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便一无所知了。
他搜索枯肠,希望能找出一些头绪来。可是,毫无印象可寻。
江湖上除了武林四杰、风云四霸天、江湖六怪……实在找不出其他具有强大实力,人人功臻化境的武林巨孽了,这姓卓的姑娘,到底是何来路?
知己不知彼,大事不妙。
以快活刀来说,有关快活刀的主人是谁,人言人殊,甚至根本不知是谁。多年来,江湖朋友只能认刀不认人,因为使用这把妖刀的人,很少露出庐山真面目。即使露了,也从不通名,相貌也各有说法,谁也不知道快活刀主人的真正身份来历。
现在快活刀突然在此地出现,刀确是那把七星妖刀,而人是不是二十年来江湖朋友闻名变色的刀主呢?恐怕把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人找来,也不知是或否。
“现在,我们再来谈庄怡平。”
卓姑娘重拾话题:“不管他是否死了,是否化为鬼魂在此地出现,我都要调查他的底细,希望两位忠诚合作。”
“其实,在下知道的事有限得很……”
公孙云长无可奈何地将所知道的事—一说了,当然只限于他自己所经历的片段印象,少不了加油添酱,把怡平说成是拔山举鼎的奸细,甚至是个好色之徒,不明来历的恶棍。
怡平早已走了。
已经是近午时分,他活的时辰已经不多了。
在他向船上纵去的刹那间,他想起白莲花窃走江西袁州严府大批金珠宝玩的事,所谓盗亦有道,白莲花是盗中之王,最富正义感的贼王,怎会对侠名四播,专与那狗官为敌的公孙云长下毒手?人既然在船上,那用得着他耽心?双方一照面,他那有好脸色看?
好厉害的白莲花,一眼就看出他是为高嫣兰而来的,只有女人才能看穿一个在情海中沉溺的男人。
他在这刹那间下了赌注,赌白莲花对高嫣兰不会有恶意,赌白莲花对他有欣赏而无仇视之感。
他是从水下走的,神奇的轻功加上超尘拔俗的水性,他贴舷入水,远潜出两百步外,利用湖岸的草丛掩身,向北面的府城移动,远出两里外,方爬上岸扬长而去。
接近府城,他的衣裤已经干了,仅脸上重敷的药末仍是湿的,没有人再认得他是庄怡平了。
山区中,只有一些三流小人物在找他,稍有地位的人,已不屑留下寻找一个伤得失去人形,不久将去见阎王的人啦!
他回到客店,发现江南妖姬和纯纯尚未返店,不由心中大急,立即前往寻找岳州的地头蛇打听消息。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他就有门路找到他要找的人;一些仇视走狗的,具有正义感的江湖好汉讨消息。
午牌末,他出现在北门月城的广教寺。
而江南妖姬与纯纯,正在南门外镇湖桥附近,焦灼地打听他的消息,一南一北,错开了。
城内已没有高阶走狗逗留,巡捕们对这些家伙明里恭顺,暗中恨之切骨,对要求合作的事阳奉阴违,有些捕快甚至避得远远地不加理睬。
他已经没有多少顾忌,因为他已打听出有一批首脑人物,已经乘船走了,去向是下江。
广教寺香火并不旺,位于一条小街尾端,距城根不远。两进大殿,一排客室与禅房,平时仅有十余名穷和尚在内苦修,表示香火有限,是一座名气小得很的古寺,来挂单的走方僧自然也限于毫无名气、没有地位的所谓走方钵僧—一靠化缘为生的苦行僧。
他换穿了青袍,脸上仍有一层油膏,像个落魄的私垫夫子,也像个穷极无聊的帮闲—一拿人钱挨了揍的帮闲。
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江湖六怪之一的游僧法元,会在这种窝囊地方挂单。
原因很简单,游僧法元是个酒肉和尚。大寺院管理严,不守清规的和尚无法立足。
偏殿的东首,是一座小院子,对面有一座静室,是和尚们偶或犯了过,来这里反省坐闭的地方。
静室内没有和尚反省,却有和尚在吃肉喝酒。
静室是按规矩设置的一张草席,一只夜壶,别无长物。而现在,草席堆在壁角,夜壶失了踪。
两个和尚席地而坐,僧服已泛冷灰色。上首那位年已花甲出头,寸长的花白头发中,可看到四排戒疤的影子,是正式受过戒的和尚。满脸横肉,铜铃眼朝天大鼻,满口半寸长的乱须椿。
但那一口的森森尖利的牙齿,比年轻小伙子的牙齿更健康,更完整,所以一张嘴,真像成年的大青狼。
身旁,搁着一柄代用的方便铲,窄而长的铲身,有锋有棱,一看就知道不是用来掩埋路旁人兽尸体的方便铲,而是用来杀人的杀人家伙。
这就是游僧法元,俗家的姓名无人得知。在江湖上,与灵怪齐名,人见人怕的恶僧。
另一位和尚正相反,尖嘴猴腮,干瘪瘦长,望之不像有道高僧,倒像荒年二载未进水米的瘪乞。
对面也坐了一个人,一个精壮的中年大汉,膀阔腰圆,暴眼虬须,腰间所佩的雁钢刀份量够沉,可知功力必定十分惊人。
中间方砖地面上,五六只摊开的荷叶包,有鸡、有肉、有酱鱼、有烧卤……
一坛酒已喝掉了一大半,每人肚子里已有了两斤以上,酒用碗盛,另有一只可盛两斤酒的酒钵,以便盛从坛里倒出来的酒。
“法元道友。”
干瘦和尚吞下一块大肥肉,眯着老眼说:“既然拔山举鼎来了,你去接他也是应该的,不然岂不表示你心胸容不了物?”
