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敬由话中听出,室内两人,一个是唐姓壮汉,一个是陈姓老叟。
这时那陈姓老叟笑着答道:“我刚才在内院伺侍庄主,是听两位来自‘天狼寨’的贵客谈起。”
唐姓问道:“来自‘天狼寨’?这两位贵客是谁?”
陈姓老者笑道:“一位是飞云道长,一位是‘崤山仙客’胡浩,其中胡浩的一身内家功力,并在‘天狼寨’中被人废去!”
南宫敬听至此处,知道上官奇猜得不错,飞云道长与胡浩正是落足在“女屠户”华三娘的“迷魂坳”中。
室中一阵狂笑,那唐姓壮汉又道:“陈兄,照你所说,敌人虽然极厉害,但有昨夜来的那位高人在此,”迷魂坳“尚有何失?对方真若敢来,无殊飞蛾投火的了!”
南宫敬闻言,暗忖这唐姓壮汉口中的那位高人,不知是什么路数?听来似乎要比萧沛、胡浩等人高出不少!
正在思索,陡然一道孔明灯光,向南宫敬藏身的屋檐之下照了过来。
原来南宫敬未换夜行衣靠,人虽以绝顶轻功贴身屋檐暗处,但腰间系丝却不慎下垂,以致露了痕迹!
一道孔明灯光照处,七八道孔明灯光向他集中投照。
跟着崩簧响处,十来支弩箭锐啸破空,把南宫敬藏身处的屋瓦墙壁射得一片碎响。
南宫敬知晓踪迹已露,遂顺手揭了一块屋瓦,飘身从檐下闪出。
身形才现,右手已扬,屋瓦被他捏碎成无数小块,以“满天飞雨”的手法发出!
那些匣弩手正待二度发箭,已被这片碎瓦飞雨打得纷纷栽倒!
室中两人,闻声扑出,果然是一个手执鬼头刀的粗壮汉子,和一个手执丧门剑的半百老者。
这两人的身手相当敏捷,才一出室,丧门剑便直刺咽喉,鬼头刀猛削小腹,两般兵刃齐向南宫敬的致命要害递到!
南宫敬冷笑一声,身形微闪,让过下三路的鬼头刀猛削,并疾伸三指,准确无比地把丧门剑的剑身撮住!
那陈姓老者哪里见过这等高明的人物?提劲猛一抽剑,竟未抽动。
南宫敬左手微弹,几缕指风便向陈姓老者的胸前袭去。
陈姓老者无可奈何,只得愤然撤剑,双足倒蹬,向后纵身。
这时,南宫敬的脑后又起了金刃劈风之声。
他轻轻一抛,使丧门剑凌空翻身,掉转剑柄。
人则直等脑后金刃劈风的声息将到头顶的刹那之间,才蓦然电疾右闪,使那唐姓壮汉十拿九稳的一招“力劈华山”。劈了个空。
在如此情形下,唐姓壮汉自然把招式用老,收势不住,闪了一个踉跄。
南宫敬于闪身之际,接着空中剑柄,趁势及时发剑,剑尖从肘下穿出!
唐姓壮汉踉跄之下,正好撞上剑尖,整柄丧门剑,足足有三分之二刺进了他的左肩!
南宫敬动作如电,霍然转身,一脚踢开唐姓壮汉的尸身,拔出丧门剑来,脱手凌空飞掷!
陈姓老者倒纵而去,因心怯南宫敬追击,特以全力施为,纵出一丈八九。
但他脚尖刚刚沾地,寒光电掣,丧门剑已到胸前!
陈姓老者惊叫一声,因已不及躲闪,只好双手勉力接剑!南宫敬掷剑的真力太强,不单使对方接剑的双手十指齐断,并飞剑贯胸,把这位陈姓老者钉在地上!
这些动作写来繁复,但却是一刹那间之事。
他于展眼间连诛二人的绝艺神威,把其余几个“迷魂坳”中的匪徒,震得一齐怔住!
匪徒们略一惊怔,又从内庄驰来四个黑衣人,向南宫敬飞身猛扑!
南宫敬已知“迷魂坳”中均是与“天狼寨”互通声气的凶邪匪徒,遂不存怜惜,长啸一声,挥掌迎去。
“叭叭”连声中,四名黑衣人,两死两伤,一齐仆倒在地!南宫敬目扫其余匪徒,扬眉叫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必平白送死?……”话方至此,有个女子口音远远接口说道:“尊驾莫要太狂,‘迷魂坳’中尚有一些人物,并非全是酒囊饭袋!”
语音才住,人影已到眼前,果然身法极快!
来的共有四人,恰好两男两女。
男的中,一个便是在“天狼寨”中见过的飞云道长,另一个是三十上下的俊品人物,身穿紫色懦衫,双目精芒炯炯,显然功力不弱,貌相也比那位“崤山仙客”胡浩还要俊美一点。两个女的,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年约三十四五,目光如刀,神情颇为阴鸷!
