着,不要把人家赶出门。领班说:怎么会呢?她不走我们就陪着。门坎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主任,叫他来照顾这个女人。然后门坎才想起来,可以找多几个人来找李娜呀,他总觉得这天晚上李娜可能会出事。早一分钟找到她,说不定就能救她一命。这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吗?自己怎么放不下呢?门坎给刘新的家里拔了个电话。刘新说:老板,几点钟啦?还让不让我睡觉?门坎说:谁让你干这一行?出任务了。刘新听了门坎的介绍,说:行,我给巡夜的兄弟打声招呼,让他们跑一跑。

  那时已经凌晨三点,这就是说他已经找了一个小时。可是只听到李娜的手机声音,就是不知道她人在何方。门坎任由汽车往前驶去,发现自己进了南城别墅区,门坎记得清音和徐兰就住在这附近。在家养病的时候,两个女人还想让他搬到这儿疗养呢。门坎不由自主地降低了车速,汽车差不多在原地缓行。这时刚好路过一栋空置的别墅。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叫。那声音尽管很微弱、暗哑,几乎听不见,门坎还是捕捉到了。他立即把车灯对准别墅,按了几声喇叭。然后他打开车门,就向别墅跑去。就在这时,从别墅里跑出三个男人,跟着传来女人的哭泣声。门坎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是一门心思地把她当成了李娜,一点也没想到自身的安危。

  三个男人站在别墅入口处。里面的女人跑了出来,她披头散发,身上几乎全裸,一条裙子撕成了碎片,就像一条围巾一样搭在身上。女人刚出来,就给左手边的男人一手抓了过去。女人哭着呼救,对门坎喊:大哥,救我,救我。门坎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清醒了,意识到自己不光救不到人,可能还会惹上麻烦。那三个男人一点也没有逃走的意思,反而摆好了架式,等着跟门坎大干一场呢。门坎拔出手机就按了呼出键。他得向刘新报警。

  静夜里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跟着一声脆响。门坎觉得全身一震,他不由自主地把手垂了下来。手机掉在地上,里面传来刘新急促地呼叫声。刘新显然也听见了枪声,他问在哪儿,在哪儿。门坎觉得胸口热呼呼的东西正在汹涌而出,他本能地伸手按在胸口,鲜血立即渗出了指缝,顺着手指往下滴。门坎知道自己中了枪,这是他没想到的,他竟然中了枪,而且中在胸口。他往下蹲了蹲,想把电话捡起来,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那个女人听见枪响,吓得停止了哭泣,跟着她看到门坎倒在地上,那个高大的男人倒在地上却缩成了一团。她绝望地抽泣起来。

  门坎倒下去的地方离清音和徐兰的住处仅十米之遥。那时清音正坐在厅里看夜场电影。那是一部警匪片。枪响的时候,清音听到了,但她以为是电影里面的,没有引起警惕。第二天十点多,清音和徐兰吃了早点,下楼去买菜,发现十五栋门口围着一堆人,旁边停了两部警车,几个警察站在人群里面。

  清音说:出事了。

  徐兰说:大概死了人,别过去了,我怕见死人。

  两人于是择近路出了小区,向桂花市场走去。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清音红色的长裙在金色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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