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云一面迈着八字步跟着总管前进,一面心中计划着如何应付问题,根本无心去看庄
内的建筑和形势。
但在他的目光视线内,仍能看到长廊上,巨厅前,悬满了明亮纱灯,每个角落里,果然
都有人警戒。
心中虽然极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却不敢问,因为一句话错出了口,便会引起对方
的怀疑。
总管颉着黄剑云不去大厅,却由侧门迳向傍院走去。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必是前往这位总管的住处或‘阴司秀才’每次前来宿住的独院
去谈。
正前进间,总管突然以埋怨的口吻说:“你当时不该对伍正山说的那么肯定,今晚定更
前一定能赶来。”
黄剑云一听“伍正山”,心头不由一震,知道这个伍正山就是前去找‘阴司秀才’的那
人,心想,希望稍时千万不要碰见才好。
心念问,早已无可奈何的回答说:“谁想到会碰上那个老对头!”
总管懊恼的一叹,说:“方才老庄主走时,对你未及论时赶来,似乎有些不满,为了你,
一连拖延了两天时间。”
黄剑云急切想知道‘金眼雕’去了何处,为了何事,只得满不在乎的说:“其实,再延
一天又有何关系!”
总管一听,极为生气,不由瞪眼怒声说:“你说得好轻松,谢三爷已对老庄主起了疑,
并且公然来这里诘问老庄主,钟八爷倒底是谁用迷香弄昏的?”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本能的脱口“噢”了一声,总管说的“谢三爷”,指的就是‘百
步神弹’谢富安。
这时他更急切想知道的是‘金眼雕’去了何处?去办何事?但是,他却不敢开口问,只
得惊异的自语说:“竟有这等事?”,
总管哼了一声,沉声说:“现在你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黄剑云神色凝重,伪装恍然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这时他已不敢随便再问什么了,因为他根据双方的交谈,他发现‘阴司秀才’和这位总
管的关系不但熟稔,而且也极密切,如果再胡乱发言,势必被对方看出破绽。
至于“小锦囊”的问题,稍时只能小心旁敲侧击,根据这位总管的口气,‘金眼雕’似
乎没有太大的嫌疑。
因为‘百步神弹’谢富安前来‘华寿山庄’公然诘问,显然已引起‘金眼雕’和这位总
管的不满,这时只要能问出‘金眼雕’去了何处,便可证实是不是‘金眼雕’用迷魂香将
‘追风虎’薰倒了!
心念间,已到了一座花圃环绕的精舍独院前。
匆匆走在前面的总管,正待登阶推门,左后方的花丛问,突然响起一阵娇滴滴的声音,
大声问:“喂,秦总爷,七姨太有事要问你……”
黄剑云一听,这才知道这位总管姓秦,同时,停步转首一看,只见一个俏丽花衣侍女,
正提着一盏精致纱灯,沿着夹花小径,急步走来。
俏丽侍女前进问,突然发现了黄剑云,立郎举起纱灯,惊喜的笑着说:“啊,郝三爷,
你现在才到哇?”
说话之间,已到近前,水汪汪的大眼睛,竟轻佻的睇了黄剑云一眼,一脸的媚态。
黄剑云强自一笑,正待说什么,秦总管已不耐烦的沉声问:“春红,七姨太要你来问什
么事,快说吧!”
俏丽侍女‘春红’,对秦总管似乎有几分惧意,立郎笑着说:“七姨太问老庄主去‘佛
坪山庄’访钟八爷什么时候才能间来,如果太晚了,七姨太要关楼先睡了。”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他闹不清‘金眼雕’为何去访‘追凤虎’?
继而一想,心中一喜,‘追风虎’和他的妻子现在不是正在终南山进香吗?这正是回答
“事机有了转变”的好问题。
心念间,已听秦总管沉声说:“你去回禀七姨太,就说老庄主最快也得三更天回来!”
俏丽侍女‘春红’,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但却望着黄剑云,狐媚轻佻的含笑问:“郝
三爷,这次是不是要多住几天啊?”
黄剑云根据‘春红’的轻佻行为,断定她与‘阴司秀才’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暧昧行
为,是以耸肩一笑,尚未开口,秦总管已不耐烦的望着‘春红’,沉声说:“这不关你的事,
你去吧!”
说罢,当先走进门房内。
黄剑云更怕‘春红’再问什么,是以也趁机走进院来。
只见院中植满了鲜花,仅中央独建一间精舍,广窗纱帘,绿廊朱栏,每座檐角下都悬有
一盏八角纱灯,一个绿衣小僮,早已由室内迎出来。
小僮一见黄剑云,立即躬身呼了一声“郝爷”。
秦总管却沉声说:“你出去吧,不喊你不要进来!”
小僮恭声应了个是,迳自走出院去。
黄剑云跟着秦总管,走进屋门一看,室内陈设豪华,一明两暗,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宾馆。
打量间,秦总管并未谦让,仅指了指下首的一张漆椅,迳自坐在尊位上。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愈加证实他的判断不错,‘阴司秀才’和这位秦总管的关系绝不简
单,八成是他的盟兄。
于是,一面坐在下首椅上,一面迷惑的问:“你方才怎么对‘春红’说是访‘追风
虎’?”
