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侠光临敝地,幸会幸会。”那位穿了皮袍的中年人首先抱拳施礼含笑打招呼:
“侠义道风云人物,天下九大高手,举世同钦,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侠义,果然见面胜似闻名。”
“唐兄,这三位都是老朋友,慕名前来亲近。”断魂枪亲切地为主客引见:“这位是浦口车行的少东主方翔,在大江两岸颇负侠名。”
两姑娘是白姑娘兰芳,与黄姑娘玫,都是见过世面的女英雄,但不会独当一面闯道,正作出道的打算,希望唐兄多加提拔后进。”
客套一番。主人肃客人席。席是大圆桌,圆桌不分主客,两位姑娘安排在天王刀的左右,安排得真好。
首先是敬酒,酒过三巡,酒意又添了一两分。原是三位陪客一阵奉承,热切地请教一些江湖门道。
天王刀既然是高手名宿,当然以前辈先进自居,加以酒意渐浓,左右两个美人殷殷请教,少不了说些侠义行道江湖见闻,和自己的生平得意事。
直至有了九分酒意,断魂枪这才话上正题。
“唐大侠,昨天兄弟所提到唐兄所住客房的事。”断魂枪像是信口提出的:“那位凶犯沈野。”
“哦!他怎么啦?”天王刀在礼貌上不得不问。
“昨夜他又进入下江船行汪东主的宅院,企图勒索,好在汪东主不在,仅打伤了护院而退。”断魂枪摇头苦笑:“简直是无法无天。”
唐大侠是知道的,像这种武艺高强心狠手辣的黑道亡命,官府是无可奈何他的。再这样闹下去,不知会出多少人命呢?”
“唐大侠足迹遍江湖。见多识广”白兰芳姑娘水汪汪的秋波一直不离天王刀的脸面,明媚的笑容十分动人:“贱妾不知该不该问?”
“白姑娘要问什么?”天王刀醉眼朦胧,扭头注视这位吐气如兰,三分醉意的美姑娘。
“如果贱妾提出不情之请,唐大侠会拒绝吗?”
“唷!白姑娘言重了……”
“我是说……”白姑娘把客气的自谦称谓省略了,你我比较热络些:“请唐大侠仗侠义之剑,擒捕沈野为本地除害,不知唐大侠可肯俯允?”
“这个……”天王刀一怔,酒醒了一分。
“白姐姐不可造次。”黄玫姑娘装腔作势:“怎可向唐大侠提出这种不情之请?唐大侠是客人,人地生疏,根本不知道沈野的底细,想帮助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个沈野的武功厉害得很呢?汪家那么多保镖护院,也挡不住那姓沈的。再就是唐大侠曾怀疑过那沈野是报应使老,怎能管?”
天王刀是侠义英雄,但英雄难过美人关,硬不起心肠拒绝美貌女人所提的要求。
英雄也受不了激,为名气可以争得头破血流。黄姑娘的话,分明是有意小看了他这位天下武林九大高手排名第五的天王刀。
他觉得桌下有一双温暧的小手,在拉他的手臂,是黄玫姑娘的玉手,上面也在向他打眼色眉目传情,意思是不难了解的,是要他不要答应白姑娘的要求。
“我要进—步调查,看该不该管。”情势已迫得他不能拒绝,英雄气概令他不能拒绝。
“好啊!那就谢谢你啦!”白姑娘雀跃地欣然道谢。
“全城厢的仕绅,好像正在筹措赏金。”少东主方翔接口道:“可能有五千两银子空前大彩金,死活不论。”
酒色财气。全用上了。
天王刀这位侠义英雄,过不了酒色财气四大关,也跳不出多少贤人在中央的四堵墙。
“我明天就着手去查。”天王刀大着舌头说:“王兄是地头蛇,希望多提供资料和消息。”
“那是当然,唐兄仗义为本地除害小弟怎不为你尽一份心力。”断魂枪爽快地一口答应:“我有的是人手,如何安排,从何着手,一切担凭唐兄调度差贵遣!”
