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何处有栖身之处?
险恶人间,可有自己可行之路?
八桥镇中是个小镇,却也热闹。十字南北正街上,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摆了卖小吃的摊贩。
风中送来小贩的叫卖声和阵阵小吃食品的香气。
饥肠辘辘的丁不一在香气的诱惑下,更觉饥饿难熬。
今天他运气不好,整天里只拾到了半只烂苹果,饥饿的程度比前两天更甚。
他蜷缩在街角里,眼光呆木地盯着地面。
突然,掉下了一个馒头,就像一只猎食的饿虎。
就在他手将触到馒头的时候,另一只饿得发晕了的“金钱豹”也同时扑了过来。
“冬”两人的头撞在一起,万点金星飞进。
丁不一差一点昏死过去,但他的手仍顽强地抢在对方之前,抓到了馒头。
终于胜利了,他心中的喜悦不亚于在吉祥赌庄上,赢了一场十万赌注的胜利。
他毫不犹豫地将馒头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馒头是我的!是我的……”对方哭叫着扑了下来。
他大口嚼着馒头,左手敏捷地向对手击出一拳。
这保护食品的一拳,出于本能,自然而迅速,打得十分漂亮,对手“哎唷”一声,倒飞出一丈之外。
他怔住了,停止了咀嚼,没想即将死去的自己,居然一拳还会有这般力量。
忽然,他全身一抖,两眼直愣愣地盯住了被自己打倒的对手,怎么会是他?
被他打倒的对手竟是小乞丐余小二!
此时,小乞丐也认出了丁不一,惊喜地道:“丁一爷……”
丁不摆摆手堵住了他的话,向他招招手。
余小二呼地窜到丁不一身旁:“丁一爷,我找得好苦,桃花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不一将剩的馒头往余小二手中一塞:“你先吃,吃完了咱们再慢慢地说。”
“哎,小的怎能与丁一爷抢食?还是你先吃吧。”余小二又将馒头塞回到丁不一的手中。
“不行。”丁不一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是江湖兄弟,自然是应该有福有同享,有难同当。这馒头当然要一分为二了。”
“嘿嘿。”余小二愿笑着道:“瞧你的样子,我知道你准是饿坏了,你就吃了吧,小爷在江湖滚打了多年,就是七天、八天不吃不喝也饿不坏的,再说这一个馒头也救不了你我。”
丁不一闻言,也不再讲客气,三两口一嚼,鼓眼一吞,眼间馒头已经下肚。
两人转移到墙角,挤身在一起。
丁不一将桃花园和小贞的事全都告诉了余小二,只隐瞒了爹爹是天老邪丁不一伟的事。
余小二瞪眼,蹬腿,吐口水,将小贞痛骂了一顿,骂得可是淋漓尽致。
不知为什么,丁不一虽然被小贞害得惨了,但听到余小二骂小贞,心里却又极不是滋味,他几次想阻止余小二,却强忍住没开口。
余小二把小贞骂过之后,又把扬州的陶公等赌客臭骂了一顿。原来桃花园出事之后,隐公这一班人立即翻脸不认人,不仅处处为难余二,还逼着要他带路缉拿丁不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离开扬州的。
丁不一心中惨然,顿感世态炎凉,仿佛陷入一条虚无孤独的深渊之中。
余小二缩了缩流着杨龙的鼻孔说:“你真不去老子山学剑?”
丁不苦笑道:“你看我能学么?”
“能,当然能!”余小二毫不怀疑地道:“你是天下第一奇才,聪明绝顶,盖世无双,我担保你能学会,练成天下第一剑,就象你的赌技一样,将会打遍天下无故手。”
“可别瞎吹啦。”丁不一播摇头道:“我不行,我已决定放弃。”
他决定放弃的真正原因,并非完全是因为他自觉不行,而是因为他已认破了爹爹的真实身份,使他的信心曰完全丧失。
余小二扁扁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做了个流浪汉的手势,强笑道:“和你一样,天云为帐,尘沙为席,风餐露宿,浪迹江湖。”
“好!”余小二拍掌道:“从今后咱们俩就是死兄弟,狼狈为奸,永不分离!”
“狼狈为奸?哈哈……”丁仰面发出一阵大笑,笑声豪爽而凄厉。
余小二不知他为什么笑,但见他笑的开心,也禁不住跟着大笑。
街上的过路行人投来惊悟的眼光。
有人狠狠地骂道:“臭叫化子,神经病!”
两人不觉笑的更加厉害。
风还在吹,路上的扬起的高高的尘土。
蓝天白云浅淡,黄尘升高,日影西斜。
余小二领着丁不一在北街口逛荡。
丁不一道:“小二爷,咱们今夜宿在那儿?”
余小二手又朝街口的一家大店栈一指:“宿客栈里。”
丁不一眯着眼,缩起肩;“没银子,怎能宿客栈?”
