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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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虎手-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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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悄然飘落在荒草中,附近虫声候寂。 
  “吱溜溜……”东面鬼啸声乍起,其声凄厉。 
  一阵秋风飒飒而来。枯叶漫天飞舞。 
  西面的墙角草丛中,冉冉升起一碧绿的鬼火、迎风飘浮,向南徐徐流动。 
  第二团鬼火出现,第三团…… 
  第一团电火消失了,第五团鬼火又从另一处上升。 
  园中的老树上,突传出一声枭啼,像是孤鬼夜笑,其声格格,极为刺耳。 
  阴森森鬼气冲天.他感到身上凉凉地。 
  他是不信鬼神的,但此情此景,难免感到有点寒意,似乎感觉到四面八方皆潜藏着不测。 
  既然来了,他总不能在毫无结果之下引退。同时,好奇心也令他跃然欲动,不肯就此退走。 
  他悄然向前走,远出二十余步闪在一株大树下。 
  “唉……”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 
  他不假思索地左手一抬,一颗五花石循声向上打出。 
  枝叶响动,有物下坠。 
  “噗啪啪……”怪响入耳。 
  “见鬼!我心虚了。”他摇头自话。 
  原来是一头三斤重的夜枭,跌在草中仍在扑翅挣扎,久久方行断气。 
  夜枭有许多种.叫的声音各有不同,而且因环境与情绪而变动,唤伴的叫声与求爱的叫声是不同的。有些像笑,有些像哭,有些像深长绝望的叹息……总之,这种鸟的叫声决不会好听,所以也称为勾魂使者,如果在某一家门前的大树上啼叫,据说这户人家,早晚会有人呜呼哀哉。 
  夜枭飞行无声,栖止时声息毫无。他心生警兆,听到叫声便发声袭击,误中枭鸟平常得很。这说明了他发射五花石的手法已臻化境,也说明了他目下的心情,确是有点紧张。 
  屋角树渐摇摇,似乎有物一闪。 
  他向屋角扑去。一条野狗突然厉叫着落荒而逃。 
  “吱呀呀……”楼上的一扇长窗,突然无风而动。 
  他窜低屋侧的窗下,他飘身而入。里面是厢房的套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息,很像是物体曳地声,心中一动,便不假思索地循声摸索而行。 
  不久,声息寂然,他也到达宅院深处,直探堂奥。 
  慢慢地,他推门一扇木门。摸地.他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停住了呼吸,毛发森立,不由自主打一冷战,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一股冷气从丹田上升,从督脉向上爬升至脊梁。 
  原来他到了一处神堂,看格局像是本宅的家庙。 
  神案上,一灯如豆,幽暗泛绿色的光芒充满全室,隐约可分辨事物。 
  半毁的家俱,倒坍的神像,到处是凌乱的蛛网,积尘盈存。有个女鬼站在半坍的神案前,肩颈上,一条白绫长带直拖至身后丈余,带尾拖地却不沾尘埃,看上去仍然雪白莹洁,在积尘上极为醒目。 
  他征住了,木立不动不知所措。 
  女鬼向倒坍的神龛盈盈下拜,然后无声无息地起立,发出一声令人心弦抽紧的深长叹息,举步走向后堂门。 
  听不见脚步声、仅白绫带拽地的沙沙异响。 
  不错,刚才听到的声息.就是这女鬼所发的。 
  不管这女人的背影是人是鬼,他这位闯门的不速之客,目前皆不宜出面。是鬼倒好,如果是人,他的出现.岂不将人吓坏? 
  这一迟疑,女鬼的背影,已消失在堂后不见。 
  “怎办?”他自问。 
  尚未举步,倒在神龛内的神像,突然双脚一伸,半坍的神案突然“哗啦啦”全部倒下了,长明灯也砸倒,神堂陷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尘埃滚滚。 
  他突然疾扑而入,伸手一摸,神像失了踪。 
  他反应奇快,扑入了后堂。 
  声息全无,他伏倒在墙角下,循道:“有人在此装神弄鬼。为什么?” 
