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银牙一咬,娇叱一声一剑急封,同时左手一扬,四寸双锋针先行致命一击。
剑光略沉,“铮”一声双锋针寸断飞散。
剑光再进,双剑无可避免地接触。
蒙面人为了先击毁双锋针,剑上的劲道减少了三成,双剑接触传出震耳金鸣,两人同向
侧方移位,劲道半斤八两,谁也控制不了中宫。
一声怒叱,蒙面人一爪虚空抓出。
“快闪!”妖叱声震耳,人影一闪即至。
林翠珊身形未稳,如何闪避?
剑光流泻,挡住了虚空抓出的爪劲,剑势一顿,向侧急升。
余劲一涌,林翠珊惊叫一声,外裳散裂露出胸围子,人也侧摔出八尺外倒地乱滚。
神魔爪,也叫大乾坤手,在这位蒙面人手中发出,劲道比大乾坤手曾世芳更强烈些。
抢救的是荀姑娘,总算及时击散了神魔爪的主要劲道,不然潜劲抓实,林翠珊很可能骨
松筋弛。
荀姑娘被爪劲将剑震得向上扬,只感到罡风旋流激体,难以抗拒的潜劲撼动她的马步,
不由自主踉跄后退,无法及时控制身形。
另一个蒙面人到了,一掌虚空拍出,火光一闪,雷声震耳。
掌心雷,勾魂使者的绝技,曾经用来对付太岁张,雷的速度赶不上张文季的撤走身法。
这家伙真卑鄙,悄然抢出用绝学夹攻偷袭。
人影电射而至,叱声似沉雷。
“无耻!”叱声到达,无俦的掌劲也到达。
掌心雷的劲道略偏,被掌劲震偏的。
热流一涌,荀姑娘摔倒在丈外。
剑光如匹练,急剧地闪烁,幻化为满天雷电,一接触人体便击破护体神功,分裂人体有
如摧枯拉朽,任何护体神功也禁不起雷霆一击。
使用掌心雷的蒙面人,在闪烁的雷电下分裂。
使用神魔爪的蒙面人,连声怒吼,刹那间连发三记神魔爪。
但抓劲阻不住雷电似的飞腾剑光,剑光猛然迸射。
一声厉叫,这人已无力再发神魔爪,化为一道黑气,飞越院墙蓦尔消失。
有五个蒙面人同时急退,由原路飞掠而走。
现场留下三具尸体,使用掌心雷的蒙面人,手脚全被分裂,脑袋也脱颈分开,死状极
惨,有如五马分尸,被飞腾的剑光割裂的。
“小萱……”收了剑的张文季,狂叫着抱起了仍然死抓住雷电剑的荀姑娘。
“我……我好……恨……”荀姑娘口角溢血,虚弱地说,“我保护不……不了你的
女……人……”
张文季瞥了林翠珊一眼,她的五位同伴正慌乱地抬起她。
是摔伤的,神魔爪的劲道并没直接伤及内腑。
“哼!”他向惊惶的众人哼了一声,抱起荀姑娘飞越院墙走了。
巷尾的民宅低矮、狭窄、简陋、破败,但仍然可以聊避风雨。
张文季在这里借住,城东的贫民窟不至于引人注意。
荀姑娘被掌心雷的余劲震伤了内腑,抢救得宜并无大碍,服下了药,闷在简陋的内室,
脱掉了外裳,依然感到体内炙热如焚。
掌心雷如果不是用火器冒充的,必定是玄门绝学纯阳真火,进一步修炼而成的度劫大
法。
不被击实,余劲也可让肉体受创,激起诱发体内的先天热源。如被击实,很可能煅躯化
骸。
追魂使者的火候不够,他用的确是三昧真火,只是劲道已被先一刹那震偏,余劲仍具有
可观的威力,引发了姑娘体内的热源,也就是所谓内火攻心的症状。
内火焚心,是最危险的事,烧毁了生理机能,不死也将成为残废白痴。
张文季修的正是纯阳真火,阳极生阴,正是最好的引导内火归位的内功,再加以药力相
辅,硬把姑娘从鬼门关拖回阳世。
内功导引花了半个时辰,姑娘身上的热度开始降低至常温标准。疲劳过度,姑娘甜睡了
一个时辰。
她一醒,张文季已替她准备了凉粥,一口气吃掉三碗,元气尽复。
“我怎么这样倒霉?”她倚坐在床头,向收拾餐具的张文季以撒娇的口吻说,“阴煞仙
姑几乎把我冻成了冰人,这妖道又把我几乎炼化成一团火,真令人受不了。张爷,我……我
该如何谢你?我……欠你太多太多。”
“你不要再四处乱跑,小脑袋里不要再存有怪念头,不要自卑而自怨自怜,就算是谢我
了。”张文季在床口坐下柔声说,“你这小妖怪,谁要你逞能去保护林家那个小捣蛋的?”
