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有什么好谈的?我总不能向阿猫阿狗谈死鱼烂骨以外的事呀!”
“有人请我找你谈,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谁?”
“这……”少女欲言又止。
“我这种在江湖混世闯道的人,结下的仇家很多,有些仇鸡毛蒜皮不值得计较,有些仇
与不共戴天差不多,有些仇唯一解决之道就是你死我活。你如果不说出代表哪一方说话,谈
不出结果的,你走吧!叫当事的人来。”
“我想先知道你是否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姑娘,我浪费口舌说了一大堆话,你仍然没听进去,或者不想听懂。有些仇恨,玉制
是解决不了的。比方说,人已经枉死了,能用价值千万的玉帛解决吗?你不是作说客的人
才,也没有做鲁仲连的份量。老实说,你真不配在我面前说话,如果我身边有打手爪牙,你
连接近我身边的份量都没有。”
他说的是实情,名号、声望、身分都不够份量的人,哪配扮鲁仲连为人排难解纷?连自
保的实力都没有,哪能充任调解人?调解纠纷通常有强制性的条件,没有实力哪能调解?
名号、声望、身分,就是实力的表证,所以世间所有的人,就为此而争得头破血流。
“你希望我代表谁?”少女笑问,对他那些含有讽刺性的话不以为逆。
“八方地地或者石敢当。”他喝了一怀酒,嬉皮笑脸地说,“他们代表南京一南一北的
地方豪霸龙头,派了无数爪牙帮助某些人查缉我,胳膊往外弯,咋咋呼呼热闹得很。他们对
我其实并没造成伤害,谈化解只要条件相当,嘻嘻哈哈皆大欢喜,我是不怎么计较这种小仇
小恨的,我所开的条件一定宽厚,不会为难你这位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你我可以成为相当
好的异性朋友呢!”
少妇大概等得不耐烦,哼了一声,经引起曹世奇的注意。
“好不能代表天罗院。”少妇说。
“天罗院?没有什么好谈的。”他脸一沉,冷冷一笑,“翻江鳌家里,死了那么多贫苦
的无辜,天老爷也不会原谅这种杀害可怜无辜的凶手,我也不会原谅。咱们这些混世的亡
命,你杀我一刀我砍你一剑平常得很,谁死谁倒楣也就不重要了,因为都是能杀能砍的亡
命。平白杀害那些无力反抗的佃户长工仆人,那是不讲天理的卑怯罪行,失心疯的懦夫行
为。天地不容的罪行,决不容许凶手苟活。”
“曹兄你不觉得,敌人越少越好吗?”少女诚恳地说,“天罗院如果与神龙密谍分道扬
镳,你的压力是否减少了一半?他们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与翻江鳌只是极普通的朋友,
犯不着为了他的仇恨,与天罗院冤仇深结……”
“小姑娘,你的这些话就不对了。”曹世奇打断少女的话,“我从不认为你们为了花
红,向翻江鳌下毒手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是一个玩命的人,你们赚血腥钱也是用性命巴结
的,所以当初你们在琅琊山,你们行刺把我也算上,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也是玩命的
人,有和你们玩命的本钱和豪气。你们到栖霞镇找我,就是我和你们的事了。翻江鳌那些被
杀的可怜虫,是因我而丧命的,与朋友的交情无关,我并没替翻江鳌讨公道。再说你们摆脱
得了神龙的控制?别太抬举你们了,他们任何时候,都可以铲平你们扬州的山门,你们毫无
摆脱他们控制的能力。”
“这……”
“你走吧!你可以平安地离去。”
“好,我走,你会后悔的。”少女恨恨地离座,“你知道这样做,实在很愚蠢。”
“对,我知道,是很蠢。”他脸上有嘲世者的邪笑,“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人不是
为了要做聪明的事,才降生在世间的。人的一生中,所做的许多事,十之八九当时以为聪
明,事后才证明是蠢事,所以人天生下来就是愚蠢的。比方说,人生下来呱呱坠地,首先就
是用哭来抗议。尤其是那些出生在贫贱人家的人,更是蠢中之蠢,真不该投错胎的,入世的
第一件事就够蠢了。我在真定卷入神龙的皇家纠纷,真是蠢到家啦!但我不后悔,毕竟我认
为值得为世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少女狠瞪了他一眼,急急的走了。
“你呢?又代表谁?也要劝我不要做蠢事?”他转移目标,目光落在少妇身上,“你不
是玄女坛的仙女,艳而不媚,另有一般吸引人的风采。不过……”
“不过什么?”少妇含笑追问。
“心月狐才是女人中的女人,娇艳妩媚,令男人很难抗拒,她才配做说客,可爱的女人
无往不利。”
“我不配?我不可爱?”少妇的笑僵住了。
“对。”
“这……”
“你的气质与三郡主差不多,因为你一生中一切顺遂,一旦对方拂逆了你,言辞上冒犯
了你,你会立起反应,不悦的神色写在脸上。一个说客动不动就按捺不住,哪能心平气和调
解错综复杂的纠纷?反而使受调解的双方感到屈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
“我又怎么啦?”
