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巴如风怪笑一声,手中扑刀一指,喝道:“你就是姓姬的小子,你还有一个
同伴呢?”
姬青青道:“我大哥早就走了,小爷要不是为了要宰你这只蠢猪,也早就走了。”
巴如风气得七窍生烟,手中扑刀捏得更紧,厉声道:“你亮剑。”
姬青青缓缓的抽出长剑,左手轻轻抚着剑锋,微作摇头之状,自言自语的道:“用这柄
剑宰猪,真是辱了此剑!”
刀煞巴如风那还忍耐得住,他那双倒垂眼,瞳孔在逐渐的收缩,胸脯却在逐渐的扩张,
右手刀锋,青光闪闪,刀上森寒杀气,已经罩射敌人全身。
姬青青和他相距还有丈许,已可感觉得出来,但他不敢轻易发动。
因为对方蓄势已久,气势甚盛,此时贸然发剑攻去,定然不易讨好。巴如风凶目盯注姬
青青,也兀立不动,过了晌午,才把右手长刀,斜斜举起,作出斫劈之势,口中喝道:“小
子,你小心了。”
喝声中,突然身若滚球,倏地欺近,本来斜举的扑刀,青虹乍闪,化作一道匹练,迎面
斜劈过来。
这一刀,他早已摆出斜劈姿势,果然斜劈过来,可说毫无变化可言。
但因他矮胖身躯,发如滚地之球,快逾奔雷,来势奇速,使得这一记毫无变化的刀招,
反而显得威势奇强!
刀招本来就是用来杀人的。杀人,就不必使什么花招,只要一刀能把对方砍倒,就达到
目的了。
刀煞,果然深谙杀人之法,直截了当,取人性命。
这一刀的来势,姬青青就自知接不下来,手中长剑一挥,脚踩七星步,身形连闪两闪,
不退反进,一道人影刷的从巴如风右肩方向窜掠出去。
刀煞巴如风身子虽然臃肿如猪,但是身法却是轻灵得很,一刀落空,眼见姬青青向他左
后方窜出,他倏然转过身来,刀随身转,带起一道青濛濛的光华,如青龙舞爪,横斫过来。
姬青青不敢以自己锋刃极薄的长剑,去和对方厚背朴刀硬拼,要待后退,但心又不甘。
“我难道怕了他不成?”
“我如果不敢接他刀招,还向他挑什么战?”
心念闪电一动,口中就朗喝一声:“来得好!”
长剑直竖,向左迎击出去。但听“噹”的一声金铁交鸣,震耳欲聋,两人各自后退了一
步。
不,刀煞巴如风好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晃动,依然站不住脚,又登登地后退了两步。
这下,直把刀煞巴如风气得既惊又楞!
他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个小白脸小子,一柄剑上竟会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一招之间,就
把自己震退了三步!
这当儿,姬青青也看得微微一怔!
对方这一刀,力道迅猛雄厚,自己劈出一剑,虽把对方力势架住,但自己一条手臂,已
经被震得隐隐发麻。
显然对方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功力高出自己甚多!
但在自己和他兵刃交击之际,他怎么反会站不住椿,比自己多退出去了两步!
哦!莫非是丁大哥……
他一想到丁大哥,心头不觉一甜,目光忍不住朝暗处投去,只是他也不知道丁大哥躲在
那里?
刀煞巴如风乃是出了名的凶人,岂会因一招被你震退了两步,就会震慑住了。他倒垂眼
中,精芒如电,尖笑一声道:“好小子,你再接我几刀试试!”人随声上,挥刀扑攻而上。
这回他对姬青青可不敢再掉以轻心,人还未到,右手一紧,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刀,连劈
带斫,一口气就劈出了一十八刀。
但听刀风呼呼,劈空生啸,刀光霍霍,匝地盘空,势如骤雨狂风,飞卷而至!这一十八
刀,连绵不绝,快得令人眼花撩乱!
而且所取部位,记记不离要害大穴,手法十分诡毒。
姬青青展开长剑,左手如凤翼舒展,右手长剑指东划西,翩然起舞。
须知剑法以轻灵为主,他纵然已得岐山姬家“飞凤剑法”的真传,但今晚遇上的,是以
刀,以杀成名的刀煞巴如风。
刀走刚猛,刀煞的刀,更是刚猛凌厉。
以轻灵对刚猛,姬青青自然吃了大亏。
但他展开“飞风身法”,身形忽左忽右,极为奇妙,巴如风一柄刀,只在他左右前后,
金刃劈风,像惊涛骇浪般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不!刀煞巴如风每一刀都在眼看快要斫上之时,就这么偏上了一点。动手过招,有不得
一丁点偏差,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是也。
就这么偏上一点,别说伤人,就连对方衣角,也休想沾得上一点。
这一情形,姬青青也很快发觉了。
他几次闪出去的人,几乎已被对方刀光拦住,乘隙追攻,但每次都在被对方刀光封死之
际,对方刀头忽然一偏,自己正好乘机闪出。
这当然不会是事出偶然,也更不会是刀煞巴如风刀下留情。
那么他刀头怎么会突然偏出呢?
