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火速打散一头如云的秀发,正要脱下罩抱改穿法衣,并且先伸手去抓神坛上的法器。
“啪啪啪……”一阵爆响,神坛上的香炉炸裂,法器崩飞,神灯熄灭,火星四射。
“不要枉费心机。”声音似在耳畔发话。
她回身搜敌,蝉纱罩袍一抖,涌起重重淡淡雾,令人目眩神移的玲珑胴体在幽暗的灯光下.更显得迷人,但顷刻间便隐在雾中不见。
“哈哈!你的隐身法道行太浅,像是章鱼吐墨,也像是变色龙借物身。你、正躲在玉色的长帷内。”语音又起,仍然似在耳畔,发声像是附近在她身后一般、可是身后又一无所有。
她开始震惊了,悚然地问:“你是青城逸士么?”
“你猜是不是?”对方答。
她全力搜寻音源,但却一无所获,声似乎自耳畔,到何处去找?
“你在用千里传音术愚弄我。”她切齿叫。
“真的?”
“除了青城逸土,有此能耐的人,天下间屈指可数.定然是你,为何不敢现身?”
“该现身时,你会看到的。”
“你再不出来,本姑娘要用五雷正法对付你了。”
“哈哈!你并不知我藏身何处,而你那所谓五雷正法,只是五枚雷火弹而已。而那五枚雷火弹,目下放在你的法衣中,你赤身露体,那来的雷火弹?”
长帷徐动,她掠向床头的法衣。
“嘭!”火光一闪,青雾弥漫。
她大吃一惊,向侧急闪叫:“你也会使用我的遁影浮烟,是不是本教的弟子?”
法衣失了踪,青雾徐散。
白色的墙壁上,突出现一个白衣人,由于浑身裹在一块大白布内,仅露出头部,灯光幽暗。人贴壁而立.因此只以为是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头。
是高翔,他一直就贴壁而立,以白布掩住全身,用暗器袭击灯笼与打击需要毁去的物件,利用得自小春的遁影浮烟移动,戏弄这位裸体教主。
“桀桀桀”他发出一阵令人毛发森立的怪笑。
天地神巫看到他的头了,骇然叫:“你……你不是龙……龙骧勇士高翔么?”
“桀……桀桀……”
“我看过你的尸体……”
“桀桀……”
“你……你确是死……死了的……”
“人怎能不死?桀桀桀……”他发话了。
他不发话倒好,这句话说糟了,天地神巫恍然大悟,听出他的口音,知道他是活人。
猛地一脚踢在锦褥的角边。
“轰隆隆……”上面落下一座铁栅,将房分为两间,把两人分隔开来。
同一瞬间,天地神巫闪身在神坛侧方的暗角中,冷笑道:“你装弄鬼,本姑娘险些被你骗过了。”
高翔丢掉白布,抓住铁栅猛扳。
栅粗如儿臂,是精的所打造,整座栅沉重得像一座山,怎能撼动?
天地神巫向外窜,要抓床头的法衣。
“打!”高翔弹出一枚五花石。
天地神巫身手了得,闻声知警向下伏。
“啪!”五花石击毁了一只大花瓶,劳而无功。
青雾弥漫,天地神巫重又回到了坛角。
“啪啪!”两颗五花石又击在床头、如果天地神巫不退回坛角,而想利用遁形术到床头去抢法衣,必定逃不过五花石的袭击。
天地神巫藉坛角掩身,怒叫道:“把你的兵刃暗器全部缴出,投降便可免死。”
高翔一面留神察看附近是否有机关,一面说:“妖女,你也无奈我何。”
“你已毫无机会。”
“不然,在下可用暗器控制房门,你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休想进来,你这里只有一座门,出不去的。”
“灯一熄,本教主便可出困了。”
“在下即使在风声怒吼中,亦可听出十余丈内飞花落叶的声息,你一个人想偷出此门,休想,不信你可以试试,但你最好不要试,人只能死一次,把老命试掉未免不值。”
“等会儿本教主的人便会前来……”
“来一个死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能赚一个,至少也有三五人陪在下进枉死城,在下无所顾忌。”
“好吧,本教主等众弟子前来,用雷火弹将你化为飞灰。”
“在下已死过一次,你吓不倒我的。”
“姓高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可好?”
“谈什么?”
“在谈判时,你能不能不发暗器?”
“你想造成出去的机会?”