另一个则身着红色宫装,年约三十七八,是位美艳徐娘。南宫敬目光一扫,已猜出那神情阴鸷的黑衣女子定是“迷魂坳”主人、“女屠户”华三娘,遂向她扬眉问道:“尊驾想必是这‘迷魂坳’的主人、‘女屠户’华三娘了?”
黑衣女子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华三娘,尊驾是否也该报个名姓?”
南宫敬尚未答言,那飞云道长已在旁接口说道:“华庄主,这人叫做南宫敬,胡浩老弟的一身功力,便是于‘天狼寨’中毁在他的手下!”
华三娘哦了一声,目注南宫敬道:“南宫朋友夜闯我这‘迷魂坳’,所为何来?”
南宫敬朗声答道:“我是来找那位胡浩朋友,有事向他请教。”
华三娘一双锐目之中寒芒电闪,点头说道:“你找对了,胡浩兄确实在我这‘迷魂坳’中作客。”
南宫敬道:“既然如此,华庄主可否把胡浩请出,容我一见?”
华三娘阴恻侧地笑了一笑说道:“要见胡浩,极为容易,但南宫朋友把我手下打得四死数伤的这笔帐儿,却是如何交代?”
边自说话,边自向地上四具遗尸指了一指。
南宫敬剔眉说道:“是他们先向在下联手攻击……”华三娘冷冷接道:“不必讲甚理由,事情摆在眼前,南宫朋友毫发无伤,我手下却陈尸四具!”
南宫敬看出华三娘有心找碴,遂也冷然问道:“华庄主之意,是要我怎样交代?”
语音方落,一片狂笑,从那紫衣书生的口中响起!
南宫敬愕然问道:“我说错了什么说儿,竟惹得尊驾如此发笑?”
紫衣书生道:“南宫朋友既是江湖人,应知江湖事,难道连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规矩都不懂么?”
南宫敬也报以一阵狂笑,笑毕道:“好,我愿意‘杀人偿命’,但南宫敬颈项上的这颗大好头颅,却不肯自动摘下,诸位谁来取呢?”
紫衣书生笑道:“在下颇愿代劳!”
语音方落,人已向前走出一步。
南宫敬目注紫衣书生,沉声说道:“尊驾报个姓名,倘若南宫敬再欠下一笔血债,也好记个债主!”
紫衣书生“哈哈”笑道:“南宫朋友真个目空一切,自视极高,在下姓潘,名小安……”南宫敬听至此处,接口问道:“潘朋友就是‘邛崃派’的‘毒手三郎’?”
潘小安扬眉诧道:“南宫朋友的见闻颇博,想不到你竟对我的来历外号如此清楚?”
南宫敬心中一动,暗忖这些“邛崃派”的凶人和“雪山派”的余孽沆瀣一处,莫非是有甚新的凶邪组合?
念方至此,潘小安冷冷叫道:“南宫朋友,对于你的项上人头,是我用手来取?还是用兵刃来取?”
南宫敬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想领教潘朋友所精擅的‘五毒掌力’,不过……”潘小安见他语气忽顿,诧然问道:“不过什么?你怎不说将下去?”
南宫敬双眉一挑,从嘴角边浮现冷笑,哂然说道:“‘五毒掌’虽是一种厉害掌法,但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却可能是跟师娘所学,以致有点稀松平常,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才好!”
潘小安虽闻南宫敬讥刺之言,却并不动怒,冷哼一声道:“也许我的修为火候还赶不上胡兄,南宫朋友先接上两掌试试!”
语音方落,右掌已翻,一招“浪拍悬崖”,向南宫敬迎面击到!
南宫敬认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定和那“崤山仙客”胡浩一样,也是个酒色之徒,平日断丧之下,在真元内力方面,不会过于弥沛。
故而,他虽以一招“拒虎当门”硬接来势,却仅凝聚了九成真力。
但等潘小安掌心往外一顿,双方尚未接实之际,南宫敬便知不妙!
因他如今看出,潘小安整双手掌均已色呈暗紫,不像胡浩在“天狼寨”中,向自己发掌时,只有掌心部份微现黑色!他是行家,自然一看便知这潘小安的“五毒掌力”比胡浩高得太多,不宜加以轻视。
随着心念,南宫敬把所凝真力又加二成。
在这匆促施为之下,效果难免会略打折扣,南宫敬纵加二成,连先前所凝九成,也不过只有十一成真力模样?潘小安方面,则因知来人厉害,是凝足内劲,以十二成真力施为!
双方掌力接实,潘小安岸立如山,南宫敬竟被震得身形晃了一晃!
潘小安狂笑叫道:“南宫朋友莫要客气,你‘天狼寨’中的威风何在?”
说话之间,原式不变,又是一掌拍出。
南宫敬剑眉双挑,全力应接。
但他掌力刚凝,心中一动,又卸去两成内劲。
二度接掌之下,南宫敬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一来,潘小安骄敌之念顿生,嘴角披处,三度发掌。南宫敬佯作心怯对方,不敢硬接,飘身避势。
潘小安得理之下,怎肯让人?跟踪追袭,绝招连连发出,把南宫敬圈入一片如山掌影!
