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冬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就两个字,但出自柯冬青的口中,分量就不一样了。
段牧欢关切地道:“你要多少人?”
柯冬青想了想,道:“二百零一人,二十辆马车。”
段牧欢看了看他,道:“那一个人,一定是游姑娘,对不对?”
柯冬青笑了,他点了点头。
段牧欢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子也真会要人……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就不知游姑娘会不会答应,毕竟我们对她是不能指令的,她是我们的客人。”
“我答应。”
说话的当然是游雪,她正站在门口。
她似乎很愉快,这使得她的那种冰凉气质不再太逼人了。
好像她答应的不是去完成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而是答应一个男人的约会。
她的神情是那么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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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多具尸体装在十辆马车中,然后另外的二百个活人坐在剩下的十辆马车中,这样一来,无论是死人、活人,都是一样的分量。
而柯冬青则驾驭着前面的一辆马车——似乎没有什么事是柯冬青不会做的。
“欢乐小楼”有一个专门的坟场,在离“欢乐小楼”三里远的地方。
三里路并不算太远,但对于这一帮人来说,三里路是有点远了。
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
柯冬青心中的不安反而更甚了。
为什么对方没有出击拦阻?
一直到他们已走到“欢乐小楼”的坟场内,仍是未受到任何攻击!
柯冬青心中狠狠地道:“不管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我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工具自然是早已带来了的。
以前“欢乐小楼”所有的坟墓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多座,而今天却一下子增添了四百多座坟墓。
坟场北侧有一大片空地,但马车却无法直接驶过去,因为几条本是可以走车的通道上,已栽了许多松柏。
柯冬青便让人把马车停下,然后一具一具地背过去。
从这个入口到北边的那块空地之间,约摸有三十几丈的距离。
因为运尸体的马车只有十辆,二百多号人不可能一齐涌上,所以柯冬青把他们分作了四批,每五十人一组。
第一组人背起五十具尸体,便往那片空地走去。
当他们走到那片空地时,惊人的变故便发生了。
柯冬青仍是站在这边,他突然听到几声古怪的声响,然后那五十人突然一下子凭空少去了二十多人。
柯冬青被他们所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当他明白是对手的袭击开始时,那块空地上已如鬼魅般地多出了上百个白衣人。
第十八章 蓄谋已久
第十八章 蓄谋已久
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谁都会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吓了一大跳。
柯冬青对一旁的游雪道:“你看着,我过去!”
他的话意很模糊,因为他已没有时间多说了。
说话时,他的身躯已如惊鸿般凭空飞掠,向前疾射。
身在空中,他便已看到那么空的地上已多出了好几个大坑。
显然,白衣人是埋伏于这坑中的,坑上自然已掩饰过了。
那些看上去像是凭空消失的二十几个人,一定是落入这些坑中了。
当他凌空又一个急旋,将已开始下落的身子再度拔起时,他已看到地上有好多绳子。
一定是这些绳子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二十几个人拉进坑的。
此时,剩余的二十几个人又倒下了十几个!
身在半空,柯冬青暴喝一声,立即如一只凶悍无比的猛兽,飞扑而下。
剑光如虹。
剑光扫过之处,便有了两颗头颅抛起。
立即有三个白衣人向柯冬青这边疾扑过来。
他们的武功显然是这些人中最高的。
一个使锏,一个挥刀,还有一个使的是一柄链子枪。
链子枪最先攻到,挟起一股凌厉之风,向柯冬青的后背暴扎而来。
柯冬青略一侧身让过链子枪,手中之剑却已拉出一道光弧,挥向使刀之人的左肋。
链子枪走空之后,立即又反抡而回。
链子枪的枪尖上有三个如獠牙般的倒钩!如果钩中了柯冬青,那便是一大块皮肉飞走了。
枪尖似乎已钩住了柯冬青,而柯冬青似乎也被这杆链子枪带得向白衣人这边飞来了。
但这都只是“似乎”而已!而事实上却是柯冬青在枪头上的倒钩钩住他的衣衫的那一瞬间,便以极快之速顺着链子枪回带之方向,暴射而出。
白衣人心中不由一喜。
便在这一时刻,他又已觉得自己的腹部一凉了。
柯冬青的短剑已把彻骨之凉意留在他的体内。
短剑后撤,鲜血狂吐。
当柯冬青向另一个使锏之人暴旋而上时,却发现对方突然向前仆倒了。
正惊疑间,在这人倒下之后,他的后面已现出一个人来。
是游雪!
