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鼻子小眼的家伙从当铺高高的柜台后面探出头来,道:“当什么?”
游雪道:“当一匹马。”
小鼻子小眼“哧”地一声,道:“当铺是不当活物的。”
游雪大怒道:“岂有此理!”
小鼻子小眼不屑地道:“普天之下的当铺,哪有要当活物的?若是大家都把马呀,牛呀之类的全都送来当了,那我这儿岂不是成了马圈、牛圈了?”
游雪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道:“真的不当活物?”
“真的!当然是真的!”
“真的不当活物,只当死的?”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啰嗦?”
“好,我相信你的话。”言罢,她转身便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当铺的人不由叹道:“好端端的一个美人胚子,脾气却是如此的燥。”
倏地,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马嘶声!
当铺的人心中道:“这傻乎乎的女人大概把气撒在马身上了。”
突然,他听到当台“砰”地一声巨响,一惊之下,他赶紧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
只见柜台上已多了一只血淋淋的马脑袋。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游雪从马头后面闪现,笑道:“掌柜的,我当马头,还有马身子。”
掌柜的有些结巴地道:“马……马头马……马身都……都不当的。”
游雪陪着笑脸道:“这马已死了呀。”
“死了也不行。”
游雪的口气软了下来,他的口气却硬了起来了。
游雪突然尖叫道:“你不是说不当活物,只当死物吗?”
声音大得把掌柜的吓了一大跳,他急忙道:“我是说过,可是……”
游雪大叫道:“好!现在你自己也承认自己是说过这话的,那么你便把这马头收下吧。”
掌柜的道:“我不会收的。”
游雪轻轻地道:“你不后悔?”
掌柜的失笑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便见当台上面铺的木板已碎成一团了。
游雪大叫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你说不当活物,我秋千千也信你了,便把马杀了,现在你却说马头你也不要了。你的嘴巴里长了条狗舌头,可以绕来绕去变化无常,那我的马呢?”
掌柜的被她的一拳吓住了,向后退了退,道:“马……马又不是我……我杀的。”
游雪又是“砰”地一拳,当柜便彻底垮了。
游雪大叫道:“好哇,你将我骗得把一匹高头骏马杀了,现在又在这儿说风凉话!你知道我的马是什么马吗?是千里神驹!现在却成了一只马头,一堆马肉!你这杂碎却说不当,莫非你是想让我走开后,再把它偷偷地拖进来不成?”
掌柜被这一番胡扯弄得乱了手脚。
游雪这一番大叫,早已引来了许多过路人。
游雪又抽出了她的剑,向掌柜道:“把头伸出来!”
掌柜的如杀猪般叫了起来:“不!”
游雪冷声道:“我不会杀你的,我只是想扇你几个耳光而已。如果你不出来,我便要进来了,那时后果便不堪设想。”
掌柜的却只知一味地大叫:“不!不!”
游雪冷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当台上的铁栏杆,一用力,粗粗的铁棍便已弯曲。
掌柜的叫声更凄厉。
便在这时,已有两把刀疾然向游雪后脑勺疾砍而去!
这二人正是掌柜请来护店之人。像当铺这样的地方,每日现金进出很大,没有人看护,是很危险的。
便在两把大刀将要砍中游雪的后脑时,游雪突然反手一剑!
“当当”两声脆响,两把厚实的刀便已脱手而飞了,“笃”的一声,插进天花板上了,晃悠晃悠的。
那两人不识好歹,又挥着醋钵大小的拳头,直扑而上。
他们的身子还未挨近游雪,便已见游雪疾然斗转,双腿在刹那之间,不可思议地连踢出十几脚!
两个人根本没有闪避的机会,便如两只布袋站在那儿,任游雪的一双腿在他们身上翻飞!
当游雪踢出最后两脚后,他们才有机会倒下!
最后两脚,分别踢中他们的腹部。
两个壮汉便如两只大虾般不能起身了。
他们的两张脸,早已疼得龇牙咧嘴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粗气,眼中只剩惊惶之色了。
游雪轻轻地道:“二位千万莫动。”
然后,便见她手中的剑开始如梦如雾般在二人的头顶上翻飞!
寒气逼人!