  右面草木森森的院落中,传出了一声鬼啸,接着鬼声啾啾,鬼火飘浮。 
  他窜至窗下向外张,心中又是…紧。 
  院落不大,像是大户大家的内院、四分院的形式隐约分辨,北面朝南的大宅、定然正是屋了。 
  对面的厢廊下,草木映掩中、可看到那两个黑影,正无声无息地走向正宅一面走,一面用隐约分辨的奇异嗓音交谈。走在右首的黑影说:“今晚城隍巡视本宅、机会不能错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们去求城隍主持公道,好不好?” 
  左首的黑影哼了一声,说:“你别傻,阳世阴间的大小官儿,不会替无告的人鬼伸冤主持公道,说不定反而把你勾拿送入阿鼻地狱,那时你岂不是连鬼也做不成了?算了吧,我宁可做我的逍遥鬼,冤不伸也罢。天下乌鸦一般黑,人间阴司并无不同,你最好不要寄望这位城隍替你伸冤。” 
  “白衣龙女在池塘里翻船,竟然淹死在池塘内。听她说是被龙骧勇士迫死的,她打算在城隍爷前告状,求城隍派鬼卒勾龙骧勇士的魂。所以她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好吧。进去看看好。” 
  两个黑影消失在正屋内,一闪不见。 
  伏在窗下的高翔迷迷糊糊,大惑不解。这两个黑影举动毫无声音,难道真是鬼? 
  白衣龙女水性高明,所以绰号称龙女、上次被她杀了凌云燕灭口,跳湖逃跑溜之大吉,怎么死在池塘内来找城隍伸冤? 
  他本来就不信鬼神,心中冷笑道:“奸。我也进去看看,看是不是真有白衣龙女的鬼魂来了,真是鬼魂我也要捉住她问口供。” 
  白衣龙女如果真是淹死的,自然不是刚才所见的女鬼,那女鬼颈缠白续,显然是缢死的吊死鬼而不是淹死鬼。 
  据说,缢死的吊死鬼与淹死的水鬼,必须找到替身,方能转世投生,列为凶鬼阴魂不散,会祟人极为可怕。 
  他不怕,鬼魅似的掩入正屋。 
  大厅伸手不见五指,一无所见。 
  风声飒飒,无门的大厅突然从外面刮入一阵大风,开始在内旋动,顷刻间便形成一股旋风,尘埃与乱草枯叶,被卷成一条风柱,声势惊人,旋走片刻,方消散在后堂内,声响徐止。 
  他感到凉飕飕地,倚在壁角一动声息。 
  刚才那两位黑影不见踪迹,平白消失了。 
  他不怕鬼,胆大包天,仍然不死心,一咬牙,不走内堂走侧厢,翻出窗直扑东内室。 
  刚进入走廊,便听到内堂有人声,心中一喜,蛇行鹭伏而进。 
  内堂一灯如豆,照亮了四周破败肮脏乱的景物,蛛网尘封的凄凉景况,比神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不是灯,而是一盏暗绿色的灯笼,暗绿色的光芒映照下,景物完全走样,鬼气冲天,阴森可布。 
  壁根下有人,一男一女。男的穿黑袍,披头散发,脸色惨绿,眼眶鼻洞龇牙森森完全像是一个骷髅头,只多了头上的乱发而已,极为唬人。 
  女的也披了一头长发,半掩住面孔,从发隙中,可看到那舌伸出,大眼突出,奇大奇黑的双眼与惨绿色的肌肤十分扎眼。 
  不错,就是刚才在神堂所见的女鬼,颈上所缠的白凌一看便知。 
  两鬼并肩而坐,用奇异的、听不借的声音在交谈,其声啾啾,语音难辨。 
  伏在堂口的高翔、连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猜出两鬼之间,似乎有所争论,他想:“难道这就是鬼语么?” 
