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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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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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娟强忍着横身的难受劲,强迫自己起了床。她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额头开始发烫。她用冷水擦了把脸,刷了牙。挑了一件裤头比较松的黑色西裤穿上,上身穿了件白色带浅黄色碎花的衬衣。从宿舍到医院平时是半小时的路程,文娟今天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医院门口,她觉得口里又开始冒烟。原来起床后还是不记得喝水,刷完牙后,口腔有了水的滋润,就忘了喝水了。她四处看了一下,也没见有卖水的地方,只好走进了医院。她记得医院里有供应热水的地方,纸杯两毛钱一个。她走进大厅,看见热水罐果然在角落里,只是没有杯子。文娟走到问询处,问护士有没有纸杯卖。护士拿出一个纸杯,文娟给了她两毛钱。

  文娟一口气喝了五杯水,感觉喉咙还是热辣辣的,但肚子里似乎装满了水。她不能再喝了。这时她对着窗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然后鼻涕眼泪全出来了。

  接待文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她对文娟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几个月了?文娟说:才两个月。医生把了脉,拿电筒照了文娟的咽喉。又让她躺在检查床上,先听了一下心跳,再听了胎音,然后用手摸肚子、腹部。检查完了,文娟穿好裤子。医生爬在桌上写处方。文娟说:医生,不要紧吧?医生说:谁敢打包票,先吃点药吧,看看情况如何再说。文娟想要确切的信息。她一定要知道是否对肚子里那块肉有影响,影响有多大。医生说:这要看情况,要看孕妇的身体状况,抵抗力有多强,还有胎儿的状况。不过一般来说,都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影响。文娟说:影响?什么样的影响?医生说:畸形以及其他疾病。文娟问:那别人遇上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做的?医生说:难讲,也有把胎儿拿掉的,也有生下来的。文娟说:生下来的又怎么样?医生说:有正常的,也有畸形的。你问的真多。文娟说:医生,照您的意思,我是不是也该拿掉?医生说:我可没有这样说。

  文娟从医院出来,觉得还是茫无头绪,她折腾了一上午,等于白折腾,还是得自己拿主意。她想起了昨晚的梦,觉得这是上天在给她暗示什么,她基本上下定了要把这块肉拿下来的决心。星河得知她有了身孕多么开心呀,等于白开心了一场。文娟想不管星河愿不愿意,都要把孩子拿掉,不能心慈手软,免得日后后悔。反正自己身体也不算差,大不了再生一个,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现在生下来还是一个黑孩子。不生下来也罢了。文娟想通了就觉得感冒好像也不那么严重了,但她还是把医生开的药吃了。她勉强自己吃了点东西,爬到床上躺下了,等星河回来。

  星河中午回来了。他带了两个快餐。他把饭桌摆开,到床边拉文娟起来吃饭。文娟说:我不舒服,不想吃。星河说:你整天睡懒觉,当然不舒服啦,快起来吃饭。文娟起了床,走进客厅里,坐在沙发上。星河把饭盒放在茶几上,共有四个饭盒,两个装菜,两个装饭。文娟把饭盒打开,一个是菜心猪耳朵肥肠,一个是波菜鸡蛋叉烧。文娟吃了点波菜,再吃鸡蛋就想吐了。她把饭碗放下了。星河说:怎么不吃?不好吃?文娟说:我感冒了。星河说:怎么搞感冒了?昨天还好好的,那你上床休息吧。我下午还得去找工作,存款差不多用完了。他几口把饭菜吃完了,又抓起文娟的盒饭。文娟说:我想把肚里孩子拿掉。星河说:什么?你说什么?文娟说:我感冒了,肚里的孩子不能要。星河跳了起来:谁说的?感冒跟孩子有什么关系?文娟说:我说的,医生说的,大家都这样说。星河说:乱弹琴。你敢拿掉,我就跟你没完。文娟说:你跟我急有什么用,这一切还不是怪你。星河说:怎么又怪我了?你自己不注意身体,关我什么事?文娟说:都怪你一时冲动,昨天非要跟我做爱,做完了也不帮我把湿衣服换下来,也不帮我盖床被子,只顾自己跑进厕所里快活。星河说:他妈的,我为了不刺激你,射精都不敢,自己跑到厕所里解决掉,我怎么知道你衣服全湿了,你自己不会起来换吗?你才怀了几天孕,就准备做少奶奶了?文娟一听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个死打靶鬼没有一句安慰的话不说,还存心刺激她,什么话他都讲得出来。文娟一哭起来就没个完,她的气可长啦。星河劝了两句,没什么效果,也不想劝了。文娟说:你滚开,滚远一点,我讨厌你,不想见到你。星河说:好,我滚,我滚,我滚了看谁来照顾你。文娟说:不用你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星河说:好吧,你自己照顾自己,不过你记着,你干什么都可以,就是别把俺儿子拿了。他穿上衣服,呼地走了出去。在他身后,门咚地一声关上了。

