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渔人真气一收,那线白光坠落尘埃,原来只是一根平时钓鱼所用的韧线。董豹倚仗一身所学,及师父玉指灵蛇逍遥子威望,在这祁连山左近,素极娇狂,但今日所遇的一老一小,不论掌招功力,都比他强胜多多,不免凶威大杀,脸上一片羞窘神色!
甄秋水见状含笑问道:“董朋友,‘五毒螳螂爪’,在下侥幸承让,‘子午问心钉’则又被云老前辈借物使力的神功,一齐卷飞,两桩题目,均以交卷,你能如言带我们上这‘玉龙峰’腰,瞻仰瞻仰威震西北的‘灵蛇道院’吗?”
毒手郎君董豹脸上浮起一种凶狞奸笑说道:“大丈夫说话怎会不算?你们且随我来!”话音方了,转身便往那座冰雪堆积的玉龙峰上扑去。
云老渔人与甄秋水明知此行奇险,但一个盟兄系念,一个老友关心,何况又听说有人惨被玉指灵蛇逍遥子老怪,活剥人皮,自然越发拿定主意,不顾一切艰危,也要弄一个水落石出。
主意既定,遂立即尾随毒手郎君董豹,攀登玉龙峰。
董豹在到那龙角分歧之处,闪身左转,驰进一片谷地,谷径又复三盘,面前即便现出一座巍峨道院。
董豹在距离道院正门五丈左右止步,向云老渔人暨甄秋水二人,冷笑说道:“这就是西北一带的武林圣地‘灵蛇道院’,院门左侧一块大木板上所钉的,便是擅闯“灵蛇道院’之人人皮,你们敢不敢也进内瞻仰瞻仰我恩师风范,及院内的各种灵蛇威力!”
话完也不等二人回答,身形晃处,化成一缕彩烟,纵进灵蛇道院!
云老渔人与甄秋水,只对那张人皮关心,根本就不想留难董豹,所以让他逸去!
双双向院门左侧凝目,果见一块大木板上,钉着一张完整带发人皮,面目自不可辨,最引人触目的,就是这张人皮,所带的是一头红发!
第九章 血泪布衣
虽然早已料定被害人,不会是盟兄傅天麟,但到此时才算真个放心,向云老渔人讶然问道:“云老前辈,江湖以内仿佛极少红发之人……”
云老渔人未答甄秋水所问,也不等她话完,脸上突然泛起一层奇异光辉,见灵蛇道院以内,院门未启,寂静无声,遂蓦然一掠而前,在那张人皮之上,拔下三茎红发!
甄秋水见云老渔人好端端地,去拔人皮红发,不由更觉诧奇,嘴皮微动,尚未及问,云老渔人已先向她问道:“甄老弟,我老友彭涵,遗赠给你的那本‘万博书生手录’,可在身边?”’
甄秋水含糊点头,并自身边把那册“万博书生手录”取出,向云老渔人递去!
云老渔人目注手中三茎红发,向甄秋水说道:“贾老弟,你且试翻这册‘万博书生手录’之内,可有记载红发之人?”
甄秋水自得此书,这还是第一次翻阅,但果然在一页有关奇形人物记载之内,看见“红发醉灵官”之名,遂念与云老渔人听道:“红发醉灵官宋善,身材魁伟,满额红发,嗜酒如命,久居西域,少到中原,为祁连山留云峰觉慧神尼的俗家师弟!”
云老渔人听完,把手中三茎红发,夹在“万博书生手录”之内,命甄秋水藏在身边,然后笑道:“我耳中仿佛听见这‘红发醉灵宫’之名,来历却一时想不起!如今看了彭涵老友手录,显然这位未朋友,是自西域来此,探望他住在祁连山留云峰的师姊觉慧神尼,可能因酒醉误走玉龙峰,闯人‘灵蛇道观’,以致身遭惨祸!”
甄秋水听完问道:“云老前辈,你在人皮之上,拔下三茎红发,是不是想交与这‘红发醉灵官’的师姊,觉慧神尼?”
