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冲笑而不语,示意随便。
顾惜朝打了六天,六个拳手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脱离霹雳堂的最后一场拳赛,竟然是人兽对战,徒手对藏獒——明摆着是要顾惜朝的命。
雷冲不想让顾惜朝走,打定主意要让他血溅当场。
连顾惜朝自己都不知道是这么活下来的。他只记得扒着藏獒的后背,死死的勒住它的脖子,在地上一圈圈的打滚,滚到五脏移位。他甚至忘记了那只藏獒是怎么死的,自己是从擂台上走下来的,还是爬下来的。顾惜朝离开的第二天,晚上放学回家,远远看见晕倒的追命被三个人架走了。而那三个人他在拳场见过,跟在雷冲弟弟雷动的身边。
“你知道吗……”顾惜朝此刻已经泣不成声:“追命被雷动……”他的眼泪像开闸的水,流出攒了一生的眼泪。“若不是当年我害怕霹雳堂的报复,我当场就会扭断雷动的脖子!”
戚少商真无法想象,他们兄弟三人,在这个物欲横流冷酷无情的社会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不管我会付出社么代价!雷冲雷动都必须死!我绝不后悔。”
“傻瓜……”戚少商将他抱进怀里,鼻子酸涩,几乎也快掉下眼泪。跟惜朝相比,他是多么的幸福。顾惜朝这样的人,本该出尘脱俗,不染尘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那样的不幸。
“在那之后,我遇见了无情,还有诸葛先生。少商,你看不起我吧。一个杀人犯,一个手里染满血的修罗,一个……”温柔的吻阻止了他的话语,“别瞎说,我的惜朝至情至性,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以连命都不要。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你的好。无论你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都原谅你。”
“你凭什么居高临下的原谅我!凭什么!”顾惜朝恨恨的推开他,别过头去:“少商,我们分开吧。”
“什么?”戚少商觉得听错了,难道是太晚不睡觉出现的幻听?
“我们分开吧。”
戚少商笑着掩饰着微微发抖的手:“你在说什么?”
“我们分开,我们分开,我们分开。”顾惜朝抹去眼泪,凤眼里满是不容反驳的认真。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在面对你。我宁愿把从前的苦再经历一遍,来换我在你心中的无暇。”
“惜朝,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顾惜朝的脸色比哭还让人心疼,“在你知道之后,你对我的感情就会变成怜悯!我顾惜朝的自尊不允许一份掺杂了怜悯的感情!你给我走,现在,立即离开这里!”
戚少商死死的拽住他的手:“我们是爱人,我一直敬你……”
顾惜朝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拼命用不耐烦的神色掩饰眼里的哀伤:“谁跟你是爱人,我们只是床伴!”
戚少商那一刹那的眼神,让顾惜朝想起多年前,得知追命可能失去腿的那个夜晚的自己。
“你不走,我走。”顾惜朝脚步虚浮的离开了房间,伴随着关门的声音,戚少商颓然坐下。
床伴?惜朝,你怎么能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定位在肉|体关系上?难道我错了?我太在乎他,想知道他的全部,却忘了顾及他的感受?戚少商心乱如麻,胡思乱想。这么晚,他会去哪呢!惜朝的心里压抑了太多痛苦的往事,一旦爆发出来,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
也许,他们需要冷静一下。
而惜朝不也只是说“分开”,而不是“分手”。
戚少商无比肯定,顾惜朝同样也是爱他的。正因为爱他,才想要在戚少商的心里,维持着那个淡漠严谨的医生、惊才绝艳的书生形象。正如戚少商,想在顾惜朝的心里永远做英雄一样。
因为爱,所以在意。
第85章 谁嫖了谁?
越是寒冷的冬天,人总是睡的越香甜。
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的时候,是人类生理上的睡眠时间,无论是谁在这个时间被人叫醒都会不爽。轻微却持续的敲门声不知道想了多久,黄金鳞极不情愿的从梦中醒来,看看外面透黑透黑的天色,又侧耳仔细倾听,是在敲自己家的门没错。床头柜上的电子闹表显示3:30,敲门声仍旧持续着,看那架势要是他今天不开门就把门敲漏。
黄金鳞认命的披上棉质睡袍,打定主意,要是敲门的人半夜恶作剧,他绝对让他尝尝黄大人的梦游老拳。他猛地拉开门,弓起腿,做好一脚把门外人踢飞的准备,却在看清对方的时候愣住了。
顾惜朝的手仍然维持着敲门的动作,浑然不知道自己敲的是空气。黄金鳞握住了他机械性敲空气的手,手心里透心的冰凉让他瞬间睡意全无。他才看清顾惜朝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衬衫,嘴唇冻成了和衬衫一样的青色。黄金鳞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把他抵在墙上,用力的拍着他的面颊:“顾惜朝!醒醒!别睡!会发烧的!”
