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律中淡淡一笑道:“阁下和我丁某有什么深仇大怨?”
罗文锦冷然道:“那倒不是,不过留着你姓丁的一命,日后必为本门大患。”丁建中道:
“所以你想趁机把我除去?”
罗文锦目中隐射杀气,厉色道:“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双手缓缓提胸,脸上也渐渐泛见了一层青气,凛然道:“姓丁的,在下虽有
把你除去之意,但你可以放心.咱们依然是公平搏斗,各凭武功一决生死,绝无半点奸诈。”
丁建中神色安详,淡淡一笑道:“这个在下放心得很,你阁下平日自恃武功,自恃身份,
也不屑使诈,就算你使诈,所谓兵不厌诈,双方既然动手,在下自然也并不在乎。”
“好个并不在乎!”罗文锦仰首敞笑,点头道:“看来你倒确是罗某一个劲敌,好,你
小心了。”
说毕,右足倏地跨前一步,双掌一翻,连环劈出,眨眼之间,就发出了五掌。这五掌,
记记有如开山,不但掌力极猛,招式也极其精妙。出手奇快无伦。
丁建中知道他一身武学.不同寻常,自然也极为留意,旋身发掌。双子开阖,封解开对
方五招,立还以颜色,掌发如刀,上下抢攻,还击了三招。
当然这三招记记同样快疾,功力之深,端的江湖少见。
两人出手奇快,一个抢攻五招,一个还击三掌,若论时间,只不过是骤然—合,就各自
分开。这一接触,双方都知道对方果非易与,搏斗随着一停。
罗文锦目光凝注,一语不发,脸上青气.隐隐闪动,两手虚空一抓,蓄势待发。
丁建中心知对方这般凝气蓄势,必是想以内功掌力,和自己硬拼,当下也即气沉丹田,
功行双臂,脚下斜踏丁字步,望着罗文锦,准备硬接他几掌试试。
一面故意含笑道:“阁下可以发招了。”
他练的是玄门内功,在运气之际,仍可开口说话。
而且这句话,隐含嫌他动作太慢,也颇有激将之意。
果然就在他开口说话之际,罗文锦口中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双手扬处,一股排山倒海
般的力道,猛向丁建中撞来。
丁建中早巳凝功待敌,一见对方果然趁自己说话时攻来,心中暗暗冷笑,也立时把凝聚
功力的双掌,平胸推出,随手发出一股无形潜力,迎着罗文锦的掌力推去。
这一下,两旁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如论声势,罗文锦劈出的双掌,掌风如涛,戈然
有声。威势极猛。
丁建中使的是潜力,既无强劲风声,也不见一丝力道,好像双手只作了个样子,自然不
及罗文锦远甚。
这一明一暗两股强大的潜力,乍然一接。
罗文锦自然感出不对,只觉自己劈去的掌力,似是被无形力道挡住,再也撞不过去。不!
他吃了丁建中玄门真力反弹,脚下立时不稳,不得不移步后退了三尺。
丁建中虽把对方的掌力挡住,但也震得上身摇摆,一袭衣衫起了一阵波动。他硬接下罗
文锦的双掌劈击,抬目笑道:“在下久闻阁下出身少林,尽得少林真传,又远投西城,学会
了密宗奇技,今日一会,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罗文锦吃他一激,一张瘦削脸上布满青气。冷笑一声道:“姓丁的,你再接几招试试!
就知道了。”
话声未落,双手连扬,又劈出了两掌。这两掌,发有先后,掌风劲直,宛如波涛一般:
后浪推着前浪,汹涌卷了过来。
丁建中同样双手真竖,再次平推而出。
这回罗文锦因劈出的两掌,有先后之分,先发的一掌还未收回,后发的一掌,已经推出,
先出的一掌,已经收回,随着又急急劈出,后发的一掌,也一收再发。
他双手互相轮流,一连劈出了六掌,真如重重波涛,巨浪撞岸般击去。丁建中没有理他,
双手直竖,前推之势不变,不收不动,任由罗文锦一波又一波的掌力,撞击过来。
他双掌布满了昆仑派“少清真气”,有如一堵无形气墙,屹立如山,不惧任何力道冲击。
罗文锦连劈六掌,都被丁建中挡住在身前,再也攻不过去,心头不觉大怒,猛地纵身扑
起,右臂高举,当头劈去,口中喝道:“你再接我一掌。”
这一掌,他使出了少林镇山绝艺“大般若禅掌”,一股硕大无比,令人窒息的掌力,宛
如泰山压顶般击下。
丁建中自然认得罗文锦使出来的是“般若禅掌”,不觉大笑道:“来得好!”喝声中,
左手迅快朝上迎起,挥掌推去。
他使的却是“纵鹤擒龙”中的“纵鹤手”,同样也运集了毕生功力。
这一招,一个施展的是佛门神掌,一个使出了道家玄功,这两股真力,可不同等闲!
