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混难得正经的形象,维持不到二句话的时间。
他马上又故意轻挑地啧舌道:“同情归同情,该死还是该死。老小子啊,你那个心机深沉的弟弟,都已经被我逼疯,而且剁成肉酱地送去枉死城报到了,你怎么还这么不上道地留在这里?你还要你弟弟在黄泉路上等你多久,你难道不怕他一个人太寂寞。”
小混这番话再度激得黑袍老人双目泛赤,额际青筋跟着老实实直跳。
“小鬼,纳命来。”
黑袍老人挥袖狂吼,全身扑向小混。
他身后的青衣人,自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头子冲杀。
黑袍老人原以为小混他们会忌讳自己施毒,理所当然应该退避自己的攻击才是。
但是,小混古怪一笑,学着对方大叫道:“老鬼,纳命来。”
说着,这混混悍不畏死地冲身边上,扬手黑灵短剑赫然在握,不由分说他猛朝黑袍老人那颗大好头颅砍去。
黑袍老人虽然估料有误,但反应依然迅捷无比。
他手中双叉泛地分飞,左上右下,上取小混咽喉,下刺小混肚腹,同时左足脚尖倏然摔挑,暗格暴踢小混胯下死角。
仅是这一瞬之间,他便已攻出一招三式,式式要命,既狠毒又难缠。
小混身形微顿,晃身闪过这轮致命的反攻。
他口中犹自讪谑地笑道:“唉哟,你这老小子好毒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的‘弟弟’下手?实在是有够没风度啊!”
黑袍老人冷哼一声,半回身,以极微的空闲变招换式,双叉带起漫天寒光和琳琳劲啸,毫不稍歇地再度朝小混暴刺而至。
“看不出你这小子居然不畏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的蚀心腐骨散……”黑袍老人动手之际,口中恨声发齿道:“你果真是有些许门道。”
小混一面穿梭于对方攻击的些微瑕隙之间,同时挥剑悍然反击道:“谁说少爷我不怕你的毒呀?不过既然碰上了,好歹也得将就着硬撑,如果本大帮主连这种本事都没有,那我还出来跟人家混个屁,你说是不是?”。
他说得是这么轻松容易,黑袍老人听在耳里越发觉得这混混是故意出言讽刺,心中越是恼火,动手也越见暴烈狠厉。
其实,小混这回可是难得的说出真心实在话。
他承认自己对依心腐骨散亦有所畏,言之非虚。
只是,他有畏固然有畏,但凭着他体内那股自然抗毒的特异体质,以及他闭关苦练有成,足赖以护身保命的冥元神功封住心脉重穴,在短时间之内,就算是这种能叫天下人闻之丧胆的十大奇毒,对他也只有图呼奈何的份儿。
不过,小混自己心里可清楚得很,天下十大奇毒终究没一样好惹。
他虽能暂时避毒抗毒,但若是时间拖得过长,任凭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担保完全不受如此剧毒的侵害。
况且,这连夜激战下来,小混受创非轻,大大的消减了他运动抗毒的本事。加以,眼前这名黑袍老人的功力,显然较其弟有过之而不及,小混解决前一人已是大费周章,想要摆平这一个,似乎更不容易。
所以只要这场恶战继续如此胶着下去,很快地小混马上得由赢家变输家,大叫自己倒霉死了。
因此。小混手底不慢地厮杀着,脑筋更是飞快地计算着。
忽然,小混原本滴溜直转着的一双贼眼,喜地精光倏闪即逝。
这混混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金童也似的,既纯真又无邪地飘忽笑容。
他笑得突然,更笑得让黑袍老人暗自心里猛打了个突。
黑袍老人冷哼道:“臭小子,你笑什么?你以为如此装疯卖傻,老夫就会轻易烧了你吗?你别做梦了。”
“我好累!”小混皱皱眉头,撇嘴哼道:“我不想和你玩了。”
说着,他还真是一晃身,轻易地飘退七步有余,气喘嘘嘘地负手而立。
“不玩了?”黑袍老人面色狰狞道:“哼,你当老夫是在和你游戏,容得你说不玩就不玩?”
小混撇撤嘴,啧啧嘲弄道:“不然你想怎么样?就凭少爷我的本事,说走人就走人,连你这老小子也拦不住我,不信你试试。”
这混混果真丢下犹自和青衣人物折斗中的小刀和丁仔,平肩一晃,说走便走,人朝树林外射去。
“你真的敢走?”黑袍老人愕然征叫:“曾能混,凭你堂堂狂人帮一帮之主,既然如此不顾颜面地撒腿走人,就连自己手下的生死也不顾了吗?你给我留下。”
叫声中,黑袍老人愤不可当地急起直追,试图阻拦即将出林的小混。
古怪的是,黑袍老人明明眼见自己对着小混背影猛然扑至,他举起双叉,准备将毫无防备的小混立毙叉下。
忽然。
“留下就留下嘛!”