“你只配用刀剑架在我的脖子上,勒令我依你的条件方式解决纠纷。”曹世奇毫不顾虑
对方女性的自尊,说话百无禁忌,“刚才你直率地指出那位小姑娘的身分,就充分表示你心
中的不快情绪控制不住。我不是说你不可爱,年轻貌美的姑娘们都可爱,问题是必须要像一
个女人,高傲勇悍决不是女人该有的性格,那会令男人感到可怕,宁可敬鬼神而远之。”
“三郡主要补偿你一万两银子,请你离开南京。”少妇不愿听他胡说八道,直率地提出
条件,果然不是扮鲁仲连的人才,显得心直口快胸无城府。
“我本来就是家财百万的富豪,增加银子万两锦上添花,打动不了我的,敬谢不敏。”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不受权倾朝野的人追杀,不想被抄家灭族,所以我必须勇敢地站出来,逃避必定
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追到南京来,实在太不聪明。”
“她已经放弃追缉你的行动,而且愿以重金补偿你的损失,你还嫌不够吗?未免太过分
吧!”
“我一点也不过分,她根本没有放弃的诚意。叫她走,回山东。”曹世奇等于是提出条
件,“她躲在安乐州的王府里,我天胆也不敢踏入安乐州地境,而且,她必须把神龙密谍全
部撤离南京。”
“太过分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少女果然摆出高傲尊贵的面孔,“她不可能放
弃她所进行的事,事关她朱家的家务……”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她必须丢下家务事,先和我了断。”曹世奇也摆出强者的面孔拒
绝。
“她要和你订时决斗。”
“你少来,哈哈!”曹世奇大笑,“这主意一点也不妙,毫无新意。我不是名震天下的
大英雄,不必为了保护自己声誉地位,凭手中剑和大群的牛鬼蛇神决斗,她找错了对象。你
最好自量些。”
“什么?我……”
“你已经动了杀机。”曹世奇双手放在桌下,脸上毫无戒备的神情,“如果你不是汉府
的人……”
“我不是。”
“你和天罗院的人一样笨,选错了人,帮助必定失败的一方,上错了贼船……”
“该死的你……”
这瞬间,曹世奇突然连人带凳斜升,到了另一食桌旁,向下一沉,人影倏然而没。
左方第三张食桌的三个食客,手中飞出九星电芒,全向人沉落处攒射。
少妇倒飞而起,半空又射出三枚飞针。
所有的暗器全部落空,失去射击的目标。
他现身在食桌的一面,是从桌下穿越的,非常下乘,但却是自保的最佳手段,有身分地
位的人,不可能钻桌脱身。
“还给你补衣裙。”他大叫,手一挥,一枚飞针破空而飞,幻化为一线绿芒。
少女在发声咒骂时,已同时在桌下给了他一枚飞针,针长四寸,用四寸绿丝做定向的
穗,因此以高速飞行时,幻化为一道小小绿芒。
如果他的手不放在桌下,不先一步看出少妇动了杀机,这枚飞针很可能贯入他的腹内,
针入腹便失去大半力道,只能任人宰割了。
少妇非常了得,扭身下沉,背着地一滚而起,飞什擦右肩而过,贯穿了绿色的短袄,没
伤及肌肉,扭身避针的身法可圈可点。
三个食客暗器出手,不等结果便飞跃而起,再一起落,便掠出店门,溜之大吉。
他们知道曹世奇可怕,显然有点胆怯,反正如果暗器有效,以后再回来收心情尸尚未
晚,如果落空,不赶快逃走必定凶多吉少,所以先逃再说。
少妇逃得更快,滚身而起斜飞,超越四张食桌,再一起便已钻出店门。他不便追,也追
之不及,人往街上逃,街上行人甚多,很可能有人接应,追必定上当吃亏。
他摇头苦笑,重回食桌。
过来两名中年食客,替他整理桌上的食物。
“是城外高桥镇炼真宫,一位叫道全法师的晚辈,住在高桥镇,姓陈,芳名叫素珍。”
那位留了小胡子的食客低声说,“炼真宫的老道不好说话,道全法师极为纵容他这个俗家侄
女,不要去找她,危险。”
“呵呵!我知道什么叫危险。”他毫不生气,脸上笑容表示他不在乎偷袭,“谢啦!两
位是……”
“站在你一边的人。”食客一挥手,不再多说,返回自己的食桌。
有人敢半公开地帮助他,他并没感到意外。
他虽然是南京人,但并没在南京培植自己的实力,也不全然了解附近镇市的形势,仅知
道有这么一座高桥镇,他并不曾涉足城东南郊附近的村落,不毕竟不是猛兽,能把自己地盘