“本教主根本不必急于出去。只想与你说清楚。”
“只要你不移动任何物体,不离开原地八尺以内,在下保证不用暗器袭击。”
“一言为定。”天地神巫说,跨前两步离开坛角,身躯暴露在高翔眼前。双方相距仅两丈左右,她那披着半透明蝉纱的喷火胴体,一无遮掩毫不感羞耻地展现在他的面前,灯火幽暗,室中异香扑鼻,这情景,委实充满了诱惑,令鲁男子心动神摇。
她妖媚地一笑,充满诱惑的粉臂轻抬,俏巧地将及腰长发挽至身后,呢声问:“高翔,我们有过节么?”
“没有。”他小心地答。
“好,杀你的人不是我天地神巫吧?”
“也不错。”
“你找我胡闹,侵入秘室,是何道理?”
“阳世五鬼是你诱来的吧?”他反问。
“不错。”
“在下是不请自来的?”
“这……是阳世鬼五将你的尸体带来的。”
“对,也等于是你把我招来的。”
“你可以走。”
“你肯让我走?”
“那……”
“你如果升起栅,便表示你有放我走的诚意。”
天地从有意无意地移进一步,腰肢轻扭,蝉纱轻拂,有意展露她那丰满的诱人胴体,媚笑道:“你已经进入本姑娘的秘坛,看到了敝教祖师爷的圣像,知道了本教不少秘密,放你走,岂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高翔还是青春年少,最危险的年龄,食色性也,在这种生死关头,本性已被求生的念头暂时压抑,因此虽面对这位人间尤物,依然能不为所动,但他不否认心中有点抨然,摁下心神说:“形势迫人,当然目下你确是占了优势,你不会大方得将我放走,纵虎归山智者不为,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请教,你想不想找出解决之道?要不要两个其美的解决办法?”天地神巫一面说,一面又移近了一步,酥胸玉乳在晃动间若隐若现。
高翔移开目光,只觉一阵心跳,呼吸一紧,说:“天地神巫,你的话充满了诱惑力哩!”
“好说好说.高兄弟,我倒有两全其美的主意。”
“哦!你这主主意大概很动听,请教?”
“那就是你投入本教,今后你我是一家人。”
“哼!”
“我将待你如上宾,甚至……甚至你我同掌神巫教,以你的才华与武艺,将为未来的神巫教大放异彩,你我共享荣华富贵。”
他淡淡一笑,点头道:“我想、我明白了。”
“荣华富贵四字,不是帮会朋友所说的话。”
“你是说……”
“白道英雄的口头禅是肝胆相照;黑道人说有福共享,绿林朋友说有难同当,帮会说生死与共。”
“我说的话……”
“你的话,与古往今来那些争江山夺社稷人完全相同。”
“你胡说八道……”
“哼!你难道否认是白莲会的人?”
“哼!你……”
“不然就是白莲社的妖孽。”
千余年来,滋生在各地的一种巫教秘密组织,在本朝初称位白莲会,太祖高皇帝就是白莲会的会众,取得江山之后,便翻脸无情大杀白莲会的人。目下,称为白莲社。以后,称为白莲教,那是六十五年后(天启二年),徐鸿儒起兵于山东粱山泊的事。
天地神巫脸色一冷,说:“你必说得那么难听?白莲社有什么不妥?”
“哼!你们这种人,算了吧。”
“本姑娘不是白莲社的人,而是神巫教的未来教主、你别弄错了。”
“哼!在下会弄错?”
“你……”
“李福达李五,是你的什么人?”高翔厉声问、用手向神案上的画像一指,又问:“说吧,这位是不是你的祖师父妖贼王良?说!”
三十年前,白莲会一位首席巫师在山西作乱,被官府一网打尽,王良伏法,门人李五被充军山丹卫。
李五的本名是李福达,是王良的得意门人。这人雄才大略,目光广大,他一反白莲会专走下层社会的路子、改向官府上流社会进军。
他逃出了山丹卫.逃至陕西改名为李午,与他的义父李越重起炉灶,聚众数千大掠凉州、洛川。所过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自称是弥勒佛转世,因此也弥勒教.正式称为白莲社。
这次造反,由于杀掳太惨,而且官兵也及时清剿,因此溃散得也快。
李五及时遁走,改名为张寅,逃至徐沟县、以重金买通该县张姓大族,将他的名字编入宗谱,正式成为张家人。接着,他带了掳掠来的大批金珠,到京师钻门路,捐粟买官,出任山西太原卫指挥,居然做起官来了。
接着,是进一步展开秘密活动。把他的三个儿子大仁、大义、大礼接到太原,以工匠的身分混入武定候侯郭家的侯府,以炼金术取得武定侯的信任,积极发展教务。
李福达父子,满以为从此可以一帆风顺,可以大展鸿图重建白莲社,没料到冤家路窄,碰上了当年的死对头薛良,向官府揭发他的真正身分,从此掀起了漫天风雨。
李福达父子三入同时被捕,本来这件妖匪案十分简单,口供据已成案,只等押上法场挨刀,但他神通广大、利用武定侯爵出面活动、官司从山西打到京师,从嘉靖五年七月打至六年九月,从法庭打到龙庭。
事情真巧、有关的双方大臣,牵涉到皇上与臣下的一笔狗屁账(嘉靖朝大议礼之狱),结果。皇上自己翻案,指那些承审大臣挟私诬服,张寅不是李匪福达.不但放走了李家父子,而且先后杀了承审该案的十余名大臣,另有不少大臣被抄家充军,闹得兴世骚然,天下震动。
目下,李福达越狱仍列为疑案,李家父子失踪,改名换姓在天下各地传教。直至十年后,李大礼的儿子李同的门人蔡伯贯在四川造反被擒,招出李同三代根底,这次方替那些已死的四十余名大臣昭雪四十年沉冤。
天地神巫心中震骇,厉声问道:“高翔,你知道本教多少底细?”