余小二手又朝街口的另一间房屋一指:“银子在那里,咱们不会去拿?”
丁不一伸长脖子看了看,摇摇头道:“不行,咱丁一爷从不赌无本的骰子。”
原来余小二指的是一家赌庄。
余小二笑道:“这种丑事当然不会要您出手的,待会儿你就在此静候佳音。”
“行。”丁不一正色道:“我怎能要你去冒这种风险。”
“绝没问题。”余小二道:“今天说怎的,小弟也得请大哥饱吃一顿,好好的睡上觉。”说着,他抬头看看天色,“我去了。”
“哎!”丁不一阻住他道:“你没银子,赌庄的人怎会让你赌?”
“这不是银子么?”余小二从怀中掏出一只装得凸凸的漂亮的小钱袋。
丁不一夺过钱袋解开绳扣,袋里装的全是小石子。
“这怎么行?”他担心地问。
“你尽管放心。”余小二翘起小嘴道:“此刻天色将晚,赌庄内光线已暗,我这套服装不会惹人注意的,再力口上平桌大小赌骰已是最后一骰,我进去做一次庄家就完事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丁不一还想劝阻余小二。
这位玩世不恭的桃花园少主,虽已落到这种地步,凡事却仍有他的准则。
“你就在此等着吧。”余小二一把抢过钱袋,撒腿就往赌场跑去。
丁不一惴惴不安地在街口等待。
天空翻滚出一朵红云,红云里透出一线血红耀目的光芒。
血光出现,不知是主凶,还是主吉?
他眼前又闪过扬州市街口刑场一幕。
飘扬的族帜。
高捧着鬼头刀的红衣挂刽子手。
高唱戏曲的杀人犯囚。
飞溅的鲜血,爹爹搭拉下颈脖子的人头……
他的心一阵抽搐。
“冬!”一声响亮,余小二从赌场里飞出来,重重地摔在街心上。
出事了!丁不一跃身抢了过去。
余小二嘴角流着血,趴在地上,向他挥挥手:“别管我,快退到巷子里去!”
“妈的!臭小子,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大兴赌场来诈赌!”随着喝骂声,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的汉子领着一群打手,从赌场里了出来。
余小二再次挥挥手道:“丁一爷,快……走!”
丁不一站着没动,余小二是为他进的赌场,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魁梧大汉怪声叫道:“呵!原来是这臭小子还有个臭后台老板。”
打手们蜂涌而上,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团团围住。
赌场里的赌客也全都跑出来,转着看热闹,顿时,街口交通堵塞。
魁梧大汉喝问道:“臭小子,你是谁?”
丁不一巍然屹立,没有回答。
一名打手厉声叫道:“咱们庄主魏明龙问你话呢。”
丁不一仍没反应。
打手嚷道:“魏庄主,怎么办?”
魏明龙怒声道:“给我打!”
“慢!”余小二从地上跳起,格身到丁不一身前,“一个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大哥无关,你们不能伤害他。”
丁不一用手将余小二推开,跨前一步,凛然地道:“魏庄主,你说怎么办?”
“好,痛快。”魏明龙道:“我不为难你们,这一桌赌注共五十两银子,赔银子吧。”
丁不一耸耸肩:“很抱歉,本爷今日没带银子在身。”
“妈的!”一名打手骂道:“瞧这身模样,还在此装腔作势!”
魏明龙环眼扫过四周,嘿嘿一笑道:“没银子也行,就按本庄规矩行事。”
丁不一拱起手:“不知贵庄是什么规矩?”
魏明龙道:“无钱诈赌者,由本庄打手执杖五十。”
街口喧声立止,全街一片寂静。
五十杖,而且是由大兴赌庄的打手执杖,非得要弄出人命来不可!
丁不一坦然的道:“行。”
“啊!”全街爆出一片惊呼声。
“不,要打就打我吧!”余小二高声大叫。
魏明龙大声道:“好小子够义敢,两个一块打。”
丁不一贴住余小二耳旁道:“你忘记我练过什么功夫了?
快退下,少惹麻烦,二十杖就会要你小命。”
余小噘起嘴,再不说话,退后数步。
丁不一撩起衣襟,正要趴下,魏明龙道:“慢。”
丁不一抖抖手道:“魏庄主还有何指教?”
