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须要特别小心仔细,因为这是巧手天机朱若愚独步天下的绝学,就算你已经有了破法有了把握,最好仍然再度严密精细地检查一次。
人人都屏息静气瞧看着,尤其是李政娘子更是紧张得全身微微发抖。如果稍加分析,这儿就出现一个奇异现象,例如李政或他的妻子,不久以前都曾经为了徐奔而起过不惜一死的决心。
那时,李政若是战死了,本质上跟现在才死并无区别,可是,现在李政娘子却会为了丈夫安危而颤抖,但不久以前所下决心时,毫无所惧,毫无牵挂,人性的微妙变化于此可见一斑。
只听沈神通道:“红儿,过来。”
李红儿赶快走过去,人人都看见她左手只有几只手指露出衣袖外,右手则简直完全被衣服包住。
然而每个人眼睛都忽然睁大,都使劲死盯住李红儿那几只手指,连曾经帮助李红儿练功的崔家姊妹也不例外。
李红儿的几只手指不但像玉葱一般纤巧美丽,而且有一种吸夺目光以及迷醉心神的奇异力量。
但那只是左手几只手指而已,假如是整只手露出来又如何?还有一个疑问就是她的右手是怎样子的呢?是否跟左手一样美丽?是否一样能令人心醉神迷?
当然崔家姊妹惊愕的内容与别人有点不同,她们一齐走近沈神通,崔怜花道:“沈大哥,红儿的手不但美丽好看,而且也必定属于世上最灵巧的手之一。”
沈神通头也不回,面孔仍然看着墙角的李政。“我知道。”他声音透出少许怏怏不乐之意:“而且我比你们还早一些知道了。”
崔怜花道:“沈大哥,假如这双手忽然变得很难看,因为有些疤痕以及又青又紫,又或者这双手长在没有生命的躯壳上等等,那岂不是很令人难过的事?”
“是的,我一定也十分遗憾。”
“但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你一定要用这双美丽的手去担负这件危险可怕的任务吗?”
“已经没有别的法子,除非你们想得出来,并且告诉我。”
崔家姊妹一齐轻轻叹气退开了好几步。
既然她们已经透露很可怕很危险,人人的心都忽然抽得很紧,而且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李政,抑是为了李红儿的手。
沈神通声音很温柔但很坚定,他说道:“红儿,小心听着我所指定的部位,那都是在墙壁上的,我要你摸到有毒的针尖,还要—一拔出来。”
李红儿挤近去,身子等于靠近觉神通背上,她应道:“我知道了,你说吧。”
“你的手现在还稳定么?心跳得快不快?”
“还好,大概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现在开始。”
最先搜查的部位是李政颈项紧贴的墙壁,由于颈项没有衣服遮蔽,所以人人都看得见李红儿伸手探人李政颈后。
她的手由形状,长度以至肤色无不极之美丽悦目,因而令人无法不不注视也无法衷心赞叹欣赏。
如果有人能够把看见她整只手的心情,跟刚才看见她几节手指的心情作一比较的话,必定会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两次心情及反应竟然都是一样的。
换言之,李红儿只露出几节手指所收到的效果,跟露出整只手掌居然没有区别。
这种现象自是值得惊奇,若以美女的肉体为例,大胆彻底的暴露无疑比只裸露一只手或一条腿更触目更吸引人注意。
这时很可能由于李红儿的手在动手中,所以谁也没空去想这些问题,现在大家都用心看李红儿的手怎样挤人李政颈后,她能不能摸到毒针?假如摸得到毒针,针尖会不会刺破了李红儿的白嫩手指?
若是指尖表皮被毒针刺破,李红儿就算幸而不死只怕也一定十分麻烦,这一点人人都很明白,所以才替她紧张。”
只见李红儿的手一下子就已经挤了进去,轻松容易得好像那儿本来有一条很大的缝隙一样。不但如此,她还能在墙上摸来摸去毫无滞碍,连那道横勒在李政咽喉的金线,也似乎全然不妨碍她的活动。
人人都泛起了叹为观止之感,虽然大家都知道沈神通若不是有些把握的话,绝对不会叫李红儿出手的。可是似这般神乎其技的灵巧手法,仍然不能不认为大开眼界。
李红儿的手缩回来,说道:“每一边的墙上都有一根毒针。”
她的手指居然没有被毒针刺破,连沈神通都大大透一口气,别人都更不用说了。
李红儿摊开手掌,掌心有两枝像牛毛的细针,她又说道:“我已经拔出来啦!”
