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把公孙襄名帖双手呈上。
觉慧大师伸手接过,问道:
“不知狄施主临行之时,公孙总护法可曾交代过什么话么?”
狄明扬道:
“有,公孙总护法曾以传音入密交代在下:这张名帖,务必亲手呈送给老禅师,有一句
话,要在下转告老禅师,那就是:“南无香云盖菩萨’。”
“南无香云盖菩萨……”
觉慧大师低低念了一句佛号,接着“哦”道:
“是了,是了!”
他立即站起身来,从窗前一张半桌上取起三支香来,点燃了香,一手把名帖放在香上,
轻轻薰着。
狄明扬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不多一会,觉慧大师手中那张名帖,已被香烟熏黑,他从烟上取下,凑着嘴唇,轻轻吹
了几口,凝目注视了一阵,然后双手轻轻一搓,一张名帖就成了碎屑,抬目朝狄明扬点点头
道:
“就请狄施主覆上公孙护法,老衲午后当亲自下山恭迎。”
接着又叮嘱道:
“方才老衲的举动,狄施主回去,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此事关系十分重大。”
狄明扬心里已经有些明白,公孙襄在那名帖上,定然写有字迹,必须用香烟薰黑,字迹
才会显出来,他要自己告诉老和尚的“南无香云盖菩萨”,大概就是隐语了。
一面点头道:
“老禅师就是不叮嘱在下,在下也不会说出去的。”
觉慧大师合十道:
“如此就好,狄施主可以回去了。”
狄明扬告辞退出,赶到山下,已是午牌时光。”
大家正在林下吃着带来的干粮,三五个人围成一堆,江湖人聚在一起,少不了有酒有
肉,卤菜、馒头,包子,吃得甚是痛快。
公孙襄看到狄明扬回来,连忙问道:
“狄老弟,见到少林方丈了么?”
狄明扬点点头道:
“见到了,觉慧大师说,午后他会亲自下山迎接。”
老寿星听得呵呵一笑道:
“下山迎接,说得好听,他是不让咱们上山去了?”
逢若仙道:
“大概他想在山下和咱们交锋了。”
老寿星大笑道:
“对,对,看来觉慧老和尚真想和咱们动手了。”
耿小云道:“狄大哥,快坐下来吃东西吧。”
黑蜘蛛朱化龙走了过来,说道:“狄公子,你是怎么上去的?可曾闯过罗汉大阵吗?”
狄明扬已经席地坐下,闻言笑道:
“罗汉阵倒没有闯,是了远领在下上去的,但那知客文通,却给在下出了个难题,说要
考量考量在下。”
朱化龙道:
“他如何考量狄公子?”
狄明扬就把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蛇姑婆呷呷尖笑道:
“这是狄公子,若是换了我老婆子,不把茶盅嵌入他光头里去才怪呢!”
公孙襄笑道:
“所以在下不敢让田姑婆上去,这一来,你还想见得着觉慧老和尚么?”
蛇姑婆道:
“老婆子要他们来十个,就倒下五双,到最后觉慧老和尚也非出来不可。”
狄明扬一面吃着馒头,一面心中暗道:
“公孙者哥哥不知和少林方丈约定了什么?这些人桀傲成性,真要和少林寺动起手来,
双方伤亡势必惨重,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大家吃过干粮,自有随行的人收拾过去。
公孙襄目光转动,这山麓下正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这就大声道:
“诸位弟兄,待会少林方丈亲自下来迎接,这当然是客气的话,只怕这场过节,就得在
这里解决,因此,兄弟要和诸位道兄特别说明,咱们是前来拜山,是秉承江南武林大会的决
定,要向少林寺讨公道来的,人必须站住一个理字,也必须先礼后兵,双方谈论之时,切忌
激动,更不可抢先出手,以致乱了步骤……”
矮纯阳茅若清道:
“咱们一切都听总护法的就是了。”
话声未已,只听山上传下当当钟声,响个不绝。
公孙襄矍然道:
“这是迎宾钟声,少林方丈下山来了!”
就在此时,但见从山道两旁,出现了两条灰色长龙,婉蜒而下。
那是少林寺灰衲和尚,一个个手恃禅杖,奔行如飞,身手十分矫捷,他们空出了中间一
条大道,只是沿着大道两旁走下,到了山下,就分向左右两边排开。
光是这些僧人,就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工夫。
老寿星哼了一声道:
“觉慧和尚把他徒子徒孙都搬下来了,这是摆场面,还是想倚多为胜?”
狄明扬心中暗道:这些和尚,少说也有五六百人!
