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也冷冷道:“是啊,过去的李总管无论对任何事都很有担待,而且凡事都很尊重公子的意思,可是现在……”
李宝裳急咳两声,道:“两位姑娘言重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二公子着想,就因为他的伤势未愈,我才不得不格外小心。”
梅仙缓缓的点着头,道:“当然这也不能怪你李总管,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搞清楚,你若想叫他安心在府里养伤,就得想办法放谢姑娘进来,否则……他迟早一定又要跑出去的,到时候你再想追他回来,恐怕就不容易了。”
李宝裳变色道:“姑娘千万不能叫他出去,最近神鹰教的主力北移,霍传甲那帮人也一直在太湖一带徘徊不去,外面的情势可紧张得很啊!”
梅仙听得眉尖一锁,道:“这倒怪了,像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为甚么一直没有向公子透露呢?”
李宝裳立即道:“我是怕二公子耽心,所以才没敢向他照实禀报。”
梅仙轻叹一声,道:“总之能不能叫他在府中安心养伤,那就得看你李总管了,不过我不得不提醒总管一声,外边的情况他可以不理,唯有那位谢姑娘的事,他却不能置之不顾,如果最近再没有她的消息,其后果如何?我想我不说李总管也该明白。”
李宝裳沉默片刻,道:“除了谢姑娘这件事之外,但不知二公子找我来还有没有其他差遣?”
梅仙沉吟着道:“差这是没有,不过他好像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当面问问你。”
李宝裳忙道:“甚么疑问?”
梅仙朝门外望了望,才细声道:“他想问问你,最近夫人那边是不是给了你甚么压力?”
李宝裳稍许怔了一下!才干笑道:“压力是没有,只是夫人为了关怀二公子的伤势,嘱咐我不要过度惊扰他倒是有的。”
梅仙道:“所以你才将很多消息隐瞒下来,对不对?”
李宝裳点点头道:“不错。”
梅仙道:“今后总管最好是跟以往一样,任何事千万不要对他隐瞒,免得引起无谓的误会。”
李宝裳急忙站起来,道:“好,好,既然二公子没有其他差遣,我看我也不必等他了,我这就去想办法安排一条通路,只要那女人再出现,我一定放她进来。”
梅仙道:“也好,那就麻烦李总管了。”
李宝裳前脚出门,秋菊即刻将春兰的嘴巴捂住,小声道:“梅仙姊,依你看李总管会不会又到夫人房中去饶舌?”
梅仙朝门外扫了一眼,也压低嗓子,道:“我想还不至于,李宝裳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至少她该知道把公子逼走了,对她并没有甚么好处。”
春兰拼命的推开秋菊的手掌,嚷嚷道:“也不见得有坏处,说不定她早就跟夫人谈好了条件……”
梅仙冷笑一声,道:“谈好甚么条件?她现在已是侯府的全权总管,就算公子……走了,这家的主人也轮不到他李宝裳来做。”
秋菊接道:“不错,纵然夫人给她再大的权力,她这个总管也不见得比现在威风。”
春兰怔怔道:“何以见得?”
秋菊道:“你好笨哪,你也不想想,如果侯府失去了公子,在武林中还有甚么地位?她这个总管还有甚么身价可言?”
第十三章 唐三姑娘
春兰叫道:“对呀,像这么简单的道理,那女人应该不会想不通才对呀。”
梅仙立刻道:“所以我认为公子的疑心是多余的,她根本就不可能靠到那边去。”
秋菊道:“话是不错,可是最近她的作风却有点走样,也难怪公子会生气。”
春兰又挣开了半张嘴巴,含含糊糊道:“你怕甚么?那家伙的脚也快得很,说不定这时早就到了夫人房里了……”
梅仙陡然“嘘”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同时匆勿向门外指了指。
外面果然发出了轻咳之声,李宝裳又好像想到甚么事,迈着沉重的脚步又折回来,脸上依然带着一抹傻笑,道:“我有个消息忘了禀报二公子,等他回来,三位务必要代我转告他一声。”
梅仙沉着道:“甚么消息?”
秋菊神色却有些不太自然,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李宝裳若有意若无意的瞄了春兰一眼,缓缓道:“这可难说得很。”
刚刚被放开的春兰,神情显然还有些慌乱,咳了一声道:“那你就快点说来听听吧。”
李宝裳不慌不忙道:“今天早晨有个朋友来看我,他刚刚打扬州回来,在回来的前一天,几个朋友曾经设宴替他饯行,地点就是在瘦西湖畔的那间水月楼。”
春兰道:“那又怎么样?”