既迷茫而又险恶的情况忽然变得开朗顺利,李红儿依照沈神通指示每次摸出两枝毒针,一共摸出了十四技之多,在这段过程中,反而是沈神通想的时间多,李红儿动手的时间少,因为沈神通想好了后来讲出口,李红儿几乎是一伸手就把毒针给弄出来了。
李红儿得到暗示稍稍退开,沈神通回转身子向着众人仰天长笑,声音充满了愉快得意之情。
他这个人极难表露出较为强烈的感情,所以人人都大为欢欣兴奋。
李政娘子奔上来,抓住沈神通臂膀,叫道:“谢谢你,我知道已经成功了。”
崔家姊妹一个搂住李红儿,另一个揪住沈神通另一条臂膀,话声中夹着银铃般的笑声道:“沈大哥,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
马玉仪当然比别人更高兴更快乐,因为至少大牧场铁骑们是为了保护她而绕到候桥镇,假如他们不来,就不会碰到陶正直了,何况沈神通的成功,亦即是她的光荣。
不过,当她看见刘双痕俊美动人脸庞上,只有一层笑容之时,心里便不禁大为迷惑惊诧了。
笑容如果只有一层,那意思就是说在笑容下面还有别的东西。
他不但漂亮而且智慧过人,这是马玉仪第一个念头,她脑中所想的他是刘双痕而不是沈神通。
他为何有点勉强地装出笑容,他绝对不可能嫉妒沈哥,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她知道自己一定想不出,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这就是女性最最奇妙的本领——直觉。
她也没有什么惊人之举,只不过动作比平时快一点,走上前向沈神通说道:“沈哥,你先看看刘双痕的样子好么?”
她把问题推给沈神通,让他找出原因,当然是最佳方法,谁的脑子能比沈神通还灵光呢?
沈神通望了一眼,道:“晤,他的笑容好像装出来的。”
在他身边几个女性都赶紧定睛望去,从她们这种迅速的反应看来,能够不关心刘双痕的女性大概不怎么多。
马玉仪道:“他的笑容为什么要装出来?”
崔怜花也接口说道:“对呀,莫非沈大哥你解救李政,成功得手,他反而不满意?”
崔怜花接下去所说的话,才使人觉得很合理。因为以崔家姊妹和刘双痕的密切关系来说,就算刘双痕真有问题,她们亦不应该公开揭穿,当然更加不应该当众谴责。
崔怜月说道:“刘大哥绝对没有不满意的道理,我也敢保证他肯为李大哥脱险而连干十大杯最烈的酒。”她肯定的口气和声音已充分表示出强烈信心。
然而很多时候单单表示信心是不够的,最强有力的还是事实。
崔怜月说不出任何具体事实来解释这种情况,幸而她也有她的法子,她说道:“不过我这位刘大哥,智慧过人,我向来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所以我看我还是不要乱猜的好。”
她最好不要乱猜,则别人乱猜毫无疑问一定更加不好了。
所有的目光现在都集中在刘双痕面上,没有人不深深感到这张比美女还漂亮的脸庞,散发出吸引人注意的强大魁力。
刘双痕却只瞧着沈神通,眉梢微挑好像作无声的询问。
如果是一男一女这样子眉挑目语,可能令人感到既旖旎而又有趣,但两个男人给人的印象就没有这么罗曼蒂克了,甚至不但毫无浪漫情趣,还会些恶心之感。
沈神通一开口,人人都松了口气,否则恐怕有些人真会无法忍受了。
“崔姑娘说你智慧过人,她又说永远猜不出你心里想什么,这两句话使人打破了一个问葫芦,不过这是题外之言,现在似乎不大适宜提出来谈论。”
刘双痕点头道:“是的,现在的时机好像不怎么合适谈这引起事情。”
但有人不同意他们的见解,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而是四五个人之多,所谓不同意也就是希望他们讲出来的意思,这四个人都是女性,她们是崔家姊妹和马玉仪,这三个人作出这种反应甚是合理,但第四位女性竟然是阶下囚的吕夫人,就使人觉得奇怪了。
而且表示不同意之后,四个女性的发言人居然是吕夫人,她说道:“沈神通,你的闷葫芦是不是刘双痕跟崔家姊妹的关系何以没有更加密切?何以不更进一步?”
她做发言人很有道理,因为其他三个女性是想问问闷葫芦究竟是什么,但吕夫人却知道是什么。
吕夫人又道:“我们很多人仍然希望你们先谈谈这个问题。”
崔怜花道:“现在我们却只想知道你凭什么打破这个闷葫芦?”
沈神通道:“我知道,我若是坚持己见的话,反而会浪费宝贵时间,你们三个人……”
他指指刘双痕和崔家姊妹道:“一定有某种特殊关系,所以不会有男女相悦之情,崔家姑娘们请记住,男女之间往往是用心灵,用感觉,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而不是用脑子理智去知道的。”
大厅里寂静了一下,沈神通又道:“这就是找出你们之间有特殊关系的推理基础,我想错不了吧?”