“那就谢啦”
“客气客气,来,我们为获得唐大侠鼎力相助而干杯,白姑娘,替唐大侠斟酒。”
四人轮流向他斟酒,不醉无归。
天王刀醒来时,发现自己不是在客店的上房中,而是在一间非常华丽的套房大床上。不但他自己身无寸缕,身傍还躺着赤裸的白兰芳姑娘。
她那玲珑浮突的美好胴体,如磁铁般地吸引他的目光,他激动得心房似要爆炸了,整个人像烈火包围着,双目中射出异样的光芒。
他的手在动了,在游走,越过原野停留在巫山高峰。
就是一阵急骤的动作……
天王刀这位侠义英雄,开始搜捕沈野。
两个黑道凶魔,也成为胡天雄搜杀沈野的刽子手。
胡家的大宅在水西桥东首不远处,宅旁是一个小河湾,楼房甚多,像一座大花园,春天一到,就会像一处花团锦簇的花园别墅。可惜目前是初冬,无法欣赏到百花齐放的景象。
地府双魔,已成为胡家的贵宾。
本来,胡天雄希望两凶魔搬到中安顿,但两凶魔坚决拒绝了,要保持黑道人物应有的高度警觉,不受他人管制,住客栈可保持活动的自由,主动权操之在我。
所以仅随胡天雄去胡宅作客半天,一方面是谈条件,一方面是见见胡家的那些保镖护院,彼此认识认识,留意可用的人手。
花厅中,主客双方商谈颇为融洽,保镖护院的首要只有七位参与。
胡天雄相当慷慨,拍胸膛保证格杀或擒获沈野之后,负责向汪东主取白玉马转变,并先付一千两银子定金,事成再付四千两银子酬金。
有一千两银子可拿,两凶魔相当满意,但对于行动构想,两凶魔却不同意胡天雄四出搜踪的办法。
“既然那家伙志在勒索强劫贵地各大户,咱们为何不设下陷阱引虎入伏?胡兄是本城有名大户这一,早晚他会来的。
昨晚及前晚汪家被他侵入,下一家以谁有被看中的可能?依在下之见,偷偷将白玉马戴在某一家,再在暗中有意无意地透露些许风声,他就会来入伏的。
当然,除了夜间设伏之外,在下兄弟将四出采探,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不难找到他的藏匿处,不怕他有飞天遁地的本领,在下兄弟绝对应付得了他。”
地府双魔的老大提出自己的看法与对付沈野的构想。
“办法是不错,但那家伙武功惊人,神出鬼设,舍下这些师父们,谁也挡不住他。”胡天雄有点忧于形色:“弄不好,虎未入阱却先伤人,岂不弄巧反拙?王老兄想到用舍下布陷阱,在下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胡兄即使不布陷阱,同样会冒大风险。”二魔阴笑:“谁知道那家伙哪一天心血来潮光顾尊府?那时戒备不够森严,风险是不是更大?”
“对呀!”双魔加强语气:“如果布陷阱,在下兄弟当然在尊府附近见机行事。
不然,就得四处追踪,想兼顾尊府实非易事。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在下兄弟并不是尊府的保镖护院,但尊府如果出了事,在下兄弟脸上也挂不住,对不对?”
胡天雄慎重地说:“这件事在下得详加考虑,等有所决定,再通知两位好不好?”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可不能轻易决定。那家伙已开了杀戒,在下不希望把寒舍变成屠场。”
“也好,真该慎重考虑的。”大魔附和地说:“咱们兄弟这就开始准备,告辞了。”
“用胡兄转告汪东主。”二魔临行阴森森地说:“那对白玉马他最好别让别人抢走或者丢失了,不然,他所面对的可怕敌人,将不止一个沈野!”
“放心啦!包在兄弟身上。”
问题是,两位能不能罩镇住沈野。”胡天雄的话也不怎么客气。
“胡兄也请放心。咱们早晚会送那家伙到地狱的,事不办妥,咱们给他没完没了。”大魔傲然地说。
送走了两凶魔,众入重新在花厅聚会。
“各位认为这两个凶魔靠得住吗?”
七位武师你看我,我看你。
与两个宇内凶魔比较,他们确是差了一大截,无论是武功或见识、名气,他们均无法与两个凶魔相提并论。
“在下不明白东主的意思。”护院领班快剑余方冷静地说:“是指两凶魔能否对付得了沈野呢?抑或是指他们拿了钱不办事?”
“在本地论财势,下一个遭殃的人决不会是我,就事论事,沈野为谁而来,为什么而来,各位早该明白。”
“东主。但两位凶魔却不明白。”
“只要不给他们与沈野面对面谈判的机会,他们永远不会明的的。”
“东主怀疑他们……”
“混水摸鱼,甚至趁火打劫。”胡天雄冷冷地说。
“两凶魔不是善男信女。他们妙想天开,要打本宅的主意。这证明了一件事;两凶魔不是沈野一伙的。
我要你们特别留心盯住他们,不让他们与沈野打交道。”
“这个……”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的人,发现他们与沈野接触,立即抢先动手就行,另有高手在暗中接应,用不着你们真的与沈野拚命的。”
“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们赶快加强准备。”
“是,咱们告辞。”
七位武师一走,内厅踱出一男一女。
“断魂枪王家英那边的消息如何?”胡天雄向两人问。
“状况非常良好,天王刀不是沈野往来的人已可确定,同时他亦将会乖乖地为王家卖命。”男的说。
“问题是,那位侠义英雄可能会调查因果的,这点咱们不得不防。”
“告诉王家英,紧跟住他,不让他有余暇去调查。咱们只是要利用他侠义门人的声望,必要时,除掉他。”
“嫁祸沈野。”
“对。”
“好办法!”男的阴阴一笑:“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必须断然处置,否则就会养贻虎患了。
我已叫白兰芳天天缠着他,他已尝到了甜头,不会放手的。”
“最重要的是,未至情势逆转关头,咱们不能亮出组织旗号,以免影响劫镖大计,尽量利用外围的人进行,咱们的重要负责人,此期间必须严防暴露身份。”胡天雄非常懊恼地说:
“怪只怪朱雀星主的属下惹上了那家伙,使本会树下这个强敌,遭致空前的损失。
而目由于接二连三地在此袭扰不断,使劫镖大计无法顺利进行,真他妈的走了倒头运!”