“你的师父定是李大义。他已在十年前到了江南,仍在传弥勒教,你为何要改为神巫教?”
“你懂得很多,好像你也是同道呢!”神巫怒极反笑地说。
“鬼才与你是同道。”他不屑地说。
“高兄弟,你既然知道姑娘的底细,而且你似乎对本姑娘并无恶意,你我没有理由不能成为同道……”
“呸!”他愤怒地吐了一口唾沫。
“你听了,只要你肯点头,你便是我神巫教的副教主,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名,我可以让你名震天下。要利,我可以给你一座金山银山。你要色,我可以替你物色天下佳丽任你快乐。你要长生不老,我传授你驻颜之术不老之方……”
“住口!”
天地神巫格格妖笑,胴体几乎脱出蝉纱,笑道:“小兄弟,你不是圣人,我不信你肯如此绝情地拒绝我,定然是只听说有关我的流言,而末接受到我的答应给你的种种好处,不知其中……”
“你再胡说,在下可要对不起你了。”
天地神巫脸一沉、冷笑道:“你如果点头,天下间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拒绝,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目下你的处境并不比在下好多少,你……”
“哼!你说吧,我等你点头,等你一句话。”
高翔哼一声,冷笑道:“妖妇,你可以退回藏身的地方了。”
“你……”
“我要发暗器啦!”
“你必须答复,肯不肯一句话。听,脚步声已近,我的六甲神将来了,答时最好慎重些。”
“一万个不答应,你少做梦!”他厉声怒吼。
天地神巫妖媚的色相打动不了他,优厚绮丽的许诺也动不了他的心。死的威胁也不能令他就范,而他的坚决拒绝口吻却把天地神巫激怒得几乎发疯,在他语音未落的刹那间,吐出了电似的青虹,碧绿色光华闪烁的小飞剑,快速绝伦地一闪即至。
高翔沉着地应付,劈空掌力向上拍击,左手一抬,从小春处夺来的、以簧筒发射的回风柳叶小刀破空而飞。“铮”一声响,小飞剑先被内家劈空掌力阻了一阻,向上一偏,来势一缓,就在这略一迟滞的瞬间、被小飞刀所击中。
小飞刀触剑炸裂,小飞剑也翩然坠地。
他左手再扬,一枚五花石出手。
天地神巫闪入坛角,闪慢了些,“噗”一声左外肩挨了一石,皮破血出,蝉纱也被射穿一孔,沾了血迹。
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赤身露体,法衣不在身,妖术用不上,桃木剑中有限的几种所谓法宝,至此技穷,妖妇,放聪明些,打开栅门,以免两败俱伤。”
脚步声已近,天地神巫厉声道:“小畜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叩门声三响。
高翔心中一紧,暗暗叫苦。
“你还不屈服?”天地神巫再叫。
他全神等敌,虎目炯炯盯亩着密闭的房门。
房门闭得十分紧密,声息不会外传。整座底房间,只有四面隐藏着通气孔向地面伸展,除非上面的通风孔附近有人,不然决难知道室内有变。他冷笑道:“妖妇,外面的人不知房内有变故,便会破门而入,你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果然不错,叩门三次,外面的人得不到任何反应,始用重物撞门了。
一阵撞击,门轰然倒坍,人影冲而入。
天地神巫大叫道:“退出去!灌入离魂仙香……”
“啊……”惨叫声乍起,冲入的两个人摔倒在地,内外大乱。
六名六神将倒了两名,其他的四名闻声止步,不再进入,依言放入一阵无色无臭的离魂仙香。
死一般的静,内外声息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