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正这才看清中年人,正是快活坝的大伙计。
玄正点点头,道:你也来了。”
中年汉子道:“回长安,玄少爷,快活坝的人走光了,我去办粮食,回来一个也没有了,后来我发现他们给我留了个字条,才知道关爷他们是‘罗浮宫’邪教的余孽,这是要杀头的,我便也立刻逃了。”
玄正笑笑,道:“没有人报官,怕什么。”
中年汉子摇头,道:“等到有人报官就晚了。”
面送来了,两个人面前各一碗。
玄正道:“快活坝没有人了,是吗?”
中年汉子道:“人走光了,只不过半道上我又遇见水爷,他驾着车子又回去了。”
玄正精神一振,道:“水成金。”
“不错。”
他又回去做什么?
“我不说玄正爷当然不知道,水爷这些年也藏了不少银子,关爷因为水爷喜欢爱怀中物,就没有叫他去开什么大烟馆、酒家妓院的,可是,平日时也送了水爷不少好处,水爷都存在快活坝,如今人都走空了,他要回去取他的他物,那是他下半辈子养老金呐!”
玄正嘿嘿冷笑着推碗而起,道:“他用了着那些养老金了。”
他取出一张不知数目的银票放在桌上又道:“这碗面我请你了。”
他拔身就往外行,那中年汉子取过银票大惊,道:“玄少爷,这是一百两银票呀,你……”
玄正已上了马,他哈哈笑道:“多的你收下,你的消息足值五百两银子。”
中年人怔住了,他手上的银票在发抖。
那年头别说是一百两银子,便是二两银子只要省着用,一个人也足够花上十天八天的了。
玄正骑在马上在声笑,他不去长安了。
他往快活坝弛去,大巴掌拍在马背上砰砰响,他恨不得一下子赶到快活坝。
玄正想起“酒邪”水成金那日把丁怡心倒吊在一棵大树上的情形,心中就忿怒不已!
那时候只是为了救丁怡心,才放过水成金,但想不到水成金又坑害安家姐妹。
他也曾听到过,水成金与一个叫李嬷嬷的女人有染,至于染到什么程度,他当然不知道,只不过一点玄正心中明白,那便是有关姑娘的事,总是由水成金出差,也许“酒邪”
水成金近六旬,对于太年轻的姑娘不太感兴趣吧!
但无论如何,水成金与李嬷嬷二人的关系,是不容置疑的,那么,这个李嬷嬷便与姑娘们一定有关连。
玄正如此推敲着,便也认定李嬷嬷这女人不简单,说不定她就是万花楼的重要分子。
一辆双辔大车停在大门口,台阶上还放几只大箱子,有个老者正在二院右角边厢的墙壁上推着。
推着墙壁一角嵌入墙一尺深的木柜子。
那柜子正同是个货架子,上面放着瓷瓶古董之类的东西,正中央放着一座笑弥勒佛像,那佛像笑得真开心,挺着一张似鼓的大肚皮,满口贝齿便也露出来了。
这座弥勒佛的底部是看不到的,但如果掀翻过来看,你便会发现弥勒佛底座还雕刻着一副神采飞扬,栩栩如生的欢喜佛,男女赤裸,相拥得十分技巧,表情生动,就好像还在动。
这佛像只有一个人可以看,那就是这位老者。
老者取过佛像,小心地审视了一下,佛放入一个木盒子里面,现在……
现在他正用力地推那墙壁上的木柜,“吱吱”两声,木柜偏了个半尺不到的缺口——那缺口足以放进一双手臂。
老者把手伸进去,便立刻满面微笑起来了。
先是一把金锭,他一古脑地装入一个布袋里,然后又是一把珠玉翠玩,最后他取出个小木盒子出来。
老者掀开木盒看一眼,便立刻合起来揣进怀里。
他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因为这些东西都还在,而且这些东西一件不少。
他露出喜滋滋的样子走出厢屋,老者并未立刻走,他又奔到后院,他找到一个大酒缸。
好大的酒葫芦他尽着装,约摸着他装了二十斤的二锅头,他不但装,而且还喝,一口气喝了三斤多。
老者似乎满意了。
他发出一声轮松的喘气声。
大喘声也有分别的,人在无奈的时候就会大喘气,遇到痛苦的时候也会喘气,然而过度的兴奋,反应内心的愉快,也会喘气。
这老者就是太高兴了,才发出一声“大喘气”,他满意地背着葫芦,左右腋处下夹着他的东西,缓缓地往外走着。
他走过第二大厅,便也站下来四下里看了一阵子。
他也自言自语地道:“在此住了多年,一朝离去,实在令人不舍。”
他再一次地伸头去看看后院,摇遥头便往前走着。
现在,他走到第一进大院,却也令他又停下脚来四处看了一眼。
“人都逃光了,这些王八蛋,个个怕死。”
谁也不知他嘀咕什么,但从他的脸上,我们可以发觉他是在忿怒。
他的确在忿怒,当他走在大门楼下的时候,一脚几乎把一扇门踢飞。
于是,他跨出了大门。
于是,他大吃一惊,便夹的东西也几乎落在地上。
“嗨!水大叔,都收拾完了吗?多年的积蓄,可不能一旦抛弃哟!”