秦总管立即正色沉声说:“难道说老庄主去偷探?”
黄剑云趁机正色说:“可是‘追风虎’正在终南山进香,去了还不是白跑一道!”
秦总管听得面色一变,不由惊异的问:“你怎的知道?”
黄剑云立却正色说:“小弟亲眼看到的还会有错?”
秦总管浓眉一蹙,不由迷惑的问:“咦,你不是在武关吗?怎会亲眼看见八爷在终南
山?”
黄剑云暗吃一惊,急中生智,赶紧解释说:“小弟是说我今天中午在福星镇外,亲眼看
见他们浩浩荡荡的前去终南山,两辆燕翅轿车中,可能坐的是内眷!”
秦总管信以为真的点点头,说:“不错,钟八奶奶一生吃斋念佛,这次终南进香,自是
少不了她?”
说此一顿,突然似有所悟的由椅上立起来,关切的说:“你如果累了可先安歇,我必须
去趟‘佛坪山庄’将老庄主请回来……”
黄剑云一见,也立起身来,但却故意关切的说:“佛坪山庄距此三十多里山路,等待你
赶到,恐怕已三更天了……”
话未说完,秦总管已正色说:“不行,一定要将老庄主请回来,须知老庄主这口冤气难
伸,查不出个所以然,他一定不会轻易回来。”
来字出口,飞身而出,只一个超落,已到了院外。
黄剑云望着秦总管飞逝的背影,冗立发呆,他觉得秦总管个性耿直,忠于庄主,不知道
他怎么会和阴毒狡黠的‘阴司秀才’成了莫逆朋友?
现在秦总管已走了,有关‘小锦囊’的事也探出了一些眉目,看情形,‘金眼雕’的嫌
疑并不大,否前,他便不会忍着一口冤气,悄悄夜探佛坪山庄,暗中察看‘追风虎’的言行
举止了。
一想到‘追风虎’,顿时想起恩师‘逸尘仙长’的看法,虽然‘追风虎’被迷香薰倒,
而他的身傍也遗有一个迷香壶,但是他的嫌疑却最大。
念及至此,方始觉得该先去暗察一下‘追风虎’。
现在,事情既然告了一段落,只有趁‘金眼雕’和秦总管未回之前,尽快返回‘宏安老
店’,见了‘神妪’,李嫂和晓燕后,再商议如何暗察‘追风虎’的事。
心念已定,急步走出屋来,停步一看,只见方才‘春红’走来的方向,崇楼丽阁,灯光
明亮,显然是‘金眼雕’的内宅。
黄剑云想到祖父‘彩眉叟’黄天石,将分布在太华山区的八处庄院,分别赠给‘八大金
刚’,可说得上恩深义量了。
如今,他们不但不图报答,反而忘恩负义,对老主人的遗物,竟萌下觊觎之心,祖父英
灵有知,宁不感慨泉下?
当然,已经去世的‘铁流星’四人,自然没有干系,就是‘金眼雕’和‘百步神弹’四
人,也并非个个都有嫌疑。
根据时日计算,‘追风虎’定然仍在终南山进香许愿,除非他那天飞马回来,否则,最
快也得明日午后才能返回‘佛坪山庄’。
心念已定,急步走下屋廊,心想,现在离庄,恰是时侯,伪称前去寻找‘金眼雕’,正
是一个绝好借口。
刚刚走至院中,门外突然傅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环佩声!
紧接着,红影一现,一个秀发高挽,上插珠凤,一身红裳红裙,缀满了金瑷玉佩的青春
少妇走进院来。
黄剑云一见,急忙止步,顿时楞了。
只见红衣少妇,年约二十七八岁,桃花眼,柳叶眉,樱口,巧鼻,肤如脂玉,姗姗走来,
似嗔似喜,直逼黄剑云。
黄剑云一见,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怎的半路里杀出个扈三娘来!
狐媚少妇,红唇绽笑,桃花眼眯忪挑逗的睨着黄剑云,一脸的春色,这时见黄剑云惊慌
失措,顿时大怒,立即停身止步,冷冷一笑,说:“好哇,怪不得春红回去告诉我,你对她
冷冷淡淡,如见蛇
蝎,一句话都懒得说,好大的三爷架子!”
说此一顿,突然一剔柳眉,双目圆睁,怒声问:“告诉我,是不是你又交上了小妖精?”
黄剑云一听“春红”,顿时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少妇,八成就是‘金眼
雕’的七姨太。
心念未毕,眼前红影一闪,狐媚风骚的七姨太,已圆睁双目,飞身扑来,同时,又妒又
气的恨声说:“你听到了没有,告诉我,我‘小蜜桃’那一点不好,使你变了心!”
说话之间,出手如电,扬腕就要打黄剑云的耳光!
