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冷冷一笑,双目始终迫视着玉狮,说:“小辈,你好神气。”
玉狮不为所动,沉静地说:“好说好说。冯某出道甚晚,久仰前辈大名,恨未识荆,想不到息隐三年之后,居然有幸得观前辈颜色。”
“你就是玉狮冯海?”
“正是区区。”
“白道领袖人物?”
“江湖朋友信口抬举,岂能当真?”玉狮微笑着,神色安祥,镇定从容,不亢不卑,风度极佳。
白无常眼中的疑云逐渐消失,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和你较量较量,看你是否浪得虚名。”
玉狮不假思索地撩起袍快向腰带掖.笑道:“前辈肯指教,冯某深感荣幸。恭敬不如从命,冯某恭候赐教。”
大总管杨抡奇冷哼一声,大声道:“庄主一庄之尊,岂可与这世人共弃的凶魔动手相搏?不但有失身分,也……”
“大总管,你……”玉狮微愠地叫。
杨抡奇跨步而出,大声道:“不是属下胆敢抗命,而是属下的耿耿忠心,不能容许这凶魔撒野。属下如让这凶魔擅动庄主一毫一发。皆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属下必须尽责,事后再向庄主领罚。四管事八执事何在?”
四管事闪身截出,另八名骠悍中年人也越众前移,雁翅列阵同声道:“属下在,恭候总管差遣。”
“你是什么人?”白无常问。
“龙尾山庄大总管杨抡奇。”杨抡奇怒声答。
“哦!玉郎君是在你的手下办事么?”
“在下不认识什么玉郎君,龙尾山庄永不会收容这种黑道亡命。”
“哼!说得好听……”
“动手,把这凶魔……”
蓦地,白影如电,猛扑杨抡奇,白无常抢先动手了。大袖一挥,罡风乍起。
杨抡奇大喝一声,双袖齐扬,“推山填海”以内家掌力接招反击,凶猛的掌力潜劲,向袭来的大袖迎去。
这瞬间,白无常突然袖一旋,人如闪电化为狂风,从四管事的中间飞越,猛扑玉狮,杨抡奇双掌落空。
“噗啪!”中间的天外流星与追云拿月同时出手截击,流星锤击中无常的右胸,铁爪抓中白无常的左后肩。
但白无常浑如未觉,白影一闪即从中通过.右爪已闪电似的抓向玉狮左肋。
变化太快,突不及防、谁也没料到白无常如此大胆,令人来不及应变。
玉狮脸一变,本能地左手反拂,五指诡异地直迫白无常的脉门及掌背,竟然同时上下反击。右掌一拂之下,“啪”一声击中了白无常伸到胸口的左手。
白影飞射而出,去势如电火流光。
玉狮突然“哎”一声低叫,接着沉声道:“其他的人准备回庄。大总管,带四管事八执事全力搜寻白无常,带上暗器,全力扑杀此獠。”
远处,传来了白无常凄厉的狂笑声、笑声逐渐远去,玉狮的脸色不住在变。
杨抡奇突然向手下众人大声问:“谁知道高老弟的去向?”
一名中年人叫道:“往东南角走的。”
玉狮举手一挥,人群后出来了两名青年人,他说:“你们把人带回庄,沿途不可停留。”
“属下遵命。庄主不回去?”一名青年人问。
“不、本庄主去找几个人对付这些宇内凶魔。”
“庄主怎不带人……”
“内庄的人早去了,本庄主去与他们会合,你们走吧。”
众人纷纷分手,顷刻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玉狮独自向西南角的密林飞掠,无出五六里外。那儿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村落中、有三十余名男女正等候着他。
他的脸色,与平时完全不同了,永远涌现的微笑已经失踪了,一丝隐忧爬上了他的心头。双目流露着冷厉的神色眼神.同时也流露出一丝恐惧。
他向小村走去、吁出一口长气,喃喃地说:“要来的终须要来,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心血。不!绝不!我必须用一切手段保全我自己。”
二十八
雍竹君带了爱女、后面跟随着老奶娘,三人开始到处搜索,要找戴金银色面具的人。
进入一处枯草坪,忆萍姑娘向左一窜,低叫道:“娘,侧上方有人……”
雍竹君已经飞跃而上,叱道:“现身!”