魏明龙阴恻恻地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本庄刑杖的规矩。”
丁不一压住心火:“请赐教。”
魏明龙摸摸后脑勺道:“受杖者必须要脱下裤子光屁股受杖。”
丁不一眼中闪起一团火焰。
魏明龙眯起眼:“怎样样?若不行,我就要下令乱杖二位了。”
打手们举起了手中的棍棒,围观的人群纷纷往后退,大家预料,一场搏斗必不可避免。
此时此刻,丁不一深深后悔能练好武功。他知道凭自己的功夫,决不是魏明龙和这群打手的对手。
种瓜种瓜,种豆得豆。丁不一坦然地笑了笑,做了漂亮的挥手动作,潇洒地脱下裤子,露出白哲的屁股,趴下倒在地上。
他场都怔住了,包括魏明龙,余小二和丁不一自己。
第八章 奇耻大辱
“打!”魏明龙一声沉喝。
两名打手高高举起木杖,重重击下。
“冬!冬!”木杖击在丁不一屁股上高高弹起,发出捶打皮鼓一样的声音。
“咦!”两名打手惊异地叫了一声,相互看上一眼,木杖又高高抡起,以更大的力量击下。
木杖震颤着发出清脆诡异的怪响,杖上传来的反弹之力,使两名打手几乎握不住杖柄。
余小二在一旁高声高数:“九、十、十一……”
围观的人群开怒向中间涌挤,人人都想看一看丁不一挨杖的雄姿。天下真有不怕大兴赌庄杖刑的英雄好汉?
“好的,停!”魏明龙怪喝一声走上前去,推开执杖的打手“不中用的东西!”
两名打手垂下木杖,汗流夹背的退到一旁,魏明龙抢过木,狠声道:“臭小子,我魏明龙打不翻你这小子,咱就不姓魏!”
围观的人群顿时情绪高涨,发出一片叫嚷起哄声。
丁不一静静地躺在地上,眼光呆滞,神情木然。
魏明龙举起木杖。
余小二叫道:“姓魏的,这是第二十五杖了。”
“臭小子……”魏明龙厉声怪叫。
“不错,是第二十五杖了。”人群有人喊话。
接着,围观人群齐声叫嚷:“第二十五杖。”
“好,就算是第二十五杖。”魏明龙说着,抡起木杖一顿猛击。
余小二和围观的人群一起呼叫着:“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冬冬”的木杖击“鼓”声和魏明龙的怪叫及围观人群的数数声,混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奇妙的音乐。
“四十一!”余小二跳起脚大叫,心里对丁不一不怕打的屁股敬佩得五体投地。
“好的!”魏明龙扔掉手中的木杖,举手抹抹头额的汗水,“换大杖来。”
“是。”打手应声奔进赌庄。
“喂,姓魏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余小二大声问。
魏明龙瞪起眼:“本庄主什么时候言而信了?”
余小二露着几分焦虑:“你怎么可以换大杖打我大哥?”
魏明龙冷哼一声:“我说过刑杖五十,但没说不能用大杖呀。”
余小二瞪起小眼:“你听说过衙门刑杖法吗?大刑杖一杖抵小刑十杖,现在你只剩下九杖了,因此不能动用大杖。”
魏明龙冷笑道:“本庄不是衙门,大小刑杖一样记数。”
说话间,打手已半大杖背至街心。
大仗,长六尺,宽五寸,厚两寸,重逾数十斤,用结实杂木在桐油中浸泡而成,坚实如同铁板。
魏明龙脱去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脯,胳膊上的肌肉象小山包似的凸起。
两名打手将大杖送到魏明龙的手中。
全场刹时静寂,静得能听到“冬冬”的心跳声。
魏明龙深吸了一口气,小山似的肌肉一阵麻木。
堂堂的桃花园少主,人当街扒下裤子打屁股,已使他最后的一点自尊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明龙手中的大杖扬起空中,他咬牙瞪目,手臂上注上十二分的功力,决心一杖将丁不一击毙。
大兴赌庄的牌子不能砸!今天如果不能收拾这小子,日后还如何能在江湖上混?这小子不过是个流浪汉,打死了充其量赔一口薄皮棺材就是。
“不,不要!”余小二被吓住了,惊慌地叫着扑过来。
“嘭!”打手一将余小二打叭在地。
“嗨!”魏明龙一声大喝,大杖摧山毁石般击下。
一声震耳的巨晌,街心扬起一股尘沙。
丁不一的身子在地上蹦了蹦。
魏明龙登登登的退后数步,手掌虎口震裂,渗出一缕鲜血。
大杖折成两截,丁不一安然无恙。
神功,简直是神功!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魏明龙惊愕地张开了嘴,一个“啊”字在喉咙眼直打转转。
余小二顿时神气起来,刚着淌着鲜身的嘴唇道:“姓魏的,现在可知道咱大哥的本领了吧,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实底不漏汤。你若把咱大哥逼急了,咱大哥一出手,你们这大兴赌庄就不用再开了。”
魏明龙的脸扭曲了,手指在颤抖,今日这跟头算是栽定了!
余小二挺起胸膛,尖声道:“还不快将咱大哥扶起来,道个不是,然后摆桌酒席,赔礼道歉。”
魏明龙心中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