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姑娘所发射的五寸双锋针,几乎全部没入天殛真君的右肋内。
“你……你你……卑鄙……”天殛真君踉跄稳下马步,挺剑厉叫。
荀姑娘在丈外举剑,屹立如山具有一代宗师级高手的气概。
“你卑鄙在先。”荀姑娘冷冷地说,“不能怪我。”
“你……你用什么暗……算我……”天殛真君吃力地用左手摸索右肋的创口。
“是贵徒孙的双锋针,听说是从你的天殛针衍化出来的利器。”
“我……呃……”天殛真君终于支撑不住了,蜷曲着向下挫倒。
走散了的人,正陆续聚集在望江亭四周。
尸体七横八竖,血腥刺鼻。
曾漱玉泪流满面,脸色更冷厉了,缓缓放平乃父刚断气的尸体,抹上眼皮徐徐挺身站
起,冷森的凤目,凶狠凌厉地落在林翠珊身上。
林翠珊刚将重伤垂危的三眼功曹,递入浑身血污的乃母手中,用衣袖拭掉泪水,举剑徐
徐向曾漱玉逼进。
死仇大敌再次相逢,两人的父亲一个死了,一个垂危,仇上加仇,当然格外眼红。
一名黑衣杀手刚冲至三丈外,浑身大汗精力仍在。
这些人对主子忠心耿耿,心目中没有什么单打独斗,拼武功高下公平相决的念头,唯一
的行动是冲上尽快杀掉仇敌,为保护主子的安全奋勇拼死。
荀姑娘劈面拦住了,雷电剑光华四射。
“不许插手。”荀姑娘沉喝,“他们上一代的恩怨已了,现在是这一代……”
黑衣杀手用行动做答复,左手一扬,三枚双锋针鱼贯破空,同时挥剑猛冲。
荀姑娘的闪避身法速度惊人,连张文季也十分激赏。
她身形乍隐乍现,现时已移至丈外让出生路,三枚双锋针似乎透过虚影,可惜仅是虚影
而已。
“礼尚往来!”幻现的荀姑娘冷叱。
连祖师级的天殛真君,也避不开她所发的双锋针,旁观的人甚至看不清身影,黑衣杀手
更是毫无所见怎能闪避?针影没入左胁,人仍向前挥剑冲出两丈,方砰然倒地向前滑,左手
仍死握住长剑不放。
她每发一枚,全力一击一枚就够了。
“丫头,退!”十方瘟神赶到急叫,“你份量不够,不能出面主持公道。张文季呢?”
“追龙去了。”荀姑娘顺从地向外退。
在场的人,几乎全是黑道中的位高辈尊高手名宿,她的确不宜出面主持公道,为免招致
这些高手名宿的反感,日后麻烦大了。
“我们最好离开是非场。”十方瘟神说,“让他们彻底了断,坐山观虎斗必须留意自身
的安全。”
两人干脆退入望江亭,远在二三十步外远眺。
双方都掏出了平生所学,逃的人如离弦的劲矢,追的人速度更快,有若电火流光,树林
草丛并不的妨碍飞掠的身法施展,但逃的人可以借转折路线,利用草木挡住视线的机会拉远
距离。
主要的逃向不变:江边。
金角黑龙的武功,比大乾坤手高明些,生死关头逃命要紧,轻功发挥至极致,速度打破
了平生记录。
但与张文季比较,仍然不够好。
被摆脱了两次的张文季,不再衔尾穷追,以高速直奔江边,准备迎面拦截。
四个人逃抵长满芦苇的江边,大汗澈体气喘牛快要崩溃,距江岸还有百十步,四人脚下
蹒跚快要倒下了。
右面人影电射而来,张文季阻绝了他们的去路。
“哈哈哈哈……”两个人反常地狂笑,双腿一软坐下了,坐下仍在发疯似的狂笑,笑声
极为刺耳。
张文季一怔,呼出一口失望的长气。
“我失败了。”他喃喃地说。
四个人中,没有金角黑龙洪斗。
七个人逃命,这里只有四个人,这表示另三个人,必定分散而逃,由这四个人吸引他的
注意力。
“阁下,你……你的确失败了……”一个年约半百,相貌狰狞,神色灰败的佩剑人,上
气不接下气吃力地说,“在潜龙精舍你钩不到龙,在云雾谷杀不了龙,在这里你猎不到龙。
日后,咱们黑龙帮的高手,与黑鹰会的刺客,将在天涯海角等你。”
“唔!很好,很好,我也在等你们。”他狞笑向四人接近,“等你们离开袁州的巢穴,
逐一铲除不留孑余。为了让你们传递信息,在下不杀你们。”
“你是英雄……”
“不,我太岁张不是英雄。”
“这……”
“废你们一手一脚,日后一帮一会来找我的人中,不会有你们几位了,你们的命保住
啦!”