顾惜朝是一路从家里走到黄金鳞这的,冰天雪地之间,穿着单衣单裤跋涉了两个小时。
他不是要来找黄金鳞,只是不知道去哪。
黄金鳞惊觉他的四肢完全冻僵了,心一横,单手夹住,连人带衣服一起扔进了浴缸。
温热的水,唤醒了顾惜朝迟滞的大脑。冻了太久的身体,冷不丁被温暖包围,身体反倒不住的颤抖起来。冷,好冷,从心里散发出来的冷。他抬起手,抹净脸上的水滴,透过朦胧的水汽,看见靠在浴室门框上面沉如水的黄金鳞,“黄金鳞?”
黄金鳞这辈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涵养居然如此之好,对把大半夜把自己吵醒、还一脸自己欠了他几千万表情的人如此耐心。他到浴缸边,把杯子递给顾惜朝:“威士忌,喝了。”
顾惜朝接过八角水晶威士忌杯,皱皱眉头,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入口甜辣,到了胃里却产生了爆炸式的热量,如同吞下了一团烈火。对冻僵的他来说,没有比什么比烈酒更贴心的。
“还要。”
臭小子!你真当本大爷是你保姆啊!黄金鳞在心里骂着,却不动声色的将酒瓶递了过去。酒瓶里还剩下三分之一,考虑到顾惜朝已经低到零点的体温,这些酒应该不算什么——他的确高估了顾惜朝的酒量。
顾惜朝豪迈的咬住瓶嘴,咕嘟咕嘟跟喝凉水似的喝到底。然后,他的脸色立即以黄金鳞惊叹的速度,由冻清转白再转红。水里的顾惜朝只觉得湿漉漉的衣服,箍的他快要窒息。烂醉如泥的顾惜朝仍然是顾惜朝,力气因为无法控制而格外的大,两手一扯,“哗啦”衬衫变成了两片布,被他随手一扔。
黄金鳞觉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倒霉日,他好心的给“卖火柴的小男孩”送暖身酒,却被这家伙用湿漉漉的衣服砸的满脸满身是水。这大冷天半天亮的,到底让不让人过了!当他郁闷的拿下脸上的衣服,被扯碎的裤子砸在了他的腿上。再定睛一看,光溜溜的顾惜朝,全身通红的趴在浴缸沿上,居然睡着了。
他很想,很想,很想很想狠狠的揍顾惜朝一顿,然后回去睡觉。可是不管他又不行,喝醉酒的人在浴缸里很容易会淹死。身为警察的他,不止一次的接过醉汉淹死在自家浴缸的案子。顾惜朝淹死在他家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只能叹口气,认栽。
天知道,为什么醉汉格外重!
平日里背着醉汉就是不小的力气活,何况还是浴缸里滑腻纤细的青蛇。
黄金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弄的满身、满浴室、满大厅全都是水。顾惜朝沾了水的肌|肤水嫩嫩滑溜溜的,抓都抓不住,碰哪哪打滑,碰哪哪不对劲。他细胳膊也好,玲珑的腰线也好,长腿也好,都细的可以。虽然顾惜朝不是香也不是玉,但是黄金鳞就是觉得顾惜朝会被他掰断。
搂也不是,抱也不是,碰哪都觉得是犯罪。
原来偷香窃玉也是技术活。
直到把他扛到床|上的时候,黄金鳞觉得已经完全脱力,就算是一个人单挑三个街头流氓,他都没觉得这么累过。把肩膀上烂醉如泥的顾惜朝放下时,他听见了席梦思床弹簧传来抗议的轰鸣,而他被顾惜朝一带,在惯性的作用下,身子一歪,也倒在了他的身侧。
黄金第一反应便是将棉被扔在了顾惜朝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英绿荷的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顾惜朝那个妖精啊……”
妖精你妹!
黄金鳞在心底大骂英绿荷,那个成天口中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女人。
等等!他为什么忽然关心起顾惜朝是不是妖精的问题。嗯,一定是睡眠不足,肯定的!
从床|上做起来的黄金鳞,低下头看了一眼顾惜朝的睡颜。他似乎在做恶梦,紧蹙的眉间,微张的嘴唇像溺水的人。一种莫名的酸楚情感,在这个时间不适宜的涌上他的心头,可怜的孩子。他不由得伸出手,理顺顾惜朝额前湿漉漉的卷发,他的额头宽阔而光洁,看得黄金鳞心悸不已。
伸出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额头,原来他的眉毛真的如拢烟,他的鼻子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硬,他的嘴唇柔软如花瓣,他的面颊肉肉的宛如稚子。
第86章 谁嫖了谁
顾惜朝从梦中醒来时,看见的是似曾相识的天花板。还来不及思考,太阳穴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四肢绵软无力,力气像被抽干一般,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除了头痛还是头痛。
一只冰凉滑溜的东西伸进他的嘴里,低沉的声音说:“张嘴咬住。”
他乖乖的咬住,用舌头探了探,这感觉……是温度计。顺着温度计向声音的主人望去,是黄金鳞?
