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温想大声唱歌,可惜他从来都是听而从未唱过,所以他只能想想而已。
麻雀抱住他,用温暖柔滑肉体厮磨着他。声音中充满快乐,梦呓似地道:“这么美好日子我活一天就心满意足了。”
严温声音中也无限温柔,温柔得近乎尊敬崇拜。
“我也是,你使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实正常活在世上,难道我真的爱上你?”
麻雀道:“我也问过自己,如果这就是爱情,我为何不早点爱你?”
严温柔声道:“别再想起从前的日子,我们计划一下将来,我决定娶你为妻子,我知道你会愿意,但鸡婆婆呢?”
麻雀道:“她就算不同意,迟早也得同意。但你真的肯娶我么?”
她满身满心都塞满甜蜜快乐,她其实并非不相信严温,只不过她想多听一次,以便更加快乐更加甜蜜。
“我不但娶你,还要一辈子对你很好,比对谁都好。”
麻雀不像小鸟,却变成一条白白的蛇,缠在严温身上。“我快乐得快要死了,你呢?告诉我你呢?”
严温没有回答,那是因为他正要回答之时,忽然发觉麻雀全身僵硬冰冷,她何以从白蛇变成朽木?唉,一定是鸡婆婆。
严温不觉也有点心怵地转头望去,却想不到猜错了,不是鸡婆婆而是哑女人。
麻雀道:“我知道她是你身边的女人,但她不应该大胆得打扰我们,她呷醋么?她生气了是么?”
严温一挥手,一道细长的黑影闪电而出。
那是搁在床头一条细长皮鞭,皮鞭卷起哑女人身体,使她飞越五六尺才摔回地上,还发出清脆鞭子抽打的声音。
任何人也看得出哑女人疼痛非常,何况她宽大轻柔的外衣翻起,露出里面赤裸丰满的躯体,也露出深红色一道鞭痕,由左乳房到腹部,非常夺目。
她躺在地上疼得全身颤抖,但她眼中竟找不到丝毫害怕恐惧,只有奇异的眼神光芒。
严温道:“你如果不怕我的鞭子,那么每一回我跟麻雀在床上,你都可以闯进来。”
他手起鞭落,啪一声,哑女人白白肌肤上又多了一道红痕。
她显然疼得颤抖甚至痉挛。严温嘿嘿而笑,忽又给她一鞭。
麻雀忽然惊讶道:“你……你是干什么?”
她不是说严温鞭打女人之事,而是严温忽然显露惊人的威风,将她压在下面。
但有哑女人在场,而且正在鞭打她,他难道毫不分心?难道不顾忌?难道可以当着哑女人面前做这种事?严温用动作回答了她。
晚饭是鸡婆婆和哑女人一齐送给沈神通。
因为鸡婆婆必须替沈神通换药包扎,而听她的埋怨显然麻雀不知野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叫哑女人帮忙。
换药之后鸡婆婆说道:“你今晚如果不发烧,就可算是度过危险期。”
“但还要多久才可以起身?多久才可以行动出手?”
“至少要一个月,就算大自在天医李继华替你医治最多提早十天八天。”
哑女人站在一边,她不能说话,所以只好听着。
鸡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事,忽然暴躁起来道:“哑女,你来喂他食饭,我去找严温,看看麻雀在不在他那边。”
哑女人等她出去了,才立刻奔到室角扯动一条红丝带。
然后回到沈神通床前,手法稳定温柔地把他扶起一点,用枕头垫住,这样喂沈神通食饭时较易吞咽下肚。
沈神通食了不少,也感到气力恢复不少,便道:“我知道你是严温身边的女人(这句话说得跟麻雀一样,但他们却都不知道她是昔年江湖大剑客天孙织锦、金刚无敌易东风的女儿。而她正是为了严北杀父之仇而来到严家,只不过岁月推移而又作茧自缚,又至爱恨渐氓俱淡)你明知麻雀在严温那儿,如果被鸡婆婆发现,必定有一顿打骂。你可以稍泄心中不满,但你为什么赶快通知他们?”
哑女人想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忽然把身上那件宽松柔软外衣拉起来,一直拉高到颈子。
于是从颈子以下那具丰满雪白峰峦起伏的诱人裸体,立刻呈现在沈神通眼前。
以沈神通现在的情况,纵然最淫荡的女人也知道引诱他完全无用,所以哑女人当然不是对他施以肉诱之计。
沈神通用欣赏眼光浏览这副肉体,好一会儿才说道:“好漂亮的身体,但可惜有五条鞭痕使人分散注意力,难道是严温留下的痕迹?当然是一定是他。但你仍然帮他,为什么?又为什么给我看呢?”
