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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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引-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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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森凝视了甘若辉一眼,缓缓说道:“裘震坤久居海外荒岛,这荒岛有如星罗棋布,恒河沙数,他居无定所,你怎麽去寻?”
  甘若辉一张黝黑的脸庞,不由涨得发紫,做声不得。
  只听得金森又道:“裘震坤号称天外一邪,武学蹊径别走,出神入化,为师与邹师伯两人合手攻他,也未落到上风,如非李少侠拔剑相助,他有此容易挟你败走麽?哼!真不知天高地厚,你要去自己去好了,为师绝不责怪於你。”
  甘若辉如浇上一头冰水,楞在那里只是发怔!
  “鬼见愁”邹七见状不忍,微笑道:“金老师,休责怪令徒,就拿老朽这般年岁,仍忘不了当年之耻,何况令徒正当血气方刚?”
  继转向甘若辉道:“甘少侠,你要报那‘无影飞狼’裘震坤点伤之仇,老朽有一办法,成与不成,那就靠你的福泽了。”
  甘若辉不由大喜,眼瞧著“神行秀士”金森。
  金森大喝道:“你这条性命,也是邹师伯救回来的,还不过去叩谢邹师伯?”
  甘若辉正要拜下,邹七一把托住,笑道:“少侠,老朽跟令师有别,最好不要闹这个繁文俗礼。”说著向金森笑道:“如想制伏‘无影飞狼’裘震坤,除非能将武林三宗奇物之一,内功拳谱到非手不可。”
  金森脸有惊容道:“方才秦虎说的就是这内功拳谱麽?”
  继而摇了摇首道:“此事传闻己久,数百年来未有人确知其综迹下落,武林中均抱有姑妄言之,姑妄信之的态度,本是子虚乌有之事,邹兄莫非也信他为责麽?”邹七点头说道:“这本‘内功拳谱’是武当鼻祖张三丰真人手抄秘本,内载无一不是性命双修之精奇神化的武学,以拳为主,以掌为副,浩博渊紧,诡奥难释,张三丰真人将这本内功拳谱传於不知名的外家弟子,不传与武当本门,故武当一派以剑学驰警武林,即为此故。
  “内功拳谱”辗转相传,所得主人均是当年名负一时之武林奇人,然而均不知拳谱为武当员祖张三丰手抄,百五十年前,传至江湖著名杀星毕无坤手中,无意泄露一丝口风,传入其时武当掌门人清虚道长耳中。
  清虚道长认为本门秘学,流落旁人手中,是武当奇耻大辱,遂率领门下廿七名弟子找上毕无坤门上,一场鏖战之下,武当廿八人俱溅尸荒山,其後武当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神行秀士”诧奇道:“邹兄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若非金森知邹兄生平不作虚诳之语,亦疑是齐东野语,鬼话连篇的了,不过清虚道长等廿八人溅尸荒山之事,当年轰动遐迩,如今还有人传述,但不知丧在毕无坤之手,武当又讳莫如深,毕无坤虽是著名杀星,为何不辩明是非,迳下杀手,直令人疑惑难解?”
  “鬼见愁”邹七微微一笑道:“金兄你哪知当年武当,全不似名门正派,暗中所行尽是令人发指之事,正好送上门去,毕无坤何乐而不为?自此一役後,毕无坤突然消声匿迹,那本内功拳谱传至洞冥先生之手,先师祖为洞冥先生好友,故而知之,其後洞冥先生坐化‘内功拳谱’亦不知流落何处?据先师祖说洞冥先生是受人暗中阴掌所害‘内功拳谱’亦必为人夺去,不过‘内功拳谱’所载疑奥难释,非任人均可学习,老朽断定如今尚无人习得,至多被人收惜珍藏,金兄以为然否?”
  “神行秀士”金森颔首说:“邹兄所测极是,然江湖之大,欲觅取‘内功拳谱’犹如大海捞针,恐怕今生无望!”