李宝裳道:“那水月楼是江浙菜的大本营,也是杜老刀的根据地,二公子让我派人送去的‘四喜丸子’菜单,就是交到这间馆子里。”
春兰道:“我知道,那道菜已经上了水月楼的菜谱,你早就说过了。”
李宝裳道:“可是最近情况好像有了点变化,据说凡是开在水月楼的酒席,杜老刀都要奉送一道‘四喜丸子’,这不知究竟意味着甚么?”
春兰道:“那有甚么稀奇?饭馆为了拉生意而送菜,那也是常有的事啊!”
李宝裳道:“可是为甚么不送别的菜,偏偏要送‘四喜丸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春兰还没来得及开口,梅仙已经抢着道:“嗯,的确有点奇怪。”
李宝裳道:“所以你们最好告诉二公子一声,也许他可以猜出杜老刀的意向何在?”
梅仙道:“好,等他一回来,我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李宝裳想了想,又道:“还有,这件事我可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希望你们也不要张扬出去。”
春兰又已忍不住道:“你在夫人面前也没有说过?”
李宝裳道:“没有。”
春兰嘴巴一撇,道:“那就怪了,像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可能不向夫人禀报呢?”
秋菊也拉着长声道:“是啊?万一夫人发觉了,那还得了?”
李宝裳笑笑道:“她发觉了也不要紧,老实说,我认为这纯属二公子的私事,根本就没有向夫人禀告的必要。”
秋菊斜着眼睛,笑咪咪的盯着她,道:“这么说,谢姑娘的一切也纯属公子的私事,你也一定没有在夫人面前透露过了?”
李宝裳面容一整,摇首道:“那可不同?二公子跟甚么女人交往,在侯府说来是件大事,夫人是侯府当家主事者,我怎么可以隐瞒她呢?”
秋菊微微怔了一下!道:“奇怪,公子沾个女人有甚么了不起?你们为甚么把这种事看得如此严重?”
李宝裳道:“当然严重,因为这种事足以影响到他未来的婚姻。”
秋菊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怕公子讨错了老婆。”
李宝裳道:“不错,他将来讨的是甚么样的女人,对我们侯府的前途关系重大,我们怎么可以不加以重视呢?”
春兰冷笑一声,道:“是啊,不但对侯府的前途关系重大,对夫人和李总管未来的影响也大得很,当然得重视。”
李宝裳淡淡的笑了笑,道:“这倒是实情,不过依我看受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你们七位,如果二公子真的讨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你们七位的下场只怕比谁都惨,你相不相信?”
春兰闷哼一声,无言以对,一旁的秋菊也没再搭腔。
梅仙却在这时缓缓道:“那么依总管之见,就公子现在所交往的几位女人之中,讨哪位进来才最理想呢?”
李宝裳不假思索道:“依我看最好是统统把她们讨进来。”
梅仙一怔!道:“讨那么多老婆干甚么?”
李宝裳道:“既可增加侯府的实力,也可以替我家二公子多生几个孩子。”
梅仙皱眉道:“生那么多孩子有甚么用?”
李宝裳凝视着她,道:“姑娘不觉得我们侯府的人丁太单薄了么?”
梅仙沉吟片刻,才道:“嗯,是单薄了一点,不过这也是命,跟老婆多少又有甚么关系?”
秋菊也急急道:“是啊,老婆多了,吃起醋来可要命得很哪。”
春兰也慌不迭接道:“而且孩子太多也难带得很,你以为一个小孩从小到大,是那么容易带的么?”
李宝裳叹了口气,道:“你们女人实在太自私了,你们也不想想,如果当年夫人的心胸宽大一点,让大公子把梅仙姑娘收了房,生下个一男半女,这次我们侯府也就不会如此恐慌了,你们说是不是?”
梅仙听得登时胀红了脸,秋菊和春兰也同时怔住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宝裳却像没事人儿一般,目光忽又转到春兰脸上,道:“还有一件事,希望姑娘能替我上转二公子一声。”
春兰不禁吓了一跳,不知道李宝裳为甚么会找上了她,悄悄瞄了梅仙一眼,才结结巴巴道:“甚……甚么事?总管请说。”
李宝裳神情陡然一变,语态凄然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承蒙大公子看中,委以总管重任,匆匆就曰罕数年,在这段日子里,我虽无惊人建树,但藉着侯府的威望,在武林中却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声,只要提起李宝裳这三个宇,几乎谁都知道我是金陵侯府的全权总管,真可说是位尊权重,举世皆知……”
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又道:“谁知就在我最风光的时候,大公子却不幸亡故,我当时本已下定决心,待将大公子的后事处理完毕,便以身相殉,追随大公子于地下,以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可是后来我却没有死,你可知为了甚么?”