忆萍贴地窜出,母女俩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出鞘闪电似的点出,喝道:“手放开……咦!是死人。”
确是个死人,戴了金色面具,尸体己僵,死去多时。雍竹君拉开面具,看到死者的眉心下陷,说:“被点了死穴,可惜。”
老奶娘在附近拾起一颗五花石,说道:“是高公子留下的死尸。”
雍竹君站起说:“眉心不是五花石击中的,尸体已经冷僵,死去已半个时辰以上,高公子刚走不久,不会是他留下的尸体。”
奶娘翻过尸体,指着尸体的脊背说:“瞧,五花石击中脊心,衣上有痕,伤势并不致命,定是高公子……”
“如果是高公子所为,也是半个时辰以前的事,脊心轻伤,眉心致命,这意味着……”
“意味着高公子已取得口供。”奶娘语气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找高公子讨线索。”雍竹君欣然地说,搬草将尸体盖好。
忆萍也到附近搬草,叫道:“娘。这里有现成的草堆……咦!又有一个尸体,快来看。”
这具尸体的死因完全相同,但黑袍已被人剥走,只穿了亵衣裤,没戴面具,是个年约半百的魁梧汉子。
“快把尸体藏好,这人的衣着、可能被高公子取走了。”奶娘匆匆地说。
三人掩藏好严体,绕过草坪,前面林中掠出三位俏姑娘。母女三面一分,雍竹君说:“擒来问口供,但先问他们的底细。”
三少女急掠而至,领先的清丽绝俗女郎叫:“是雍前辈么?”
“唉!是你们。”雍竹君敌意全消地叫,又问:“高公子目下在何处?”
女郎是吕芸主婢,吕芸走近笑道:“晚辈奉高大哥所差,知会前来相助的朋友。前辈是不是想找玉郎君的下落?”
“是的。本来,老身要找的人叫五面郎君,绰号只差一字,老身只好在这人身上着手追查,看两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高大哥已查出玉郎君的下落……”
“在何处?”
“在山湖南岸一座小村中,希望前辈午正之前,不要前往湖南岸现身,高大哥另有事待办,要前辈午正至龙坑祠会合一同前往缉凶。”
“好,老身当遵嘱前往。”
“晚辈要知会其他的人,告辞。哦!这件事前辈千万不可透露风声,至要至要。”
“老身理会得。”
送走了吕芸主婢,雍竹君一咬牙,说:“女儿,我们到湖南一走。”
奶娘急道:“小姐。使不得,高公子……”
“不管,我一定要看看这个人。”雍竹君固执地说,领先便走。
三人绕道赶往湖南岸,从湖旁绕过,看到一望无涯的辽阔赤山湖,三人楞住了。偌大的赤山湖,湖南岸少说些,二十里长不算多,这一带该有多少村庄?那些村庄距离湖有多远?总不能逐村去查问哪!
这一带平原绵豆,沃野千里,每座村庄皆有茂林修竹围统田野中除了田亩之外,满栽了果树桑麻,因此视界有限,平原中不比山区,想找到高处瞰望也万难办到。假使没有日影分辨方向,连东南西北也难以分辨呢。
湖岸半里以内,全是绵绵无尽的芦苇,远离湖岸百十步,连湖都看不见了。
她们找到了一条小径,雍竹君说:“有村必有路,我们往西走,先找一座村庄问问。”
正走问,前面出现了一个桃了竹篮的老村夫,一步一顿地向前走,脚下似乎不便,看背影,这人弯腰驼背,年岁不小了。
三人脚下一紧,在村夫身后,雍竹君抢前两步,越过衬夫转身问:“老伯请问,这附近可有村庄?”
老村夫眯着醉眼,向前一指说:“往前走半里地,有一条三叉路。向前走可到秣陵镇,向北走不足一里,是南湾村。”
“谢谢老伯指引。”她含笑称谢。
三人向前急走、逐渐去远,身影被竹丛挡住了。老村夫仍然一步一顿向前走,竹篮摇晃,可知箩内无物。
正走间,路旁的水沟中草声轻响,窜出一个灰影,直扑老村夫后心。
老村夫不再老态龙仲,箩担向后的一扔,砸向扑来灰影,同时旋身,左手一抬,一声卡簧响,射出一枝袖箭。
“哈哈!来得好。”灰影叫,一手拨飞萝担,手抓住袖箭,闪电似的贴身子。
“八荒神魔……”老村夫骇然叫,扭头便跑。
连一步也未曾跨出,“噗”一声后颈便被扣住。
八荒神魔抓小鸡似的将老村夫拖倒在地,狞笑着问:“高小辈来了么?”
“不……不曾,主人已……已派人至各地埋伏用计擒他了!”
“为何诱那三女人进去?”
“主……主人要……要见她们……”
“谁是你们的主人?”
“玉……玉郎君。”
“范世昌?”
“是……是的。”
“送你回老家去……”
“饶命……”
八荒神魔岂是饶人的善男信女?手一扳,便扳断了对方的颈骨,拖至沟中用草掩了,拍招手上的尘土说:“好,老夫就在附近等他。”
雍竹君母女三人,岔入向北的小径,两侧林深草茂,不凋的竹林吱嘎嘎迎风款摆摇曳生姿,视界有限。三人毫无戒心赶路。末看到村庄。不必疑神疑鬼浪费精力。
雍竹君领先而行。突然摇摇头说:“女儿,我怎么有点头晕?”