  文娟也不敢太伤星河的心。他叫不能拿了他儿子她还真不敢拿了,尽管她心里十分担心,担心生出来一个怪物,就算不是怪物,缺条胳膊缺条腿甚至缺块肉就不知该怎么办。她有个远房嫂子就是怀孩子时得了感冒,生了个儿子,是豁嘴。两夫妻后来为这个天天吵架,又没钱为孩子治病,就想再生个男孩,偏偏跟着来的全是女孩。等到儿子十几岁了,才想着凑钱给孩子治病,凑足了钱一打听,早不是原来那个价码了,翻了十几番。老婆一听绝了望,躺在家里喝了农药,把四个孩子留给老公。后来还是表姐清音给了点钱把孩子的豁嘴缝上了。文娟回家时看到了这孩子,漂漂亮亮的,就是上嘴唇看了让人不舒服。这后天再怎么整就是不如先天的。文娟在床上躺了会儿,觉得老这样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就爬起来,走到客厅里,在沙发上坐下。后来她开了电视,看一个香港电视剧,一直看到星河回来。星河进了门,看见文娟在看电视,就说:起来了?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全是海鲜。文娟本来不想理他,他们在一起一年多,平时没少闹别扭,但还没真正吵过架,如果现在就和解,今天也可以不算吵架了。再说肚里这块肉毕竟是两个人的,还是得两个人商量着办。文娟说:讨厌,你不知道感冒了不能吃海鲜吗?星河说:是吗?有这规定?我可是第一次听说,今天我有口福了。看他乐呵呵的样子,文娟想生气也生不成了。

  一会儿开饭了,一样海鲜也没上。文娟说:海鲜呢?星河说:洗干净了,在冰霜里冻着呢。文娟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新鲜的不是,要吃冰冻的?星河说:我能吃吗?你平时最爱吃海鲜,现在只能看着我吃,还不把口水流光了。文娟想想也对,星河没其他好处,就是对自己百依百顺、体贴入微。她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星河一激动,抱住文娟就想亲她的嘴,文娟推开他,说:不行,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星河才不管呢,先亲了个够。两人吃着饭,文娟问找工作的事进展得怎么样。星河说:嗨,差点忘了,今天运气真是不错,你知道我碰到谁了?文娟说:碰到谁了?星河说:碰到李铭了,这小子现在发达了,开了个画店,来买画的人没断过。他听说我在家闲着就让我过去帮忙,我问他多少钱人工,他说讲什么人工,你没钱就来拿,这小子口气可大了。文娟说:你原来不也是这德性。星河叹了口气,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年我出钱帮他出画册,现如今要靠他给口饭吃。文娟后悔提起过去的事,扫了星河的兴,他近来难得开心一回。文娟就劝他想开点,大丈夫能屈能伸,再说跟李铭打下手也不是辱没了你,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星河说:是啊,何必自寻烦恼。吃饭,吃完饭再让我好好亲热你一回。文娟说:你敢,从今以后,你睡大厅,直到小宝贝出生。星河一听跳了起来,他说:你同意了?把他生下来?文娟说:我几时违背过你的意愿?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星河说:担心什么?没事的,小小感冒,还能吓着我儿子。

  二

  文娟在十月生产,生了个儿子,七斤八两重。护士说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将来一定迷倒不少女孩子。文娟听了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她的儿子,她有后代了。儿子一下地,她就强忍阵痛把头抬起来,看见儿子四肢健全,脸上也没缺什么,哭声潦亮,心里那块石头才算下了地。她叹了口气,算是把几个月来罩在心里的那块阴霾驱散了。星河在李铭的画店里干得很好,李铭出钱把他原来卖掉的那部车又买了回来,文娟出院时星河就开着这部车来接她。她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星河天天给她送花,又请了个大妈,天天炖鸡汤给她喝,把全医院里的孕妇都羡慕死了。大妈很有经验,以前侍候过好几个产妇。每天该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做她肚里有本帐,星河和文娟放手让她干。

