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朗轩心中一震,失声问道:“有萧姑娘鼎力照拂我南宫贤弟,不会出甚事吧?”
萧瑶叹道:“关于照拂南宫敬一事,我本想对你说声‘幸不辱命’,谁知道四个字儿之中,竟略有变更!”
顾朗轩急急问道:“怎样变更?”
萧瑶玉颊一红,赧然答道:“字儿不变,次序略变,变成了‘不幸辱命’!”
顾朗轩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我……我南宫贤弟是……是出了什么差错?”
萧瑶答道:“失踪!”
顾朗轩听得一怔,正待继续追问,萧瑶叹了一口气儿,向顾朗轩摇头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必须慢慢细谈,从容计较!”
说至此处,在一段横倒的树干之上,坐了下来,并对身旁指了一指,要顾朗轩坐下说话。
顾朗轩虽然满怀焦虑,也不得不如命坐下。
萧瑶对他看了一眼,扬眉说道:“顾兄,我先问你,你大概在‘双松谷’口见着你的心上人林傲霜了,那位‘梅花女侠’是不是尚未削发?”
顾朗轩面含苦笑,摇了摇头。
萧瑶失声叫道:“难道你去迟一步,林傲霜业已削发为尼,或是出了其他变故?”
顾朗轩叹道:“真所谓‘说来话长’,其中变化多着呢!”
萧瑶急急追问,顾朗轩遂把自己此行的一切遭遇,向萧瑶细说一遍。
萧瑶听完,皱眉说道:“这帮凶邪,到处都有党羽,实力真还不小!”
顾朗轩道:“萧姑娘如今应该说出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的了?”
萧瑶点了点头,叙述与顾朗轩别后暗探“迷魂坳”的经过。
顾朗轩听到“赤尸夫人”聂玉倩被萧瑶以“燧人指”功力吓退,不禁扬眉说道:“这聂玉倩显然是‘迷魂坳’中最高明的人物,她既被萧姑娘吓退,我南宫贤弟怎么还会有凶险?”
萧瑶摇头说道:“这‘赤尸夫人’聂玉倩并非最强之人,在她走后,又出现一位‘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接口诧道:“‘氲氤仙姬’皇甫婷?这名号不是与昔年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有点相似么?”
萧瑶颔首说道:“顾兄的联想不错,这皇甫婷就是皇甫霜的女儿!”
顾朗轩呀了一声,皱眉说道:“那‘氤氲仙婆’皇甫霜是邪道中绝顶魔头,皇甫婷既系其女,必得真传……”萧瑶点头接道:“这妖女真不简单,是我出道以来所遇的武功最高之人……”说至此处,生恐顾朗轩有所不高兴,向他嫣然一笑又道:“顾兄莫要以为我还在夸奖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苦笑道:
“我知道武功一道,无穷无尽,怎敢小视这帮万恶凶邪?
只可惜目前情况紧急,无法抽身,否则真要在萧姑娘的高明指点之下,好好再把自己充实充实!跋粞Φ溃骸肮诵值囊簧沓删鸵膊淮砹耍也还蛔矢穸阅阒傅悖杖粲谢担憧梢宰咛死ヂ兀腋涸鹞阋业囊迥福灰竦盟先思业娜粤接铮惆愦松苡貌痪。 ?
顾朗轩知晓昆仑董夫人已是剑仙一流人物,不禁心中大喜,抱拳称谢道:
“多谢萧姑娘不吝提携,如今再请萧姑娘示知与皇甫婷相斗,究竟谁胜谁负?”
萧瑶遂说明皇甫婷剑中藏剑,以一柄春秋神物“鱼肠剑”与自己向南宫敬借用的“通天犀角匕首”斗得难解难分之事,并慨然叹道:“我与她足足斗了四百合左右,仍然胜负难分,据说她只是木小萍三名要好姊妹之一,木小萍比她还要来得高明,可见群邪实力之强,的确是不可轻侮的了!”
顾朗轩也暗惊群邪的能手之多,目注萧瑶问道:“萧姑娘与那‘氤氲仙姬’皇甫婷相斗,虽未获胜,也未落败,然则我南宫敬贤弟却是怎样失踪的呢?”
萧瑶答道:“斗到四百来合之际,我已略见胜机,自信再有百招,便可把这‘氤氲仙姬’败在犀角匕首之下……”顾朗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插口问道:
“是不是在这战局好转之时,南宫贤弟却突然发生变故?”
萧瑶颔首说道:“一点不错,在我抖擞精神,准备施展本门向不轻用的神妙招术‘天罡三杀手’,给皇甫婷尝尝厉害之际,突然听得有个女人的口音纵声狂笑!”
顾朗轩皱眉问道:“又来了一名女子,是否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另一要好姊妹呢?”
萧瑶摇头答道:“不是,发笑之人正是‘迷魂坳’的主持人,‘女屠户’华三娘。”
顾朗轩道:“华三娘这泼妇突然发笑之故,定是有甚仗恃?”
