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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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边缘-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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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叫人开张清单,提前一星期给张伟源送去。这些礼物除了给张伟源过节,还有一部分是给他送人的。至于张伟源要送给谁,他是不管的。张伟源当了市领导后,送礼不太方便,就让门坎替他送。每到节前,他就给门坎一张清单,门坎就按照清单内容准备东西,再一家家送过去。当然是以张伟源的名义。中秋节前一天,门坎让人给刘市长准备了几种进口水果、一箱红酒、一箱洋酒,还有几盒香港月饼,他亲自送过去。

  刘市长在翠华园的住房是一个独门独院的楼房,楼高三层半,有一个四十平米的小院子。这种结构的楼房跟当地农民的房子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农民的房子户与户之间间距很小,这儿却是独院。刘市长平时很少来这里住,他习惯在周末或节假日一家人在这里团聚。知道这栋房子和这个习惯只有跟刘市长来往密切的几个人。其中包括门坎,因为门坎是张市长的红人。住在周围的居民也不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平时就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年青人出入。这个年青人总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除了每天在院子里放三次风。络腮胡子是刘市长的儿子,他的职业是画画。除了画画他对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除了家人他对任何人都视若无睹。门坎一年中要从这个独门独院出入几次,络腮胡子当他是透明的。好在门坎什么人都见过,不太当回事。后来知道张伟源也是这种待遇,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刘市长提起这个儿子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他之所以养成了一家人在这里过节的习惯,就是为了将就这个儿子,除了这儿,狗东西哪里也不去。

  刘家的院门平时老关着。门坎在门口按了半天的门铃,才有一个女人来开门。那女人按了一下电动按钮,走到一边打电话。门坎把车开了进去,指挥马仔把东西搬上楼,他突然发现草坪上站着那个人,长得跟心兰一模一样。她穿了套蓝色的西装套裙,跟心兰上班时的打扮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听清音说心兰遇车祸死了,他相信那绝对不会是第二个人。那个女人站在草坪上打电话,她打电话的姿势跟心兰如出一辙,她的声音也跟心兰一样,充满糍性。门坎盯着那个女人,双眼发直。早把自己正在干的活忘得一干二净。那个女人一边打电话一边在原地兜着圈子,当她第三次把正面转过来时,门坎终于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他几步窜过去,对着那女人就喊:心兰,是你吗?那女人把手机关了,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坎。她说:你是跟我说话吗?门坎知道自己看错了人,他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在心兰面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这就是说,面前的这个女人的确不是心兰。看她的表情那么自然,她的语调那么流畅,如果不是本人不可能表演得这么滴水不露。门坎说:小姐,不好意思,我把你当成了我的一个熟人。女人说:是吗?我是不是跟她长得很像?看你的神情,似乎跟她关系非同一般?门坎说:说不上,一个普通的熟人而已。女人说:是吗?很久没见面了是吧?门坎说:也不算太久,大半年吧。这时门坎的马仔从楼上下来了,他们站在楼梯口,看见跟门坎讲话的女人,一个个睁大了眼。门坎知道大家也把面前的这个女人当成了心兰。这使门坎的猜疑进一步加深。天下真的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吗?如果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心兰,她干吗要这样做。门坎觉得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心兰,从认识心兰以后门坎心里就没有过别的女人。他是全身心投入到这场爱情的游戏里。尽管在内心深处,他没法说服自己完全接受一个在欢场认识的女人。心兰人流后,他内心里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好像一种多年的负累突然卸了下来。可这些感觉是一闪而过的,他从来没有流露出来,就算心兰十分敏感,也不可能觉察得到。

  从翠华园出来,门坎觉得心里有一种给人掏空了的感觉。大半年过去了,心兰就像一座沉睡着的火山,突然鲜活起来,轰隆隆地往外翻滚。门坎在离开翠华园时,要请教那个女人的芳名和职业。他这样做只是想证实一下心里的猜疑。可那个女人很不给他面子。她说:乡野小女子,没有什么芳名。目前也没有职业,靠着一个亲戚混口饭吃。这简直就是心兰的语气,她对歌厅的客人冷嘲热讽时就是用的这种腔调。

  回到公司,门坎把法律室的小赵找了过来。吩咐他去查一下那个女人的底细。门坎在法律室养了二十个人,全是法律专业的高材生,有多年工作经验。最低年薪的是今年才进公司的,也有十五万。门坎花大价钱养了这么一帮人并不只是做法律顾问,他们更主要的工作是情报。每一个竞争对手,每一个合作伙伴,门坎都要了然于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孙子说的,也是门坎致胜的法宝。门坎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个天大的怀疑。当初听说心兰遭遇车祸,怎么就信以为真,居然没派出自己的情报高手去核实一下呢?还有,心兰不辞而别,有很多线索可查,可自己居然放弃了追寻。当时的态度是一切听其自然,现在看来应该还有更深刻的心理因素。