  没到两个月,文娟已经觉得以前的衣服全穿不下了,她好像整个大了一号,开始变得丰满起来。一开始她还怕星河不喜欢她发胖,想控制饮食,可星河看到她日渐丰满,似乎更喜欢她了。两人在床上亲热,星河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她的丰乳肥臀,把正经事给忘了。文娟说:看我肥的,腰都没了。星河说:我就喜欢你丰满,压起来感觉就是不同,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要不是听见你呻吟,我还以为是跟别人做爱呢。文娟说:敢情你以前爱我都是假的。星河说:我以前爱的是苗条的文娟,那时我喜欢苗条的,现在我爱的是丰满的文娟,现在我喜欢丰满的,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文娟说:你这叫朝三暮四。星河摸着文娟的乳房,觉得又大了一圈,他真有点爱不释手。听了文娟这句话,星河说:是呀,以前喜欢三寸的大波,现在喜欢四寸的大波。文娟感觉下面被充满了,竟有了一点生涩和轻微的疼痛感。星河也感觉到了,他说:生过孩子了,还咬得那么紧,你真是个骚东西。他说着开始动了,文娟忍不住呻吟起来,疼痛感很快变成了快感。这是生完孩子后第一次做爱,他们好像全变了个人一样,星河不断变换姿势,每变一次文娟都能达到一次高潮。这天晚上星河一共要了四次,文娟七次达到高潮。她起来换了三次床单。最后一次,她全身是汗,好像要虚脱了,她还从来没累成这样。她对星河说:有过今晚的经历,死了也值。星河说:等着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第二天文娟睡到了十一点。星河已经去上班了,他几时走的她一点也不知道。她觉得星河自从去了李铭的画店就变了个人,他又是从前那个自信自制坚强无比的男人了。过去两年她就顾着吃喝玩乐,过着贵妇人的生活,一点也不求上进,现在想起来真是无地自容。文娟起了床,洗刷完了,化了个淡妆。大妈看见她起来了,就问她想吃点什么。文娟说:有什么就吃什么吧,别再弄了。大妈心想这馋嘴猫变性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大妈把粥和油条拿了出来,摆在饭桌上,说:姑娘,吃吧。

  文娟正吃着早餐,听见铁门摇得山响,大妈去打开院门,李铭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文娟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李铭全身是血,脸色铁青。文娟说:李大哥,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啦?这时大妈进来了,文娟赶紧把门关上,她还以为后面有人追杀呢。李铭说:别关门,你赶紧跟我走。文娟知道大事不秒,预感到出了事的不是李铭,而是星河。她说:大妈,快拿衣服来,我要出门。李铭说:衣服也别换了,走吧。说着抓住文娟的胳膊就出了门。文娟觉得李铭抓住自己的手正在颤抖,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两人走出了院门,文娟看见星河的车停在马路边,文娟每次在路边看见这辆车就知道星河回来了,她就赶紧往家里走。今天开这辆车来的不是星河,是李铭。星河一定出事了。

  李铭把车门拉开,让文娟坐了进去。他自己从另一边上了车。文娟说:李大哥,你说句话呀,星河是不是出事了?你这样拉着我出来到底是干什么呀?李铭说:我不能说,到了医院再说。文娟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星河出了事,我看得出来,你身上的血都是星河流的,是不是?李铭还是不说话,只顾开车。他把车开飞快,眨眼工夫就到了医院。下了车,李铭又把文娟的胳膊抓住,好像怕她给走丢了。两人走到急诊室,李铭才把文娟松开,他说:星河出了车祸,我把他撞了。文娟一路上就已经猜到星河出了事,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明白一个人早上好好地出去,一转眼怎么就躺在医院里。星河给人撞了,还是他的好友给撞的。他怎么可能把他给撞了?怎么可能呢?文娟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觉得好像一个一直憋着气的人突然把气泄了。李铭赶紧一把把文娟提起来,然后把她放在椅子上坐下。他说:弟妹,你可要挺住。一会儿星河给推了出来,文娟看见他脸色惨白,像死人一样。她开始哭泣了,她哭泣着扑了过去,抓住了手推车。星河的头在那边,她只能摸他的脚,她摸着他的左腿,又想摸他的右腿,她一直摸上去,最后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文娟突然明白过来,那是星河的大腿,他的半截大腿。他的腿没了。她一松手,车就推远了,她对李铭说:他的腿没了。就一头栽到在地。好在李铭反应快,他在后面一直提防着,在她头触地的一瞬间揽住了她的腰。

  三

  文娟把大妈辞了,她对大妈说:家里的情况你都看见了,别说我们雇不起人,我还想让人雇呢。大妈还算通情达理,她说:姑娘,你别说了,大妈本来就是侍候月子的,你做完月子了我就该走了,何况还留了我一年多。如果家里不出事,文娟本来是想留住大妈的,大妈在家里做久了,她和狗娃都喜欢她,换个人还不惯呢,前几天她把这意思跟大妈说了,大妈不知是没找到新的主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一口答应了。文娟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出尔反尔的,脸先红了。大妈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她知道文娟脸皮薄,也没提这个月的工钱,收拾了东西就准备走了。文娟赶紧进房拿来了半个月的工钱给大妈,大妈说:算了,这几天就当我做了义工,钱留着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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