南宫敬仅以灵妙的身法闪展腾挪,避免与对方硬接。
他这种举措颇具机心,含有双重用意。
第一,南宫敬见“女屠户”华三娘等“迷魂坳”中首脑均已在此,遂想尽量拖延时刻,绊住群凶,好让从另一面暗入坳中的上官奇可以放开手脚,查察秘密。
第二,他试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功力着实不弱,自己纵能胜他,也要费上相当力气,不如素性让他占足上风,等对方心骄气浮之际,再以全力反击,便可使潘小安大吃苦头!
主意既定,便全以轻灵身法与对方游斗,潘小安猛烈攻来,南宫敬决不硬接,但又不时蹈暇乘隙地向潘小安加以撩拨!
转瞬间,业已斗了五十回合。
潘小安骄气果生,一面连发两招,攻向南宫敬,一面狞笑叫道:“南宫朋友,你的傲骨英风哪里去了,怎么竟这等软弱?要知道我潘小安的这点玩艺儿,也是跟师娘学的!”
话一入耳,南宫敬便知他心气已浮,自己所等的时机已到。
他身形闪处,让过潘小安连环双招的第一招“左冲白虎”,并暗中把十二成的家传绝学“乾元真气”凝贯右掌。
潘小安追踪挥掌,第二招“右撞青龙”又已发出!
南宫敬蓦然转身,右掌电挥,口中并朗笑叱道:“潘朋友莫以井蛙窥天,你且回家跟你师娘再练几年去吧!”
双掌接实,潘小安闷哼一声,“腾腾腾”退出三四步去,身躯摇摇欲倒,唇角并微沁血渍!
“女屠户”华三娘大吃一惊,欲待驰援。
身旁红影飘处,那位身着红色宫装的美艳徐娘业已一闪而出。
她纵到潘小安的身边,先喂了他一粒丹药,然后命侍应庄丁把潘小安扶了回去。
南宫敬见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并未回阵,却向自己走来,不禁皱眉问道:
“尊驾也要赐教?”
中年艳妇点头说道:“冲着你刚才向潘小安所说的几句话儿,我也该出来了。”
南宫敬先是愕,旋即恍然说道:“你就是潘小安的师娘?”
中年艳妇摇头答道:“师娘虽不敢当,但依照年龄而论,总可以算是她的师姐……”语音略顿,目注南宫敬,眉梢微剔说道:“听南宫朋友适才之言,对于我们妇人女子,似乎相当藐视?”
南宫敬摇头笑道:“愧煞须眉的巾帼奇英,古今均不乏人,南宫敬怎敢藐视?……”说至此处,向那中年艳妇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我来试猜一下,尊驾莫非就是对‘崤山仙客’胡浩传授‘五毒掌’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中年艳妇笑了一笑,摇头说道:“你猜错了,木神妃是何等人物?不会让你轻易见着!”
南宫敬道:“尊驾既欲赐教,总该先报个来历,彼此才……”话犹未了,那中年美妇便接口说道:“我的来历在此,你认得么?”
边自说话,边自把只左手缓缓举起。
这红衣宫装艳妇年龄已有三十七八,但手掌肤色却莹白如玉,细嫩已极,委实是天生尤物!
南宫敬正自注目,她手掌的肤色忽变,渐渐从皮肉之中透出一种乌青色泽!
不多一会,整只手掌均已乌暗,但手腕以上却仍莹白如旧,相映成趣。
南宫敬吃了一惊,知道无论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练的是何种功力,均相当高明可怕!
中年艳妇笑道:“南宫朋友,你不是自诩见识方面颇为渊博么?可认识我所练的是什么功力?”
南宫敬剑眉方蹙,暗影中突然有个女子口音娇笑说道:“这有什么稀奇?
小小的‘黑眚赤尸手’,便考得住我学究天人、胸罗万有的南宫兄弟么?
“这几句话儿,使那中年艳妇和“女屠户”华三娘等,都听得大吃一惊!
吃惊之故,并不是为了对方认出“黑眚赤尸手”的名称,而是为了对方藏身近处怎会毫无所觉?
群凶们听得一惊,南宫敬却听得一喜,目注暗影之中,扬眉叫道:“姊姊……
姊姊……”“红衣昆仑”萧瑶缓步走出,与南宫敬并肩站在一处。
南宫敬想起百静神尼之言,遂向那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轩眉问道:“尊驾既会‘黑眚赤尸手’,又复一身红衣,大概便是云台山的‘赤尸夫人’聂玉倩了?”
聂玉倩见他能一口道破自己来历,也颇惊奇地点头说道:“不错,我的来历已明,如今且向你领教几招武林绝学!”
南宫敬方待应战,萧瑶已向他叫道:“敬弟,你刚才业已出过风头,这一阵是不是应该让给姊姊?”
南宫敬见她这样说话,自然只好略一飘身,退出丈许。
聂玉倩目注萧瑶,挑眉叫道:“南宫姑娘……”萧瑶摇手叫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南宫敬的亲姊姊,只是他的师姊,正与你承诺是潘小安的师姊完全一样!”
南宫敬抚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