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急掠而至,扶住了摇摇欲倒的黑衣女郎。
“小姐,怎……怎么了……”侍女惊问。
“扶我行功引气。”黑衣女郎脸色泛育:“气机受到震撼,气血不……不顺……”
冯堡主悚然止步,不敢追入林中。
樊老随后纵到,也止步不迫。
“冯堡主,是……什么人?”樊老心有余悸:“好快的身法,极像传说中的流光遁影,
老朽竟……竟然来不及看清。”
“一个灰衫老人。”冯堡主的自力比樊老锐利得多:“鬼影功,可能是专和江湖朋友捣
蛋的鬼谷老人。他应该死在六七年前开封围城战役的,但这人的轻功的确极像他的鬼影功。
“如果是这老鬼,咱们有麻烦了。”樊老打一冷战:“这老鬼天生的冷血,下手不留
情。快看看令嫒受伤的情形,或可看出这人的武功路数。”
黑衣女郎,是冯堡主的爱女冯秀秀,在江瑚阐荡了四五年,已经年华双十,依然小姑独
处,仍在江湖耀武扬威,绰号叫黑牡丹。
当她穿起高贵的黑缎绣白云纹滚边衣裙待,高贵得像一朵牡丹花,但由于黑白分明,并
非吉服,所以也有人戏称之为丧门女霸。
冯秀秀的伤并不重,气血未能归流而已,这是受到强劲力道重击,对方的内功深厚,所
造成的最普通震伤,无法看出对方的武功路数,只要定下心神,运气行功引气血归流便可恢
复原状。
冯堡主要留下等候爱女行勿,樊老只好急急扶了绝孤安乾,匆匆离开找地方裹伤。
“在四周戒备。”冯堡主向四长随与侍女小春下令:“任何人接近,杀无赦!” 旧雨楼·云中岳《莽原魔豹》——第 二 章
云中岳《莽原魔豹》 第 二 章 五天前,太原府城张灯结彩,全城军民喜气洋洋。
巡抚大人申朝纪,率领文武官员,欢送车队出城,场面十分感人。
车队是故明的藩王与及王府的眷口、辎重,其中包括王府的库藏。
山西已结束军管。
山西各地共有十七位藩王,全部集中在太原,受到新朝官吏的优待,聚居在原来的晋王
府。
年初接到摄政王的圣旨,着令山西巡抚将故明各藩王护送入京。
因安顿故明朱家子孙的府第皆已先后建妥,各地藩王必须进京就第,由朝廷恩养,该封
爵的封爵,该封官的封官,朝廷对故明的子孙是极为宽大的。
改朝换代,满清人比汉人更讲人道,不迫究朱家子孙的既往,希望自下在南方负隅顽抗
的南明诸王,赶快投降共享富贵。
山西朱家的龙子龙孙甚多,有些已经战死,有些已经潜逃,有些投降,有些披捉,自下
仍有十七个王,八名管理。
预定分三批护送入京,这是第一批。
第一批是蒲州以南地区的藩王,其中包括渖王系的潞安王朱效镛、六合王朱效銮、保定
王朱效金(双贝首)、沁源王朱效否(金旁)、清源王失效舀(金旁)、宁宣管理朱鼐会
(金旁)。
代王系的有山阴王朱廷理、隰州管理朱廷羽(金旁)。
效字辈是渖王系的第八代,廷字辈是代王系的第七代,焘字辈是第八代。
这是说,朱家皇朝在山西的子孙,祖先排辈二十代中,仅传至第七及第八代,就天仑告
终,两百余年的江山,拱手让与满清人。
护送至京,该走平定州出真定府。
但南走潞州的理由,是给山西以南的民众看,让这些故藩王经过他们以往的藩地食邑,
让百姓们知道大清皇朝对故明的王族是多么的宽大、多么的够仁义,甚至让王族们,带走他
们搜括两百多年的金银珍宝库藏。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宜,让当地的百姓为历史作证。
护送的官兵,由山西镇守使,威武大将军所属的一位满州佐领、一位蒙古佐领、一位汉
军骁骑校,率领三百铁骑护送南行。
另有一队所谓游骑兵押队,这些游骑兵衣甲一点也不鲜明,简直就像一队杂牌军,他们
毫不起眼,像是打杂的军夫。
仅有少数人知道这些游骑兵的底细,当然山西巡抚申朝纪知道,威武大将军西林觉罗鄂
尔和达知道。
奇怪的是,民众并没有夹道欢送,表现得出乎意外的冷淡。
反而是满蒙人士,兴高采烈地列队欢呼相送。
大队车马出了城,竟然只有三二十个民众送行,一个个如丧考妣痛哭流涕,表现出心怀