“大般若禅掌”佛门降魔神功,力道奇猛,掌势之强,当真有风云丕变、雷霆万钧之势。
“纵鹤擒龙”是昆仑派最著名的道家玄功,“纵鹤手”轻轻一挥,即使千斤巨石,都能
应手飞出数丈之外,掌上贯注的是玄门“少清真气”,一扬之势,无声无形,但威力至巨。
这下一个下压,一个上迎,但听蓬然一声巨震。
寝宫中巨风飞卷,像四香等功力稍差的人,几乎站不住。
罗文锦扑去的人,被震得后退三、四步,才站住椿。丁建中同样连退了两步,两人脸上
都变得苍白可怕,喘息不止。
罗文锦出道以来,从未遇见过如此强劲的敌手,不禁目光炯炯,逼注着丁建中,过了半
晌,直待喘息稍平,一言不发,一冲而上,手掌一探,疾快无伦,迎面就劈。
丁建中竟没想到罗文锦竟有这般慓悍,他方才凌空发掌,不用说,所受回震之力,就比
自己要强,居然不曾运气调息,就冲了上来!
自己气喘就比他好得多,又岂肯输你?当下双足一错,侧身避开正面一击,猛地一个旋
身,一掌反击过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硬拼,这回又以招式变化求胜,两人再次动手,情形和上回就大大不同!
上回只是互相抢攻,以快打快,这回却是记记蕴蓄内力,举手投足,无不杀机隐泛,一
招半式,都暗藏着险恶陷井,只要对方稍微疏忽,便有杀身之危。
这一场搏斗,直看得双方之人莫不感到紧张万分,睁大双目,比自己加入搏斗,还要惊
心动魄!
片刻工夫,已经激战了二十余招,依然攻拒相等,谁也没有占得上风。
罗文锦突然长身扑起,喝叱连声,招式连变,双掌飞旋,愈打愈快,但他掌势虽快,掌
力依然十分沉重,掌掌凝聚功力,记记找丁建中硬拼。
轻,才能快,重,才会慢,这是常理。
罗文锦掌势愈打愈快,却又记记凝重如铁锤撞岩,这才显示出罗文锦的武功,委实异于
常人,别走蹊径。
丁建中先前倒也感觉不出来,直和他打到百招左右,才渐渐发觉他双掌又快又重有悖常
理,显非中原武学。
就在此时,罗文锦抡手一掌,斜劈过来。
这一掌势如电闪,一发即至,丁建中已是避无可避,迫得只好举掌迎出,硬接一记。双
掌一交,砰的一声脆响。
丁建中突觉一股无形巨力,双掌接实之后,才从对方传来,一时被震得血气翻腾,双足
移动,大退一步,人未立稳!
罗文锦突然身如魅影,一闪而至,左手快如掣电,悄无声息,印上丁建中的胸脯。
这一下实在太以快速,连双方观战之人,都未看清!
丁建中一着失算,被逼落了下风,但在后退之际,已经料到罗文锦必然会趁机追击。
此时突然警觉对方掌势上身,来得悄无声色,必然是“大手印”无疑!
他仗着自己有“少清真气”护身,右掌运足功力,振腕一指,朝对方掌心点去。
他敢以指力对抗密宗的“大手印”,这一指自然不是寻常指功,而是昆仑派无坚不摧,
专破敌人真气的“乾元指”。
双方出手,神速无比,“大手印”和“乾元指”,在电光石火之间,接个正着!
两种神功,这一交接,登时发出裂帛似的一声震响。
罗文锦闷哼一声,一个人登登登,连退了七八步,一条左臂下垂若废,脸色苍白,张大
了口,连吐着大气,双目历乱的转动,望着丁建中。
丁建中一直退到右首石壁,身子靠在壁上,凝立不动,一张俊脸,同样苍白得了无血气,
胸口气血翻腾,缓缓闭上了眼睛。戴珍珠看得大惊,急忙朝四香一挥手。
四香立时左扇右剑,在丁建中身前布成了阵势。
戴珍珠急急走近丁建中身边,柔声问道:“丁郎,你怎么了?”
丁建中和罗文锦同样伤得极重,他缓缓吸了口气,说道:“我还不要紧,只要调一回气
就好。”
戴珍珠道:“你只管调息,这些人自有我会对付他们的。”
罗文锦自知伤得不轻,他右手掩着左臂,沉声道:“咱们走。”转身走了两步,脚下突
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孙二娘正好在他身边上,赶紧一把把他扶住,娇声道:“还是让奴家扶着公子走吧!”