黄剑云一见,顿时大怒,他不但气‘阴司秀才’,更气这个恬不知耻的七姨太,这时一
待对方春葱似的玉手掴来,立即大喝一声:“站远些!”
大喝声中,甩手一格,蓬的一响,一声娇呼,狐媚少妇‘小蜜桃’,娇躯踉跄,蹬蹬退
了数步,衣裙上相互冲撞的玉佩,立时碎了一地。
狐媚少妇‘小蜜桃’急忙拿桩站稳,粉面苍白,神色惊疑,目光一直盯着黄剑云,久久
才恨惧的顿声说:“郝三多,你这没有良心的狗东西……”
黄剑云早已惊觉,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这岂不是失去一个探
问消息的大好机会!
心念未毕,狐媚少妇‘小蜜桃’,已厉叱一声:“姓郝的,姑奶奶和你拼了!”
厉叱声中,扑张玉臂,十指如钩,再向黄剑云扑来。
黄剑云想到‘阴司秀才’已死,如能趁机将‘小蜜桃’劝得自此格遵妇德,安于内室,
也是一大善事。
这时见狐媚少妇‘小蜜桃’,飞身扑来,身形一偏,闪开了,同时正色沉声说:“小蜜
桃,你听着,自今夜始,我们是各奔东西,旧情不提,郝三多也永不再入太华半步,你现在
是住华屋,食珍味,呼婢唤仆的一室夫人,如能洁身自爱,好自为之,仍有半生幸福日
子……”
话未说完,狐媚少妇‘小蜜桃’,再度一声厉叱,声泪俱下的说:“姓郝的,你什么时
候学会了仁义道德?你早有这份心肠,我‘小蜜桃’也不会从良嫁给‘金眼雕’做小老婆,
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心字出口,再向黄剑云飞身扑来!
恰在这时,内宅方向已传来一阵娇叱和沉喝。
黄剑云一听,大吃一惊,知道再不走便难脱身了。
心念已定,转身奔向屋后,因为院门外不但有了灯光,也传来阵阵男女吵杂的吆喝声!
狐媚少妇‘小蜜桃’一晃黄剑云奔向屋后,那里肯让黄剑云逃走立即飞身疾追,同时放
声大哭说
:“郝三多,你这狠心狗肺,丧尽天良的挨刀杀才,你就这样将姑奶奶丢在这小山沟里
不管了吗?”
黄剑云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一面疾奔,一面打量逃出庄院的方向,只见满庄灯光,根
本看不见庄墙。
就在这时,左侧院墙上,突然飞身纵上一人,同时一声内力充沛的震耳大喝道:“好奴
才,这次果然被老夫撞上了!”
黄剑云闻声大吃一惊,转首一看,只见一个身躯修伟,发髯如银,身穿一袭淡蓝丝绒袍,
一双虎目,金光闪射,显然就是‘金眼雕’。
只见‘金眼雕’,须眉俱张,面透杀机,飞扑而下的修伟身躯,挟着一式‘苍鹰搏兔’,
迳向黄剑云抓来。
黄剑云一见,心中又惊又急,不由脱口急声说:“世钦兄,请听小弟解释!”
‘金眼雕’一听,愈加怒不可遏,切齿恨声说:“往日见了老夫呼‘六爷’,今夜突然
升了一级呼‘老兄’了!”
话未说完,扑身已至近前,宛如膺爪的五指,也抓向黄剑云的面前。
黄剑云深知‘金眼雕’的大力金刚指厉害,这时为了自保,只得以扇代剑,疾演‘仰弓
射天’,猛点‘金眼雕’的掌心。
‘金眼雕’赵世钦在武林中颇有盛名,乃江湖上有数的厉害人物,他怎会把‘阴司秀才’
郝三多放在眼内。
这时见黄剑云举扇点来,不但不躲,反而进步欺身,同时大喝一声:“倒下!”
大喝声中,右掌变抓虑铲,直取黄剑云的咽喉!
黄剑云到了这般时候,为了脱身,顾不得‘金眼雕’的一世英明,上身微微一仰,手中
折扇闪电一绕,“叭”的一声打在‘金眼雕’的曲池穴上。
‘金眼雕’大吃一惊,脱口一声大喝,飞身暴退三丈。
这时,涌进院来的数十仆妇、侍女、和庄汉们,看了这情形,俱都惊的戛然停止了助威
呐喊!
泪流满乱,一脸凄色的狐媚少妇‘小蜜桃’,也吓呆了。
黄剑云轻巧的击在‘金眼雕’的曲池穴上,旨在自保,并无伤他之意,这时见逼退了
‘金眼雕’,转身就跑!
‘金眼雕’焉肯放黄剑云逃走,大暍一声,放腿疾追,同时,恨声说:“郝三多,你就
是逃上西天,我赵世钦也要追你到‘如来’身边!”
黄剑云一心想逃出‘华寿山庄’,飞檐越脊,狂驰如飞,由于‘金眼雕’在南面追,他
只得直奔正北。
到达北面的庄墙前,墙上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