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骏逸颔首下令道:“走吧,咱们也跟上去瞧瞧。这里终究是江北咱们的地盘,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当主人的可不能不知道。更何况,说不定争执的双方,会有飞马堂的盟友也未可知。”
这是一座值钱的黑檀木树林。
如果在平时,这林子所激发出的那股清雅又醒脑的檀木香味,定能带给人恬静和但意的畅感。
只是,此时的檀木林里,正燃烧着东一簇、西一团的青森森火光,一股股呛鼻的磷火恶臭混杂着幽幽的棺木香味,使这片原本清幽出尘的林子,无由地染上紧张的血腥气息。
火光映照之下,林间人影闪动。隐约之间,看得出这些人正逐步包抄逼近林中的一株小屋。
小屋便以灰青色的大石砌建而成,外观十分粗糙简陋。然而,比起一栋木造房舍,这石屋显然更有利于对抗火器的攻击。
尤其,看那石屋窗板残破,墙角碎石如糜,而小屋依然固守的模样,正在证明经得起考验的。
至少,在目前,短时间内,这石室还算经得起考验。
林中人将包围自编得更小。依稀问,一团黑乎乎的圆球,被人运劲挑出,既急且决,又很又难地直奔向石尽的窗口而去。
窗口倏地亮光一闪,一柄牛角为柄的奇刃匕激射而出,在隔着石室尚有文寻左右的区离,迎空射中那团黑球。
轰地又是一声爆响,青白刺目的火光立即进溅开来。
紧接着这一击之后,更多的黑球火器在呼呼的破空声中,一枚枚如流星般,猛然汇向石屋冲飞。
几乎同时,一柄柄与先前同型的奇刃匕首也自石屋内,如银蛇灿电般地激射旋飞,奇准无比地截刺向凌空掷至的火器炸药上。
于是——
连串的场炸声轰隆直响。
青白的火焰有如热闹的烟火服,在空中爆溅迸射。烟硝晦迷的磷火气味使人凡欲窒息。四下喷戏的磷磷星火沾到树身非但不熄、反而见风就燃,火舌倏长,只是片刻便吞没了整株的檀木。
甚幸,这片檀木林是为人工所植,并于种植之初就考虑到防火和便于砍伐的目的,因此树与树之间都保持着足够的空间,至使林木虽然着火,但却不至于使得林内变成一片火海。
也因此,这一株燃烧的檀木,像煞了一支支巨型的火把,照亮了石室四周教文方圆之内的范围。
袭击石室之人,一时没料到会有如此情况发生,在熊熊火光照耀下,纷纷露出身形。
石室内,立刻嘣嘣连响,一阵箭雨毫不留情地向林中数人罩去。
于是,惨然的哀号声,立刻此起彼落地接连传出。
原已逼近猎物的林中人,不得不再度纷纷扬退,隐入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敌人一撤,石室内的利箭也斗然停止盲射。
屋内与屋外两帮人马,再次陷入无声的僵持中。四周除了哗剥的燃火声,只有一股浓郁的檀香,和凝重死亡气息在飘荡。
忽地——
有人噼噼啪啪鼓着掌,打破僵持下的紧张。
狂人帮一行人在小混的带头下,由暗处一招三摆地晃了出来。
无视于对峙双方人马的困惑,小混口里连珠炮也似地嚷嚷不休:“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在这个冷风瑟瑟的寒夜里,是谁揭开了檀木黑林中的恶战?各位亲爱的现场观众,在你们亲眼目睹刚才双方首度的遭遇战之后,究竟谁才会是今夜林中恶战最后的赢家?想知道的,和我赌一把。来哦,来哦,要赌要快,慢了人家就要继续开打呢。”
小妮子天真问道:“小刀哥哥,依你看谁会赢得这场夜战的最后胜利?”
小刀双苦环胸,煞有其事地凝目沉吟道:“若按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待在屋子里的人比较吃亏一点.因为,这些躲在檀木林里的人,他们进退的活动空间相当充裕。若是他们的火药来源再无匱乏的话,只要他们不停地轰炸,等到对方可用的匕首、利箭都消耗光了以后,他们自然能够接近石屋,直接向里面的人发动攻击。如此一来,屋子里的人岂不就像瓦瓮里的鳖,等着任人煎煮炒炸了嘛!”
“这么说……”小妮子兴致勃勃道:“赌屋外的会赢比较稳喽?”