春兰摇头。
李宝裳继续道:“因为我的责任还没有了,因为侯府还有位尚未成年的二公子,我若一死了之,侯府恐怕很难在神鹰教的阴影之下生存下去,所以我不敢死……那时你们的年纪还小,你们当然不会了解当时的情况……”
梅仙突然道:“我了解,如果那时总管一死,我们侯府的处境只怕就更艰苦了。”
李宝裳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眼光很快又回到春兰脸上,道:“有人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总之我这条命是为侯府留下来的,有侯府一天,我就撑一天,如果侯府真的不幸瓦解,我留在世上的意义也就完全消失了。”
梅仙道:“这一点总管就未免过虑了,以侯府目前的实力,怎么可能会突然瓦解?”
李宝裳这次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道:“那就得看二公子了,万一公子出了差错,侯府不待别人动手也就完了,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做惯侯府总管的人,留在世上还有甚么意思?除了一死之外,还有甚么路可走?”
春兰大感意外道:“总管莫非也想跟公子共生死?”
李宝裳道:“不错,而且我相信府里抱定这种决心的人不止我一个,其实当然也包括你们姊妹七个,对不对?”
春兰点头。
李宝裳道:“所以你一定得转告二公子,让他安心养伤,不要疑神疑鬼,为了侯府的前途,为了这些拼命为他效忠的人,也得好好活下去。”
春兰又点头,不断地点头。
李宝裳棺许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夫人,她是侯府当家主事的人,凡事我当然得向她请示,可是直接影响到二公子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二公子既然急着想见那位谢姑娘,我只好冒险放人,不过她的安危就得靠你们七个了,你们可要特别留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春兰忙道:“总管放心,有我姊妹和‘无心乞婆’在,不会有事的。”
李宝裳道:“但愿不会有事,否则咱们就甚么都完了……”
说到这里,目光才找上梅仙,道:“我明明知道夫人不同意,但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二公子的意思,我不这么做行么?”
说完,跺脚就走,临出门还狠狠的叹了口气。
春兰急忙追到门口,目送她走远,才松了口气,道:“哇,这家伙耳朵果然长得很,我方才说的话,好像都被她听去了。”
秋菊道:“所以她才会找上你。”
春兰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我们对她的心意,又多了解了几分。”
梅仙忽然道:“我看也未必。”
春兰一惊,道:“你是说她方才答应放谢姑娘进来是假的?”
秋菊立刻抢先道:“不会吧!我看她说得好像满诚恳嘛。”
梅仙冷笑道:“她说得是很诚恳,而且人也会放进来,不过你们若认为她这一切都是为公子做的,那就错了。”
秋菊怔了怔!道:“她不为咱们公子,又是为了谁?”
春兰也怔怔道:“难道她还敢在咱们公子面前玩甚么花样不成?”
梅仙道:“那她倒不敢,不过问题是谢姑娘一旦进来,还怎么出去?”
秋菊莫名其妙道:“她既然来了,为甚么还要出去?”
春兰也跟着嚷嚷道:“对呀,她好不容易进来了,为甚么还要走?老实说,我还正在耽心府里有人容不下她呢。”
梅仙摇着头道:“那倒不至于,夫人一向好客,谢姑娘又是咱们公子的救命恩人,而且府里也宽敞得很,东跨院的客房几乎全都空着,怎么会容不下她呢?”
春兰登时叫起来,道:“东跨院?”
秋菊神情也猛然一紧,道:“你是说谢姑娘来了,她们会把她安置在东跨院?”
梅仙翻着眼睛道:“这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把她安置在东跨院,把她安置在哪里?”
春兰急急道:“可是谢姑娘是咱们公子的朋友,怎么可以让她住得这么远?”
秋菊也皱着眉头道:“是啊,出来进去都得经过夫人的住处,那多不方便?”
梅仙摊手道:“没法子,男女授受不亲嘛,谢姑娘跟公子的交情再好,在表面上也只是朋友关系而已,夫人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她总不会把一个黄花大闺女安置在咱们公子的卧房里边吧!”
春兰呆了呆,道:“嗯,这话倒也有理。”
秋菊忙道:“她再有理,也不会拿这种理由来限制谢姑娘的行动吧!”
梅仙道:“那当然。”
春兰听得神情一振,道:“既然没有人限制谢姑娘的行动就好办,她想要跟公子见面,随时都可以过来。”
秋菊道:“如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