小混故做幽怨的语声,诡异地分自黑袍老人左侧。
黑袍老人大惊之下。猛旋身,未见人影已经寻声出叉,以攻为夺,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黑袍老人感到自己的左手叉中硬物地同时,他沉肘半出的右肘蓦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不消细想,黑袍老人横时后撞,同时凝目瞥望。
小混沾着对方倏乎理至的劲道,宛若棉絮般,随风飘退。
他这一退,顺手拔出深深刺透黑袍老人右胁的黑灵短剑,一股血箭喷泉似地噗噗涌溅而出。
黑袍老人略感茫然地瞪着泉源的泉箭,随之地浑身一软地依靠在被自己左手叉叉中的树干上。
他似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双后微颤地问:“我……我明明看到你背向着我。
为什么……有另一个你出现?”
丈寻之外的小混没有回答。
他只是跨步迈向黑袍老人,但是当他身形甫动,这丈寻间的距离像是突然缩短了服,竟被他一步跨越。
而在小混来到黑袍老人面前时,小混身旁突然凭空多出一个与他完全相同犹如双胞手足的人影。
黑袍老人骇然颤声低呼:‘天呀,是天……天神幻身?”
这老人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与刺激,双目突瞪地自斜倚着的树身上挺身而起,他抛掉手中双叉,双手在空中似是要握握什么似的乱抓,最后,终于力竭地向前扑倒,颓然瞪视着小混。
小混在黑袍老人跟前蹲下,摇了摇头,细声道:“这不是天神幻身,而是模仿天神幻身而新创的一种轻功挪移法,叫凝眸幻影分身术,这样子的解说,你还满意吗?”
黑袍老人颤动嘴唇皮子,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他终究只是翻了翻眼,呃地吐出最后一口气,呜呼毙命。
小混对着死尸扮个鬼脸,谁道:“你若不满意,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想你大概觉得这个当上得太冤了吧?你既然明知我曾能混不会说走就走。你为什么还追过来送死呢?你和你那个兄弟,可真是一样的死心眼啊!”
就算对着死人,这混混依然摇头晃脑地故作惋惜状,直等他过足戏瘾,他方才起身,悠哉悠哉他敏回林中仅存的战圈。
小刀正和丁仔联手对付最后的五名青衣人物。
这些青衣人物的功力,虽都是堪称一流的高手,但是碰上狂人帮这种一流中的一流高手,他们终究只有认栽的分。
尤其,在青衣人的眼中,他们的头儿——身着黑袍双胞老者,功夫几近登峰造极的境地,却也都已经丧命于小混手中。
此时,他们在较斗中瞧见小混正朝自己等人逼近,心中那股忐忑之情,已明显地流露在他们惊惧的脸上。
小混大爷似地一摇三晃,晃近激战中的众人。
冷冷的晨风呻吟似地掠过林间,浮荡在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味,更令人闻之欲呕。
小混原本是带着猫戏老鼠般的心情,故做威势地踱近战场,但是,这些青衣人的脸上,眸中所及,反映出的那种谏栗神情,令人一目了然地看出,他们是如何地畏惧这即将到临的死亡啊。
小混望着这几个正为生存而惶恐挣扎的青衣人,心中对这些人意生出一股既可怜又可悲的感慨之情。
眼看着凝魂宝刀即将要噬血夺命之际,小混不禁脱口道:“老哥,收收手,让这些人滚吧!”
小刀闻言,虽感惊讶,却也即时偏过刀锋,刷地削落一名青衣人的胳膊,而留下对方一条命。
受创的青衣人紧握血流如注的断臂,随着余劲连退数步,勉强站着身子,看得出他正极力忍着痛苦,不发出哀号。
小刀收势而立,做感疑惑地望向小混。
小混耸耸肩,要死不活地叹息道:“打从昨晚到现在,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说是不是?”
随着小刀的停手,丁仔那边座晃一招,丢下对手掠向小混身旁。
“怎么?你决定不玩啦?”丁仔满脸狐疑道。
小混瞄着正替同伴里伤的青衣人,慢吞吞地开口道:“我说各位爷们,时候已经不早了,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不妨早点回家休息,你们觉得怎么样?”
五名青衣人愕然对垒一阵。
其中一名开口问道:“你真的就这样让我们走?”
“要不然……”小混白眼道:“你们想怎么样?还要我雇轿子给你们坐,你们才舍得走不成?”
另一名青衣人深沉道:“我们非常清楚,狂人帮并不是吃斋念佛专门放生的人,而这次……”
他环顾满地的死尸,目光落在已经僵硬的黑袍老人身上,语声干涩道:“连幽冥二老和他们最大的依持蚀心腐骨散,都无法奈何你们,我们更是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你放我们走,难道没有任何目的。”
“幽冥一老?”