“去他娘的!”
游僧法元露着白森森的尖牙粗野地咒骂,哪有半点出家人的味道:“我游僧成名,江湖风云四霸天,还在三流的圈子里鬼混打滚呢,我为何要去接他?谁知道他是否真的要来?”
“道友,毕竟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见鬼!我是四夫子直接指探的人,他大总管管不了我。”
“可是……”
“空空道友,你就不必替他作说客了。”
游僧为自己倒酒:“这次到岳州来,听说是他出的馊主意,可把咱们一些人坑惨了。”
“据贫俗所知,是周夫子的主意,不能怪他。”
空空僧替拔山举鼎辩护:“天下四大名臣,鄢大人实力最薄弱。以严府来说,内有天下十大名门效力,外有东海群王呼应。而鄢大人这一面,只有风云四霸天中的一天相辅,难怪鄢大人不满,不惜重资加紧招贤纳俊。”
“但也犯不着为了一头掉光毛的老秃鹰,这么劳师动众呀!难道咱们这些先来的人,就活该不受重视吗?”
门口一声怪笑,怡平的身影当门而立。
“和尚,谁说你不受重视呀?真是天大的冤枉。”
怡平一面说,一面跨步入室,脸上挂着怪吓人的笑容:“你有了可以任意邀游天下的度蝶,有可向任何府州僧道司调借金银的僧纲司密札,有向各地官府打抽丰的盐运司文书;有可向任何经办盐引的官衙商号调物调钱的符令。走遍天下,你都能过王侯般的生活。在鄢大人附近,你不受四夫子以外的人管束,优哉游哉,连应卯都免除了,只有碰上重大的事故,才会劳动你的埋葬死人方便铲。像这种日子你居然还嫌不满足,那就未免太过份了,太过份了。喂!还有碗筷吗?添一双,如何?”
“你是谁?”
虬髯大汉问,眼中有警戒之色,警觉心其高。
“哈哈!你老兄真健忘。”
他在一旁盘膝坐下怪笑:“你不是霹雳火寇彪寇老兄吗?你的雁钢刀利得很,去年在淮南,你几乎一刀砍下我这鸡脖子。”
“你……”
霹雳火一愣。
“有酒大家吃。”
他不客气伸手抓起霹雳火的酒碗,一口喝干一大碗酒:“好酒!可惜谈了些,是假冒的名酒,不是君山的土产洞庭春。”
两个和尚狠盯着他,不言不动。
“来,倒酒。”
他指指游僧面前的酒钵,刚才游僧倒了酒之后,放在手边仍未易主。
霹雳火在发愣,大概是在遍搜枯肠,希望能想起他是谁,回想在淮南是否与他见过面。
鄢狗官在天下各地都派有走狗,人大多,事实上张三不见得会认只李四。
游僧可不是好相与的人,不然就不配名列六怪。
“我给你倒。”
游僧抓起酒体,不怀好意地伸过来。
“承情承情。”
他笑吟吟地说,伸右手扶住了酒钵的一侧,表面上说是客气,骨子里却托大,真的让大名鼎鼎的游僧替他倒酒。
空空僧嗅出了火药昧,挪开自己的酒碗。
游僧口中说倒酒,酒却倒不出钵口。
钵并未倾斜,酒当然倒不出来。
第一个看出凶兆的是空空僧,首先看到游僧持钵的手,似乎正在胀大,而且逐渐变成紫色而隐现金芒。
紫金降龙神功,游僧的佛门不传秘功。据说,功力神意所聚处,可化铁溶金。
怡平掏出了真才实学:灵怪与大方丹士交参所创的神奇绝学。灵怪和大方丹士都上了年纪,无法练成,把心血花在他身上,他练成了:相成大真力。
吸收宇宙精华的奇学,转化功能的无上境界。
酒钵丝纹不动,而游僧已用上了十成真力。
空空僧不知道。怡平用什么奇学秘技,消去了游僧化铁溶金的紫金降龙功,却看出游僧的确有点不正常,需要外力支援。
一声怪叫,空空僧信手疾挥,将手中的酒碗,扫向怡平的脸部。
怡平的左手抬起一抄,扣住了空空僧的脉门,猛地一沉一抖。
“哎……”
空空僧发狂似的厉叫,盘坐的身躯蓦地飞起,以雷霆万钧之威,向青石砌成的室壁砸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空空僧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扔飞,即使不坐下,也不可能被人丢石头似的扔出,骤不及防,扔势也大凶猛太突然,已来不及有所反应。同时,静室也窄小,身一动便碰上了石壁。
“噗!”