此时,第一组搬运尸体的人已只剩下五六个人了。
柯冬青发现留在入口处的一百多号人中已有一部分人开始向这边飞掠而来,他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别过来,不可分散!”
但已迟了一步。
便在他的喊声中,有二十几条白色人影像一道道白色的闪电一样射向那些人及马车。
一百多号人中有四十来个向坟场北侧的这块墓地来了,所以那边只剩下一百人左右。
这二十几个人的轻功极高,便如二十几道淡淡的白烟般划空而过,转眼便至。
众人立即齐齐扑上。
但他们却并不恋战,而是分头向二十辆马车扑去。
这二十辆马车上面现在是只剩死人,没有活人了。
“欢乐小楼”的人还未明白他们的用意时,他们已各自从腰中掏出一把短刀,飞快地向马的臂部扎去。
短刀一插而没。
马哪里受得了如此剧痛?立即慌不择路,四散乱逃。
二十辆马车所奔驰的方向完全不同,杂乱无章,纵横交错。
一奔跑,臂部肌肉一运动,马便更是疼得难以忍受了,它们奔跑得更疯狂了。
而这二十几个白衣人却早已飞身掠上马车的车背,双手抓着车篷。
马车疾驶,他们的身子竟如旗帜一样飞扬着!
一番横冲直撞之下,“欢乐小楼”的一百多号人已被冲散开来。
但他们又不能不去拦截,因为马车上有他们死难的弟兄们的尸体!
他们不愿看到自己的兄弟在死后,还受到蹂躏。
如此一来,“欢乐小楼”的力量更为分散了。
其中有二十多人甚至为追截一辆马车而出了坟场之外。
这其中有一个精瘦汉子反应颇快,他看准马车行驶的线路,手中长枪一扬,便已飞射而出,准确地从一匹马的脑袋中一穿而过!
那匹马还跑出了好几步,才轰然倒下!
马车被马的尸体一下子止住了,在马车上面的白衣人一时稳不住身子,便向前飞摔而出。
在他还没有落地之时,已有五六件兵器向他迎去。
等到身子落到地上,这人早已面目全非,死于非命。
但便在此时,树丛中又已如鬼魅般地闪出了一批白衣人。
他们一出现,便是一阵如骤雨般的暗器!
有七八个“欢乐小楼”的人倒下了。
剩下的人一声不吭,立即向那帮白衣人反扑过去。
双方便绞作一团了,但对方的人数占绝对的优势。
此时,坟场北边空地上“欢乐小楼”的人只剩下柯冬青与游雪二人了。
而对方也倒下了二十几个。
柯冬青在恶战中抽闲向四周一扫视,便发现自己带来的二百号人,现在只剩下一百个人光景了。
而且,这一百多人还极为分散!许多人是被四窜的马车冲得分散开来的。
柯冬青大急,便撮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立刻,所有“欢乐小楼”的人都开始向柯冬青这边砍杀过来,要与柯冬青会齐。
在完成这一目标的过程中,“欢乐小楼”的人又躺下了二十几个人。
等到所有人全在柯冬青身边时,已只剩下八十三人了——包括他与游雪在内!
对方也共伤亡近百人。
柯冬青不由恨得直咬牙!
他在“欢乐小楼”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窝囊过,居然以一百二十号人换下对方百来个人的命。
坟场出现了暂时性的静默。
与他们对峙的白衣人居然还有近二百人。
也不知这二百多人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在经过的沿途中,柯冬青一直是留心地观察过,路的两侧,并没有什么异乎寻常之处。
看来,这次伏击是蓄谋已久的。
可他们又如何能算准“欢乐小楼”的人一定要来这儿葬人呢?如果是被推测中的,那便是一件颇为可怕的事了。
“欢乐小楼”的人以柯冬青、游雪为中心,呈半弧状散开。
这便显示出“欢乐小楼”的良好战斗组织性。
这种方式,是一种伸缩性很强的战略方式,而武功最高的柯冬青、游雪站在中间,又能够使整个行列保护住,不易被对方冲散。
倏地,响起一声长笑。
长笑声中,一条白色人影从一片松林中疾掠而出,转眼间已立于二百个白衣人之前了。
这人年纪不大,在三十岁以内,面庞狭长,呈现着淡淡的青白,气质形色之间,是那样的阴沉严肃!