两人哪里敢有丝毫的动弹,两张脸早已没有一丝血色了。
一股腥臊传开了,显然其中有一个吓得尿也流出来了。
待剑光收住时,却见其中一个络腮大汉的胡子已被刮得干干净净,而另一个人的顶上头发则已全然无影无踪了。
那人觉得头上凉嗖嗖的,用手一摸,当场脸色就变青了。
游雪见四周围观的人也不少了,于是便将剑“呛”的一声归鞘,然后朗声道:
“我秋千千最恨欺压乡邻,鱼肉百姓的人,这三头猪见我面生,又是一位弱女子,便借故百般刁难我,我便要他们清醒清醒!撞在我的剑下,活该你们倒霉!我爹说江湖人心险恶,看来果然不假!”
话音一落,她已踢出两脚,两个壮汉便飞了起来,“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后,瘫软了。
游雪这才向掌柜地道:“把头伸出来!”
掌柜的一看情形,知道不伸出来,也是不行了。
他只好抖抖索索地把他那颗肥硕的脑袋从里边伸了出来。
他的身子早已抖得不成样子。
游雪扬手便“噼哩啪啦”地将他的脸连扇二十几巴掌。
那张脸当即便红了,肿了,像一副坏了的猪肝。
游雪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扬长而去。
掌柜的这时想把头缩回去,却发觉已缩不回去了。
怎么回事?
原来他的脸被扇肿了之后,被游雪掰开的那个口子本是刚好容下他的头进出,现在却不行了。
他便如一头待宰的肥猪般嗷嗷乱叫了。
众人哄堂大笑,因为当铺一向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又怎会有人来帮他呢?
游雪走出当铺,心中道:“这下,应该有鱼儿上钩了吧?”
当她拐过一个弯时,便看到“鱼”了。
三个凶神一般的人物当街而立。
每一个人手中都是一把小巧的双刃斧。
游雪却只当没有看见,仍是笔直向前走,眉目间有一种刚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之后的快乐。
在她走到三个凶神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凶神们寒斧一横,将她拦住了。
游雪冷冷地道:“各位横道而立,是想打劫财物吗?”
一个满脸刀疤道:“我们不劫物,也不劫色,只是路见不平,拔斧相助当地受欺之人而已。”
游雪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但她没有笑,只道:“为那个猪一样的掌柜?”
“刀疤脸”道:“无论他像猪还是像羊,只要他没有错,我们都会仗义相助的。”
“这么说起来,三位也是侠道中人了?”游雪讥讽道。
“只是血比较热而已。”另一个撇嘴儿把话说得很堂皇。
游雪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三位是要为猪掌柜出头了。”
“刀疤脸”道:“不仅仅是为他,还为秋梦怒秋大侠。”
游雪吃惊地道:“为我爹?”
“刀疤脸”冷笑道:“你以为你真的能骗到人吗?秋大侠怎么会有你这样刁蛮的女儿?你不过是想借他的名号来吓唬吓唬人而已!”
游雪朝天大笑。
笑罢,她方道:“没想到居然有人要为了我爹,而向我出手,真是可笑可笑!”
突然,她面色一沉,冷声道:“江湖中人,数你们这样虚伪的人最为可恶!我爹说那些满嘴要扬善除恶的人,恰恰是扬恶除善之人!活该你们倒霉,遇上了我秋千千,今日便要你们血本无归!”
“刀疤脸”眼中闪过一种极为古怪的眼神。
他干笑一声,道:“既然你死皮赖脸一口咬定你是秋大侠的女儿,那么我们只好出手了。一出手,就由不得你不现出原形!”
游雪知道他的意思。
他是想从剑法上看出真假。
游雪冷冷一笑,道:“好!我初入江湖,这把剑还未沾过血!今天,我便要借你们来让我的怒剑开开荤!”
“刀疤脸”显然是三个人当中的头儿,他一挥手,便见身侧的两个人如狼似虎般直扑而出!