在这两行和尚的后面,是五个身穿黄色僧衣年约五旬的和尚,那是达摩院首席大通,罗
汉堂首席性通,戒律院首席诚通,护法堂首席悟通,知客堂首席文通。
接着是八名身穿大红僧衣的和尚,双手当胸合十,缓步走下,这八人乃是少林方丈的侍
卫,号称八部天龙的护法弟子。
最后才出现三个老僧,中间一个身穿紫色憎衣的是方丈觉慧大师,他左右两个灰衲老
僧,则是监寺长老慈慧,圆慧。
少林寺这一行人,看去声势极盛。
公孙襄率领的明月宫所属江南群雄,此刻也齐集在一起,由公孙襄和老寿星,逢若仙,
蛇姑婆四人在前,后面是狄明扬、耿小云、矮纯阳茅若清、绿鹰岛主秦镇海等人,在广场中
间,面向山麓登山大道,排列相向。
觉慧方丈双手合十,连连躬身道:
“阿弥陀佛!公孙施主和诸位施主远道而来,贲临少室,贫僧迎近来迟,请多多恕
罪。”
公孙襄迎了上去,拱手道:
“方丈大师好说,在下等人,原是依据江南武林大会的决议,推派代表,上宝山拜山来
的。”
老寿星道:
“觉慧方丈,少林寺僧侣这般倾巢出动,是不是给咱们看场面的?”
觉慧方丈含笑:“老施主误会了,敝寺出动五百僧侣,五院首席,由贫憎率领下山迎
接,这是最隆重的迎宾之礼,除了迎接当今皇上御驾,武林中当得这样隆礼接待的,只有九
大门派掌门人亲临。贫僧方才听狄施主来说,今日责临少室的,是江南武林大会的诸位代
表,贫僧才以此礼节下山恭迎,算是对江南武林同道的一点敬意,岂敢以此炫耀?”
老寿星给他说得脸上一红,呵呵一笑道:
“这么说,老夫倒是错怪你们了。”
公孙襄忙道:
“方丈大师这如此隆重的大礼见迎,在下和江南同道如何敢当。”
觉慧方丈道:
“贫僧方才听公孙施主言过,诸位是依据江南武林大会决议,推派代表前来敝寺的,那
么,江南武林大会必然有什么见教之言了?”
公孙襄含笑道:
“方丈大师见询,在下只好直言奉告了,不过在下想先请教方丈大师一件事……”
觉慧方丈道:
“公孙施主请说。”
公孙襄道:
“不知贵寺憎侣之中,可有法号叫做圆规的师傅吗?”
“圆规?”觉慧方丈微微一怔,道:
“敝寺目前共为三代,贫僧是慧字辈,第二代是通字辈,第三代是远字辈,少林门下,
并无圆规其人,至于在敝寺挂单的僧侣中,有没有圆规,那就要查一查才知道。”
老寿星道:
“不用查,这圆规和尚不守清规,咱们已经带来了。”
觉慧方丈轻哦一声道:
“这个叫圆规的僧侣,并非敝寺弟子,不知和敝寺有何牵连?”
老寿星道:
“他自称是少林弟子,又有度牒为凭,方丈若说少林没有这个人,又有谁能信?”
觉慧方丈微微一笑,合十道:
“善哉!善哉!敝寺建刹已有千载,在江湖上薄有声誉,许多不肖之徒,就假借少林之
名,在外招摇撞骗,也有些佛门败类,粗通拳术,往往假造度牒,藉作进身之阶,去充当护
院之类的工作,假冒少林寺度牒,在江湖上到处可见,还望老施主明鉴。”
巴弼畿听得一呆,心想:这么说这圆规和尚莫非不是少林弟子,假冒少林之名了?
老寿星道:
“这么说,老和尚是不承认了?”
觉慧方丈合十道:
“圆规纵非少林弟子,但他假冒少林名义,那就和敝寺有关了,又蒙诸位施主劳师动众
而来,想来必非小事,还望老施主把此人所犯何事,赐予见告。”
老寿星道:
“老夫也只是听说,至于详细情形,是长江三十六寨总瓢把子巴弼畿巴老弟目睹之事,
还是让巴老弟来说吧!”