  邹七抚掌大笑道:“这不尽然,老朽深知喻松彦为人,沉著机智,谋定後动,如非确知‘内功拳谱’落在江南,他也不会独自离开总坛,如欲将拳谱得到手中,只须在喻松彦身上找出线索。”
  “神行秀士”说道:“那麽金某将小徒托付邹兄了!”
  正说之间,忽间江面传来鸣锣声响,略带闷滞之音,皆因雾浓漫江之故。“鬼见愁”邹七双眉一剔“海马”周元耀己自匆匆进入舱内。
  邹七忙挥手道:“你可沉著应付,老夫自有道理。”
  周元耀如言退出,邹七偏头向甘若辉笑道:“後面有两只‘天凤帮’巡江船只,均是喻松彦手下,你如要煞煞手痒,可随著‘海马’周元耀身侧,万一要动手时,你不可与‘神行秀士’金森丢人。”
  甘若辉少年好事,闻言大喜,如飞超出舱尾。
  他与“海马”并肩而立,此时大雾连江,滚滚腾腾,隐隐只见两只快船并行,哗哗破水跟来,船桅各悬有一盏红灯,只是一囿红影,摇晃不定;後面两船船行甚速,片刻即已相距十余丈水面。
  “海马”周元耀道:“甘少侠,如非万不得已,切忌动手,不然邹帮主行综一露,对於今後邹帮主复帮大计有所干碍。”
  甘若辉点点头,禁不住情绪紧张,右手按了按肩头乌金飞爪。
  只见左面船首立著一条人影,高声大喊道:“周舵主,周舵主!”
  “海马”周元耀答道:“是徐舵王主麽?唤我‘海马’何事?”
  “罗香主驾临本舵,带来帮主喻令,请秦香主过船一叙。”继而惊“噫”了声,道:“你们舵上如许人手,怎麽船行这等慢?”
  “海马”周元耀胸头一震!突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昨晚秦香主自称寿诞,舵上弟兄摆酒相贺,到现在秦香主及舵上半数弟兄均是酣醉如死,帮主有甚麽谕命‘海马’转传就是,若是紧急大事,烦请罗香主过船比较方便。”说得最後一句,故意把声浪提高,以使“鬼见愁”邹七听见。
  那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徐某还疑心贵舵出了甚麽事情咧!待徐某请示罗香主再说吧!”说罢,人影一晃,条而隐去。“海马”周元耀捏了把汗,示意舵上弟兄尽力使船行加驶,突见那船首又涌现一人,腾身而起,迳向舱尾掠来。劲风锐啸,人影一晃,舱尾舱上立定一个瘦长劲装汉子。
  “海马”周元耀躬身施礼道;“巡江三舵周元耀参见罗香主。”
  瘦长汉子不加理会,只将阴沉疑惑目光凝注甘若辉身上?
  “海马”周元耀忙道:“罗香主,这是秦香主远房堂侄秦辉。”
  瘦长汉子“哼”了一声,身形晃动,又自向前走去。
  周元耀冷笑了笑,手疾往肩头一按……
  “海马”周元耀忙示意挥手止住。
  瘦长汉子突一掉面!周元耀正摇著手,甘若辉怒容形於色,心中疑云顿生?叱喝道:“周舵主,你这是做甚麽?”周、甘二人不料瘦长汉子突然回面,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瘦长漠子心知必有蹊跷?因为“海马”周元耀系是“鬼见愁”邹七心腹,喻松彦为使帮中不疑,原忠於邹七之人,一律明加重用,暗中监视;瘦长汉子名罗湘,与库院同为喻松彦左右香主,权势甚高,他只觉个周元耀未随他而来,心中起疑?