“那也不见得。”丁仔不以为然地反驳道:“虽说目前的局势,看起来好像屋外的人比较占胜面。但是,只要屋里的人能够熬到天亮,那时林中人失去了黑暗的掩蔽,恐怕他们的胜算也将会大大的失利喽。”
哈赤搔着狮鬃般的乱发,咕快道:“说的也是。所谓夜袭、夜袭,就是要趁夜偷袭。如果拖到了大天光,时机尽逝,那偷袭的人岂不要变成偷鸡不着蚀把米的粮大局面。所以说,赌屋里的人会赢,好像比较正确一点。”
亨端攒着眉,先看看左边的小刀,再瞧瞧右面的丁仔,总觉得赌谁赢都不妥当。
他想了想,豁然精明地问道:“小混混,你聪明。你赌哪边?我和你一样。”
“不行。”小混嘿嘿黠笑道:“我是组头,只负责办理赌博手续,并酌量抽取对赌双方的红利及手续费。我不能介入你们的赌局,也不打算干预你们的抉择。所以,小红毛,这回你想看我脸色赚钱,可真是寡妇死儿子的事喽。”
“寡妇死儿子?”这句话,要超出亨瑞中文程度所能了解的范围,他抓着后脑勺,茫然道:“什么事?那是什么事?”
不待小混有所回答,小妮子一把推开满头雾水的小红毛,皱起俏鼻子,似娇若嚷道:“我们的赌局?我们的抉择?喂,小混混,打赌可是你提议的,你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做那个稳赚不赔的组头?你这样子,未免也混的太凶了罢?”
小混捏了捏这妮子下巴,色迷迷笑道:“我混的凶又不是三冬两冬的事了,你若还有怀疑,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吧!”
“少来。”小妮子啪地拍掉这混混的毛爪子,娇华道:“你别老是想借色情来掩饰自己的狡猾,姑奶奶不吃你这一套。我们大伙儿赔得这么费劲。你这混混却不管谁输谁赢都有红利可赚?你当我们其他人全是白痴呀?专干这种赔本费精神的呆事?”
小混他们这厢站在两军之中,大谈赌经。
仿佛,眼前他们立足之地是香港的沙田马场,睹的是赛马的胜负,决非正在火辣开火,以生死相搏的江猢恶斗。
终于——
林中有人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我操他奶奶的。这是什么跟什么?老子们在此拼命,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竟敢拿爷们的拚斗开玩笑?他妈的,你们兴致可好,居然还人模人样地打起赌来。老子炸死你们这群不开眼的混球小毛头。”
随着这暴烈的语声,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猛朝小混他们立身处掷来。
“小心。”白骏逸已尾随而至,此刻隐身于小混他们身后不远的黑暗中,忙不迭地发声警告。
小混眼也不眨,手一挥便待接住迎面飞至的黑色圆球。
“接不得,决退。”石室之中,一个粗嘎的嗓门脱目惊呼。
小混却是老神在在地甩怕招手,只见那颗如奔雷的球形的炸物,便便是突然失去重量,被风托浮着一般,轻飘飘地飘入小混平伸的手掌中。
“好一手隔空引物的真功夫。”石屋里,另一个沉稳厚实的嗓门,宏亮笑道:
“曾能混不愧是曾能混,看来,天底下果然没有小混帮主接不住的火药暗器。李标,你的警告,可真是太轻看了小混帮主呐,哈哈哈……“这太沉厚的笑声震得靠近石室附近,已经燃烧的差不多的檀木轰然崩颓,火星四溅。显然,此人的内力深厚,绝非寻常高手而已。
小混随手将危险的爆炸物抛给丁仔把玩,他突如其来地啊笑道:“老婆,你刚才说我只抽红,不打赌是混的太凶,现在,我就和你赌上一赌。”
“你想赌什么?”小妮子兴致未减地反问他。
小混眨眨眼,吃吃直笑:“我赌石屋里的人,铁定能够在天亮之前,赢得这次夜斗的胜利。”
小妮子红唇一撇,扮个鬼脸道:“我才不打这种赌哩!谁不知道,你现在可有心准备帮着屋子里的人啦,他们若会输,那才叫奇怪。”
“哎呀!”小混涎脸嘻笑道:“你真不愧是我的亲亲好老婆,我肚子的小蛔虫。
我心里想些什么,可真是一丁点也瞒不了你。”
林中人紧张道:“臭小子,不管你是谁,老子奉劝你,最好别插手介入咱们江北黑道的恩怨。否则,你将会为自己惹上天大的麻烦。”
“啊哈!”丁仔禅指笑道:“你这老小子简直是诱人犯罪麻!你难道不明白,麻烦正是本帮大帮猪此生。除了老婆之外的最爱。你刚刚那些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他若不试试看自己究竟会惹上什么样的麻烦,你叫他今晚怎能睡得着觉呢?”
“还有哩!”小妮子更是幸灾乐祸地在一旁落井下石道:“丁仔老哥,你还少说了一件事。你难道忘了,咱们这位大帮猪除了最爱找麻烦,他还最恨别人在他面前,开口闭口就自称老子呐。”
小混早已板起了臭脸,硬崩崩地哼声道:“老哥,告诉这群见光死的鼠辈们,上次那个乱叫老子的人渣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小刀轻松一笑:“除了挺尸,还会有什么下场。”
林中那暴躁的大嗓门,不服气地哇啦叫道:“想要老子挺尸?有本事你就试试,看你这小混球能啃得了老子一根鸟毛……”
这人话声未落,小混啪地一弹手指,丁仔手中正在把玩的黑色圆球同时猝然飞出。
轰隆一声——
丁仔听者辩位,抛出的火器正中目标。
那位口出狂言的仁兄,连情况都还没搞清楚,就已经被自己的爆炸火器轰下地府。
石屋里,传出热烈的掌噪声和由衷的赞喝:“有默契!”
