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壮汉走近袁天行,那更强挺胸瞪眼,金刚怒目,威风凛凛地道:“总镖头还有吩咐?”
袁天行道:“银子干粮够吗?”
王强道:“计划中足够了。”
袁天行道:“路上不能耽误,讣闻散发之后,便快马赶去老爷岭,一个时辰都不能耽误。”
王强道:“一切照总镖头的吩咐。”
袁天行道:“你们上路吧!”
那罗刚粗声道:“总镖头,我以为分兵两路不如分兵三路更快。”
袁天行道:“你解说一下!”
罗刚道:“一路去万船帮,另一路去西陵兴五台山,余下的就去中原,花子帮的人好通知,他们的消息最灵通,只要找到他们的杆上弟兄便可以,至于那来家村与成青,就需要及时赶到,因为来如风是个好动的家伙,他与成青都是江湖上制造麻烦的人物。”
袁天行笑了:“哈……好,你们是三位镖师率队,那就与杜长春商议吧,我不加干涉。”
他抬头见一彪形大汉在拴东西,点点头,又道:“我只要你们尽快赶去老爷岭。”
袁天行挥挥手,于是,十二匹健马便往长安城外疾驰而去,大街上行人走避,谁敢招惹这批腰缠飞刀大汉。
原来袁天行得到七王府的快马通知,由他把七王爷去世的讣闻分送各地。
当然,那是因为袁天行的镖行关系,想要及时通知这些江湖人物,最适当的人选便是袁天行。
袁天行对于七王爷忽必显的去世,此刻一些也不会感到哀伤。
他高兴极了。
高兴之余还拍手抚掌哈哈笑:“娘的,忽必显这鞑子,他这一生算是没白活,六七十的人,却弄了那么多的宝物,人死还不撒手,带着宝物下地狱,嘿……”
他自言自语到最后却是一声冷笑。
喝过侍女送上的参汤,袁天行束装之后,二十四把飞刀分别插入牛皮腰带的刀囊中,只见有个汉子已奔进后堂门口。
“总镖头,马也备妥。”
“就来!”
那汉子回头就跑,他奔到了大门口,一匹“雪地胭脂宝马”已拴在门口横杆马桩上,只见他匆忙地解去绳子,拢住绳,恭敬地站在那里。
有五个大汉走出来,分别站在大门口,袁天行只一走出来,便对这五人点点头,道:“局子里一切照常运作,事完我就回来。”
有个长须半百人,道:“总镖头一路顺风了。”
袁天行笑笑跨步上了马,他再看看送行的人,立刻拢马往北疾驰而去。
从太原往娘子关方向的官道上,还真设下不少路祭,自送葬的队伍进入太行山区之后,回头的有一大半人,那些人都是官府的人物,仔细观察,真正进入山区的除了七王爷的家属之外,便是不少江湖人物。
谁都知道,七王爷忽必显生前结交不少江湖人物,而忽必显又是一员猛将,爱乌及屋,便对这些有能耐的江湖中人产生了一定的关爱。
七王爷死了,江湖人物当然都会赶来送葬。
八仙福寿刺绣帐幔,覆盖在那口巨大的铜棺上面,八匹健马拉大车,灵车前面和尚道士十八人,又是吹又是念葬经,一个个半闭目的坐在一辆敞篷大车上。
灵车后面,七王爷的嫔妃家眷共四辆大车,车上还传出哀号声。
一百二十名送葬军士们,一个个身披白纱骑着马,再往后面看,江湖人物也不少,算一算少说也有一百多。
就在老爷岭谷口处,只见有十二个壮汉分两边站,恭敬地垂手肃立着。
这十二人不是别人,西京关洛镖局的人也!
有一面六尺高的旗杆插在老松树下面,旗上绣的是飞刀与铁胆,那是袁天行的吃饭家伙。
关洛镖局这十二名武师,个个都是飞刀能手。
袁天行的这一安排,他自己就很得意。
骑马进入谷口的时候,袁天行还特别对他的这十二名手下加以吩咐:“过了今日,此谷不许有人进入!”
十二名大汉齐声应,他们又把胸挺起来了。
附近,与袁天行并驰的乃是中原侠盗来如风。
这位专门找黑道大亨索银子的高手,对这十二人吃吃一笑,道:“袁总镖头,你真把七王爷的一句玩笑话当鸡毛子令箭呀!”
袁天行却十分正经地道:“来大侠,老夫当时看不出王爷是在开玩笑。”
来如风道:“是吗?”
袁天行道:“收了王爷的银子,论交情,这个差事是不能推辞了。”
来如风道:“人死不记帐呀!”