翻天蛟巴弼畿闻言走上几步,拱拱手道:
“方丈大师,在下巴弼畿。”
觉慧方丈行礼道:
“巴大侠威震长江,贫僧幸会了。”
这两句话,从少林方丈大师口中说出,自然不同了,巴弼畿觉得脸上甚有光彩,连忙拱
手道:
“方丈大师好说,在下应邀参加江南武林大会,途经南昌武阳,那里有一农家新娶媳
妇,稍有几分姿色,那天早晨有一个游方和尚,在他门前募化,看到新娘子动了淫心,当晚
居然越墙而入,持刀捆绑新郎,意图奸淫,新娘哭喊饶命,正好在下住在武阳一个朋友家
中,夜半听到哭喊之声,及时赶去,把那和尚拿下,在他身上搜出度牒,乃是贵寺弟子,法
名圆规,在下因贵寺领袖武林,被同道视同泰山北斗,不敢擅自处置,就把圆规带去大会,
请大会处置,大会也因碍在贵寺面上,特地推派了几位代表,把圆规押上贵寺,请贵寺处
置。”
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份黄纸度牒,说道:
“这就是从圆规身上搜到的贵寺度牒,请方丈大师过目。”
他说完之后,早有一名八部天龙护法弟子随着走出,从巴弼畿手中接过度牒,送呈方
丈。
觉慧方丈口中连声念佛,接过度牒,就回头朝戒律院首席叫道:
“诚通。”
诚通双手合十道:
“弟子在。”
觉慧方丈道:
“这度牒你拿去看看。”
诚通恭敬的双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躬身道:
“回方丈,这张度牒只是一般寺院用的,黄纸上的字句,均系现成印就,他在某某寺剃
度和法名某某,都是后来填写上去的,和本寺的度牒不同,上面盖的三宝法印,虽有少林字
佯,但也字迹模糊,粗糙不堪,和本寺完全不一样,尤其本寺弟子,法名之中,有一个字是
代表辈份的,圆规二字,也不合本门取法名的规定,此一度牒,显系伪造之物,请方丈明
鉴。”
说完,双手呈上度牒。
觉慧方丈朝巴弼畿微微一笑,合十道:
“巴大侠维护敝寺声誉,贫僧代表敝寺敬向巴大侠致谢,至于这假冒敝寺弟子的圆规,
触犯佛门律条,破坏敝寺名声,还请巴施主把他交与敝寺,巴大侠意下如何?”
巴弼畿眼看觉慧方丈一脸正气,神态和蔼,早已把来时的一腔仇怒之气都平静下来,觉
得少林寺历经千载,屹立江湖,成为武林人心目中的泰山北斗,确实不同凡响,名门正派,
毕竟有它一股正气,当下拱手道:
“在下自当遵命。”
回身招了招手,便有两名一身水靠装束的佩刀汉子押着一个年轻和尚,走了上来。
觉慧方丈回头道:
“诚通,此人假冒少林弟子,又犯佛门淫戒,有玷本寺清誉,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
处?”
诚通合十道:
“回方丈,圆规非本寺弟子,本寺无权惩处,但他在外假冒本寺弟子之名,按本寺律
条,杖责一百棍,没收其度牒,不知方丈认为是否妥当?”
觉慧方丈道:
“可以,就照这样办。”
大家眼看少林寺处置倒也极为公允,也无话说。
诚通应了声“是”,一招手,就走出两名执法僧人,过去按下圆规,举起刑杖,两人你
一棍我一棍的朝他臀上打去。
那圆规武功不高,哪里经得起刑棍责打,这下直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口中像杀
猪般叫了起来:“我不是少林弟子!……我再也不敢了……”
两个执法僧人打满一百刑棍,便自退下,那圆规早已痛得死去活来,昏了过去。
觉慧方丈双手一搓,那张度牒变成了粉未,随风消失,觉慧方丈合十道:
“多谢公孙施主,不知还有什么见教么?”
公孙襄含笑道:
“在下远上宝刹,确有另一件事,要请方丈大师俯允。”
觉慧方丈淡淡的道:
“公孙施主请说。”
公孙襄取出聘书,含笑道:
“明月宫康宫主久仰贵寺领袖武林,素为同道所崇敬,因此特命在下携来聘书一份,拟
敦聘请方丈大师担任明月宫的分宫主,还请方丈大师勿却是幸。”
觉慧方丈问道:
“贵宫何以要贫僧担任分宫主呢?”
公孙襄含笑道:
“这是本宫早经决定之事,凡是各大门派掌门人,便是本宫的分宫主,这不过是名义,
其实大师还是少林寺的方丈。”
觉慧方丈神色微变,哼道:
“贵宫的意思,那是要少林寺投降了?”
公孙襄含笑道:
“方丈大师这话就不好听了,敝宫敦聘各大门派掌门人,志在互助合作,于贵寺无损,
于武林有益……”
“住口”监寺慈慧大师沉声道:
“少林寺创寺已历千载,经过多少次邪魔外道的骚扰,少林寺依然屹立如故,明月宫崛
起江湖,不过数年,居然也大言不惭,要少林寺投靠明月宫,公孙施主带了人手前来,莫非
想逼少林寺就范么?”
老寿星呵呵一笑道:
“这么说,你们是不接受聘书了?”
觉慧方丈沉声道:
“请覆上贵宫主,贫僧碍难接受。”
老寿星道:
“公孙总护怯不用回覆宫主,因为咱们来的时候,宫主已经交代过了,大师可要听宫主
怎么说的么?”
觉慧方丈道:
“贫僧和贵宫主素不相识,贫僧不接受聘书,是贫僧之事,贵宫主怎么说,都和贫僧无
关。”
“关系太大了。”
老寿星大哼一声道:
“宫主言道:少林寺肯接受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