小混和丁仔转身朝石室鞠躬谢幕,两人毫不害臊地接受这番赞叹。
这时,林中传出一阵人体移动声。
显然,那些隐身林中的攻击者,正在重新布置火力网,并逐步缩见他们的包围圈。
随即,檀木林之中,幽然传出一个苍劲有力,却也倨傲异常的语声:“曾能混,说来,你在道上也算得上是有名有号的人物,相信你应该不会不明白道上的规矩才对。”
小混乍听这林中之人一副唯我独尊般的说话口吻,心中直觉地大起反感。
这时,石室那边,忽然嘎吱做响,小混本能地侧首瞟望。
原本紧闭的石室铁门,此时已打了开来。
一名浓眉风日、相貌威武、气宇轩昂、举止雍容,令人一望即知绝对是一方枭雄的四旬豪士,在一个方面大耳,身材魁梧,手持蝎子钩的髯虬大汉随持之下,缓步行出。
“战天戟桑君无?”小刀和丁仔一见来人,倍感讶异地发出低呼。
小妮子压低着嗓门,好奇问道:“桑君无是何许人物?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
丁仔低声轻嘘:“桑君天是江北绿林道上尊奉的无冕盟主,更是个一跺脚,就能震得整个江湖黑道直打抖的枭雄人物。而他身后那个大胡子,就是他两大护卫之一的焊虎李标,这家伙也是个狠的出名的硬把式呐。”
小妮子吐吐舌头:“这种人居然也有人要造他的反?那么他大概也不太怎么样嘛?”
小刀低沉笑道:“不是他不怎么样,看样子是咱们今天运气太好,正巧撞进了江北绿林道的权势之争。难怪飞马堂的白兄会反常地不吭一声,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任何介入只怕会影响北地武林的权势均衡,他不能不谨慎行事喽!”
哈赤闪着嗓门,好奇问:“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和这姓桑的争权夺利?”
小刀轻声道:“江北黑道上有两大势力,除了桑君无所创立的铁血堂,就是熊长盛所率领的霹雳堡。他们双方的明争暗斗,早已是江湖中众所皆知的事。看来,这场王见王的死约会,将要因为咱们的介入而打破僵局了。”
小妮子恍然有悟道:“难怪那个躲在树林中的老狗熊要紧张地哇哇叫。不过,可惜的是他太不了解咱们这位大帮猪的脾气,像他这种说话的口气,不得罪咱们这位超级混混,那才是怪事呢!”
丁仔惯嘿低笑道:“其实,熊老头的命运,早在刚刚桑瓢把子一开口就已经决定啦!哪还需要等那熊老头来得罪咱们这位本帮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帮猪。这娃熊的撞上咱们,可真是有够惨呀!”
小红毛终于好不容易述着机会发表意见。
“有对,有对,屋里人先马屁拍小混,小混开心,要帮屋子忙。所以我们赌屋子今晚赢,就有赢,有赚钱。”
久未吭声的小混,原来正故作优雅,超然的姿态,含笑与战天戟桑君无默然对视,以表现自己也很有一帮之主那须雍容沉稳的气质。
但其实,这混混骨子里却是一直竖着耳朵,小心加仔细地在旁听小刀他们的嘀嘀咕咕,以了解眼前这处桑的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这时他听到亨端出声,忽然一扬掌,啪地赏了这小洋鬼子一记超级大响头。
“马屁拍?”小混故意恶声恶气道:“你连拍马屁都还学不会,居然还敢想要跟本大帮主赌钱?我看你哪边凉快,哪边待吧。”
其他人尚未搞清楚小混在喧呼什么,他已飞腿像向亨瑞屁股,将这小红毛一脚踢入林边的阴影里。
那里——
正是白骏逸等人隐身之处。
桑君无若有所思地一笑,小混无奈地耸耸肩,装模作样叹息道:“唉,我麻想要做有气质的帮猪。不过,实在是因为我家的帮兵程度不够,所以才会害我不得不表现出祖鲁的一面,破坏了我完美的形象。”
桑君无有趣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同意道:“我能了解这种身为一帮之主的无奈。”
小混尚未答话,黑檀木林里,再次传来熊长盛盛气凌人的声音:“曾能混,老夫奉劝你,放聪明一点,不要介入今晚本堡与铁血堂的争执。这是我们江北绿林道上的私事,理应由江北同道的朋友们自行解决。你该懂得规矩,否则……”
“否则怎么样?”
小混摆出他成名的狂人式招牌形象,双臂往胸前一叉,出口打断对方未完话语,以一种比对方更加狂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