袁天行道:“老夫一诺千金,对朋友不能不守信,对王爷的知遇,不能忘了义,来大侠,老夫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来如风哈哈笑了。
他笑的声音不大,但袁天行心中已有了不快。
八尊石像前面,场上已站满了人,那和尚道士分边站,法器敲得叮当砰砰响,三眼子冲天火炮轰得鸟兽尽往密林中逃,王爷的家眷们跪在石洞口。
于是,陵墓右门缓缓地移动开了。
只见一批大汉们把那铜皮包的紫檀木棺移在一个矮板车上,十二根白长带子交由王爷的亲眷们每人拉一根,后面大汉们推动着,一阵炮声中,那六轮矮车便往陵墓之中移进去了。
送葬的人立刻跑在场子上,和尚高诵金刚经,道士直呼极乐无量。
那些进入陵墓的女眷们,进入里面哭的声音又大了,传出洞口外听的人也心酸。
这光景足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见矮轮车自陵墓之中移出。
就在这时候,只见那“西域巧匠”和本初在一尊石像下面,他高声的大吼:“各位,咱们再向王爷拜三首之礼,咱们这里就封陵了。”
立刻,又见在场众人纷纷倒地叩首。
于是,有个军官模样人物站在一道石梁上面高声,道:“对面有篷帐,各位如果守灵三日,就可去对面暂住,各位,这就可以过去了。”
果然只见对面七王爷忽必显曾住过的大帐,如今又加了十几个,分别搭盖在斜坡上。
王爷的家眷们并未前往。
家眷们仍然伏地跪在陵墓前,按礼数,他们要跪守灵园三日,三日之后才能离去。
素食大餐刚完毕,七王府的内总管戈干已把袁天行请入他的帐中。
帐中还有七王爷近卫统领铁木长风在座。
这些人袁天行早已认识。
“总镖头,你请坐!”
袁天行对二人点点头,道:“大总管,你有吩咐?”
戈干一声苦笑,道:“吩咐不敢,咱们把总镖头请过来,实在也是奉了七王爷生前的遗命。”
袁天行看看一旁的铁木长风。
铁木长风还在拭眼泪。
袁天行道;“既是王爷遗命,大总管快说!”
戈干道:“总镖头乃是信人,王爷生前吩咐过,他老人家的陵园,由关洛镖的人守着,万无一失,但王爷还是要征求总镖头的意思。”
戈干道:“王爷不勉强,如果你总镖头感到力单势薄,官家仍然可以加派人马前来!”
袁天行一声宏笑,道:“是王爷多虑了。”
铁木长风这时问道:“你们可以吗?”
他指着对面陵园,又道:“王爷那么多的珍贵宝物,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你多琢磨!”
袁天行又是一声宏笑,道:“袁某有生之年,难忘王爷的下交之恩,把袁某当成兄弟般抬爱,且不说王爷生前已与袁某人有过约,便是无约,袁某也不容人有觊觎王爷宝物之心,而惊扰王爷的寝陵。”
戈干点头,道:“说得好,总镖头,咱们就不再加派守陵园的人了,一切……全交在总镖头的肩上了。”
袁天行道:“老夫担下这担子了。”
戈干在一边铺的毯子下方提出一包银子。
“总镖头,你收下!”
袁天行道:“这是……”
戈干道:“镖银一两咱们都在场见过了,但驻守谷口的人却不能饿着肚子办事,按咱们军旅规定,每月送来银子一百两,这并不多为。”
那铁木长风接道:“也是王爷生前交待,总镖头,你收下了。”
袁天行能拒绝吗?
他笑笑,道:“那么,老夫贪财了。”
“哈……”
三个人也微微地笑了。
有一辆篷车刚驰出太原西城门,赶大车的大汉抖着手上长鞭未打在马身上,“叭”的一声响,长鞭抽在街口那家酒馆的招牌上。赶车的也把大车拢住了。
便在这时候,一个小伙子“唬”的一声跳出来,光景要找人拚命了。
挂的招牌被鞭打,开店的当然会火。
只不过当这年轻人抬头看到赶大车的那装束,他骂到口边的那句“妈的,”便立刻强压回肚子里去了。
这年头鞑子是爷,谁活腻了!
赶大车的搔胡子咧咧嘴,沉声对冲出来的年轻人,道:“快,弄来十斤烧刀子,新出锅的干饼二十斤,另外再加十斤酱牛肉,快去!”
年轻人道:“爷,你稍等,这就来了。”
他说完立刻往回奔,只一进了门便开骂:“操他妈,干啥呀,鞑子兵真横行。”
他虽然骂,东西照样拿,一样也不能少。
不是不能少,是不敢少,少一样他就得挨鞭子。
那年头,元兵最喜欢用鞭子抽打人,也许他们用鞭子抽人的习惯来自抽打马匹。
鞑子把汉人当马抽打,早习以为常了。
年轻人又是抱又是提,一应吃喝送到篷车上,酒馆的老板还得站在门口哈腰笑。
赶车的看看一应齐全了,他抛出一锭银子,道:“够不够?”