  回面一望,正巧瞥见两人形色不对,大怒喝道:“周元耀……”耀字一出口,突觉身後穴道被人点上,口禁不语,身不由主地被人抓向舱内。周元耀骇得满头大汗,其时後随两船已赶过“海马”这船尾,一左一右,分驶而进,将“海马”这条船夹在中间。甘若辉悄声道:“并行而驶,何时可了?终久要被他们瞧出破绽,不如将船放缓,摆脱他们,趁此大雾漫江,遮掩耳目之际,掉头而下,顺风顺水,他们纵然发现,也追赶不及了。”
  周元耀摇头说道:“这个不妥,虽然摆脱一时,风声一漏,於邹帮主大有干碍。”说话之时,连连搓手,心头不胜焦急。蓦然,舱内传出一声凄厉喊叫,令人心惊内颤。
  “海马”周元耀暗叫不妙!只见左首船上扑来两条人影,高声吆喝道:“周舵主,罗香主何在?”
  甘若辉一声长笑,人已飞起,迎向扑来两人,乌金飞爪一式“怒龙搅海”舞起一团乌光芒雨。这一式不啻雷霆万钧,而且迅捷无伦,扑来两人,身在凌空,瘁不及防中,被爪了个正著。
  惨嗥声中,血雨喷泉,两人身形坠向江心。
  转眼,两边船上,一阵大乱,刀光剑影,纷纷扑向“海马”周元耀船上。舱内忽闪出“神行秀士”金森,扬起一声清啸,回旋江面,只见他身形迅若鬼魅飘风,袍袖挥舞,扑来之人半数均已震毙江中。
  “天凤帮”手下登时震住!只见“鬼见愁”邹七抓著蜷捆尸体,由舱内激射半空,中途一个转折,似一头苍鹰展翅般,拐杖叮地声响,注立在船首,目内威棱暴射,放声狂笑!
  “天凤帮”手下一见“鬼见愁”邹七现身,均惊得面无人色,悚栗心寒……邹七笑定,大喝道:“孩儿们,还认得老夫麽?”
  十年远隔,沧桑易隔,然而“天凤帮”手下泰半仍是老人,纷纷屈膝跪拜。
  江雾渐散,丽目长空,水面上映出万丈金鳞,绚丽奇观,两岸青山尼翠,平唁阡陌,缓缓眼前掠过。
  云帆漫江中,却见三艘双桅巨舟掉首靠左边河湾内驶去,慢慢向接天芦苇推进,野鸭惊起,噗噗蔽天而飞。
  夕阳傍山时,舱内耀出“鬼见愁”邹七“神行秀士”金森及甘若辉等三人。他们身形一落在河岸上“神行秀士”金森因不欲卷入江湖是非中,将甘若辉付邹七後,约期後会,告辞扬长而去。“鬼见愁”邹七与甘若辉在暮露暗沉中,踏入灯火万家的当涂县城。
  这一老一少举动形像各异,路人纷纷阳目。
  游人群中,有一儒衫文士,步履安详,向街心走去,邹七神目如电,脸色一变!甘若辉发觉邹七神色有异?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儒衫文士是与自己两人同向而行,只瞧得背影,步履潇洒之极。
  忽听“鬼见愁”邹七在耳边说道:“你知道那人是谁?他就是‘铁笛子’喻松彦,我老人家不好现身,在西门火神庙内等你,你可暗蹑其後,瞧瞧他落脚之处,即速回报。”
  说完,即走入一条暗巷而去。甘若辉展出比常人略快的步伐,赶上前去,在喻松彦身後约莫两、三丈距,才缓了下来。
  苍穹紧星如织,皓魄光辉如银,清风吹拂舒畅,傍晚时分,当涂县城内充满了诗意画境,游人凄有闲散的感觉,漫步街头,开阔心胸,只有两人心情有点异样。
  “铁笛子”喻松彦眉宇之间蕴含著极重的忧郁,目光凝注,似在思索甚麽?甘若辉则为著内功拳谱引诱:心情有点激动,在喻松彦身後亦步亦超。
  只见喻松彦突拐向右侧一条小巷走去,甘若辉随著走进,发觉这条小巷寥无行人,月色映射将这巷子显得异样清彻,喻松彦拖著一长条人影,步履如飞,急促的落足微声,在这静若死水的深邃小巷,如一颗小石投入其中,清晰可间。