云老渔人点头说道:“这样一来可使宋朋友沉冤得雪,二来觉慧神尼的一柄‘紫霓剑’,及所擅‘沙门一字慧剑’,威力奇强,若能因此出手,也可替域外三凶,拉上一个劲敌!”
说到此处,瞩目一眺四边,向甄秋水皱眉说道:“贾老弟你看我们来路已为巨蟒封锁,恐怕必需一闯‘灵蛇道院’!玉指灵蛇道院逍遥子老怪,武功奇强之外,人更凶狡阴毒,我们丝毫大意不得,索性还是叩门而人,比较稳妥!”
甄秋水闪眼一瞥来路谷口,果见有两条碗口粗细的乌鳞巨蟒,幡成两堆蟒阵,挡住谷径,不由秀眉微剔,向云老渔人说道:“两条豪蟒,还拦不住我们,不过既到此间,总得进观看看长白酒徒熊大侠,及晚辈盟兄傅天麟,是否陷身观内?才觉心安而已!此观既以‘灵蛇’为名,毒蛇必多,晚辈不懂,蛇性畏寒,怎会在如此冰天雪地之中,仍能逞凶肆恶?”
云老渔人笑道:“一来玉指灵蛇逍遥子老怪所搜寻豢养的,大概全是些异种罕见毒蛇,二来他们既在冰天雪地之中经常生活,必然炼有极好的耐寒灵药,人蛇同服之下,大雪严霜,也就可以毫无所惧的了!”
甄秋水听云老渔人解释得颇合情理,遂走到离“灵蛇道院”,院门丈许之处,暗凝“传音入密”的内家神功,扬声叫道:“洞庭钓叟云老渔人,与黄山遁客葛愚人的记名弟子紫笛青骡贾伊人,拜望‘灵蛇道院’逍遥院主!”
甄秋水通名以后,“灵蛇道院”以内,依然寂静无声,但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院门一启,八名青衣小道,肃立两旁,当中站的,便是毒手郎君董豹!
董豹因二人如今是依江湖礼节求见,遂也把手微拱发话说道:“家师在‘灵蛇殿’中相待,特命董豹迎客!,’
说完,身形一侧,闪开道路,那条白石雨道两旁,居然蟠着十几条各色巨蟒,凶睛如电,红信吞吐,钩牙森立地好不慑人!
云老渔人与甄秋水,一个是江湖豪侠,一个是巾帼奇英,哪里会怯惧这些阵仗?
遂各自真气微凝,功力潜聚地昂然走人院门以内,把那两侧十来条毒蟒的“嘘嘘”怪叫之声与狞恶神情,根本视如无睹!
董豹等二人从容走出蟒阵,才抢步当先,引导云老渔人及甄秋水,转过两座大殿,到了一处檐牙飞角,雕塑玲珑,但屋宇并不太十分高大的偏殿之外!
董豹方拟人殿禀报,云老渔人却已咳嗽一声,朗然发话说道:“玉指灵蛇逍遥院主,你大概想不到我这‘萍踪五友’之中的洞庭钓叟云老渔人,会与一位后起奇英,跑到祁连山玉龙峰‘灵蛇道院’之中,登门拜候吧?”
殿中一个阴森森的口音答道:“贫道不知中原贵客远来,正在调教灵蛇,未曾出迎,请云大侠恕我化外疏狂,礼貌不周之罪!”
随着话声,殿门现出一个面容诡谲,身材清瘦,五络微须的白袍道人,手中还握着一条细如小指,长达丈余,通条墨黑的奇形怪蛇,正在慢慢钻人玉指灵蛇逍遥子的白色道袍大袖之内!
甄秋水知道这条又长又细的黑色怪蛇,便是玉指灵蛇逍遥子所用兵刃,威震天下武林的“倒钩铁线索蛇鞭”,遂心中戒意殊深的,随着云老渔人,进人“灵蛇殿”内!