年轻人拾起银子掂了掂,回头去看门口的老板。
那老板立刻点头,道:“够了,够了。”
不料赶大车的瞪眼,道:“那么巧,刚好是五两银子呀!”
这话听的老板一怔。
“说,这一共是多少银子呀f”
老板笑的勉强,那就像哭笑都有了,大概哭笑不得就是他那样子。
走到大车边,老板笑对赶大车的道:“军爷,就算是刚巧吧,不耽误军爷赶路了。”
赶大车的真会用鞭子,五尺长的皮鞭他一抖间,那宛如飞蛇的鞭梢便在老板的头上闪过。
“咻!”
那顶扣在老板头上的瓜皮帽飞了,吓的老板一哆嗦。
“军爷你……”
赶大车的大汉冷冷道:“大爷以为你多取了。”
老板一瞪眼,他左手伸出五指一件件的算。
“军爷,你听着!”
他右手去搬弄左手指头,又道:“十斤烧刀子就是白银三两,十斤酱牛肉也要二两五钱白银,这两项就五两五钱银子,另外二十斤烙饼我还没……”
“啪!”
鞭子又响,鞭梢直往老板身上抽来。
“你娘的,哄抬物价呀!”
老板歪身闪,他尚未站定,鞭子又卷过来了。
只不过此刻白酒馆内闪出一个汉子,这人的身子快极了,人们还未看清楚,他已两根指头夹住了鞭梢。
赶大车的用力拉扯,竟然未拉开,不由沉声喝道:“妈的,不要命了?”
那人哈哈一声笑,道:“话应该我来说。”
“忽”!
车窗拉开了,只见从车篷内伸出一个人头,这人那双十分智慧的眼神,只那么一瞅间便对赶大车的喝道:“住手,不长眼睛的东西!”
赶车的吃一惊,却见车内长须老者跳下车来了:“嗨,以为是谁哪!来大侠呀!”
不错,酒馆内跳出来的正是中原侠盗来如风。
来如风却并不吃惊:“哈……和老呀,怎么,这就回大漠了?”
姓和的不是别人,“西域巧匠”和本初是也!
来如风笑着迎上和本初,他吃吃笑道:“真巧,就这么碰上了。”
和本初也回笑,道:“来大侠,你怎么会在这儿呀?可是打算西域一游?”
来如风摇头,道:“来某不去西域,来某也不打算误了和老行程,这件事……”
和本初立刻道:“就凭你来大侠同七王爷交情,咱们该出多少银子,一文不少。”
他支问老板,道:“帐算清楚,不可少要!”
老板点点头,道“再上二十斤烙饼,一共白银七两八钱整。”
赶大车的不威风了。
谁敢同王爷的朋友为敌呀,不想活了?
只见他忙又取了一锭银子抛向老板道:“拿去!”
那伙计立刻奔回店中,把银子算清了找回二两二钱银子送在赶大车人手中。
来如风松掉手上皮鞭梢,他对赶大车的笑笑道:“这玩意儿抽上身是会皮开肉绽的,是不是?”
赶大车的苦笑了。
来如风伸手掀起车窗,对和本初笑笑,道:“和老,你请上车。”
和本初拍拍来如风肩头,笑道:“江湖人尽做些大快人心之事,来大侠,你就是七王爷在世时候最喜欢的江湖侠客。”
仰天一声笑,来如风道:“是王爷抬爱了,在下一个粗人,多有得罪了。”
他对和本初鞠了一躬,又道:“和老,你请上车吧,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
和本初上了大车,他还对来如风点点头,道:“如果来大侠去西域,和本初必尽其所能招待你。”
来如风一笑,对赶大车的挥挥手。
“哈!”
赶大车的一声呼叱,两匹健马直往官道上奔驰而去。
哈,来如风成了英雄人物了。
“来爷,你请屋里,这顿酒菜我非请你不可!”
老板又对年轻伙计,吩咐道:“快去弄上两个热炒,到地窖去,把陈年花雕搬上一坛来。”
年轻伙计快奔进门了,他回过头:“来大爷,你真神,就那么两根指头……哈……”他笑着奔进屋里去了。
不料,来如风却对老板笑笑,道:“你请我吃酒,是吗?”
老板点点头,道:“不醉不休!”
来如风道:“可是我在你酒馆已吃了八成饱了。”
老板一声笑,道:“再吃,吃饱了你在我屋里睡大觉,等你醒了再吃。”
来如风道:“不如这么办,你也不用此时请我了,改天吧,改天我来叨扰你一顿!”
老板道:“为什么?我诚意呀!”
来如风这就要回答了,却不料从城内飞一般的驰出两匹健马。
来如风只一看,立刻吃吃笑了。
老板还不知道呐!
“来爷,进去吧,酒足饭饱你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