“我……张爷,她是你未来的压寨夫人……”
“少给我胡说八道。”
“咦!那你……”
“那是吓唬她的话,你怎能当真?”
“可是……”
“别说了,简直胡搞。”
“但是,一旦她成了你的人,尚义小筑的无数江湖群雄,都会成为你的得力臂膀,你的
声威……”
“小萱,不要把我唬人的话当真。”他正色说,“我对目下的成就相当满意,无意追逐
更大的权势。人生在世,欲壑难填;人性尚贪,永远不会满足。一旦权势恶性膨胀到某一极
限,就会追求更疯狂的极致,那将是可怕的灾祸。退一步说,眼前的三眼功曹,就是不幸的
活榜样,每天都有人虎视眈眈要取而代之,永远睡不安枕食不甘味,整天都得为保护权势而
流血流汗。”
“那……那你又为何而争?”
“人生在世,年轻时为世间做些有意义的事,做一些你认为不违背天理的事,轰轰烈烈
全力以赴,才不枉在世间走一场,一生中无怍无愧,你才活得心安。我在江湖还有一年岁
月,算是我积修外功回馈世俗的期限,之后便要退出江湖,与世无争参修上乘了。你想,我
会真的向三眼功曹争权势吗?”
“那你……”
“破家的积恨难消,我志在严家的两条龙,金龙和金角黑龙,凡是严家的人我都不愿放
过。上次在云雾谷,没杀死金角黑龙,深以为憾。他并没遁回袁州严家,这条龙我非宰了他
不可。”
“张爷……”
“这些事,希望你能守秘,你是唯一知道此秘的人。”
“除非到了地府,不然我不会说。我好高兴能共享你的秘密,张爷……”
“呵呵!我有那么老吗?不许叫爷,叫我太岁。”
“偏不。”姑娘扭着小腰肢,脸红红他说,“太岁谁不怕?我可不敢和太岁接近。”
“今后你不要乱跑了,你一出事我就感到心惊肉跳。小萱,你愿意和我作伴吗?”
“天啊!那还用问吗?”姑娘几乎要跳起来,披裹着半裸胴体的被单滑下粉肩,幸好手
急眼快抓住了,“一生一世,我……我我……”
她高兴得热泪盈眶,嗓音都变了。
“你好好歇息,天黑以后,我带你去见我那十几位生死与共的弟兄,他们很喜欢你。在
九华期间,你的表现让他们非常满意,希望你也喜欢他们。”
“你的弟兄我都喜欢,我一定可以讨得他们的欢心……”
“那倒不必,他们都是有感情的血性中人,不需要巴结讨好,他们都是真正的江湖豪
士,有目标,有理想,有正义感的英雄。”
“我的出身……”
“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出身高贵的人,所以甘愿厕身黑道,讨厌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
子。他们早知道你是五雷散人的门人,你三位师侄的坏名声影响不了你,每个人只能替自己
的行为负责,连父亲也不敢担保儿子贤或不肖呢!好好歇息,外面的事不需担心。”
姑娘用无比依恋的目光,目送张文季的背影消失,房门一关上,她就兴奋得一蹦而起,
顾不得赤身露体,跪在窗台下,合掌向天喃喃祝祷,珠泪滴落在半裸的酥胸上,但脸上的笑
意说明她心中是愉快的。
派人办事,必须量才而用。
林翠珊毕竟少见识鲁莽暴躁,她就不会用人。
尚义八王将的老八荒,本名叫五爪蛟邓蛟,不但水性了得,陆上一枝剑狂野辛辣,名列
高手中的高手。
林姑娘却派他做诱人的眼线使用,简真是打鸭子上架逼着干,大材小用一点也不称职,
还没有一个地老鼠管用。
本城的地老鼠,都是三眼功曹的眼线。这些人穿街越巷,无所不在,留意每一户可疑的
人家,有否陌生人昼夜出入。
两个小地棍进入忠孝坊的一条小街,一面走,一面从怀中掏落花生边剥边吃,口中在聊
天,四只眼睛骨碌碌,留意有否陌生的岔眼人物。
右面那人感到右肩一震,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咦!你……”那人吃了一惊,警觉地扭头回顾。
“你好,辛苦了。”拍他的人咧嘴笑。
“十方瘟神……”左手那人脱口惊呼。
“妙哉!认识我十方瘟神,肯定会走霉运,除非能乖乖地合作,不然保证一霉十年
坏。”
“你……你你……”被按住右肩的人龇牙咧嘴,快要受不了啦,“你想怎……样?”
“太岁张住在何处?”
“这……”
“带路啦!我老人家懒得去找,刚到池州人地生疏,你做做好事带路,既可消除霉运,
又可去祸消灾,你不会不愿意吧?”十方瘟神取下用竹杖挑着的包裹,“人老了难免疏懒,
办事能省则省。年轻人应该勤快些,敬老尊贤替老年人办事,应该很乐意才是。”
“碰上了瘟神,不乐意行吗?”那人揉动着肩膀苦笑,“他娘的!要不要背你一程?”