小混眼向丁仔他们,想知道他们是否知道二个人的身份、背景。
但是,小刀和丁仔皱眉导思半晌之后嘟都微微地摇着头,表示没听过这二人的名号及来历。
“说到目的……”小混瞅着对方,呵呵笑道:“你不提我还没想到,不过既然你已经开口,我就顺便问你好了……”
小混语气微顿,表情纯真地问道:“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自己是打哪个窑子钻出来的,我看你们个个也都是一把罩的高手嘛!为什么咱们对各位大爷却是如此而生得紧。”
这名青衣人望了望同伴,苦笑道:“很抱歉、小混帮主,这个问题怨我们不便答复。”
“这不就结了。”小混瞪眼道:“我就知道,本帮主想问的事,你们一定不是不能回答。就是根本不知道,所以,我干脆直接让你们滚蛋,连什么目的也都不用费心想了。哪知道,本帮主难得今天心情愉快,想饶人活命,偏偏就有人不领情,还要问东问西的,莫非……”
小混眯起眼,搔着下巴,故作茫然道:“你们真的活不得不耐烦?还是想和你们的头儿——幽冥二老,长相左右?”
这下子,再笨的人也知道,若再不走,马上有人要翻脸了,而这位混混的翻脸,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
当下,这几名青衣人迅遍地朝小混拱拱手,连一声谢都省下了,回身就走,片刻之间,不留一人。
“好啦!”丁仔一拍双手,呵笑问道:“大帮猪,如果你想玩被擒敌纵的游戏,我是不是该追上去?”
小混懒散地摆手道:“不用啦,本帮主说没有目的,就是没有目的,你省省力气吧。”
“哟……”丁仔促狭道:“今天太阳要打从西边出来了。咱们狂人帮历代以来,最最最……伟大的帮猪,居然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真的决定只是单纯的放生,不暗里设计他们。”
“你对帮主的决定有异议?”小混斜服睨视。
丁仔瞧见混混的表情,就知道这只大帮猪有意按照自己的提议,我个人来设计一下。
如果让这混混述着机会发飙,倒霉的准又是自己。
于是,丁仔忙不迭举起双手猛摇,口里喳呼道:“没有,没有,对于大帮猪如此的决定,身为小卒的我,怎么可能会有异议呢?”
“转得有够快。”小刀好笑地嘀咕一声。
“算你这小子识相。”小混瞪着丁仔呼声道:“懂得做墙头草的人,总是福气的啦,要不然.你马上会体验到怀疑帮主决定的人,会有多么不幸的下场。”
“得了。”小刀不容小混继续打屁,岔言道:“少再耍你大帮猪的威风,你到底有没有发觉,这个替霹雳堡当打手的神秘组合之中,虽然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但却个个都是功力非凡的高手之流.而且,从他们对咱们知之颇深的情况看来,显然早有准备冲着咱们来,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也不设法打探……”
“安啦! 老哥。 ”小混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打断小刀的长篇大论,呵笑道:
“你应该知道,咱们狂人帮轰动武林,吃定万教,已经不是短时间的故事了,如果有哪个想到道上来混,他们不先将咱们狂人帮摸得烂熟,那才刚奇哉怪哉。”
“更何况……”小混口气微顿。狂态复萌地道:“就凭咱们现今在江湖之中的名气,我可不担心有些什么狗屁的神秘对手,我反倒担心没人来法咱们的盘呢。”
“是啊!”小刀哭笑不得道:“在江湖里混的,如果没有人打探,就表示还不够出名.你这混混当然希望研究咱们狂人帮的各号人马,多多益善,若不如此,岂能显得出狂人帮的威风,以及赫赫声名之不容忽视。”
“唉,了解就好。”小混对他抛了个媚眼,吃吃笑道:“我今天有没有告诉你。
你真不愧是我老哥,果然了解我。”
“恶……”丁仔做状呕道:“又有人在讲那种会叫人恶心的话。”
“说到吐……”小混溢出一口瘀血,脸色极其灰败地道:“再不调理我一直强抑的内伤,眼前要死的人就是本大帮猪了。”
他自行逼出内腑受创的瘀血后.疲累地长吁口气,再次吞了一大把药九下肚。
直至此时,小刀和丁仔才发现小混所受的重创显然比他们所以为的严重不少。
小刀关怀地数落道:“你这小混混,没事就爱玩拼老命的游戏,我看刚才连着几趟蛮干下来,伤得准够你呛的,要不要坐下来罚息一阵?”
小刀话声方落,林外前山处却已再度传出打斗的叱喝声。
显然,刚才因为避毒,而退出林外的双方人马这会儿可又厮杀开来。
夹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