他的双目中没有任何表示内心感受的反应,仿佛是两口很难弄明白深度的古井。
他的身材适度,但他站在那里,却能予人以一种威慑。
以及那种难以测断的内蕴。
柯冬青眼中精光一闪。
这种眼光,你可以在一头猛兽发现另外一只与自己一样优秀的猛兽时的眼中看到。
这是一种含有杀机的兴奋光芒!
柯冬青是一个很谦虚的人,至少,他从未自诩过什么。
他也从未评价过别人,更不会评价别的年轻人。
事实上,这才是一种真正的傲。
他自信得近乎自负,所以,他才不会把一般的人看作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许多年轻人在他眼中,都是太肤浅,太幼稚了,以至于他连批评他们,藐视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甚至,连“武林四公子”那样的人物,他也未将他们放在与自己并驾齐驱的那一层,他总感觉到“武林四公子”有那么一点暴发户的味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内蕴。
但这个年轻的白衣人绝对是个例外!
柯冬青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年轻人,甚至连听也没有听过。
他的脑中迅速将武林中名气大一点的年轻人数过了一遍,一无所获!所以,柯冬青看对方的眼神便有些古怪了。
难怪对方的攻击这么有效!
柯冬青是第一次看到像他一样年轻,也像他一样优秀的人!
尽管,他们还未交手,但他却已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而对方的眼神也一样是充满了一种好奇、尊敬、挑衅混合而成的复杂目光。
两个对立的优秀的年轻人。
对方先开了口:“你便是柯冬青吗?”
柯冬青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似乎很高兴似的,他笑的时候有一排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他道:“江湖中的年轻人都把你当作楷模。”
柯冬青道:“他们错了。”
那人奇怪地道:“为什么?”
柯冬青道:“年轻人应该以上一辈的人为楷模,与他们一样年轻的人,即使做得再好,也是会犯一些一般年轻人常犯的错误。”
那人道:“你能够说这种话,便足以说明,年轻人对你的崇拜并不完全是盲目的。”
柯冬青却道:“我之所以有一点小小的名声,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在‘欢乐小楼’中。我相信如果换成是你,你一定也一样做得很出色,我不是一个喜欢赞扬别人的人。”
那人点头道:“我信。”
那人又道:“但我仍是要杀你,或者被你杀!”
他看了看柯冬青,道:“因为有人说如果失去了你,对段牧欢来说,与失去一条胳膊或一条腿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柯冬青道:“你们过高地估计了我在‘欢乐小楼’中的作用,又过低地估计了我的能耐。我不会那么容易死,如果我死了,对‘欢乐小楼’的影响,绝对没有你说的那么大!”
那人又笑了,他道:“段牧欢将你派到这儿来,便是因为对你的信任。这是一件看似简单,实际上极难完成的任务,因为,破坏者,是我——吴清白!”
吴清白,那个名气不是很大的吴清白。
柯冬青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对吴清白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很深。这不怪他,对吴清白真正了解的人的确很少很少。
许多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武功不错、年纪不大的人。
而现在柯冬青发现吴清白远比人们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
柯冬青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吴清白?”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中,有一个字的音与对方的名字中一个字是相同的,这使他们有点像兄弟的名字了。
柯冬青为自己这种莫名的联想暗暗好笑。
游雪在他身边轻轻地道:“他的时间比你的时间多。”
柯冬青一愣,接着自己的双手便有了短暂的酥麻之感。
每次很震惊的时候,他的手便有这种反应,极灵。
不错!对方的时间比他多!如果他们便这么对峙着,那柯冬青便无法回“欢乐小楼”;而柯冬青不回“欢乐小楼”,对段牧欢的布署的影响将很大。
也许,段牧欢会再派一批人出来。
也许,他并不会派人出来,但柯冬青久久不归,对“欢乐小楼”的整体士气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无论是谁,看到二百个活生生的人出去之后,便如泥牛入海般无影无踪,都将会大惊失色的。
何况,这二百个人中有一个极有生命力的柯冬青和一个极聪明的游雪?
少了他们,将是“欢乐小楼”的一个巨大损失。
他们两人必须活着回去,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