内的一草一木弄得一清二楚。
“原来她们射到远郊去了。”他自言自语,“难怪城内已找不到她们的人。”
这两个女说客和三个用暗器计算他的人,极有可能不是三郡主或天罗院的爪牙,所以敢
以第三者的身分公然与他打交道,文的武的连续上场。
通常敌对的双方,不会对出面充任调人的第三方失礼,虽则知道调人有偏袒某一方的举
动。因此,这几个人有恃无恐,一击就走,料定他不会下杀手痛加反击,也来不及反击。
他带了一枚飞什,留下做证据,日后碰上这个自称说客的女人,可以放手用武力回报
了。
依情势的变化估计,三郡主对他的猛烈攻击感到恐慌了,借重外力对付他的行动,正积
极增加中。
城狐社鼠的态度也在转变得对他有利,他必须乘势增加压力。
对方的行动化明为暗,会给他增加不少困难,他势狐力单,没有踩探的能力,如果对方
藏匿起来不主动找他,还真不容易把这些人挖掘出来。
有人向他提供消息,情势大好。
情势大好,他却笑不出来。
炼真宫是怎么一回事?居然有胆量派人找他挑衅,用卑劣的手段谈条件,有何所恃替三
郡主挑冤担债?他毫无疑问增加了许多强劲对手。
已经知道的敌人并不可怕,玄女坛、天罗院,他都应付得了,知道他们的实力,威胁的
程度不大,实也也比三郡主的密谍差。
炼真宫的底细他毫无所知,道全法师是何许人?知已不知彼,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
看得见的敌人不难应付,看不见的敌人才危险,他立即会账外出,着手进行了解。
打听踩探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借重外力,用威迫利诱手段,找有关的人取得消息;一
是亲自明暗间接近、渗入,从敌人内部获得线索。
次日一早,他出现在中江码头。
上江来的小型船只,通常从大胜关驶入中江,上江与下江的大型船只,则在龙江关码头
停泊。
江宁船行的上行定期客货船忙碌非常,货物早就在昨天上完,办妥通着手续,现在是旅
客登船时间。
旅客们早就在江东门巡检司办妥路引查验,但仍然有巡捕向一些可能有问题的旅客,抽
验路引与检查行囊。
船是赴九江的定期客货船,每三天驶出一班,是双帆的三百石大舟,速度相当缓慢。
正在涨潮,虽是严冬枯水期,潮势依然惊人,这艘船如果在一个时辰内启航,可以乘潮
直抵和州江面,是速度最快的一段航程。
幻剑飞仙扮成老太婆,背了里面藏了剑的大包裹,曹世奇扮成穷老头为老太婆送行。
“我一事实上要走吗?”姑娘走得心不甘情不愿,仍图留下,“我有把握完全隐起行
踪,不会……”
“你仍然轻估了神龙密谍,我哪能放心?”曹世奇郑重地说,“汉府在这里,仍然具有
强大的潜势力,公侯巨室文武官员,仍然不敢拂逆这个三郡主。南京的牛鬼蛇神,也不敢不
仰她的鼻息听任她驱策,你决难逃过她的耳目,侈也不可能旦夕在一起行动。目下她又获得
一群极为神秘可怕的人相助,我总有心惊胆跳的感觉,离开,是唯一安全的保证。”
“我会找地方藏起来,他们不可能穷千百人的心力找我,避风头的技巧我十分高,我会
等他们锐气尽再出来走动。”
“你会离开南京避风头吗?”姑娘显得心不在焉,像是信口问根底。
“如果风声再紧些,我会考虑。天下大得很呢!他们志在打天下,岂能丢下正事,穷索
天下找我?过了年,也许我会去探望你,欢迎吗?”
“我家永远会敝开大门欢迎你。该上船了,你走吧!别让那些眼线盯上你。”
“呵呵!你把他们看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仙了。你上船吧!别管我。”
“彼此珍重。”姑娘偎近他,嗓音是平静的,神色却不胜依依。
曹世奇镇定地挽着她走向跳板,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不得不将姑娘送走,因为他已发现情势变得不寻常,表面上似已风平浪静,骨子里却
波诡云谲波涛险恶,一旦情势爆发得不可收拾,他很难照顾其他的人,自保恐怕也有困难。
他不希望姑娘陷身其中,必须急急将姑娘送走以策安全,姑娘是三郡主恨之切骨,必欲
得之而甘心的人,处境比他更险恶,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