哑女人放下衣服,于是锁起使男人心旌摇荡春光,她又像一朵彩云般飘滑到门口,向外面瞧一眼,才飘回床边。
不过手中却多了一张白纸和一支削得尖细炭笔。
她既已哑不能说话,要交谈当然要靠纸笔才行。
沈神通却阻止她写字,道:“不必用纸笔,请用手语,我看得懂,如果还表达不出我也会猜,你不妨试试看。”
哑女人把纸笔放在几上,迅速而清晰地打了许多手势。
沈神通道:“你很恨那个吱吱喳喳的小鸟,啊,就是麻雀,你也恨严温,你恨得想杀死他们吗?”
哑女人又比手势,软薄外衣下那对高耸挺起的乳房跌荡摇颤,这种景象能使任何有情欲的男人为之目眩神摇。
但刚好沈神通现在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情欲(他能振得起精神讲话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沈神通没有遗漏她任何手势。
他读出手势的意义说:“你说严温、麻雀已经成为一体,所以你很气很恨。”
“你说鸡婆婆发现了也没有用,最多骂几句就没有事,所以你不让鸡婆婆破坏你的计划。”
“你说你很难杀死他们,所以打算帮我逃走,让我将来对付他们。”
哑女人停止手势。
沈神通沉吟一下,又道:“我不同意,因为我不一定能活下去,但如果鸡婆婆医好我又放我走,我就必须守信用不再找他麻烦。”
哑女人静静望住他,眼中闪动奇异光芒。
“你不必动杀我灭口念头,”沈神通马上察觉了危机,赶快说道,“因为我就算不逃出去,也有办法对付他,甚至比我亲自动手还可靠。”
“我当然要告诉你怎么做,你只须替我送一封信给南京一家绸缎庄,就会有人立刻依照我的计划进行。”
“现在许多江湖一流高手聚集南京,这些人任何一个有银子也请不动,但我可以使他们纷纷找上门来,他们要找的人当然不是严温也不是找我。”
“但由于我的计划,所以他们决不相信他们要找的人不在此地,他们一定会坚持要搜宅。问题就由此而生,因为严家绝对不准许他们搜宅。”
“原因是除了面子之外,还有这座地牢,如果被人搜到我已经很不妙,何况这儿还有几个人已囚禁了多年了。”
“这几个人身份非同小可,若是泄漏出去武林立刻为之轰动。”
“所以大江堂三香五舵以及其他高手一定奉命硬干,这些党羽若被剪除,严温、麻雀、鸡婆婆也不能不出手。”
“就这么简单,大江堂就算不是从此冰消瓦解,也一定实力大为减弱,变成普通江湖上的小帮会,这种结局在公在私都最好不过,你肯往南京走一趟么?“我知道你一定要问那个能使无数一流高手都来找他之人是谁?他就是海龙王雷傲候,但其实真正对象还不是他,而是血剑严北。”
哑女人眼中露出奇怪表情。
沈神通道:“你眼角挤出的浅浅皱纹,以及唇角微微下垂的线条,已经透露你内心强烈的焦虑惦挂,难道你也是严北的女人?”
哑女人徐徐俯首低头,叹一口气。
沈神通道:“你知道严北有双重杀身之险,一是与刀王蒲公望的决斗,如果败北当然连命都没有。第二重是人面兽心陶正直的可怕陷阱。因此一提到严北名字,你就禁不住焦虑惦挂了。”
哑女人后来在门口把风,让沈神通写信。
这封信写了很久才完成,但哑女人拿到手里一看,纸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事实上不是没有,只不过整张纸都是数字而不是文字,哑女人完全不明白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义,所以等于阅看一张白纸一样。
沈神通显得筋疲力尽,声音很衰弱,道:“此信就算被鸡婆婆搜到,也不能证明你有任何图谋。唉,我一定已认为自己无法康复,已经没有亲手收拾严温的机会,才会借助武林同道力量削弱大江堂势力,我如果调集官军大举进攻,虽然也可以重创大江堂,但那三香五舵等首脑人物必定逃掉,然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哑女人悄然出去了。
沈神通觉得越来越疲倦,尤其是信中嘱托南京绸缎庄林掌柜送银子给马玉仪做生活费,顾虑一去似乎失去支撑求活的力量。
四周似乎变得朦胧昏暗。
“极力苟延残喘实在很累人,我好想就此一觉睡着,我好像已没有放不下心的事,也没有必须抗之的理由,而事实上我实在太疲倦了。”
他眼睛缓缓闭上,眼睛闭上并不要紧,任何人都应该借助睡眠以恢复体力,问题是他已办妥后事,好像已经可以放心,因而求生苦撑意志忽然消失。
所以他这一闭眼,恐怕永远也不会回醒。
人类在某些艰危关头,意志和勇气往往变成最重要的因素,精神的力量往往可以使肉体度过难关。