别人都不作声,只有吕夫人深深叹息一声,道:“沈神通,如果我的男人是你,而不是金算盘,我相信结局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子了。”
答话的人不是沈神通,而是刘双痕:“你的想法很对,吕夫人,但已经成为过去的事,现在谈论也没有用,我建议你最好抓住目前一个小小机会,看看能不能改善你将来悲惨的命运。”
吕夫人惊讶得连眼珠也差点突出眼眶外,呐呐道:“机会?我还有机会?”
刘双痕向李政娘子,还有大牧场残余四名铁骑们,用手势打个招呼,道:“你们诸位别见怪,虽然徐奔兄以及可能还有别的人遭遇不幸,她要负相当大的责任,不过假如她能够出力,使李政兄生命得到保障,甚至可能在对付陶正直这件事再出点力,你们认为可不可以将功折罪呢?”
虽然仇恨使人难以忘记,但目前李政的安全却是更加重要,何况陶正直比这个美貌女人又更可恶可恨,谁不想先对付陶正直呢?
刘双痕得到众人一致赞成的表示,便向吕夫人道:“我已经为你尽了我的力量,希望你心里不会记恨我。”
由于吕夫人是被他用剑刺散内家真气,因而失去武功,连逃走也有所不能,所以刘双痕会这样向她说。
刘双痕又道:“既然你已经点头,那就赶紧过去帮帮沈大哥的忙。”
沈神通向珊珊走近的吕夫人说道:“你以胸中所知机巧禁制之学,仔细瞧瞧李政的情形,然后告诉我他还没有危险?”
这时人人恍然大悟,原来刘双痕并不随众欣然欢笑之故,敢情他认为李政的安全脱险还有疑问。
在寂静中吕夫人仔细查看良久,才将脸望着沈神通,肯定地说道:“没有,‘七巧天罗’最高水准也不过共十四根毒针而已,我看过每一道金线两端的位置,并没有值得我怀疑的情形,既然你已起出十四根毒针,应该没有问题了。”
沈神通好像很信任她的判断,立刻付诸行动,他的行动并不复杂,只不过用手指勾住金线用力一扯,每道金线只要有一端的黑钉松脱这一道天罗就等于破去。
当然这样做法若是未起毒外以前,一扯之下必定有两枝毒针弹出刺人李政身体。
七道金线转眼已扯掉六道,只剩下一道乃是横勒李政胸口而没有动过,也因此即使无人扶撑李平身子,他亦不会仆倒。
沈神通没有再动手,露出寻思神色。
吕夫人挤近去再查看一下,声音很坚定自信,道:“这道天罗也没有问题,我保证不会有毒针射出。”
刘双痕居然已站在他们身边,接口道:“你说得对,这也正是沈神通最不放心的缘故。”
吕夫人讶道:“为什么?”
刘双痕道:“陶正直必须防你精通此道,也就是说他必须防你能破他的‘七巧天罗’,假如他没有出奇制胜之道,他怎敢放心扬长而去,这决不是陶正直的作风。”
马玉仪大声道:“对极了,这不是陶正直的作风。”
他的话声停歇之后,厅堂内更无声响,因为没有人敢弄出声音扰乱沈神通和刘双痕的沉思。
当然如果有人想得出道理的话,大可以开口,可惜人人都被忽然有把握,忽然又没有把握的局势弄得昏头脑胀了。
沈神通终于有了动作,他伸手把了一下李政的脉,翻开他眼皮瞧了一瞧。
他也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道:“我这一回本想全力击杀陶正直的。”
他的话乃是向刘双痕说的,故此回答的人也是刘双痕:“但看来你好像由智者忽然变成傻瓜,这话是他说的,他的意思是说你放过杀他的机会,是你忽然变成傻瓜之故。”
沈神通苦笑一下,道:“放眼当世,大概只有他有资格这样笑我,是的,我决定再做一次傻瓜,你有更高的主意么?”
刘双痕双手一摊,表示完全没有任何高明主意,不过他的笑容不但不苦,还充满赞赏佩服意思。
他说道:“只有你,沈大哥,只有你这位当代公门强人,才肯自认去做傻瓜,也只有你的气魄度量,才能够将别人的困难放在前面,自己的事反而放在后面。”
不但李政娘子明白刘双痕说什么,其余大牧场铁骑们,以及崔家姊妹等也清楚明白得好像看自己掌纹一样。
静悄悄的广场一如平时,其实广场上仍然有人马有车辆,换言之,并非静悄悄,只不过在陶正直来说却是的。
那是因为他只关心注意沈神通以及有关的人,除此之外,在他来说普通的车马人物都等于不存在于世上。
故此沈神通等人通通走了之后,陶正直便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