  门坎去张伟源家,给他送点过节的用品。张伟源在客厅会见客人,张阿姨把他让进了书房。进去才发现李丽坐在里面。这丫头现在成了张伟源家的常客。她叫张阿姨做契妈,顺理成章,张伟源就成了她的契爸了。有这样一个契妈契爸护着,门坎在张家简直抬不起头。直让他后悔当初怎么要对她起歪心。好在张伟源对男女间的纠葛不太上心,就算他觉得李丽是个好姑娘,也不会强迫门坎去娶她。倒是张阿姨老是要找门坎算旧帐。她说:人家一个黄花闺女,哪能由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还有没有天理?说这种话老太婆还不分场合,兴致来了就讲。门坎脸臊得像关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倒是李丽给他解围:契妈,别说了,这种人送给我我也不要。张伟源说:老太婆就是多嘴多舌,感情这东西当事人最清楚,你是白操心。老太婆说:这个便宜不能让小门白占,总得有个交待吧?他生意现在做得这么大,这其中还有李丽的功劳呢。张伟源一听,拍手叫好。他说:小门,老太婆这话有道理呀,我看哪,青春补偿之类的话就别讲哪,伤感情,你给小李一个项目,也算是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回头报个方案给我。张伟源吩咐到了,门坎不能不当回事,他连连说好,心里琢磨着要智囊团给他出个什么项目。没想到李丽说话了,她说:我不要他出项目,要搞我就搞健康按摩。阿姨腿脚不好,张叔腰疼,以后我全包了。张姨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她真是没白痛李丽。这种话从李丽嘴里说出来,居然没有谄媚的味道,因为大家都知道李丽心直口快,她有什么说什么。门坎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李丽了,这人是直爽,但坦白得让人无法忍受。

  门坎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李丽给他送了杯茶,然后坐回张阿姨身边,跟老太婆闲扯,她那样子简直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张伟源一对儿女都在国外,儿子在加拿大,女儿在美国,最近一次回来也是两年前。有了李丽这么一个义女,这个家才像个家。张伟源仕途正旺,想巴结他的人多,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做,就是没有人可以替他做儿女,偏偏李丽做到了。她十分适宜地填补了这个家庭的空白。门坎有时候就想,这大概就叫命中注定吧。

  李丽今年的势头也是旺得不得了,苏李淑娟医院在她的主持下开业,她主理的健康按摩也是热火朝天。这家医院从接受认捐到立项,再到上项目,再到开业,实际操作的都是门坎,但出头的却是李丽。这是张传源的意思。他是要李丽独挡一面。但是让李丽打理一个健康按摩部还行,要让她建设并打理一家医院,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好在李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也有点头脑,她从外省招了个业务院长,自已就挂了个虚名,主要精力放在健康按摩上。那些按摩小姐都是护校毕业的,是她亲自从云贵等边远省份招来的,招来后还下了很大的功夫培训。一个个给她磨练得手下功夫十分了得。这地方门坎也经常光顾,一开始是陪领导,来得多了,感觉还真不错,自己也经常跑来按一按。心里觉得李丽这丫头还真有一手。这些年算是没有白过。就是这丫头整天对自己黑口黑面的,见了面就装做不认识,自己主动打招呼她也爱理不理的。这可是当初自己对她的态度,如今整个反过来了。

  张伟源送走了客人,过来陪门坎聊天。在张伟源家里,他从来不谈公事,两人就聊些闲天。这是门坎跟张伟源的友谊长盛不衰的诀窍。政治上的同盟、生活中的挚友,这就是他们的过去、今天和未来。张伟源说:小门哪,最近有什么好书?门坎说:还真有两本,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来。门坎喜欢逛书店,找一些时下比较畅销又有一定深度的书看。张伟源知道他这个习惯,每次见了面,总是先问书,再问生活琐事。门坎的发达就是源于他在工地上看书给张伟源发现了。在他看来,这也是命中注定,他中了个大彩。张阿姨和李丽去了客厅,把书房空出来给两人聊天。张伟源说,杀一盘吧,边杀边聊。说着从茶几下拿出棋盘。张伟源会见了客人就喜欢找人下棋,门坎知道他这个习惯。每次来张家,看见张伟源在见客,心里就想又有一场厮杀了。好在他跟张伟源多年,在棋盘上也操练了无数次,两人知根知底,不用虚与委蛇,再加上下棋也是自己的一大爱好。这棋下起来就有点意思。张伟源在工作之余,不时会打个电话给门坎,开口就问他在干什么,如果正好没事,就叫他过来杀棋,有时为免给人打扰,还在宾馆里开房摆战场。门坎有一帮棋友,下起棋来热火朝天,两个人的战场常伸出了十几双手。大家看到了妙着,也不征得主人的同意,就把棋子拿走了,下到后来,根本不知道由谁主杀。这也是一种休息,大家在喧哗和争吵声中放松自己的神经。张伟源不喜欢这样,他愿意两个人静静地下,有人在旁边看可以,但不能出声,观棋不语真君子嘛。在南村,他地位高,没人敢吵他。但也没有几个棋友。