“那倒不必,我老人家不幸被烫伤腿,痛苦了一段时日,现在痊愈了,还没沦落到要人
背的地步。少废话,带路啦!”
张文季坐在堂屋里品茗,颇感心中焦躁。
他的十余位弟兄,由于人地生疏,在府城无用武之地,无法查出大乾坤手的藏匿处。
大乾坤手的人都分散藏匿,即使捉到活口,活口也不知道主子的下落,何况根本捉不到
活口。
唯一的希望在三眼功曹的身上,但他不便逼迫三眼功曹的人的消息,这些人也不知道三
眼功曹到底在不在南陵客栈,当然也不知道大乾坤手藏匿在何处,逼死他们也是枉然,他也
不希望与三眼功曹的人反脸煎迫。
夜长梦多,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砰砰砰!”打门声震耳。
这种城内的贫民住宅,格局简陋地方狭窄,一进入大门便是堂屋,后面是天井,最后便
是内房厕厨等等,因陋就简能住就行,哪管什么格局?
登门挑衅的人不会拍门,也没有人敢公然挑衅。
拉开门,他怔住了。
“小子,你以为你躲得掉我老瘟神?”门外的十方瘟神得意洋洋,拨开他大刺刺往里
闯,“毕竟咱们同过患难出生入死,朋友们都知道有太岁就有瘟神,捉暇米钓大龙,有你就
有我一份。”
“坐,钟老伯,腿好了?”他掩上门,替老瘟神斟上一杯茶,“丢掉一层皮吧?”
“还没有那么严重,换了一层皮而已。”十方瘟神将包裹放下,喝了一口茶,“我老瘟
神走了霉运,明枪暗箭要不了我的命,谁肯相信我十方瘟神,被一盆滚水烫得几乎呜呼哀
哉?”
“呵呵!钟老伯,有些怪点子,对付高手名宿还真管用呢。”张文季大笑着说。
“什么怪点子?”
“据我所知,一代剑客千幻剑裴前辈,就曾经被一个未入流的痞棍,一壶粪尿弄得一身
臭。”张文季笑说,“那位一代凶怪关中怪客于天虹,被一个小顽童用一颗黄豆打死了。”
“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很可能是孽报。”十方瘟神说,“于老怪喜欢屠绝仇家满门,
连小孩也不放过。那次他转入一条巷口,迎面碰上一个小顽童,恰好将一颗黄豆掷出,没料
到会有人突然折入小巷子。于老怪一时眼花,以为有人埋伏袭击,本能地向侧闪。却没料到
路边搁了一块破船板,钉贯入他的左耳门深入藏血穴,就这样要了他的命,冤哉枉也死在一
颗小豆上。”
“所以一个绝顶高手,也不可能保证不生意外。”
“听说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不少意外恶斗,大家都躲在城里捉迷藏。”
“是呀!三眼功曹横定了心,为保护黑道仁义大爷的地位,要和大乾坤手彻底了断,朋
友们陆续赶来声援,有效地封锁了水陆通路。”
“难怪他看不开,任何一个豪霸也忍不下这口恶气。大乾坤手妄图吞并又实力不足,所
以玩阴的,阴谋败露却又不甘心失败,不肯及时远走高飞,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
可行之道是作孤注一掷。依我看,这种情势下各展神通,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我不管鹿死谁手,我要两条龙。”
“金龙不会来,金角黑龙还没走?”
“云雾谷那一针,要不了他的命,大概伤一好便愈想愈不甘心,所以跟来了。”
“可有消息下落?”
“别提了,偌大的府城,怎找得到几个怕死鬼?我的人手不足,真烦人。”
“去找三眼功曹呀!他能不知道?”
“可是……”
“他的大闺女?”
“我又不是占山为寇的强盗,要什么压寨夫人?”
“真不要?”
“没胃口。”
“好,我去找三眼功曹。”十方瘟神大拍胸膛,“你不要他的闺女,他一定兴高采烈合
作,等于是你替他打前锋,他不高兴得上天才怪。”
“钟老伯,我不会答应任何条件。”
“屁的条件,他还怕你提条件呢!包在我身上,他甚至会给我老瘟神不少好处呢!”
“但愿如此。哦!荀姑娘在我这里,她挨了勾魂使者一记掌心雷……”
“哎呀!她……”
“她很好,在里面歇息,快复元了。”
“她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
“小子,不要辜负她。”
“你是说……”
“你是真不知呢,抑或是装糊涂?她的一颗心已放在你身上,情根深种生死与之,她会
默默地为你做任何事,付出生命甘之如饴。”
“这……”
“小子,三眼功曹的女儿虽然很不错,但你爱她她不爱你也是枉然,强制反而会成为冤
家对头。小子,珍惜这份深情,保证你不会后悔。”
“你该去做官媒。”张文季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