“咱们拼死了他!”一个留了花白胡须的人跳起来拔判官笔厉吼,废了一手一脚比杀了
他们更残忍,拼死或许有活路。
人影一闪即至,手脚齐来。
四个人有两个还在挺身站立,打击已来势如迅雷疾风,连人影也没看清,骨折声刺耳,
人体飞抛,刀剑与判官笔四散而飞。
“杀了我……不……怨你……”判官笔飞走了的人,摔落在三丈外,右手肩关节被扭得
反转了一周,左膝也肉绽骨碎,四仰八叉躺在草中厉叫哀号。
四个人手脚都是完整的,仍然留在原位,但每人必定有一手一脚被打碎骨头或扭断大
筋,果真废了一手一脚。
痛嚎叫骂声中,张文季已经不见了。
他们不该拼死的,只要往浑浊的滚滚江流中一跳,向下潜遁,张文季就奈何不了他们
了。
人都在忙碌,忙着替自己的人救死扶伤,死了的人准备带走,重伤的人则用粗制的担架
送往府城就医。
有些人则拖了敌方的死人,堆放在望江亭的北面草坪。
几个首要人物,在斗场等候结果。
三眼功曹受伤甚重,已由手下弟兄急救后抬至望江亭,他要等候结果,当然心悬爱女的
安危。
不管他的爱女是死是活,这一场九华黑道火并的轰动江湖事件,今天都必须结束,必须
有结果。
大乾坤手死了,最重要的首脑天殛真君也死了,目下只剩下一个曾漱玉,这个最阴毒冷
酷的魔女必须死。
侠义道群雄不在场,张文季的十四位弟兄也不在场。
天垣宫有十二个人存活,由离魂逸客孔百禄夫妇率领,堵在斗场的东端,防范曾漱玉脱
逃。
十方瘟神与荀姑娘,远在望江亭隔岸观火。
两人站在亭栏上,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身后不远处的身堆中,迎风飘来一阵阵血腥味。
斗场广阔,观战的人不多,场中一双母大虫,正火辣辣地展开一场生死之搏,剑影漫
天,险象环生。
曾漱玉控制了七成攻势,辛辣浑雄的狠招,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攻势极为猛烈。
这是她决死之斗,她老爹的人死伤殆尽,她所一手训练出来,作为雄霸江湖资本的七八
十名超等杀手,自九华之斗迄今,先后也伤亡惨重,望江亭决战更是全军尽没,现在只剩下
她一个人了,唯一可做的事是杀一个算一个,必须全力以赴,抱必定的决心作最后一击,所
以主宰了攻势全局。
林翠珊知道她在作困兽之斗,将计就计用游斗的手段,长期消耗对方的体力,因此攻势
显得软弱无力。
“她为何要拼剑?”荀姑娘黛眉深锁,“双锋针是魔女的绝活,她舍长用短岂不失策?
林姑娘的剑术诡奇辛辣,连张爷也颇为顾忌,再用游斗消耗她的精力,她能支持多久?真笨
哦!”
林翠珊的剑术造诣,连张文季也感受到威胁,曾漱玉的攻势表面上猛烈浑雄,其实威力
有限。
上次两人在九华交手,双方就已以势均力敌,这次林翠珊改用游斗术周旋,保全精力的
意图相当明显,在气势上虽则弱了些,但已表明智珠在握,无形中控制了胜机。
“林姑娘有计划的逼她拼剑,她不拼行吗?”十方瘟神说,“双方剑上的造诣相差无
几,谁敢大意分心去发射暗器?分秒之差人鬼殊途,我不信你有一面全力狠拼,一面分力发
射双锋针的能耐,除非对手比你弱得多。”
“她可以放弃拼剑,任何时候她都可以脱出剑势所所及的地方发射双锋针呀!”