故国的赤诚。
车马离开了五里亭,送行的人纷纷返驾。
西林觉罗鄂尔和达大将军的亲信,骁骑校纽钴禄舒林,偕同三名甲士,赶上了车队,找
到了游骑兵的领队伊尔根觉罗阿林,递过一只公文袋,相对意会地一笑,策马驰返府城。
伊尔根觉罗.阿林,是一个满脸横肉,高颧骨深目稀胡的壮汉,所佩的雁翎刀相当沉
重,内行人听到这古怪的名字,一定心中打鼓。
伊尔根觉罗,是满州天璜八姓之一。
阿林,意思是山。
一个贵族,怎会干上这么一个窝囊的杂牌游骑兵?山,这位仁兄的外表,真像一座又高
又坚强的山,山是没有感情的。
足有廿八部双头马车,载了内眷和金银珍宝。
车马次日动身时,前后便陆续出现一些不明身分的旅客。
伊尔根觉罗阿林,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伪装旅客的人。
第五天,预定在沁州投宿。
沁州至潞安府仅有两日旅程,先锋游骑已经提前两天到达,潞州府将出现盛大的欢迎故
王返府场面。
张家全瑟缩在草堆中发抖。
天杀的!肩井上那枚扁针,其实是一只可以戴在手指上的指环,弹力极为强韧,扳直射
入人体,虽说长度仅有三寸六,但那突然恢复环形的劲道一收,把肌肉拼命扣拉,真会把人
痛昏。
左臂也痛得烦人,似乎黑衣女郎那纤柔可爱的玉手,一定练了些什么可怕的怪功,沾上
了就受不了。
整条左臂内肌骨中,似有无数蛇行蚁走,要把肌骨穿洞、分裂……老天爷,这真不是一
个有血有肉的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他忍受下来了,刻骨铭心的痛苦击不倒他。
救他的那位灰衣老人,乾瘦得好像饿了廿年的人乾,可能整个天下大乱廿年期间,不曾
吃过一顿饱饭。
老人坐在一株大树的横枝上,写意地咬嚼着手中的草梗,居高临下盯着他怪笑。
“小子,我等着你求救,呵呵呵……”老人笑得像刚下蛋得意的老母鸡。
“条件不合,我……我宁可痛……痛死。”他咬牙说:“决……决不向你求……救。”
“老夫等着,呵呵!老夫是很有耐心的,小子,痛的是你。”
“我……我受得了。”
“你会痛死的。”
“不会,你脱掉我的衣服就……就知道了。”
老人颇感兴趣的跳下树,解开他的上衣察看。
“老天爷!”老人摇头:“你浑身都是可怕的伤疤。好小子,你是怎么啦?你怎么还活
着?”
“你……你赤手空拳搏……搏斗过七……七头金钱大豹吗?豹是不……不成群的,
成………
成群一……一定有……有祸事。”
“没有。”
“你……你能凭……凭一把刀,一……一举搏……搏杀七……七士茗悍……悍贼吗?”
“没有,你?”
“不错,那……那时,我……我十三岁。l“老天爷!”
“我徙不叫……叫天。”
“我服了你。”老人让步了:“这样好了,你负责替我把人背出来,不要你掩护。”
“一句话,必须在潞州以南动手,其他免谈。”他说得坚定有力,咬字不再发抖。说
完,又开始抖索了。”
“你小子……”
“我是沁州人,我……我有家有……有业,我……”
“别说了。”老人烦躁地说:“在潞州以南动手,那一带的人同样会遭殃。”
“我管不了那……那么多,我……我承认我……我自私,我……我不希望再……再次破
家,我……我对沁州的父老有……有感情。”
“好吧!依你,弥州以南。”
“依你,潞州以南。”他再次强忍痛苦,吐字稳定:“请……请帮助我。”
老人笑了,一掌把他拍昏,伸手指硬把那枚扁针扳直、拔出,在百宝囊中抓把药散塞住
创口。
片刻,他的身躯开始放松,抽紧的肌肉逐渐松弛。
老人把他弄醒,扶他坐好。
“你一定练了内功。”老人说。
“六岁基。”他信心十足地说。
“玄门?佛门?正宗内功?”
“两仪相成大真力。”
“咦?不骗人?”老人显然吃了一惊。
“小可没有骗老伯的必要。”
“令尊是……”
“家父昆山公。”
“四海潜龙?”老人更吃惊了。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爹的绰号?”