后面的亿萍也抹抹脸说:“娘,我也是……唔……”
“我们中了暗算……”走在最前的奶娘叫。
“砰噗噗!”三人先后倒了。
“我的手脚不能……不能动……”忆萍掠骇地叫。
“我们中了软骨浮香。”雍竹君绝望地说。
衣快飘风声大作,三人被三名黑衣人架起了。
头前出现了另六名黑衣大汉,其中一个叫:“快请范爷前来,捉住了三个女人。”
前面小径转角处,施施然来了三个紫袍人,领先那人玉面唇,看年纪只有三十出头,身材修伟,剑眉虎目,留了三绍长须,佩了剑,人才一表,气度雍容。
雍竹君一怔,接着如中电殛,浑身在发抖。
老奶娘目毗欲裂,厉叫道:“畜生!烧成灰我也认出是你。”
紫袍人突然转过身去,沉声说:“给她们全尸,捆住手脚丢下湖去。”
雍竹君厉叫道:“关萍,你这没良心的畜生,看着我。”
紫袍人倏然转身,沉声问:“你叫谁?你们是何来路?”
“畜生,二十年,你面容改变了不少,但仍可看到你往日的轮廓与神情……”
“这疯女人,你胡说什么?”紫袍人转身说、似乎不敢与对方的视线接触,有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畜生!你不认识我?”雍竹君厉叫。
“哼!我玉郎君范世昌一辈子,见过的女人万万千千,就没见过你这疯婆娘。”
“难道你就不认识你的女儿?”
关忆萍突然大叫:“我不是他的女儿。”
紫袍人浑身一震,呆住了。
雍竹君突然软弱下来、额声叫:“我不要见你,你杀了我吧,把女儿还给你,放了她、她到底是你的骨肉。”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紫袍人转正身躯问。
雍竹君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哀伤地说:“二十年凄苦岁月,呕心沥血……你……你不该这样对待我的,你……”
“住口!”
“我并不后悔,只怪我瞎了眼自作自受。你不该对待我的,当年只要你一句话,去留我绝不怨天尤人,害我在深山含恨苦度二十年岁月,我怎么不恨你,把你的女儿留下吧,我宁可死也不愿再见看你一眼。”
“娘……”忆萍尖叫。
老奶娘这时反而不再愤恨,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只用双锐利的老眼,不断地打量着紫袍人,突然说:“小姐,你问问他二十年前的事。”
紫袍人突然脸色一沉,背过身去凶狠地说:“你们都不能留下。竹君,不要怨我,你们一天不死,我一天不能安枕,令尊加发现我的真正身份,他会到江南来找我算账。
休怪我断情绝义,你们都得死。”
“你……你真是玉面郎君薛冠华?”
“咦!你知道了多少?”
“你是白无常的师弟……”
“谁告诉人休这些秘密的?”
“你不留下你的女儿?”
“不,大丈夫挑得起放得下。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我不能留下祸根,谁也休想揭开我的真正身份……”
“你……你……”
“你们都得死!”玉面郎君疯了似的厉叫,大手一挥,吼道:“先扼死她们。”
蓦地,人影从草丛中暴起,剑光耀目生花,有人叫:“生有时死有地,在数者难逃。
哈哈哈……”
十二个少女,八名二中年人,与玉狮冯海几乎同进飞出,人末到暗器已经先至,二十一支长剑幻起千重剑浪,漫天彻地一涌即至。
“啊……”惨叫声凄厉刺耳。
“砰噗噗……”暗器已放倒了七个人。
擒住雍竹母女与奶娘的上个人,与她们同时倒地。
玉面郎君骤不及防,右背肋中了把飞刀,吃力地转身拔剑,但已无力拔出,人向前冲。
另两名紫袍人接住了两名少女,立即展开恶斗。
玉狮飞跃而上,恰好经过奶娘上空。右脚向下一点,恰好点在奶娘的心坎上,身形再飞,一声长啸猛扑玉面郎君。
“不要杀他……”雍竹君狂叫。
叫晚了,玉狮的剑已刺入玉面郎君的背心,剑尖直透前胸。
只片刻间,十二个人全都倒了。
“快撤!”玉狮沉喝。
三位少女背起了雍竹母女与奶娘,向东急奔。
不久,玉狮率领其他的人赶上,叫道:“停下来,先救人,我已取得解药。”
众人在路旁的树林内,用解药救起雍竹君母女,但老奶娘却死了。
母女两跪在奶娘身旁,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