老者,当然是“酒邪”水成金。
水成金惊怒交加的样子难以掩饰,玄正却好整以遐地斜靠在大车辕一边,面上露出十分平静与快乐的样子。
玄正还用手指去拭蹭着他的亮银枪尖,他甚至还用枪尖剔他的指甲。
水成金缓缓放下夹的东西,旱烟袋取在手上。
他并不是抽出旱烟袋要出招,而是取过烟袋上装满一锅烟丝燃起来叭叽叭叽地抽着。
水成金甚至还坐在台阶上,那才表现他根本不打算向玄正出手的样子。
他边抽着烟,还自怀中取了个鸦片烟牛角盒子,只见他挖了一点大烟也填在烟袋锅内。
玄正当然看到了,他奇怪连水成金也抽起大烟来了。
他谈然道:“如果里面还有你的私藏,没关系,我等你去拿,我不急于一时。”
水成金仍然抽着烟,他的眼睛还逼视着玄正。
他想到上次被玄正整得好惨,几乎整个背被烧焦,他的忿怒便再也无法掩饰了。
玄正又道:“战争与和平,我想每个人都祈求着和平,只有疯子才喜欢战争。”
水成金立刻取出嘴巴的旱烟袋,道:“玄正,个小王八蛋,你偷偷地跑来就为说这两句话?”
玄正仍然在抚弄着枪尖,他笑笑道:“水大叔……”
他摸摸枪尖,又道:“记得我在此地住时,我一直称你水大叔,如今再叫你水大叔,虽然有点不是味道,但却也有几分至诚,我的水大叔,摆在我二人面前的,不就是战争与和平吗?”
他的眼皮也低下来了,就仿佛他在同一个不相干的人闲聊天。
水成金沉声道:“我不想多用脑筋,有话你就说吧,少来些不着边际的话。”
玄正仍然一笑,道:“水大叔,我们可以不开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就算把快活坝连房子带走,我玄正也不会拦住你。”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笑得连那双猪泡眼也几乎眯起来了。
玄正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勉强,也无奈。
玄正知道这是在求对方,为了安家姐妹,他必须尽量摆出低姿态。
神州如此之大之广,他哪里会找到安家姐妹?
如今押送安家姐妹的人就在面前,无论如何刀不能失去这大好的机会。
玄正就在这种心情下面以水成金。
水成金不笑了,他也站了起来,他好像精神大极了,刚才满面灰惨惨的,如今一片红光。
也许鸦片烟的力量起了作用。
水成金是“酒邪”,他喝酒面色泛青,除了他的鼻子会红以外,其余部分都是青色的。
但现在可不同了,他好像也变得年轻多了,便说出的话也中气十足的样子道:“玄正,冲着你尊我一声水大叔的份,你说出你的条件吧!
玄正这才持银枪转而对着水成金,道:“水大叔,我想知道你把安姐妹送到什么地方了?”
水成金嘿嘿笑道:“玄正,这件事你的水大叔实在帮不上你的忙,你换个条件吧?
玄正摇头,道:“水大叔,我只有这个条件,你一定得成全。”
水成金收起烟袋,咕嘟嘟喝了几口二锅头,他的精神显得更旺了。
他忽然指身后,吼道:“此地快活坝,我们住了多年,却因为被你掀了底,使我们不得不放弃,关爷忍痛换地方,我怎能再泄密?玄正,你不要为难你水大叔,行吗?”
他似乎也有着无奈,说的话也是实在的。
玄正当然也明白,如果官府知道快活坝住着“罗浮宫”
邪教的余党,便会立刻调来人马围歼!
他深长地喘口气,道:“水大叔,我只想救回安姐妹,我无意与你为敌。”
水成金吃吃笑了。
他粗声如破锣,道:“你个小子艳福不浅,老实说,你的出现,还真令我不敢相信,关爷也以为你已死在岛上了,因为,不但安家姐妹如此说,传言也证实了风火岛已陆沉,然而你是王八千年命真大,你竟然又出现了,而且害得关爷不得不壮士断腕抛弃此地,玄正,我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又回来的?”
