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原魔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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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魔豹-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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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堵上门窗,用草遍塞可能光的墙缝,两处地方生起火:中堂、内房。
  那些搁久了的松柴,生起火来火力极为猛旺,片刻之后,屋子里寒气全消。
  三个人在内房,把全身血迹肌肤火烫的张家全,剥光了放在木板床上检查。
  白衣姑娘居然不再羞怯,躲在火旁烤暖身子,明亮而略带疲倦的凤目,不时关切地偷瞟
床上的人一眼。
  她随身带了一个包裹,可知是赶长途的人,来得匆匆,还没在台怀镇找到宿处。
  她当然不敢换衣裤,这里都是男人,只好利用火来烤暖身子,烤乾汗湿了的衣裤。
  张家全身上疤痕遍布,浑身红似火热似火,气息急迫,呵出的气息也热得像火。
  伤找到了,左胁、右胯。
  两处都是长条的裂痕,并不严重,深仅分余而已,但青肿异常,散出阵阵怪异的腥味,
流出青灰色略带点状小颗粒的液体。
  “老天爷:他……他们……”飞虹剑客绝望地叫。
  “老爷子,怎么啦?”白衣姑娘惊跳起来。
  “是被剧毒暗器所伤。”飞虹剑客沾了些液体放在鼻端猛嗅:“天……但……但愿……
愿不是……”
  “祝兄,但愿不是什么?”金鹰惊问。
  “崂山六煞的暗器,夺命飞鱼刺。”
  “什么?不……不可能……”
  “恐怕可能哪!应兄。”
  “这……”
  “你两箭中的,也两箭俱折,伤不了那个人。那个人是被张小子一刀震飞的,毛发无
伤。”
  “你是说……”
  “山六煞在东海,曾经捉到一条怪鱼,鱼皮连最锋利的刀也无法割开。后来他们向崂山
三圣借用宝刃飞电录,才剖开了那条怪鱼,硝制后制成两件护身甲。
  那怪鱼的皮湿的时候已经刀砍不入,乾了之后更坚韧十倍,连无坚不摧的武林至宝飞电
宝录,也只能戮出小洞口而已。
  他们用海中毒鱼的奇毒,淬炼他们的暗器飞鱼刺,不要说击中要害,只要破皮见血,如
无他们的独门解药,必定在半个时辰内浑身灼热而死。”
  “但……张小哥已经远超过半个时辰,他并没有死呀!”金鹰说:“一定不是夺命飞鱼
剌……”
  “糟了!天哪!确是崂山六煞做的好事。”白衣姑娘花容失色地叫。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
  “我……我是从太原,跟踪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来的,他们一群人进入显通寺,恰好海
山的妹妹海秀带了人出去办事,我偷听到有人向纽钴禄和卓报告,说有人在九龙冈吹盗去的
大法螺,很可能是魔豹。
  海秀姑娘不愿张扬,带了崂山六煞前往察看。我一听心中一急,便随后赶去,幸好及时
赶上了。”
  “你……你是……”
  “我姓尹,尹香君。家父是行空天马。”白衣姑娘苦笑:“我在潞安府,曾经与张兄回
过患难。本来我有两位叔叔同行,本来已经动身往河南,半途我……我溜了回来找……找……
  “找他?尹姑娘,你来送……送他的终。”飞虹剑客老泪纵横:“这……这么一个好孩
子,死……死的应该是我。
  我……我不该唆使他去玩……玩什么围魏救赵的把戏,却……却害死了他,而忘恩负义
的风尘三侠却……却不领情,我……天啊……”
  “老伯,既然他还没死,也许有救。”尹姑娘抢近:“也许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生活
在穷荒绝域里,本身具有抗毒功能。
  据我所知,他曾经受过剧烈迷香而神智仍清,受到五行堡主断魂指环针伤害过,也被冯
堡主的女儿黑牡丹的阴煞潜能折磨,他都撑过来了。”
  “老天爷!这小子真命大。无论如何,咱们得想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飞虹剑客毫
无忌讳地说:“谁有退烧的灵药?谁有引动气机的阴柔内功行导引术?”
