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劲装汉子伸手便抓。
“找死!”
冷喝声中,惨号随起,两个劲装汉子似断线风筝般飞泻入熊熊烈焰之中。
所有在场的人,全被这一手惊得亡魂尽冒,面如土色。
甘棠抖手之间,把两名大汉抛入火场,连看都不看一眼,瞪视着那老者道:“说!”
那老者连退了三四步,战栗地道:“阁下何方高人!”
“你不配问,回答本人的话!”
老者猛一弹身,朝侧方竹林射去……
甘棠急怒攻心,双目尽赤,大喝一声:“留下命来!”
举掌凌空挥去。
“哇!”
那老者弹在半空的身形,如殒星下泻,仆地而亡。
其余十几个劲装汉子,一个个脚瘫手软,木立原地,不能动弹。
甘棠一把抓住其中之一,道:“你说,什么来路?”
那大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甘棠钢牙一咬,振腕一抛。
惨号凌空,又一个被抛入火窟。
甘棠手指近身的一个,粟声道:“你说?”
那汉子筛糠似地抖个不住,结结巴巴地道:“青……龙堡!”
“什么,青龙堡?”
“是……是……的!”
“焚庵的目的何在?”
“这……不关小的们……事!”
“奉何人之命?”
“少……堡主。”
“好哇!”
甘棠业已恨到极处,双掌猛挥……
惨叫粟耳,人影斜飞,这一挥手之间,地上横尸六具。
“住手!”
暴喝声中,一个锦衣少年奔到近前。
甘棠戟指对方道:“卫武雄,你焚庵的目的是什么?”
这锦衣少年,正是“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
卫武雄全身一颤,栗声道:“阁下是谁?”
“这你管不着。快说,为什么要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小子,那‘弃尘’女尼……”
卫武雄面色大寒,咬牙切齿地道:“原来那贱人是因为阁下才拒绝本少堡主,哼!”
甘棠肺都几乎气炸,杀气腾腾地道:“你是所谋不遂而杀人放火?”
“不错,这种贱人死有余辜!”
“她……业已葬身火窟了?”
“你也别想活下去,来得正好!”
随着喝话之声,举掌向甘棠当胸劈去,这一击,挟以毕生功力而发,势道相当惊人,可惜,他碰到的人功力太高了。
一声闷哼,右手腕脉已被甘棠扣住。
甘棠目射恐怖杀光,片言不发,直盯在卫武雄面上。
卫武雄可做梦也估不到对方有这高的身手,登时惊魂出窍汗珠滚滚而落,一张俊面,已成了死灰之色。
场面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甘棠一字一句地道:“卫武雄,本人要把你生撕活裂!”
单凭这句话,就足以使人魂飞胆裂。
死剩的七八个“青龙堡”属下,一个个如泥塑木雕,不知道逃避,也不知道出手。
卫武雄魂出了窍,采呼道:“你们……出手!”
七八个壮汉,如梦乍醒,抽刀拔剑,一涌而前。
甘棠单掌一扣,剑飞人倒,又栽了四个,其余的三个弃下兵刃,如飞逃去。
卫武雄咬紧牙关,颤声道:“阁下该留个名。”
甘棠业已怒愤如狂,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手一紧,道:“纳命!”
就在此刻——
一条灰影飞飘而至。
甘棠目光扫处,不由惊呼出声:“你——没有死?”
惊喜、激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现身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疑为已葬身火海的断臂女尼“弃尘”。
“弃尘”没有遭害,的确大大出乎甘棠意料之外,这种惊呼,是冲口而出的,话出口才发觉不妥,但已无法收回了,一方面对方是出家之人,再一方面自己又已改变了另一副容貌。
“弃尘”大是愕然,呆了一呆之后,激奇地道:“施主如何称呼?”
甘棠心念一转,道:“过路之人,一时不平出手,没有留名的必要!”
“弃尘”垂眉道:“施主放了他吧!”
“放了他?”
“我佛慈悲为怀,出家人不种恶因!”
“可是小师太可明白这批人的居心?”
“阿弥陀佛,贫尼算历了一劫。”
甘棠一咬牙道:“在下可不是出家人,这等人岂能容地活在世间!”
卫武雄被甘棠紧紧扣住,如待宰羔羊,竟用乞怜的目光望着“弃尘”。
“弃尘”单掌作了一个问讯之式,然后以茫然目光注视着甘棠道:“施主,他只是个可怜的替身……”
甘棠一震道:“替身,他不是‘青龙堡’少堡主卫武雄?”
“不是!”
“那他是谁?”
“堡中一个面貌酷肖卫武雄的下人!”
“这……小师太怎么知道?”