“唔!她知道错误及时改正了。”
一声剑鸣,双剑交击的瞬间,曾漱玉借一震之力斜冲,脱出缠斗的困境,出现在两丈
外,正是双锋针最具威力的距离,她的左手,已随冲势扭转之力向外一挥。
“结束了!”荀姑娘同时惊呼。
不等马步稳下,左手电芒破空,借稳马步的扭身劲道,发出可怕的一道电芒。
这次,仅发射一枚双锋针,劲道石破天惊,已看不到飞行的形影,拼剑百余招之后,依
然有如此快速的劲道,可知这一击志在必得。
可是,她脸上的冷森表情突然凝固了。
针发出,马步也稳下的刹那间,她看到林翠珊正向前仆下,前伸的左手前方,一星朦胧
光影乍现。
她想闪躲,已无能为力了,朦胧的一星光影入目,身躯也感到内功被击破的轻微震撼,
似乎某处地方泄了气。
她的五寸双锋针,掠过林翠珊的发髻上方不足半寸。
一抬手,左手似乎有些沉重,有点不听指挥,抬起半尺,五指一松,已从皮臂套滑入掌
心的一枚双锋针,无力地跌落在脚下。
这瞬间,她的身躯像绷得太紧的琴弦,突然崩断了,一震之下,仰面便倒。
她的皮护腰上方,一枚四寸双锋针,贴腰带边缘锲入脐上六寸半的巨阙穴,贯穿了横隔
膜,胸腔和腹腔有了通道血液也就沁溢胸腹内部。
一个修至化境的暗器高手,正面被双手暗器射中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而她,确是被林翠珊的四寸双锋针,从正面击中要害的,一击致命。
旁观的人,所看到的是,两人先后倒下了,一是前仆,一是后倒。
“女儿……”林翠珊的母亲尖叫着冲出。
人影乍现,是从北面穿入人丛的,从离魂逸客的身侧掠过。
离魂逸客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也看到人影幻现,才感觉出身侧微风飒然、才知道有人几
乎贴身掠过。
如果是敌非友,这条命岂不完了?
“张爷!”荀姑娘无比兴奋地急奔而来。
“我来晚了。”张文季摇头苦笑,不等林翠珊的母亲奔近,一把揪住林翠珊的背心将人
提起,“你曾经说过,要用暗器绝技送我下地狱,这大概就是你的绝技了,日后你也许还有
机会向我施展,站稳了。”
“我……我这一辈子,决……决不可能用……用这种绝技打……打你……”林翠珊在他
的扶持下,怯生生软弱地说。
“但愿如此,你们的人最好离开我远一点。”张文季将她推开,“希望彼此井水不犯河
水。”
“张老弟,何不进一步冤家变亲家?”走近的朱仁大爷欣然说,“井水流入江河,谁能
分得清井水河水?”
“你少来。”十方瘟神撇撇嘴,“张小子对名利不热衷,不会惜助你们的力量争取江湖
霸业,可别拖他下水,他有他的前程……”
“谁说我对名利不热衷?”张文季向老瘟神提抗议,“天杀的!这次九华风云,损失最
大的人,恐怕就算我了,呸!晦气。”
“你损失什么?”老瘟神嗓门也大,“狗屁!你的弟兄一个也没受伤,而他们死伤之
惨……”
“龙逃掉了,大乾坤手也被他们宰掉了,我是一事无成,十万两银子也因大乾坤手一死
而泡了汤,你说我的损失大不大?”张文季指着朱仁大叫,“我说过,大乾坤手是我的,你
们……可恶!我到他的秘窟搬金银的事告吹了,你说怎办?”
“咱们所有的弟兄,捐出所有的家当,赔你十万两银子,不成问题,可以名正言顺当作
嫁妆……”朱仁拍拍胸膛,瞥了脸红耳赤的林翠珊一眼。
“算了算了。”张文季突然挽住了荀姑娘的纤腰向外走,“四载黑吃黑,积了四十万金
银,十万两算什么?我宁可爱一个没有嫁妆的妖女。”
“你是当真的?”荀姑娘妖笑着问。
“当然是真的。”他大声说,排开人丛相偎相倚大踏步觅路下山。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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