殿内倒是清雅无尘,但梁柱之间,却到处均见奇形怪状的毒蛇,蟠绕其上,有的似畏天气严寒瞑目若死,有的则嘘嘘怪叫,狞恶慑人,为数足有二三十条之多,使得这座“灵蛇殿”以内,平添了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玉指灵蛇逍遥子让客就座,吩咐董豹献上香茗,便向二人笑道:“‘萍踪五友’在中原一带,早享盛名,紫笛青骡,近年也崭露头角,你们一老一少,远来我祁连山玉龙峰的冰天雪地之中,决不会是偶然巧合的吧?”
甄秋水因久闻域外三凶之中的“玉指灵蛇逍遥子”凶名,加上殿中触目尽是毒蛇,遂未敢令几上香茗沾唇。
但云老渔人根据江湖经验,知道‘域外三凶”虽恶,却个个矜持身份,自视甚高,彼此既已明面相对,决不肯耻笑江湖,暗下毒手!
所以举起杯来,一倾而尽,向玉指灵蛇逍遥子,朗声笑道:“逍遥院主,你说得对!老渔人索性开门见山,我与这位贾老弟,是特来探寻两位好友,可曾陷身在你这‘灵蛇道院’之内?”
玉指灵蛇逍遥子闻言,眉梢略动问道:“你们问的是哪两个?”
云老渔人正色说道:“萍踪五友之中的长白酒徒熊大年,与一位叫傅天麟的少年英侠!”
玉指灵蛇逍遥子昔年只见过这“萍踪五友”之中的孤云道长,及仁心国手赛华佗白无章,所以一听“长白酒徒”四字,便想起前日那位吃得大醉醺醺,闯到“灵蛇道院”之中胡闹,杀死七条异种蛇蟒,最后才为自己盛怒之下,出手点倒,传令剥皮示儆的红发醉汉,眉头微皱说道:“熊大年是不是一头红发?”
云老渔人微笑摇头说道:“熊大年傅天麟均非红发!”
玉指灵蛇逍遥子本因那红发醉汉武功不弱,疑心到“长白酒徒”身上,既听云老渔人这等说法,遂含笑说道:“灵蛇道院之内,不曾见过这样二人!”
云老渔人与甄秋水闻言,心中自一宽,起身向王指灵蛇逍遥子告别!
玉指灵蛇逍遥子摆手笑道:“请二位暂且留步,我这‘灵蛇道院’之内,有点小小陋规,不便为任何人破例!”
云老渔人早知这座“灵蛇道院”,无殊虎穴龙潭,决不会令人随意进出,如今五指灵蛇逍遥子既然这等说法,分明难题已来,但也只好装作听不懂对方话中涵义,遂含笑问道:“院主有话尽量请讲!”
玉指灵蛇逍遥子笑吟吟地说道:“云大侠,你记得江湖中有两句话,叫做‘上坟祭鬼,入……’”
云老渔人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接口笑道:“上坟祭鬼,人庙参神,这是不移之理!逍遥院主,你这‘灵蛇道院’以内,供奉何神?引我们参拜参拜!”
玉指灵蛇逍遥子脸上浮起一丝阴笑说道:“我这‘灵蛇道院’之内,无须参神,但凡属江湖朋友,人门以后,均必须与贫道所豢的几条灵蛇一斗!”
云老渔人闻言眉头暗蹙,知道这是一件绝大难题,因为玉指灵蛇逍遥子爱蛇如命,自己倘若伤蛇,必然无法善了,不伤蛇时,又难免为蛇所伤,或不得脱身!
甄秋水看出云老渔人心意,暗忖以玉指灵蛇逍遥子“域外三凶”凶名,加上又在他“灵蛇道院”以内,万一破脸,定然自己这面,要吃大亏,还是设法拖延,等恩师自东海赶来,再行相机应付为妥!
主意既定,遂向王指灵蛇逍遥子含笑说道:“逍遥院主老前辈,那位傅天麟,与‘血泪布衣丹心剑客’渊源甚深,故而晚辈此行,系奉‘丹心剑客’茹老前辈之命!家师并往东海探访傅天麟下落,再有一月,亦可到此!院主可否看在‘丹心剑客’金面,免去斗蛇一事,以便双方不伤和气!”