“青龙堡也算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大派,一个小堡主当不至如此不济!”
“小师太是根据这一点理由而推测的?”
“不,贫尼说这话完全是事实。”
甘棠心念疾转,不久前在“玉牒堡”中卫武雄被白薇在一个照面之间击倒,难道那卫武雄便是眼前此人,那真正的卫武雄呢?他为什么要用替身?
心念之中,沉声道:“对方焚庵的目的何在?”
“贫尼说过是历劫。”
“本人不懂!”
“施主请不必追究下文了。”
“卫武雄为什么要用替身?”
“这一点施主不要过问了!”
甘棠心中老大不是意思,因为他未谋一面的未婚妻西门素云,改嫁卫武雄,所以他对卫武雄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作用,对方的行为他不愿漠然视之,而这“弃尘”女尼,先遭白袍怪人屠庵断臂,而今又被人企图火焚,这其中必有不为外人道的蹊跷。
更奇怪的是这女尼竟然连一丝恨意都没有,难道她年纪轻轻就有这高的修养不成?
被害人委曲求全,局外人又何必硬岔一枝?
但,这谜底关系着白袍怪人与卫武雄,他又不愿就此放过……
“弃尘”女尼再次道:“施主,请看佛面放过他吧!”
甘棠暗叹一口气,松开了手。
那假的卫武雄连退了数步,向“弃尘”女尼一抱拳道:“小人该死而不死,从此洗心革面,永绝江湖是非之场!”
说着,“嗖”地抽出一柄匕首,朝面颊上一划,捂着半边血脸,弹身飞逝。
“弃尘”高宣一声佛号,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岸!”
甘棠心中暗忖,这少年还不愧是个血性汉子,饶他一命也不冤枉……
心念未已,一声惨号倏告传来。
甘棠大吃一惊,循声扑了过去,五十丈外的竹林幽径上,横陈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死者,赫然就是刚刚离开的卫武雄的替身。
是谁杀了他?
甘棠游目四扫,一无所见。
如果视界不受竹林限制,凶手说什么也逃不出甘棠目力之外。
“弃尘”也同时赶了过来,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甘棠冷冷地道:“他死了!”
“弃尘”口唇翕动,苍白粉面微微扭曲,目光竟然隐现杀机,这开口闭口讲慈悲的少尼,显然动摇了信念。
甘棠深深注视了尸体一眼,道:“九创,一剑九孔,出手的人剑术已臻绝境!”
就在此刻——
身侧竹丛之后,传出了一声冷笑。
甘棠一旋身,寒声喝道:“谁?”
声落,一条极其窈窕的身影,从竹丛之后缓缓现了出来,赫然是一个美如天仙的白衣少女,背上斜斜插着一柄古色斑澜的长剑,粉腮上笼罩着一层严霜,秀眸中杀气毕现,直到两人身前丈外之处才停下脚步。
甘棠暗忖,莫非这白衣少女便是杀人凶手?
“弃尘”女尼踉跄向后一退身,激颤的道:“是你?”
白衣少女眼角一瞟甘棠,然后目注“弃尘”道:“我俩最好不要兵戎相见。”
“弃尘”寒声道:“贫尼幸脱一死,难道……”
甘棠业已忍耐不住,打断了“弃尘”的话头,目光迫视着白衣女子,道:“这人是姑娘杀的?”
白衣女子不屑地一撇嘴,道:“不错,怎么样?”
“姑娘容不下一个改过自新的人?”
“改过?我不懂这意思!”
“为什么要杀人?”
“阁下似乎很爱管闲事?”
“就算是吧!”
“阁下可知道管闲事的后果?”
“什么后果?”
“这具尸体便是榜样!”
“口气不小,请问芳名?”
“这一问是多余!”
“为什么?”
“因为你死定了。”
甘棠心火直冒,冷哼了一声道:“可惜!”
白衣少女瞪眼道:“可惜什么?”
“本人一向极少对来历不明之人下手,姑娘吝报芳名,如果本人杀了姑娘,结果是破了戒例,岂非可惜!”
“阁下是逼我先出手封阁下的口!”
“只要姑娘有这个能耐,无妨一试!”
白衣少女秀眉一竖,缓缓自背上拉下长剑,斜举胸前,凝神注视着甘棠,森冷的剑气,微微发散,单只这一个架势,就说明了对方剑术上的造诣相当不凡。
甘棠冷傲逼人地道:“姑娘还等什么?”
白衣少女娇斥一声,剑气如虹,剑花绕目,宛如有九柄剑同时分袭胸腹九大要穴,迅疾厉辣,世无其匹。
甘棠一晃身,轻轻地避过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击,口里道:“本人礼让一招,注意,只一招,姑娘如果要收手还来得及。”
白衣少女一击不中,便知道这中年文士装束的人,不易相与,但仍气势迫人地道:“谁要你让?”