“那只有赶快永绝后患。”
“问题是,咱们没有人能对付得了这个该死的沈野;连大名鼎鼎,作案从未失败的白日刺客钟涛也失败了。”
你们走吧,保持密切联系。”
“要不要请求星主协助?”男的一面走一面问。
“让他们看笑话吗?哼!胡执事等人正在幸灾乐祸呢,坛主已经受不了他啦!何况上面又能派谁来协助呢?星主属下的三位护法在通济桥向他联手偷袭,不但伤不了人家一根毫毛,反而当场叫那家伙击毙。
第十三章 自投罗网
纵使星主本人来,也未必罩得住,假如会主的怀疑是实,朱雀星主是死在他手中的话,咱们的星主又何能免?”
胡天雄又惊又怕,却又不胜烦恼地用拳捣着掌心:
“那该死的沈野,软硬不吃,他在逼咱们走极端,可恶!”
地府双魔是黑道中的赫赫名人,行家中的行家,是玩弄各种阴谋诡计的祖师爷。他们在未离开平安宾馆之前,既已发现有不少人在附近埋伏跟踪。
因此,他们早就晓得这本地的富豪胡大爷胡天雄,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与他俩是同类。
两人自胡宅返店后不久,胡家就派人送来一千两银子的金锭,共一百六十六两.将金子交柜后,两人立即出门搜索沈野踪迹。
先在通济门附近陆路要冲查记,然后折向水西门,在水西门城外午膳。这期间,他俩始终在监视者的有效控制下。
他俩已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膳罢,两人分头搜索。
大魔在码头附近游荡,像一头伺鼠的猫,不时向船夫们打听可供暂住寄宿的船只,有意无意地探询有没有人在船上寄宿。
在各间食店,则打听那些买食物不在店中进食的可疑的人。
跟踪的人,跟在他后面大忙特忙,忙着躲避他,并向曾经探询过的人盘问他打听的经过情形。
申牌正,寒流光临,看样子不久就要下雪了,码头上已冷冷清清。
在码头北端的一家小食店中,大魔终于探出曾经有这么一位年轻人,每天傍晚就来买一大堆酒食带走。
据店中那唯一的小伙计说,那位年轻人曾经在无意中透露,在莫愁湖西北岸的白云观办些琐事。
白云观在湖滨,孤零零地远离住宅区,香火冷落,只有一位年迈的香火道人在照拂,来观中上香的人真是少得可怜。
秋风凛冽,观门关得紧紧地,殿后的香火道人居室,有一间小厅堂,四张条凳围住—座大火盆,烧着不时冒着黑烟的干树根和拾来的漂木,盆边放置着一只水壶,随时都有热水可用。
香火道人年已花甲,难免人老嘴碎,有了同伴话就更多了,多得连寄宿的沈野也大感耳根难净。
两人对坐在火盆旁,另一张条凳上搁着—只食钵,里面有鸡鸭鱼肉及其他各式菜肴,成了大杂脍。
之外还有下酒的干果等,用小竹碟盛着。两小坛酒,两人都有了三五分醉意。
原本嘴碎的老香火道人,再喝了三五分酒,话就更多,尤其对方是个年轻人,更好依老卖老啦!
“我说,年轻人。”老香火道人放下酒碗:“人在年轻时,应及早体悟年轻时七情六欲,让年老时好好回忆逝去的青春年华,如年轻时不及早去追求,晚年连可回忆的事物也不可能有了。”
“怎么说?老祖爷!”沈野邪邪地问。
“就是越年轻时,能吃就多吃一点,能用就多喝一点,能快乐就多去快乐。
唉,到了像我这般年纪,离水西桥那么近,只能远看美丽的姑娘,心有余而力不足,多么可悲呀!”
“老道爷,刚才所说的那些,就是你要所体悟的人生?”
“有什么不对吗?”老道爷醉眼一瞪。
“对对。没什么不对。”沈野邪笑道:“不过……”
“不过什么?”
“我的看法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