黄金鳞对着阳光举起温度计:“你烧的很厉害,是叫铁手来接你,还是我送你回去?”
顾惜朝只觉得昏昏沉沉:“我怎么光着身子,你做了什么?”
黄金鳞冷冷的瞟了一眼顾惜朝,就算顾惜朝再昏沉也能从那双眼里看出怨气:“该做的都做了。”
顾惜朝被他一瞥,脑袋清明了不少,开始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哦,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黄金鳞面色如常,可是顾惜朝听出了他在咬牙:“我应该打110,告你强暴。”
顾惜朝想笑没力气笑,还好舌头能动:“我又没给你假钞,算不上强暴。”
卡擦!黄金鳞手里的温度计被捏成了两截!要不是冲在顾惜朝那气若游丝的样子,他一定要狠狠的揍这个毒舌男!
“快说!到底让谁来接你!再不说我就用棉被包着你,把你扔出去!”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让顾惜朝觉得烧好像多少退一点了。他学着追命的样子,露出了乖巧的微笑:“我饿了。”
天然萌追命的卖乖微笑,神挡萌神,佛挡萌佛。
他的微笑顾惜朝之学了八成,但是足够为自己骗来一顿早饭。极不情愿上当的黄金鳞当然不会做饭,顾惜朝歪斜的靠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的吃着从港式茶餐厅送来的外卖粥。
有气无力的问:“为什么没有松子鳜鱼?”
生闷气的答:“大清早不能吃那么油腻,而且这是粤菜厅点的,没有松子鳜鱼。”
有气无力的继续问:“为什么没有桂花糕?”
生闷气的继续答:“我说了这是粤菜厅!”
有气无力的说:“切!”
黄金鳞正色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顾惜朝瞬间面色一沉:“戚少商知道了。”
黄金鳞愣了,半晌:“他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安排完美无缺,时间上不差分毫。接到报警之后,我第一时间赶到,又确认了一遍,没留下丝毫疑点。”他胃口全无,扔下筷子,“雷冲雷冲的尸检都是我做的,血液里的病毒和镇定剂被完全处理掉,就算是宋慈复活(中国乃至世界法医学鼻祖)都找不出端倪。”
他想想,又补上一句“你放心好了,雷冲雷动的死,受益最大的就是连云和小雷门。戚少商是不会揭发你的。”
顾惜朝咬着发白的嘴唇:“我……他……”
黄金鳞当然知道顾惜朝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戚少商会怎么看他?他真希望他们不要开始,当初在医院里,为他敬业的治好病,然后职业化的与他道别。他自己都不理解当初对戚少商的邀请,他的全部人生轨迹,从那一次邀请开始偏移了方向。他以为他们会好聚好散,他何尝不也低估了戚少商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昨天,他觉得身体被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他居然对戚少商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戚少商眼神那么悲切……
真的无法再面对戚少商。他那双染满血的手,还有什么资格去被他每天放在胸口?他以为,雷动雷冲死了,便可以洗掉对追命的愧疚。现在,他仍然愧疚,愧对戚少商对他的炽诚。他无法原谅自己,从来都无法原谅,无论是对追命,还是对戚少商。他习惯对自己残忍了。
第87章 往事神马都是浮云
顾惜朝最终没有让铁手来接,而是顶着38度的体温,硬撑着去找无情。
无情早就搬到了方应看的家里。
他当时正在和方应看坐在别墅的庭院里。方应看的庭院是在他们相遇之后,特地根据无情的喜好而建的。坐在花园里,有桥花园的红色房屋在白雪皑皑之下分外妖娆。园内青花瓷矮凳,汉白玉石桌,桌上放着矮脚炭炉,整套的紫砂杯。黑色炭炉里无烟煤烧的正旺,黑色铸铁壶里的水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隔着氤氲水汽,方应看痴痴的看着烹茶的无情,真如雪中白梅般欺霜胜雪。他连大气都不敢喘,怕从梦中醒来,更怕吹化了雪做的无情。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方应看还来不及感叹完毕生命如此没好,无情如此多娇,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远门外跑到无情身边。方应看跌掉了下巴,那不长眼睛的人居然双膝一歪跌倒在地,而不当不正的倒在了无情的怀里。
无情脸上猛然间闪过慌乱:“惜朝?你怎么了?”他雪白的手放在同样顾惜朝同样雪白的额上,蓦地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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