  “不能用导引术,气机一动就会要他的命。”金鹰取出贴身的小荷包:“我有一颗武当
至宝龙虎金丹,不知管不管用。”
  “不管用也得用,快拿出来。”飞虹剑客咬牙说:“我等他,他死,我也死。应老哥,
真有幸劳驾你替我挖坑埋臭皮囊。”
  金丹强灌入张家全的腹中,三个人紧张地静候变化,三双眼睛不转瞬地注视着他急迫起
伏的胸膛,注视着他乾枯的、出气如火的嘴唇。
  好久好久,气息渐缓。
  “有救了!谢谢你这头没毛鹰!”飞虹剑客狂喜地蹦起来,老泪再次往下流。
  “别说早了。”金鹰苦笑:“不过,总算有了些进步。哦!我好冷。”
  “我也好冷,再不把衣裤烤乾,真要伤风出毛病了。”飞虹剑客往外走:“尹姑娘,你
留些神,有任何变化,知会一声。”
  “我会照料他的。”尹姑娘勇敢地说,她竟然有勇气照顾一个将死的人。
  这人,是她芳心所系的人。
  千里回奔,就是为了这个山野铁汉,她当然有勇气。
  注视着浑身火红的张家全,她感到眼前一片朦胧。
  “我……我真该那时就……就跟他走的……”她喃喃地说,任由泪水流下颊边:“其
实,我……我并不知道什么是行侠。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才是侠?我为什么要……要希望他是侠?哦!苍天!给我机会,
给我机……会……”
  她在床前跪下了,合掌闭目虔诚地喃喃祝祷。
  □□□□□□
  人是最脆弱的生物。
  有些人,看到血便会昏倒;有些人,听人大喊一声就会吓昏。
  人也是最强韧的生物。
  有些人,手脚被砍掉仍然撑过来而不死;有些人,腹裂肠出仍然活得好好地。
  问题是,这人在那一种环境中生长的。
  清兵下扬州,那是历史上最残忍最无人道的扬州十日。那些杀人的兵,有一大半是汉
奸,大明的降兵。
  而那些被杀的八十万扬州百姓,像羊一样自己跪下来让兵砍,有些连砍都不用砍就吓死
了,有数可稽的就有八十余万死尸。
  那时的扬州,盐政与漕政造成一大堆腰缠千万贯的官与民,扬州成了锦衣肉食的天堂。
史可法在扬州抗清,实在选错了地方||当然他也不得不选,时势所使然。
  张家全在山野丛莽中成长,茹毛饮血出入烟瘴,这种人,除了把他的脑袋砍掉,不然就
死不了。
  奇毒入体,他本身就有抗毒的功能,还不至于造成严重的伤害,毒发期一周,他撑过了
生死关头。
  金鹰的武当至宝龙虎金丹,不但有救命的功效,也具有毒培元的功能,助他渡过了最后
的难关。
  天亮了,他还不曾苏醒,呼攻时紧时缓,浑身出汗如浆,腥臭不可闻,可把尹姑娘累惨
了。
  半夜折腾,她忧心如焚,精神体力的透支,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飞虹剑客与金鹰倒是获得充份的歇息,天一亮,两人为防意外,出外监视严防强敌接近
  最后难关,药力最后一冲,他突然大叫一声,浑身一震,腥臭的液体已尽,却换上了似
汗非汗,似血非血的带有药味液体。
  倚在床边沉沉睡去的尹香君惊跳而起,大吃一惊。
  门窗都塞得紧紧地,房中的火堆仍有余烬,不知天色,暗沉沉仍像是黑夜。
  “嗷……”他本能地发出豹吼声,浑身猛烈地抽搐、蜷缩、伸张、挣扎……像是在和鬼
魅作生死搏斗。
  “张兄,张……兄……”姑娘惊骇地叫,伸手想按住他,手一沾他滑腻腻的身体,便被
他一手拨得飞返丈外,几乎撞上墙壁。
  “哎呀!”姑娘魂不附体,赶忙拉门外出,想向两老求救。
  厅中没有人,拉开门,阳光刺目。
  真好,难得的艳阳天。但抬头向西望,远处廿里外的五台山东台的半山腰以上,仍然掩
没在彤云内。
  这在五台来说,平常得很。
  有时人在峰顶,但见峰腰下一片云海,看不见以下的景物,可能下面正在下大雨,而峰
顶却艳阳高照,上空万里无云。
  没有人,地想大叫,却又想起身在险境,叫声会引来强敌。
  房内传来大喊大叫声,她心急如焚,火速掩上门奔入内室。
  现在,她必须靠自己了。
  床上,张家全虎目朦胧,手脚不住拍打,身躯不住痉挛,喉间发出可怕的咆哮。
  “不要!不要!张兄……”她拼命按住张家全的身躯,以免全身的骨头因激烈的拍打挣
扎而散碎。
  按不住,她两次被掀下床脚。
  当她笫三次试图制住双手时,却被一双强劲的大手抱住了,脱身不得。
  “嗷……”咆哮声令她失魂。
  她吸口气定下心神,功行百脉,全力抗拒可怕的压力,终于把像受伤的豹,张牙舞爪的
  张家全按住了。
  “张兄,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她声嘶力竭地在张家全的耳畔尖叫。
  浑身一震,张家全突然安静下来了,一双暴乱的手也静止下来了,但依然强而有力地抓
住她。
  朦胧迷乱的虎目,眼珠开始转动,像在搜寻什么,谛听什么。
  “谢谢天!”她虚脱地低唤,她浑身有瘫软的脱力感觉。
  眼珠终于停止转动了,涌起另一种令她担心的眼神。
  “小……凤……”张家全喉间,终于吐出清晰的两个悠长抖切的字音。
  “什么?”她却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急切的声音,当然是纯女性的声音。
  “小凤,你……”张家全像是一震,奇异的眼神找到了目标:“你……你可无恙?哦!