  甘若辉蓦然收住脚步,知一贸然进入,蹑随其後,喻松彦江湖高手听觉灵敏,必为他所发觉,稍一踌躇,入得小巷丈余,四顾无人,双肩一振,身如离弦之弩般跃落屋面,展出上乘轻功,向前赶去。
  他尽量不让喻松彦脱开他的视线,忽见喻松彦在一华屋门首停住,用手拍打门环,生出叮叮之音。
  门“吁”地开启,喻松彦一闪而入,甘若辉急向那座华屋瓦面飞窜落下,突身形一挫,蛇行鹭伏循著屋背走去,在天井之上定住,身躯平卧在两道瓦隙中间,脚上头下,微微昂首,只见大厅内灯光如书,喻松彦与数人超入厅内。
  “铁笛子”喻松彦迳向厅内一张云石檀木圆桌上首坐定,正在甘若辉视线之下,瞧得甚为清楚。
  灯光映射,喻松彦面如冠玉,神清目秀,三缁黑须低垂胸前,望之有如神仙中人。
  甘若辉不由暗暗惊奇道:“这人人品清气绝俗,肃穆雍容,宛如鹤立鸡群,使人见著即生好感,怎会是邪恶一流?听恩师与邹师伯说此人心术之坏,无以复加,可见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六个身著黑色长衫“天凤帮”手下正襟危坐在喻松彦左右,只喻松彦目光微微扫视了一眼,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本帮现处於风雨飘摇之中,诸位舵主大概不知情吧?”
  诸人面有惊容!茫然不知所云……
  喻松彦微喟一声道:“也难怪你们,喻某执掌帮务有手、仗著诸位老师及帮中弟兄同心协力,使‘天凤帮’威望江南,一帆风顺,黑、白两道均不敢正眼相视。”
  座上六人起立同躬身道:“全仗帮主雄才大略所致,弟兄们无功无能,帮主谬奖。”喻松彦示意六人坐下,淡淡一笑道:“只以承平有期,帮中弟兄未免怠情,不无失察之处,喻某这次出巡金陵,无意闻讯‘金陵二霸’命丧雨花台,令人震惊。”说著双目寒电暴射,在座各人不由达打数个寒噤。
  喻松彦冷笑一声道:“想单家兄弟投效本帮有年,出力犹多,事诚恐为雄飞镖局而起,单家兄弟系武林耆宿裘震坤降老前辈衣钵传人,一身武学造诣精绝,杨永彪等人肤浅武技,非单氏兄弟对手,何况有幕阜相助、他们之死定是正派高手所致。”
  “喻某到达‘金陵二霸’家中,得知单氏兄弟孤身前往两花台,应凉州大侠甘氏之後所约,裘老前辈也随後赶去,黎明时分金陵分舵前往探视,只见单氏兄弟倒卧血泊,双双溅尸,连裘老前辈也不知所综。”
  案人面面相颅,只听喻松彦又是一声冷笑道:“不仅如此,还有更惊人的事咧!喻某心想雄飞镖局或能知道‘金陵二霸’死於何人之手?孤身前往镖局以礼相见,阳杨永彪倒还诚恳,直认并未参与其事,不过事前在玄武湖畔见过甘氏後人与其师‘神行秀士’金森,还有前任帮主神眼独足‘鬼见愁’邹七。”
  在座詹人惊呼了一声,其中一人大声道:“帮主不是说过邹七已然身故,怎麽还在人世?”
  “铁笛子”喻松彦面上浮起忧郁笑容,目内也闪出异样奇光,领首答道:“邹七死讯并未传言失实,喻某怕杨永彪误认,迳去玄武湖那家茶棚与杨永彪所言相同,不过那人虽是独足,形像与邹七判若两人,姑无论是否,单氏兄弟必死在那独足怪人与‘神行秀士’之手,金陵分舵人手不少,事先亦未防恩於前,事後又未踩探仇人综迹,仍然沉溺花天酒地中,喻某回到总坛,按律治罪。”
  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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