撇嘴儿抢先一步,一声不响,挥舞着双刃斧,便向游雪拦腰砍去。
斧刃划空之声,“砰砰”直响。
游雪已看出这三人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角色。
他们所起的作用,也只是试探而已。
既然如此,他们也是小鱼,自己没有必要为他浪费了一只“鱼饵”。
于是,她便下决心要杀了这三个人,只要打哭了孩子,就不怕引不出大人来。
斧刃扫过之处,她的腰便如一根韧性很好的柳枝般向后折过去。
斧刃便不可避免地走了个空。
剑,便在这时划空而出。
撇嘴儿显然想反挥一斧,这从他疾然反拧身躯便可以看出。
但反拧的只是他的身躯而已。
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的脸色便变得灰白之色的。
那种如同死亡一般的脸色。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的右手不见了。
等他的目光在地上搜到自己的右臂时,只觉喉头突然一甜,一口气便只卡在喉底,然后他的人向后缓缓倒下。
向游雪这样的高手出击,是他错误之根源所在。
他这样的人,本来只配在市井之中做做泼皮无赖的。
另外一个人的遭遇并不比他好多少。
他见同伴一死,心便沉了下去,因为他根本未看清同伴是怎么死的。
有时候,未看见的东西,往往比看得见的东西更可怕。
但他知道即使一定是死,他也不可能后退的。
如果后退的话,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其实,这世界上,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他心中有了一种悲哀之感,一种被人当作工具用的悲哀。
他的双刃斧已不成招式了,只知一味地狂舞。
他的力气倒是不小的,一把斧子也被他舞得“呼呼”生风。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疯狂翻飞的斧刃之寒芒,游雪只轻描淡写地挥出一剑!
随便得就像掸去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一般。
但就这么一剑,已从斧刃光芒中穿将而进,冰冷地穿进那人的胸中。
那人的一双眼,便突兀鼓起。
长剑一抽,一道血箭便射了出来。
而他的身躯,便如败革般向前轰然倒去。
“刀疤脸”失望了,深深地失望了。
他以两个同伴作代价,还是没有看出游雪的剑法是不是秋梦怒的剑法。
一剑穿喉,一剑穿胸。
这样短的时间,这样快的动作,又岂是“刀疤脸”这样的人所能够分辨出武功招式的?
他一下子怔在那儿了,他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按计划,他是要以同伴的命,换取认出对方的武功来,他便乘机溜走。
但现在他的同伴死得太快了,而他根本未看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就这样溜走,那么他的下场将是极为可悲的。
游雪冷笑道:“大英雄,怎么还不亲自动手,扬善除恶?你看我的剑法是不是我爹的剑法?”
“刀疤剑”便像一只木鱼般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游雪不屑地道:“你出手吧,我可以让你三招,三招之内,我不还手!”
这话“刀疤脸”爱听。
“刀疤脸”把这个当作惟一的一招救命稻草了,他还想试着挣扎一番!
于是他干笑一声,道:“姑娘,你可莫后悔了。”
游雪淡淡一笑,这一笑的内容很丰富,它足以让“刀疤脸”沉不住气。
果然,“刀疤脸”的脸便红一阵白一阵,倏然狂吼一声,疾扑而上,双刃斧暴扬,斜斜直撩游雪的腰部。
游雪的身子突然如同失去分量般向前一闪,一错步,身子便斗然升空。
斧刃便走了个空。
游雪娇笑一声,道:“一招!”
“刀疤脸”急忙叫道:“你跃起这么高,那别说三招,便是一百招我也是伤不着你!”
游雪长笑道:“好!我便依你,我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刀疤脸”心中一喜,暗道:“毕竟是刚出道的,还是嫩了点,竟也答应下来了。你不还手,又不能腾空而起,还能避得了么?”
当下他一言不发,双刃斧挟起一缕寒风,向游雪雪白之粉颈直抹而去。
走至中途,他的右腿突然一挫一压,双刃斧便已改变了方向,变成了直捣游雪的前胸!
便在双刃斧将及对方的身子时,游雪突然双腿一滑。
然后,她的人便如一片羽毛般贴地翻飞!
与地相距,不及五寸。
斧刃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游雪的身子一曲一弹,长身而起。
她冷笑道:“已是二招过去了!”
“刀疤脸”心中一沉,口中却叫道:“你……你怎么贴地而飞?应付你这一招的武功,我还未学呢。”
游雪冷声道:“去地狱慢慢学吧!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第三招时,我不贴地而飞!”
“刀疤脸”心中不由又是一喜,但这一次,他也知道对方说不定又有什么方式对付他了。但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他可不敢挥霍了。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决定出手。
他的双刃斧当然是向中路砍去的,因为游雪已说过她既不上跃,也不贴地盘飞的。
算盘珠拨弄得很好。
便在斧刃将及身躯的那一刹那间,游雪的身子便如鬼魅般一闪,竟已到了“刀疤脸”的身后。
“刀疤脸”大惊之下,立即反手疾扫出凌厉一斧。
游雪却已在这时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