姬青青自然猜得到,这自然是躲在暗处的丁大哥,在暗中施展昆仑绝学“纵鹤擒龙”了。
这一来,姬青青胆气骤然一壮,轻笑道:“姓巴的蠢猪,你现在还不明白?小爷要杀你,
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你赶快弃刀求饶,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叫上三声小爷爷,我
就饶你不死。”
刀煞巴如风愈打愈惊,这真是他纵横江湖三十年来,第一次遇上的青年高手。
对方功力明明象是不如自己,但自己偏偏比他不如。
对方剑法,明明象是没有自己发招的精、熟、凶、狠,但自己偏偏连对方一点衣角都削
不到!
凶人之所以成名,其人必然凶狠毒辣,但凶人未必不怕死。
他能罩得住你,他比你凶,他如果罩不住你,他还能凶到哪里去?
据说巴如风的老子当年原是关外一个土匪头目,晚年积了几文血腥钱,饱暖思淫欲,纳
了一个绳伎做小星。
那绳伎武功虽然平乎,但却有一本家传的刀法,叫做“绝户刀”。
那是因为这路刀法太狠毒了,凡是练成这路刀法的人,必然杀人无数,有违天和,得到
的报应就是绝子绝孙。
巴如风那时不过二十出头,人虽生得又矮又胖,但究竟年轻力壮,不久,就和他后母勾
搭上了。
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对狗男女做下的苟且之事,终于被他老子知道,
也把他老子活活气死。
巴如风出身男盗女娼之家,那有什么伦常观念,老父一死,他就索性和那绳伎双宿双飞
起来。
这样过了十年,“绝尸刀法”也被他学会了十之八九。
喜新厌旧,乃是人类的劣根性,巴如风本是无赖汉,好色成性,日久变心,他在江湖上
走动之际,另结新欢,就很少回家,事为绳伎侦悉,一怒之下,带着“绝户刀法”离去。
巴如风虽然没有学全这路刀法,但已经成了名。
三十年来,他一直在找被他遗弃的“后母”的下落,他当然不是找绳伎,而是念念不忘
“绝户刀法”的完整。
因为这三十年来,他刀上造诣愈深,愈觉得“绝户刀法”的狠毒和厉害,也正因刀法太
狠毒太厉害了,就露了无法弥补的弱点,心头也愈觉不安。
只有找回“绝户刀法”后面十之一二的刀招,才能把这些弱点补足,真正可以无敌于天
下。
正因刀煞巴如风一直对自己的刀法,心怀鬼胎,虽然目前他确已数得上是使刀的顶尖高
手,但他从不和自己功力相等的人动手,为的是怕被人家看出他刀招上的破绽。
也正因如此,他才保持了三十年不败的纪录。
如今,他发现姬青青的武功,竟然出乎意料,好像高他甚多。
巴如风生性狡猾,更是多疑,听了姬青青要他磕上三个响头,叫他三声小爷爷的话,心
头更觉凛骇,对方如果不曾看出他刀上的破绽,此刻胜负未分,绝不可能出言恐吓。
不错,自己攻他一十八刀,连对方衣角都没沾到,即此一点,这小子果然看出了自己的
弱点!
心念这么一动,突然大喝一声,一团人影急扑而起,手中朴刀刷刷刷一连三刀,电卷飞
出。
这三刀,正是他平生苦练的绝艺,刀势大开大阖,手法精纯,但见青虹暴涨,寒锋四卷,
好不凌厉!
姬青青一时封架不及,只好急急左右连闪,躲避不迭。
那知刀煞巴如风这三刀只是以攻作退,三招刀法堪堪出手,一团人影,忽然疾快无伦,
像肉团似的贴地飞滚出去。
来势奇猛,去得更快,刹眼之间,已经滚出去十丈开外!
此人虽然身躯矮胖臃肿,但轻功却是相当高明。
姬青青躲过他三刀,定睛看去,刀煞已经去远,心头不禁又气又急,高声喝道:“姓巴
的蠢猪,你给我滚回来。”
就在他喝声之中,刀煞巴如风突然身子一停,回过头来,尖厉的喝道:“孙二娘,你居
然吃里扒外,出手偷袭在下。”
孙二娘可真冤枉,她身子受制于人,连动都没法动一下,那里还会出手偷袭?
但孙二娘听了他的话,心里立时明白过来,他人已飞出十丈之外,却说自己出手偷袭于
他,那就是说,他被金蜂针打中了。她还没开口,姬青青已经敞笑一声,收起长剑,走了过
去,一面笑道:“蠢猪,二娘和我情投意合,她出手,我出手,不是一样么?”