  二

  小赵把翠华园那个女人的调查资料拿出来了。门坎研究了半天,疑窦丛生。这个女人真名李娜(是个歌星的名字),芳龄二十六,毕业于湖北某大学,原藉湖北,现住环湖花园十二座五○三房。职业——国家公务员,职务——市长秘书。这后面两行字把门坎吓住了,这么年青就当了市长秘书,不走捷径是不可能的。当官不像做生意,说发就发,就算有人愿意提拔你,他还得有镇得住别人的力量。门坎知道弄一个新的身份证不会太难,弄一个大学毕业证书也不会太难。心兰原来是大专,读两年书再上一个台阶也是可能的。难的是弄一个国家公务员的身份,更难的是弄一个市长秘书的身份。心兰有这么大的本事吗?难道真的是另外一个女人?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除非是一卵双胞的孪生姐妹。门坎突然为刘市长找了这么个年青漂亮的女秘书提起心来。他真的是出于工作需要吗?奇怪的是这个女人跟络腮胡刘一奎关系也非同一般,可以在刘一奎的画室里出入的女人还真是绝无仅有呢。

  有一天跟张伟源吃饭,门坎装做无意中说起:昨天去找刘市长批项目,发现马秘书到下面挂职了,刘市长新换了个女秘书。张伟源一听就叹了口气,他说:老刘头脑发热,我担心他坏在女人手里。自古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当年你不也是头脑发热,差点把自己给毁了?门坎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跟心兰的事,心里仍然不以为然。他庆幸张伟源当初没见过心兰,不然的话,他现在看见刘市长的秘书不知作何感想。张伟源讲了这句话就把话题转移了,他不想议论顶头上司。他说:老刘原来的秘书马瑶是个人才,前途不可限量,你有机会跟他接触一下,有益无害。门坎说: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感觉还不错。谈到仕途的艰难,张伟源有时不免叹气。像他这个年龄做到这个级别的不算多,也不算少,要想再上一个台阶,可是难上加难。别看他跟刘健吾才差一级,可这一级就足以把他压死。南村也就一个刘健吾,可是有多少个张伟源呀?别看有些人现在排在他后面,鬼知道哪天就走到他前面了。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尽管还没死心,可已经有些心冷了。这种感触,他只能在门坎面前偶尔流露一下。

  门坎让小赵继续调查李娜的身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他有个预感,李娜的身世像个谜,就算跟心兰没有关系,也一定有些特别的地方。如何弄清这些特别的地方一时成了他的心病。

  这两年,门坎觉得身心很疲惫。他喜欢的女人总是来得突然,去得蹊跷,而且自己总是以貌取人。不求感情,只求性爱,这是自己的追求吗?他生意上的朋友都是这样的,也许是竞争的压力让每个人都渴望速战速决。只是他们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只有自己还没有修炼成精。在失去心兰的日子里,门坎是不谈爱情,只讲爱欲。他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在生理需要的时候,就去找林芳。那也是一个愿意对他付出而不求回报的女人(跟心兰惊人的相似),她在竹家庄买了套房,时时刻刻对门坎趟开大门。门坎在欢场混了多年,突然对欢场的女人心生厌恶,一见到林芳就没来由地烦恼,往往是跟她做完了爱就走人。这种无情无义的举动不仅让林芳大失所望,也使门坎对自己人格倾向产生了怀疑。他后来就想着给她经济上的补偿来安慰自己内心的惶惑。有一天,门坎去了林芳的房间,完事后带她去吃饭。这女人知道门坎的身份特别,跟着他不能太招人注意,特地换了身上班族穿的那种职业女性的服装,破天荒化了个淡妆。这种打扮尽管让门坎耳目一新,可她无论怎么努力也遮不住身上那种欢场女性的气质和味道。可这种努力让门坎感动,以前跟他出街,这个女人总是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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