空空僧干瘦的身躯,碰上石壁上竟未反弹而出,贴在壁上向下滑跌在壁根,五官血出,整个身躯似乎已经扁了,骨头碎裂挤压在一起。
石壁微微撼动,撞的力道极为惊人。
几乎在同一瞬时,虬须大汉没站起就拔雁翎刀。
怡平扔飞空空僧的左手,不等收回便扣指疾弹,相距不足五尺,虬须大汉霹雳火寇彪突然仰面躺倒,雁翎刀仅出鞘三寸左右,躺下去就不再动了。
游僧正在吃紧,握钵的手,金色的光芒开始隐没,紫色逐渐变成苍白,立即抓住怡平分心的机会,左手闪电似的抓住了身旁搁着的方便铲。
“啪!”
一声暴响,酒钵碎裂。
一连串的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发生,太快了,所有的反应皆出于本能,自千锤百炼中经验累积而产生的反射作用,行动的正确或错误,须有了结果才能知道答案。
游僧要抓兵刃,心理上已输了一步,潜意识中,要籍兵刃取胜,反射的行动反映出意识,所以抓方便铲。
怡平却是志在必得,破釜沉舟要擒游僧,开杀戒亦在所不惜,气势磅礴勇气倍增。
一声大喝,他双脚贴地踹出,荷叶菜肴全飞上游僧的前胸,脚踹在对方的双膝上,力道万钧。
“砰!”
游僧的背部撞上了石壁,方便铲没抓牢,脱手丢掉了。
怡平一跃而起,身形撞进掌随冲势登出。
游僧不愧称名列六怪,背撞墙立即双足着地挺身而起,双手并印来一记童子拜佛,用足全力猛击而下。
双方的打击几乎同时及体,但怡平的掌抢先了一刹那,全身的力道皆集中在掌中发出,有如万斤巨锤,重重地撞在游僧的左肋上。
游僧的双掌,也落在他的双肩。
都不算是要害,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看谁禁受得起,又能受得住多少下。
“砰卟卟……”
怡平拳发如雷,掌发如星火,把游僧抵在石壁上,在和尚的双肋、咽喉、小腹加以凶猛无情的重击,一口气攻了二十几下,一下比一下沉重,一记比一记凶狠。
他的双肩、头部、胸口,也挨了不少重击。
最后一记劈掌,反砍在和尚的右颈根内侧,几乎把和尚的喉部软骨劈碎,力道骇人听闻。
“嗯……”
游僧终于支持不住了,护体神功正以崩溃的速度消散,双手一软,本能地收回保护颈喉。
“砰噗砰噗……”
拳掌着肉声更快更急。
“不……不要打……打了……”
游僧声嘶力竭地厉叫,双膝逐渐支撑不住身躯向下挫。
“砰噗……”
“啊……呃……”
“砰噗…”
“呃……哇……”
游僧开始呕血,人向下挫。
“砰噗…”
怡平毫无怜悯地一手将和尚抓住,抵实在壁上,不许和尚挫跌,一手仍以铁拳狠狠地打击和尚的左肋。
终于,他放手退了两步。
游僧发出痛苦的呻吟,滑跌在壁下,浑身的骨头似已崩散,瘫痪在地不住颤抖抽搐。
怡平的衣裤,也沁出血渍,身上的鞭伤进裂了,这种全力硬拼的格斗,双方都有神功护体,要害穴道皆有保护力,因此即使有一方全胜,胜的一方也不可能毫无损伤。
游僧不但名列六怪,也是鄢狗官两僧一道三护法的一僧,武艺之高强功力之深厚可想而知,紫金降龙神功不但刀枪不入,甚至普通的水火也伤不了体皮,怡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