“家父从来没说……”他将成长的经过概略地说了。
“难怪,你连一个只能名列武林二流高手的五行堡主也对付不了。”老人恍然:“你从
来没和这些无耻阴毒的混蛋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些家伙所玩弄的阴谋诡计是如何可怕。”
“含笑举手谋杀,这些天杀的贱种,咛!他咬牙切齿:“一次经验一次乖,下次,哼
“那女的是他的女儿,黑牡丹冯秀秀,似乎心更黑,更会含笑杀人。”
“我记住了。”
“她用阴煞潜能暗算你。”
“原来如此,我可以驱出阴煞潜能。”
“你能么?”老人一怔:“你的火候……”
“我相信我能。”他语气坚定无比。
“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谢谢,请问老伯贵姓大名。”
“鬼谷老人公冶方。”老人说:“老了,快进棺材了。活着,是很痛苦的事,脑袋后面
没留猪尾巴,不知那一天会被人砍掉去领赏?跟我办事,你得留些神,我把流光遁影与缩骨
术两门绝学传给你,免得带进坟墓。”
“我的务影换形轻功够用了。”
“还不够,小子。”鬼谷老人正色说:“相辅相成,你一定可以练至飞腾变化境界。
来,我助你行勿。”
扁针所造成的创口不大,而张家全却是一个铁打铜浇的人,加以鬼谷老人的金创药极具
神玖,暂时把右膀用中吊起,活动待仅感到些少不方便而已。
要在潞州以南动手,必须把准备在此动手的人赶跑才行,时辰不多,一老一小立即展开
行动。
张家全将所见过的人,一一向鬼谷老人说出。
“那是山阴王朱廷理的妻妹,叫杨芷姑。”鬼谷老人说:“杨家是蒲州的望族,杨芷妨
的姐姐做了王妃,十分风光。
尤其是朱廷理在小时候就改封为长孙,成为代王府的第一继承人,她更是得意。看来,
杨芷妨请人来救她姐姐,是不会成功的。”
“为何?”
“她姐姐不会跟她走的。因为京师的东华门外,山阴王恩养的府第已经整理完竣。每一
位王爷都曾经派人上京,看过新朝替他们准备的府第,认为日后富贵未可限量,新朝仍可大
展鸿图,她怎肯从此随妹妹亡命?”
“老伯,那你要救的人,是否肯随你离开呢?”他忍不住发问。
“会的。”
“老伯能这么肯定?”
“我十分了解这个人。”
“但愿如此。”他仍然抱有怀疑态度。
老实说,他对这些颜事敌的朱家皇朝子孙,不仅是厌恶,而且近乎憎恨。
满人大学南下期间,各地的龙子龙孙们,真正抱着与江山共存亡决心起而奋战的人,真
数不出几个,投降的却多。
两人立即准备动身,争取待效。
张家全丢掉箭袋,没有弓要箭何用?
他佩的狭锋猎刀品质不差,背厚沿薄,发出晶亮的光华,可知平时磨得狠勤。靴统内,
还暗藏了一把尺二长的匕首。
护腰有飞刀插带,共有十二把使用不太容易的回风柳叶刀,是他用来射击猛兽双目的利
器。
猛兽的皮最有价值,击瞎双月一定可以获得完整的兽皮,非万不得已,他不用刀格斗猛
兽,击双目再赤手空拳相搏。从没失手过。
两人向北走,穿林入伏悄然潜行。
“既然戒严了,可知护送人员已经知道有警。”鬼谷老人一面走一面分析:“如果在这
一带动手,九死一生。喂,你小子坚持不在这段路上动手是对的。”
“我猜,来这里计划劫夺的人中,一定有官方的奸细混入。”他说+.“所以老伯的意
图,千万不要露丝毫口风。”
“对,小子,藉口呢?”
“现成的。”
“怎么现成?”
“冯堡主。”
“报一针一击之仇?呵呵!好小子,真想不到,你还会用心机呢。”
“不用心玑,早就死掉啦,老伯。”
“对,生逢乱世,真该用心机。唔!你看,那是谁?”鬼谷老人立即闪在一株大树下。
前面百十步,矮林中有四个青衣人排枝而行。
“我不认识任何人。”他伏在另一株大树下:“连五行堡主也闻名而从未谋面,相见不
相识。”
“那是霍山的盗魁四狼,年初披官兵剿没,这四个家伙逃掉了,恶性不改,定然是意图
抢劫王库宝藏而来。”鬼谷老人感慨地叹息:“说来惭愧,也是咱们汉人的耻辱。两百多年
来,边阙年年有警,与蒙古人在边疆作生死斗,天天鱿心蒙人南下牧马。而现在,满人不费
吹灰之力便把蒙人征服了。
边墙边关已成了废物,今后太原以北可能永远不会有烽烟兵祸了。你说,咱们汉人真的
这么差劲无用吗?”
“这不叫差劲无用,叫老大,叫物腐。”他信口说:“然后衍生了自私、贪鄙、懒惰、
怯懦,然后……”
“不要再然后了。”鬼谷老人苦笑:“猓后是头顶留辫(元人发式),然后是后脑留猪尾
巴,然后……就然后个没完没了啦,怎样?”
“怎么怎样?”
“动手驱逐呀!”
“等一等。”他沉着地说。
“等什么?”
“等那两个人亲身。”他用大姆指向左后方一指。
“那儿有两个人?”鬼谷老人意似不信:“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