但沈神通居然没一瞑不视。他虽然闭上眼睛,思想仍在活动,他这时想起的是被囚在石室多年的七位高手。他实在不该就这样舍弃他们置之不理。
血剑严北非法私囚这些人竟达十余年之久,他如果不知道也还罢了,但既然知道岂能不管?正义、公理等等抽象观念都居然变成血液中的氧气,也变成意志的养份,沈神通沉重地叹口气,忽然跌坠于酣睡乡中。
第二天早上,沈神通居然会回醒而没有长眠不起。
再过两日沈神通身体显然好得多了,当然这只是比较式的说法,所谓好得多只不过比奄奄一息说来强些。
事实上他伤势仍然严重,若是普通人恐怕活不下去了,但沈神通这时居然可以自己挪动身子了,而如果他不怕伤口迸裂的话,甚至可以慢慢下床走动。
鸡婆婆每天来给他换药,哑女人和麻雀则三天都不曾露面。
那封用数字密码写的信,不知有没有送到林掌柜手中?哑女人何故芳踪沓然?不过,沈神通并不寂寞,因为那七个被囚着每天三次叫啸哭笑擂墙撞门,使得地牢内一片热闹。
虽然每天只是三次,但并不是等到吃饭时候才开始,通常是半个时辰前,就有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来,声音越来越响亮有力,也更为接续紧凑,终于汇聚成一片极热闹吵耳的合奏。
直到吃饭的时候,便没有一点声音。
似乎个个都有吃饱就睡的习惯,或者吃饱了都懒得弄出声音。
不论是何原因,反正寂然无声就是。
沈神通却从这种情形推测出不少奇怪秘密,因为他是神通,又恰好有机会有时间观察聆听,所以他知道了不少奇怪秘密。
第四天中午,哑女人终于出现。
她带着丰富的午餐,还有一些只有沈神通才有本事捕捉的表情。
沈神通靠墙而坐,腰背有枕头垫着。
哑女人用手势问他:“你已经死不了?你味口好不好?”
她得到答复之后又问:“你先吃药还是先吃饭?”
吃药?吃什么药?鸡婆婆早餐时份已替他换过药也吃过药。
虽然鸡婆婆面色比平日阴沉得多,显然满腹心事,但她包扎手法仍然是第一流的。但现在哑女人叫他吃什么药?沈神通终究是沈神通,锐利目光在她身上上下一扫,说道:“你刚从南京回来吗?”哑女人点了点头。
“林掌柜托你带药给我?”
哑女人又点点头。
“好,我先服药然后再吃饭。”
哑女人拿出一个小玉瓶,还有一张折起的信笺,通通交给沈神通。
沈神通慢慢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透脑,精神为之一爽。
不可能的事竟然变为可能,少林寺无上刀伤灵药六度慈悲散果然已握在手中。
这一点却也不得不佩服师父孟知秋的远见,他特地存了一份辛苦求得的六度慈悲散在林掌柜那边,以便急需之时,连药带钱以及各种其他支援都能立办而不至耽误时机。
在热闹吵耳啸叫擂撞声中,沈神通服过药,其后又吃过饭。
然后众声沉寂。
沈神通直到此时,竟还不打开信笺间看。
哑女人用手势问:“你已经知道信上写些什么?”
“不知道,但不必急,反正我别的没有,时间却多的是。”
哑女人问道:“他会不会通知官府派大军来救你?”
“这样做法并无好处,严温可以早一步杀死我,官兵收回我的尸体,对他们对我都没有意思了,何况我答应过严温不调动官兵对付大江堂。”
哑女人说:“你有许多太阳月亮(即时间),但我反而没有了。”
沈神通一点都不惊讶,道:“是不是严温、麻雀东窗事发?鸡婆婆早上面色坏透了,坏得比烂柿子还可怕,但她有权力有本事对付严温吗?”
哑女人说:“当然有,因为她其实就是严温母亲。”
沈神通猛可里感到悲剧之可怕意味。
因为凭他的观察(他的观察绝少错误),麻雀极可能是鸡婆婆的女儿,故此严温、麻雀就算不是同父母的兄妹,也必是异父同母兄妹,乱伦的悲剧。
他打个寒噤,他本来可以制止这幕悲剧,不管严温多么该死,但这种可怕之事,还有可爱活泼的麻雀,唉……以大江堂势力财富,以严温甚至麻雀本身武功,都不足以抵抗命运的一击,难道命运力量大得亘古以来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你说你没有时间?”
沈神通回到现实中,说道:“是不是因为你设法使鸡婆婆发现这件事?但鸡婆婆应该不会因此而对付你,她伤脑筋的是善后问题,例如不让他们关系继续下去,还绝对不可让麻雀怀孕等等,至于你有何相干、’哑女人眼中露出叹气表情。
沈神通忽然明白,道:“原来你怕的是严温而不是鸡婆婆,严温为何会对付你?你另外又坏了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