你……”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张巨大的韧性奇大的网里,挣不脱出不来,奇异的嘴唇激情地在她的
双颊、明眸、口鼻、粉肩……
  她快要窒息,快要昏眩了,这一辈子,她第一次受到如此令她震撼的冲激。
  她是个见过世面,遨游过天下,见过多少人间众生相的勇敢小姑娘。她曾见过张家全与
海秀的亲热,与黑牡丹的奇异斗争,她都不以为意。但这次,她成了风暴的中心。经过一番
挣扎,一番激情,她放弃了自卫。
  “我……我不愿挣扎了,我不愿……”她叹息着喃喃自语,停止挣扎。
  可是,在她身上活动的强壮手臂,突然停止活动。
  她感到惊讶,也感到奇异,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是庆幸呢抑或是失望?她困惑了。
  她无法挣脱那坚强手臂的拥抱,转头仔细凝视身侧的人。
  张家全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了,虽则呼吸仍然粗浊,紧闭的虎目有泪水流下,脸上有不住
痉挛的痛苦线条。
  但她知道,张家全正抱着她慢慢睡着了。
  她叹息一声,放松了自己,闭上凤目,突然胡思乱想起来。
  “小凤?对,小凤,小凤是谁?”她突然自问。
  她当然不知道张家全与十二星相结交的经过,那时她已经到了河南,试图追寻鬼谷老人。
  那儿,她碰上了应召向山西赶的飞龙秘谍首要人物。
  家全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爱与不爱一直就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看到这些人往山西
赶,她心中一动,丢下保护她的飞熊和摘星手,悄然在后面跟踪,一进山西地界,便被他查
出这位首脑,是名气动关内外的乾元一剑纽钴禄和卓。
  纽钴禄,是贵族八姓之一;和卓,意思是美好;这位纽钴禄和卓,确是英伟的年轻人,
满州的大名鼎鼎男士、剑客。
  她不住胡思乱想,终于,一阵倦意袭来,她也抱挽住张家全,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
  张家全悠然苏醒,感到好疲倦。
  神智渐清,他徐徐张开双目,感觉模模糊糊,随却感到有异,身边有人。
  一刹那的恍惚,一刹那的朦胧,潞州府与起舞凤双宿双飞的幻觉在这一刹那,似假还真
地重现。
  猛转头,他大吃一惊,重现的幻觉刹那间飞走了。
  他确是抱着一个女人,但这女人不是起舞凤。
  起舞凤已经不在人间了,天人永隔。
  老天爷!他一眼便看出是尹香君。
  他想一蹦而起,但却又忍住蹦起的冲动。
  尹香君紧偎着他,发乱钗横,衣衫凌乱,酥胸半袒,本来明艳照人的娇美面庞,可明显
地看出倦态。
  本来明亮的凤目,有一圈淡淡的倦晕,睡得正沉,在刺鼻的怪腥味中,依然可以嗅到淡
淡的,属于女性的特有芳香。
  “老天爷!我做了什么混账事了?”他吃惊地想。
  人对有生以来的第一件事,是不容易淡忘的。
  他与起舞凤的事,就令他毕生难忘。
  不但没淡忘,而且记忆极为清晰强烈。
  为了这件事,他心中有解不开的结。
  他把尹香君当成了起舞凤,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
  至于尹香君为何在此地,为何在他怀中,他毫无印象,怀中的起舞凤怎么会变成尹香君
的?
  尹香君,他想爱却又不敢爱的好姑娘。
  而现在,不但在他的身边,相拥而眠,半裸袒神态倦。
  而他,身无寸缕。
  他怦然心动,却又感到无比的自疚。
  在高烧期间,他确是梦回潞安,梦中唯一的人就是起舞凤,梦中的情景依稀难忘。
  他一阵羞惭,一阵自责。
  轻柔地,他挪开尹香君环在他胸膛的手,脱出自己的手臂。他的举动是那么轻柔,似乎
尹香君是不能碰,一碰却破的露珠。
  近身离床,他这才打量四周的环境。
  余炭尚温,室内景象依稀熟悉。记起了,是安顿风尘三侠的山中小废屋,是他选定的藏
身处所。
  他小心地取过床尾的衣物,衣物血腥犹在。
  昨晚,恶斗崂山六煞的情景出现在脑,记忆清晰了,他完全记起来了。
  白衣白裙俏丽如仙的汉装海秀姑娘,最后一击时又出现的白劲装姑娘。
  那就是危急中赶到的尹香君,而他却把尹香君的白动装几乎剥离娇躯,把她当成起舞
凤,把她……
  “我真该死!该下地岳!”他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在心中狂叫。
  穿好靴,试了试靴统中的匕首。检查腰带,十二把飞刀安然无恙。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只要神智清明,他永远是沉着的、精干的、骠悍的猎食者。
  佩上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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