玉指灵蛇逍遥子,静静听完,脸上现出一种诧异神色问道:“‘丹心剑客’茹天恨,踪迹早绝江湖,怎会突然遣你前来
甄秋水不等玉指灵蛇逍遥子话完,便自身边取出那具锦囊,双手递过!
玉指灵蛇逍遥子接过锦囊,取出那件血泪斑斑,满是刀痕枪洞的葛布长衣,不由也自肃然起敬,又复好好招叠,放回锦囊之内!
但这种恭敬神色,在玉指灵蛇逍遥子脸上,只是一闪而过,立时便把锦囊还与甄秋水,淡淡一笑说道:“贫道虽然景仰钦佩‘丹心剑客’茹天恨的精忠亮节,但也渴望会会他号称武林独步的绝艺神功!所以你既是奉‘丹心剑客’之命来此,贫道决不为难,不过仍要应个景儿,请你与云大侠,参观参观我这‘灵蛇道院’之中的‘灵蛇密室’!”
王指灵蛇逍遥子话完,便即起身,云老渔人与甄秋水,既不甘示弱,也无法推托地,跟他缓步穿过两重院落,玉指灵蛇逍遥子,在一座不设窗棂的大殿之外驻足,向云老渔人及甄秋水满含得意地阴笑一声说道:“云大侠与贾老弟,你们且看看贫道所搜罗蛇类,可算丰富?”
说完伸手推开一扇沉重铁门,当先走人门内!
这扇铁门一开,立即奇腥扑鼻,云老渔人及甄秋水强自忍耐,皱眉屏息人室一看,不由有些毛发皆寒,肌肤起栗!
原来这座大殿之中,空无一物,但梁间柱上,以及满地蜿蜒游走的,全是或粗或细,五颜六色,极不常见的异种毒蛇,对对凶睛,宛如无数繁星,不停闪烁!
玉指灵蛇逍遥子口中突然发出一种奇异啸声,群蛇一闻之下,丝毫不乱,鱼贯而行,齐由东边墙角的一个圆洞之中,不知退往殿外何处?
甄秋水细察群蛇,居然无一相同,种类竟有四十三四之多!有的宽扁如掌,有的奇细如线,有的双首歧生,有的顶长独角,各形各状,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刹那之间,群蛇退得一条不剩。
甄秋水忽然感觉身边少了一人,忙与云老渔人回头看时,玉指灵蛇逍遥子的踪迹已无,那扇沉重铁门,亦已阖死!
二人知道玉指灵蛇逍遥子是乘自己凝神看蛇之际,悄悄溜走,但他把自己关在殿内,用意何在?
难道不怯“血泪布衣丹心剑客”英名,仍然想令他们受群蛇毒吻?
正在胡乱猜测,而无可如何之际,王指灵蛇逍遥子那阴恻恻,冷冰冰的声音,忽自壁间传出说道:“我这‘灵蛇道院’之中所立规例,不容任何人破坏!如今且请你们在其间居留一月,等黄山遁客葛愚人,或是‘丹心剑客’茹天恨到此以后,再行释放!但在这段期间以内,我不供给任何饮食,只在每日子午两时,放进一蛇一蟒,你们若能杀蛇制蟒,则可以蛇血为饮,蟒肉为粮,否则只好作我所豢灵蛇的口中美食!”
话完以后,全殿寂然,甄秋水恨得秀眉双剔,向云老渔人说道:“云老前辈,江湖人言,‘域外三凶’以内,数这‘玉指灵蛇逍遥子’,最为阴险凶狡,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我们被困殿内,慢说无法脱身,就照老怪所说,倘若真须仰仗蛇血蟒肉,止渴充饥,那种东西,怎生能够下咽,岂不活活饿死,老前辈身边干粮,还够几日之用?”
云老渔人打量这座殿宇,除了殿顶有两处纯钢天窗,略为透气透光以外,似乎全系铁铸,委实插翅难逃!遂向甄秋水含笑说道:“贾老弟,人处于恶劣环境之下,最要紧的就是镇静应变!我身边干粮,倘若尽量节省,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