  鬼如有鬼语,委实难以令人心服,刚才院中所见的两个鬼,语声虽刺耳,但他依然听得字字入耳,因此鬼绝无属于鬼专用的语言。 
  似乎,男女两鬼争吵起来了,动手动脚啦! 
  男鬼伸手一把抓住了女鬼的颈巾,几声裂帛响,女鬼的上衣被撕开了,露出惨白色的饱满胸膛,双乳外露。 
  女鬼在挣扎,尖厉的鬼声急促,伸出的舌头急速吞吐,状极狼狈。 
  高翔一长身,一闪即至。 
  男鬼似有所觉,放了女鬼一跃而起。 
  高翔嘿嘿笑,也用假嗓音变着鬼调说:“怎么回事?说出道理来。” 
  男鬼不用啾啾鬼语了,声音虽依旧,但字音却清晰,狞恶地反问:“你是何方孤魂?” 
  他哈哈大笑,说:“你不知我是何方孤魄,可知你不是鬼。” 
  “你不怕鬼?” 
  “人且不怕,为何怕鬼?鬼是人变的,怕什么?”他反问。 
  “哦!你是人?” 
  “你呢?” 
  “城隍座下勾魂鬼王。” 
  “哈哈哈!这么说来,人间阴司果然并无不同,你要假借权势,利用权势向被勾的女鬼……” 
  “闭嘴!” 
  “哈哈!我为何要闭嘴?想不到鬼也有情欲,委实令人莫测高深,真假难辨哩。” 
  灯笼“啪”一声响,火光倏灭。 
  阴风乍起,扑面生寒。 
  他伸手急抓,抓了个空。 
  蓦地,他感到彻体生寒,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气血一阵翻腾。 
  “咦!”他脱口叫,身形一幌。 
  男女两鬼都消失了,除了黑,一无所见。 
  有风,是阴风,扑面生寒,他感到一阵头晕。 
  “吱利利……”鬼声起自四方。 
  “克啦啦……”有铁练声入耳。 
  “我怎么了?”他自问。 
  难道真碰上鬼了?怎么头晕目眩。心中发冷?怎么像是沉落在空茫旋动着的鬼境中? 
  他伸手拔剑,但手似乎有点僵。 
  他想赶快离,这鬼地方、但双脚似乎不听指挥,沉重得难以挪动,人似要向下裁。 
  “我不能倒下,我得保持神智清明。”他心中狂叫,吃力地支撑着不倒。 
  鬼啸声近了,如在耳畔。 
  铁链声更近,似已到了身旁。 
  冷,好冷! 
  危机来了!便他难以动弹。显然,他已被鬼所迷,虽则他心中是明白的。 
  东面出现了第一盏绿色的鬼灯笼,接着西面出现了另一盏。 
  糟了!他陷入鬼的包围中。 
  东面,是一个水淋淋的被发女鬼。 
  南面,是个高大的黑无常。 
  西首,是刚才那位鬼王与女吊死鬼。女吊死依然酥胸半露,吱吱怪笑。 
  北端,是个无头鬼,右手绰一把鬼头刀,左手提着血淋淋的一颗脑袋,双目依然在眨动呢。 
  无常鬼、吊死鬼、砍头鬼、淹死鬼,勾魂鬼……全来了。 
  五鬼将他团团围住,他完了。 
  “白衣龙女淹死鬼为何不见?”他大声叫。 
  他心中是清明的,但浑身僵冷无能为力,总算不错,居然能发出声音。 
  他的嗓音已经完全走样,听来十分刺耳。 
  绿灯笼近了,是两个持的灯笼,一是死去的凌去燕,一是白衣龙女。凌去燕脸上全是血污,被头散发。白女龙女一身白衣群,脸色惨绿,衣裙全是水,把她那身诱人犯罪的丰满胴体衬和更为动人,更为喷火。 
  “城隍爷快来了!”勾魂鬼王怪叫。 
  任何人经过半夜的折腾、在鬼气冲天的荒废大厦中遇上冤鬼显现,如不被吓死,这人必定胆大包天。 
  “砰”一声响,他倒下了。 
  勾魂鬼王一跃而上,按住他的心口探索,扣住脉门察看脸色,久久,突然以正常人的语音叫道:“哈哈!他被吓死了。” 
  黑无常也上前探索,久久,冷笑道:“气绝了,这厮浪得虚名,原来也怕鬼。” 
  吊死鬼将长发向后一拨,取下口中会伸缩的长舌头,冷笑道:“他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本姑娘的凝魂冷雾冻死了。不信可摸他的身躯,是不是其冷如冰?” 