玄正道:“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告诉我安家姐妹的下落。”
他无奈地又道:“水大叔,我在求你,我如果不救出安家姐妹,我这一辈子都心不安,我不能让她姐妹为我作如此大的牺牲。”
水成金冷哼一声,道:“那么,你就去心不安吧,小子,我怎么会再把我们唯一的根基为你而掀出来?”
玄正道:“万花楼是你们的基地?”
水成金道:“那是你说的。”
玄正道:“万花楼在什么地方?”
水成金道:“你去猜吧!”
这口气完全与关山红一样,玄正心中不舒服,他开始忿怒……
“水大叔,我希望和平,我不要战争。”
“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和平了,只有战争。”
他的旱烟袋已紧紧地抓在手上,他这一次很聪明,大酒葫芦解下来放在台阶一边。
水成金耸动着肩,他的面上一片冷漠。
玄正道:“水大叔,我再一次求你,我明白你老已有不少积蓄,为什么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享用?何苦再为没有希望的前途而拼命?”
水成金沉声道:“玄正,你说的只是表面之词,其实你完全弄错了,我如果告诉你实情,清廷不会放过我,关爷也会杀了我,我不想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玄正道:“谁会向清廷是不会知道的,至少我不会去告密。”
水成金冷笑连声,道:“玄正,你依然很嫩,你也仍旧天真,你不会去告密,关爷的人会,你知道吗?”
玄正怔住了,水成金说得对,关山红如果知道水成金背叛他,他一定会暗中派人告密。
借刀杀人比自己动手高明多了。
玄正道:“水大叔,我在求你。”
水成金道:“我选择战争。”
玄正道:“那是疯子行为,水大叔。”
水成金吃吃笑道:“走入江湖,这个人就疯了一半,我已数十年奔走江湖,早就疯了。”
玄正无奈何了。
他看看亮银枪,叹了一口气,道:“水大叔,我希望你再三思。”
水成金目露凶芒,道:“年轻人何必哆嗦,我等你出招了。”
玄正面皮一紧,道:“水大叔,你是个不受后辈尊重的长者。”
他冷哼一声,道:“杀了你,我仍然有钱索。”
水成金他冷笑,带着残酷的冷笑,道:“你杀不了我,你再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玄正道:“找到天边,我也要打听出李嬷嬷这个又老又可恶的女人。”
水成金咆哮着道:“不关李嬷嬷的事,小子,我不许你找李嬷嬷。”
玄正心中一动,道:“那就告诉我,安家姐妹在什么地方,万花楼又在什么地方?”
水成金便在这时候发怒了。
他大吼一声如狮,道:“且让老子的烟袋告诉你吧,我的儿!”
水成金好像短半截似的,他的旱烟袋抖闪在他的面前,那么凶悍地撞向敌人。
玄正发一声喊:“杀!”
谈判不成便只有杀,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杀,江湖上以杀戮解决问题每天都有发生,只不过玄正却无法以杀战来解决他的问题,因为如果他赢了,他仍然不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水成金靠近敌人,十七打一气叮成,便也闻得一阵叮叮当当声。
玄正的亮银枪不立即使出杀招,因为他产在“不舍得”
马上要水成金的命——他还想问一问安家姐妹的下落。
玄正只是舞动枪杆抵挡水成金的功势。
然而这却令水成金立刻明白,玄正还不想他死。
水成金的担心减少了,便也旋展出十二成功力扑击着敌和。
玄正忽然斜着一个半旋身,他的动作够快,然而水成金早看清他的下一步动向。
水成金猛然一记敲打过去。
“叭!”
玄正上身猛一震,他挨得真不轻。
第十一章 银枪眩目花船上
就在他的命穴上方半寸,玄正挨了一烟袋锅,水成金几乎要大笑,但他没笑出来。
他以为那一记应该把玄正打得倒在地,却不料玄正只晃了一下便闪出两丈外。
水成金以打穴见长,但他哪里会知道,玄正身上穿着一件银丝软甲。
他有点不信邪,立刻卷地直扑,他决心往玄正的下三路招呼。
玄正见水成金像个地鼠似地彻地卷进来,大吼一声如虎吼:“毒龙出云”
好一片极光发出来,便在这片极光中,宛似西天流电一束发出“嗤”地一声响,便见鲜血往空飞溅,玄正却在这片血光中一个跟斗落在一丈外。
水成金摇摇晃晃地错步撞,他实在不想往地上倒,因为他明白这一倒便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他的右肩与脖子交界处在冒着血,玄正的银枪拔出来的时候,那股子鲜血像泉水。
旱烟袋柱地未久,水成金还是斜躲在地上了。
他翻动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看。
玄正却立刻在他面前,道:“水大叔。”
“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