身躯贴着罗文锦的身子,半扶半抱,搀着他往石级走去。
靖一道人、姬叔全紧随着退了出去。
戴珍珠眼看他们都已退走,忙道:“丁郎,他们都已走了,我扶你到床上去坐着运功的
好。”
丁建中正待说话,方张了张口,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戴珍珠看得大惊失色,双手抱住了他,急得要哭,叫道:“春香,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去。”
春香答应一声,和夏香两人一齐奔了过去,七手八脚的连抱带抬,把丁建中平放在牙床
之上。但见丁建中这一瞬间,已是脸如金纸,双目紧闭,昏迷不省人事。
戴珍珠急得哭道:“丁郎,你醒一醒、醒一醒,丁郎……”
就在此时,但听壁间那道石梯上,传来“笃”的一声!
那声音似是十分沉重,是一种金属触到地面发出来的声响。
第一声传来不久,第二声又紧接着传了过来,第三声已经到了门口。
秋香轻咦一声,低低问道:“冬香,你听到没有,这是什么声音?”
冬香转过头去,瞥见门外站着一个衣衫滥褛的老叫化,拄着一支铁拐,肩头蹲一只金丝
小弥猴,口里吱吱乱叫。
这老叫化一头凝结鸟巢般的乱发,一脸遮住了眉眼口鼻的络腮胡子,但双目炯炯,精光
逼人,一言不发的当门而立。
冬香吃了一惊,口中“啊”了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秋香也急忙转过脸去,看到老叫化,急忙道:“冬香,咱们快拦住他,莫要让他闯进
来。”
冬香点点头,两人身形一晃,一下就掠到门口,挡住了老叫化。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你们不认识老叫化了,老叫化却认识你们。”
秋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叫化道:“你们快些让开,让老叫化看看这位公子爷的伤势。”
冬香哼道:“你连什么人都不肯说,准是坏人,我们偏不让你进来。”
冬香接口道:“是啊!你若敢硬闯一步,就叫你躺在门口,爬不起来。”
老叫化道:“你们不让我进去,难道不想救丁公子的性命?”
秋香掀掀鼻子,嗤的一声冷笑,说道:“我家姑爷,用不着你救。”
老叫化道:“除了我老叫化子,只怕无法救得活你家姑爷。”
戴珍珠听到他们的话声,回过身来问道:“你会医伤么?”
老叫化嘻嘻一笑道:“戴小姐,你当老叫化只会捉蛇?哈哈!老叫化行走江湖,专治跌
打损伤,只要有三分气在,老叫化就治得好……”
戴珍珠道:“老人家,你真能治得好我夫君的伤,我会重重谢你的。”
老叫化仰首大笑一声:“别说老叫化和丁公子还是朋友,就是素不相识之人,老叫化也
从不收人家重谢。”
戴珍珠道:“小女子失言,还望老人家幸勿介意,那就请你快给我夫君治伤吧?”
老叫化朝挡在门口的秋香、冬香两人笑了笑道:“现在你们不用再拦我了吧?”
冬香催道:“我家小姐叫你进去,你还不进去,和我们有什么好噜嗦的?”戴珍珠叱道:
“冬香不得无礼。”
老叫化子拄着铁拐,“笃”的一声,从门口一拐一拐的走入,笑道:“老叫化只是逗她
们玩的,谁还会生她们娃儿的气不成?”
他一直走到床前,伸手抓起丁建中手腕,按了按脉。
戴珍珠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他怎么了,不要紧吧?”
老叫化道:“要紧是不要紧,只是有些麻烦。”
戴珍珠急道:“只不知道是什么麻烦?”
老叫化道:“老叫化一时也说不出来,待我摸摸他伤处再说。”说话之时,伸手取下左
肩挂着的一个大布袋,放到几上。
蹲在他右肩的金丝小弥猴,不用吩咐,也乖乖的从肩头爬了下来。老叫化放下铁拐,俯
下身去,双手在丁建中身上摸索了一阵。
戴珍珠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他伤势如何,你摸出来了么?”
老叫化吁了口气道:“大小姐只管放心,丁公子虽被‘大手印’震力所伤,但他内功精
纯,内腑并未离位,比老叫化料想的要好得多,只是……”
戴珍珠道:“老人家,只是什么呢?”
老叫化一手摸着下颏,沉吟道:“老叫化弄不懂他怎么会闭过气去的?”
夏香披披嘴插口道:“姑爷受了伤,自然会闭过气去。”
她是看老叫化方才大吹法螺,说什么只要有三分气在,他就治得好,现在连姑爷怎么会
闭过气去,都弄不懂了。
老叫化呵呵一笑道:“姑娘莫笑,老叫化治了半辈子的伤,这样棘手的事儿,还是第一
次遇上……”
“棘手?”戴珍珠身躯一震,问道:“老人家,你说夫君的伤,很难治好么?”她眼圈
一红,几乎盈盈欲涕!
老叫化搔搔头皮,说道:“治倒不是难治,只是老叫化竟会找不出他的伤来?”
春香哼道:“原来你说了半天,根本就不会治伤!”
“谁说老叫化不会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