萧瑶叹道:“我一面与皇甫婷动手,一面用眼角余光瞟去,却见南宫敬似已晕倒,被华三娘横托手内,站在二十来丈以外的阴暗之处!”
顾朗轩好生惊疑道:“南宫贤弟家学渊源,成就甚高,他怎会被华三娘那等二三流的人物所制?”
萧瑶点头说道:“我当时心中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既目睹此事,自欲立即驰援,却又被皇甫婷苦苦缠住,而华三娘也乘此机会,拔足飞跑!”
顾朗轩顿足道:“我明白了,萧姑娘所说南宫贤弟的失踪之事,便是被‘女屠户’华三娘将南宫贤弟掳去?”
第五 章
萧瑶摇头道:“不是如此,你听我说,我见南宫敬被掳,大急之下,立展‘天罡三杀手’,逼退皇甫婷,追向华三娘,但那‘女屠户’业已奔出百丈之外!”
顾朗轩向萧瑶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以萧姑娘的功力造诣,慢说相距百丈,纵然再加上十倍远近,你也必可追赶得上的。”萧瑶银牙一咬,恨声说道:“不错,我确实追得上华三娘,但却无法追赶。”
顾朗轩道:“这是为何,莫非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阴魂不散,又来对你纠缠?”
萧瑶秀目微挑,叹息一声答道:“不是皇甫婷追来缠斗,是我看见华三娘在一片峭壁顶端,把南宫敬猛力掷下,然后便空着双手,疾遁而去!”
顾朗轩听得“哎呀”一声,萧瑶向他注目问道:“顾兄请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是先追华三娘?还是先到峭壁下方察看南宫敬是生是死?设法抢救!”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救人急于追人!”
萧瑶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作法,但等我绕到峭壁之下,却发现南宫敬被摔得四分五裂,简直不成人形……”话方至此,顾朗轩业已听得全身急颤,满眶热泪也扑籁籁地顺颊泉流而落。
萧瑶抽出一方红色丝巾替他拭去热泪,含笑叫道:“顾兄不必如此情急悲痛,你的南宫贤弟若是死了,我还说他是‘失踪’则甚?”
顾朗轩泪仍未止,悲声说道:“萧姑娘不必故意安慰我了,你说南宫贤弟业已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萧瑶笑道:“确实头折肢断,不成人形,但那不是真人,是个假人,仅仅罩着一件与南宫敬所穿的同色长衣而已!”
“假人”二字,委实把位“紫衣书生”顾朗轩听得满脸挂泪,目瞪口呆!
萧瑶苦笑道:“顾兄,你且想想,当我发现被愚弄时,是否满腹怒火,哭笑不得?”
顾朗轩举袖拭去颊上余泪,向萧瑶白了一眼,摇头说道:“于是,萧姑娘便把受了张三的气,出在李四头上,故意危言耸听地把我吓了个肝胆欲裂!”
萧瑶失笑说道:“顾兄为友情热,真是血性汉子,方才你那盈眶热泪,流得叫我好不敬佩!”
顾朗轩被她夸赞得有点耳根发热,只好继续问道:“萧姑娘以后如何?
请说下去。“
萧瑶缓缓说道:“那时,我再寻‘女屠户’华三娘时,早已沓无踪迹,一怒之下,遂重返‘迷魂坳’中。”
顾朗轩向“迷魂坳”中的枯柱焦椽扫了一眼,诧然问道:“莫非在萧姑娘回到‘迷魂坳’之前,坳中凶邪即已焦土而去?”
萧瑶微摇螓首,扬眉说道:“当我回到‘迷魂坳’时,坳中业已空无一人,只在适才与皇甫婷交手之处,留下了‘红衣昆仑,不过如此’等八个大字!”
顾朗轩切齿骂道:“这帮下流东西,着实刁得可恨!”
萧瑶苦笑道:“我惭怒交迸之下,无可出气,干脆放起了一把火儿,将整个‘迷魂坳’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顾朗轩愁皱双眉,目注萧瑶问道:“据萧姑娘的高明判断,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
萧瑶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对此问题,我已一再研判,认为多半是南宫敬在为我掠阵之际,看得出神……”顾朗轩听了“出神”二字,点头插口说道:
“这是一定之理,像萧姑娘与皇甫婷那种龙争虎斗,除了别有用心者外,凡属武林人物,都会看得入迷,到了出神忘己的境界!”
萧瑶又道:“南宫敬在出神疏备之下,可能中了对方的迷香等物暗算,才会悄然无声地失去踪迹!”
顾朗轩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这判断不会有错,因为南宫贤弟若非落在‘迷魂坳’群邪手中,华三娘便不会那等有把握地弄个假人骗你!”
萧瑶秀目双蹙,赧然叹道:“对于代你维护南宫敬之事,我是‘不幸辱命’,只得在此等你回来,再细商追寻群邪下落,营救你南宫贤弟之策!”