“本人出手必不落空,这一点事先申明!”
“废话!”
剑芒耀眼,剑气撕风,无数寒星,罩身射向了甘棠,快,快得令人咋舌。
甘棠双掌一划,只那么随便的一划……
娇哼声中,寒芒顿息,白衣少女踉跄退了数步,粉腮一片铁青,厉声道:“阁下什么来历?”
甘棠一哂,道:“姑娘也是多此一问!”
白衣少女掌中剑再度扬起,双眸煞光闪烁,半步,半步,沉缓而凝重地进迫。
这一击不言可谕,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甘棠双掌自然下垂,毫未作势,但栗人的眼神,略不稍瞬,注视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精神上可以说完全无懈可击,这是一个特等高手对敌的至佳表现。
场面骤然呈一片无形的紧张。
“弃尘”女尼怔怔地注视着双方,不言也不动,似一尊玉石雕像,美到极点,也冷到极点,最大的遗憾是这雕像缺了一只手臂,变成了残缺的美。
距离在慢慢缩短。
一丈!
八尺!
五尺!
“唰!”
银芒一闪,就那么极快的一闪,几乎在人的脑海里不留印象。
不同的是双方距离又拉长到一丈,而甘棠的双掌徐徐放落。
白衣少女剑光下垂,娇躯在抖动,粉腮略呈苍白。
“哺!”
白衣少女突地樱口一张,射出了股血箭,白影一闪而逝,她走了,犹如惊鸿一瞥,也好像场中根本上就没有她存在过。
甘棠征在当场,口里喃喃地道:“好剑法!”
“弃尘”这里开了口,语音冷得使人发颤,前后判若两人。
“施主,你受伤了?”
甘棠下意识的一瞥前胸,长衫上有九个铜钱大的小孔,微有血水渗出,而这九个小孔、恰好布在九大要穴的部位上,毫厘不差。然后,淡淡地道:“皮肉之伤,算不了一回事!”
“施主的功力是贫尼生平仅见!”
“过奖了,她是谁?”
“她……”
“弃尘”说了一个她字,便即顿住,片刻之后,答非所问的道:“施主因贫尼而树此强敌,令贫尼十分不安!”
“请问她的来历?”
“这……她必然会找上施主的,贫尼不便饶舌。”
甘棠心里打了一个闷葫芦,他不明白这“弃尘”女尼为什么事事讳莫如深,对方不愿说,他当然不便追问,话题一转道:“她是专为小师太而来?”
“是的!”
“与被杀的卫武雄的替身等有无关系?”
“有!”
“什么关系?”
“这恕贫尼又让施主失望了。”
甘棠咽了咽口水,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觉得自己管这场闹事,真有些不值,反而耽搁了应办的事,当下颔了颔首,道:“本人该走了!”
但仍忍不住深深瞥了“弃尘”美绝尘寰的玉面一眼,才弹身奔离。
这一眼,没有任何猥亵的成分,只是基于一种任何人对于不平凡事物的本能反应,因为她太美了,美得使人无法不多看一眼。
嵩山,
少室峰,
少林寺。
时已近午,但未闻往常的梵唱钟罄之声。更奇的是从山脚到寺门为止,不见半个僧人的影子,连普通人也没有。
这座一向居于武林领袖地位的古刹,死寂得近于恐怖。
一个貌相清矍的中年文士,长衫飘飘,行云般登上山来,直趋寺门。
他,正是为了完成对“神机子”的诺言,专程而来的甘棠。
他不知道“神机子”交给他的那布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面交少林掌门方丈“广慧大师”,如本人不在,宁可不交?
一路行来,不见任何人影,这异常的现象,使他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到得寺门,那情况使他怦然心惊。
八个身披紫酱色袈裟的中年和尚,垂眉合目,当门而坐,恰好把大门封死,他细一看,八个僧人所坐的方位奇特,想来必是少林镇山之学的小罗汉阵了。
少林寺难道有什么强敌光顾不成,不然为什么要排阵阻门?
来人如果不由寺门入寺,这阵势岂非虚设?
心念之中,脚步已踏到门前第一级石阶之下。
八个和尚依然入定似的,丝风不动,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人来。
甘棠心念一转,停住脚步,朗声道:“武林后进施天棠,求见贵寺掌门!”
居中面对门外一个,缓缓睁开眼来,但没有起身,先注视了甘棠一眼道:“施主何来?”
“专程拜谒贵寺方丈。”
“小僧先告罪,敝方丈不见客!”
“在下乃是远道专程而来的!”
“小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