  凌云燕将灯笼外所蒙的绿布拉下。灯光一亮,笑道:“冷大姐的凝魂冷雾固然是致死之因,但如无小妹穿上凌云燕的衣饰,假扮凌云燕追他的魂,他怎会吓破胆加速其死?” 
  白衣龙女也取下灯笼上的绿布,笑道:“不管怎样,反正今晚你们阳世五鬼将他从客栈中诱来,把他弄死功德无量,永除后患一劳永逸,谁的功劳已不必争论了。目下要做的事,是如何善后要紧。” 
  吊死鬼冷大姐哼了一声道:“一个小辈,竟然劳动咱们阳世五鬼齐出,布下圈套方将他收拾掉,说出去咱们并不见得光彩。人死?,一死百了,埋掉不就得了?” 
  白衣龙女摇头道:“不行,不能埋了。” 
  “怎么?不能埋?”黑无常问,语气似有不悦。 
  “敝会主已赶回南京应变……” 
  “贵会主不在,就不能埋人?”勾魂鬼王问。 
  “会主临行交待下来,生见人,死见尸……”白衣龙女说。 
  “你的意思是……” 
  “把死尸带至南京,让会主验看。” 
  “这……” 
  “笑话!你要咱们阳世五鬼做尸人?”黑无常气虎虎地问。 
  假扮凌云燕的女人接口道:“诸位好人做到底,人情嘛!何况以船运尸,又需要诸位携行,何不送这份顺水人情?敝会主必定谢重诸位的隆情厚谊。” 
  “哼!在下……” 
  “再说,这厮还有不少党羽,老实说,如不是你们阳世五鬼亲自护尸东下,绝难吓阴他那些狐群狗党。”鬼女人用高顶帽往五鬼头上扣。 
  这一着果然有效,黑无常心中高兴。口中却说:“难为你说得出口,贵会高手如云,就护不了一具死户?就挡不住那些狐群狗党?” 
  鬼女人嘻嘻笑。说;“如果敝会对讨得了,还效劳动诸位的大驾么?阳世五鬼的名头、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对不对?小妹担心的是,万一他们不畏诸位的名头,而……” 
  “哼!咱们替你把死尸送到南京。”黑无常怪叫,中了鬼女人的激将计。 
  “小妹告辞了,一切有劳诸位啦?”鬼女人眉花眼笑地说。挽了白衣龙女走了。 
  砍头鬼将假脑袋挟在胁下,衣襟中伸出他那扁圆难看的头,咧着扁嘴说:“无常鬼,你中了九尾狐那骚货的诡计了。好用话如住了咱们阳世五鬼,要咱们做运尸人,她们却脱身事外,把难题留难咱们……” 
  “你少说两句吧,砍头鬼、你是不是害怕小辈的党羽?”黑常鬼不悦地问。 
  吊死鬼冷大姐赶忙打岔道:“好了好了,咱既然答应了,好人做到底,那就赶快去准备吧、到江边工船去,谁带尸体?” 
  “我就带上吧。”黑无常无可奈何地说。 
  五鬼立刻动身,越山出山北。再沿山麓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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