顾朗轩指着“迷魂坳”内,皱眉问道:“坳中凶邪不少,难道竟于短短时间之内,逃走得一个不剩?”
萧瑶答道:“我放火之举,一来是泄愤,二来是有逼人逃出之意,但除了整个坳中房屋齐化劫灰以外,却未见有半丝人影!”
顾朗轩略作寻思,目闪神光说道:“这种情况,必然有甚蹊跷,‘迷魂坳’中人物不少,我不相信他们能撤退得如此迅速干净!”
萧瑶目注顾朗轩道:“我的想法与顾兄相同,但却想不出所以然来,顾兄知不知道这蹊跷何在?”
顾朗轩面含苦笑,正自沉思,萧瑶忽向他微施眼色,摇了摇手。
顾朗轩诧然不解,向萧瑶投过一瞥询问的眼色?
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悄说道:“林深之处有人!”这句话儿,把顾朗轩听得又惊又愧!
惊的是敌人狡若狐狸,捷于鬼魅!
愧的是萧瑶已有所觉,自己仍毫无所闻。
就在顾朗轩羞愧吃惊之间,萧瑶又用“密语传音”向他嘱咐道:“顾兄,我去擒他,你且高歌一曲,为我略作掩护!”密语一了,顾朗轩高歌立起,他唱的是苏东坡的一阕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垂沙,萧萧暮雨子规啼!
难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他歌声才起之际,萧瑶便自蹑足潜踪地向林后走去。等到一阕“浣溪沙”唱完,萧瑶业已悄悄踅回,点头说道:“好一个‘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听了这两句词儿,便知白发坡翁依旧雄心千丈!”
顾朗轩起立转身,见萧瑶空手而回,不禁诧然问道:“萧姑娘……”萧瑶白他一眼,娇嗔说道:“我一口一声叫你顾兄,你却一口一声叫我萧姑娘,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你再若叫我‘萧姑娘’时,我也又要叫你‘老骨头’了!”
这位“红衣昆仑”的一颦一笑,均风华绝世,着实迷人,顾朗轩只得改口说道:“瑶妹的擒敌之举怎会无功?莫非那厮业已溜掉了么?”
萧瑶笑道:“这厮的身手的确相当滑溜,等我追到林后,他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娇笑说道:“不过这厮未必是我们的敌人,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而已。”
顾朗轩诧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玉臂微扬,向顾朗轩招手笑道:“顾兄你来,我带你去看首诗儿!”
顾朗轩边自随行,边自奇道:“看首诗儿?……”说至此处,恍然有悟道:
“莫非就是那隐身林后之人所留?”萧瑶点头答道:“正是,顾兄约莫再行五丈左右,便看见了!”顾朗轩走到萧瑶所说之处,果见一株巨树之上,被人削去树皮,烧枝作笔,留了一首诗儿,写的是:“南宫一脉险如何?千鬼壑中魑魅多,劝君欲救须从速,再若迟延化鬼魔!”
顾朗轩看完树上留诗,不禁眉心愁结!
萧瑶问道:“顾兄,你信不信这留诗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事关南宫贤弟的吉凶祸福,我们所采的态度,似乎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瑶指着树上的“千鬼壑”,向顾朗轩问道:“这‘千鬼壑’就在析城山中,抑或是在别处?顾兄可知道么?”
顾朗轩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只觉得这‘千鬼壑’的名称颇为恐怖,其中可能确实充满凶险!”
萧瑶秀眉双挑,妙目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凶险’二字对我们并不可怕,只苦于不知这‘千鬼壑’究在何处?”顾朗轩长叹一声道:“是啊,这留字人既对我们透露消息,又何必故弄玄虚,他说得明白一点多好?”
萧瑶扬眉叫道:“顾兄,徒忧无益,我们且设法解忧,使胸怀开朗一些,才不会灵明生蔽!”
顾朗轩道:“瑶妹说得虽对,但却何以解忧?”
萧瑶笑道:“顾兄忘了么,曹魏武的‘短歌行’中不是曾有‘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深山野谷,何来‘杜康’?”
萧瑶伸手向东一指,含笑说道:“我记得在那座山崖之后,曾见有一角酒旗迎风招展,我们且去饮上几杯,再定寻找‘千鬼壑’之计如何?”
顾朗轩当然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去饮上几杯,遣遣愁怀也好。”
两人走出松林,离开“迷魂坳”口,走向萧瑶所指的东面山崖。
萧瑶在途中向顾朗轩笑道:“顾兄,我有一桩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顾朗轩目注萧瑶,扬眉问道:“瑶妹有甚话儿尽管直说,我们虽算新交,已倾肝胆,哪里还用得着这‘请求’二字?”
萧瑶闻言,娇笑说道:“我曾听得江湖人言,顾兄不单文通武达,连貌相也英俊无匹,故想乘着你那南宫贤弟不在面前之际,瞻仰瞻仰‘紫竹书生’的俊逸风神!”
顾朗轩想不到她竟作如此请求,不禁为之一怔!
萧瑶双现梨涡,嫣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