刀煞巴如风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
姬青青心知丁大哥一定把金蜂打在他腿弯里,此时双足发麻,才会站立不住,跪了下去。
一面却故作不知,口中“咦”了一声,轻笑道:“在下刚才只不过和你开开玩笑的,你
怎么当真跪下来磕头了?”
巴如风一张冬爪脸胀得色若猪肝,他终究是名震江湖三十年的一代高手,如今跪在地上,
听人讥笑,自然有狼狈不堪之感,闭上眼睛,—言不发。
姬青青捉弄人的本领,可有一套,他看巴如风闭上眼皮,不理不睬,心头暗暗冷笑,一
面微笑道:“姓巴的,你中的是孙二娘的金蜂针,你和孙二娘熟识,总该知道金蜂针的厉害
吧?盏茶毒发,顿饭昏迷,六个时辰尢救,你不想要解药?”
刀煞巴如风听了他这番话,心头登时一宽?
须知他是老奸巨滑,心机深沉的人,姬青青说出此话,口气之中,就有给他解药之意,
他岂肯错过机会?双目倏然一睁,冬瓜脸上,立时浮现出一片奸笑,说道:“孙二娘打了在
下金蜂针,岂肯再给在下解药?”
姬青青探手取出玉瓶,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解药在我这里。”
巴如风忙道:“不知少侠有何吩咐?”
姬青青道:“我只要问你几句话,你肯据实相告,我就给你解药。”
巴如风问道:“少侠要问什么?”他原是个卑鄙小人,只要能保住性命,忍辱受气,又
算得了什么?
孙二娘虽也穴道受制,闻言不觉格的笑道;“巴如风,你真是能伸能屈的大丈夫。”
巴如风一张冬瓜脸,被她说得一阵红、一阵白,哼道:“孙二娘,你乘人不备,出手偷
袭,算得什么,咱们这笔梁子,巴某不会一直挂在账上的。”
回头朝姬青青道:“在下针毒已快发作,少侠要问什么,可否先给在下解药?”他此刻
凶戾之气全泯,说话之时,大有乞怜之色。
姬青青道:“好,我给你解药。”
回过头去,向孙二娘问道:“二娘,解药如何用法?”孙二娘对他真是又爱又恨,死命
的盯了他一眼,说道:“你真要给他解药?”
姬青青道:“这个自然,在下答应了,自然要给他才是。”
孙二娘道:“一共要用十粒,七粒内服,三粒嚼碎了用口中津液涂敷患处。”
巴如风忙道:“在下中了两支金蜂针,该当用多少?”
孙二娘冷冷的道:“一样。”
姬青青旋开瓶塞,把解药倾在掌心,原来这解药只有米粒般大小,无怪装解药的玉瓶,
也只有鼻烟壶大小了。当下倾了五粒药丸,说道:“姓巴的,我先给你五粒,快吞下去。”
巴如风道:“少侠,方才孙二娘说过,七粒内服……”
姬青青道:“我知道,等我把话问完了,自会如数给你,但你如有半句不实之言,后面
的五粒那就休想了。”
巴如风很快接过解药,一口吞下,说道:“少侠这是多虑,在下既然答应了……”
姬青青突听到大哥“传音”说道:“姬贤弟注意,右首树林间,有人隐身欺近,我也要
给他一针,你再喝问,叫他出来。”
姬青青听得又是一怔,右首树林,相距不过六、七丈远,他根本毫无所觉。当然,丁大
哥说的绝不会错,他故意缓缓回头看去,微哂道:“阁下也可以出来了。”
他这边话声甫出,右首树林间,忽然有人惊啊一声,一倏人影,从林间飞滚而出!
这人也是个矮胖子,和巴如风站在一起,正好一对矮冬瓜,他不是别人,正是插翅虎崔
武。
只见他一张圆滚滚的脸上,一脸俱是急愤之色,左手三指撮着一只金蜂,气呼呼的道:
“孙二娘,你这就不够意思,崔某几时得罪过你,你居然抽冷子,给我一针……”
孙二娘看得暗暗惊奇,心想:“金蜂是自己成名的暗器,打出去的手法,也是经自己多
年的研究,独创出来的,金蜂出手,一定是划着弧形飞出,姬相公把我金蜂针收去,他使的
是什么手法,看都没看到他出手,金蜂针已经打着插翅虎了。”
姬青青朝插翅虎崔武得意的一笑,说道:“姓崔的,我如果知道躲在林子里的是你,就
该多赏你一只金蜂。”
插翅虎崔武不信的道:“这金蜂针是你放的?”
姬青青道:“不错,老实告诉你,孙二娘把一袋金蜂,都送给我了。”
她拍拍腰边革囊,又扬了扬掌心玉瓶,接道:“你被金蜂针打中,解药也只我有,你和
姓巴的一样待遇,我可以给你解药,但我要问的话,你必须实说。”
插翅虎问道:“你要问什么?”
姬青青道:“这你不用多问,只要回答我愿不愿意?”
插翅虎崔武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