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忽呀地开启,只见梅英领著余翠娥走入,不由俊脸一红,心神狂跳。
余翠娥落落大方道:“公子昨晚睡得还好麽?”
南宫鹏飞道:“还好,在下承姑娘知山主救治并蒙厚待就此拜谢。”说罢长施一揖。
余翠娥柳眉微皱,裣衽一福道:“不敢!”
梅英抿嘴一笑道:“小姐,公子一夜未能交睫,还说睡得好咧!”
其实余翠娥早就察觉南宫鹏飞神色困倦,眼皮微肿,不禁嫣然一笑,回面低叱道:“不许胡说!”随即转面道:“贵管家张福已来山寨,现在迎宾馆舍暂住,我领公子前去如何?”
南宫鹏飞道:“在下昨晚已从梅英姑娘告知,不敢劳动小姐,请指点路径,在下自会前往。”
余翠娥忽霞生双靥,心知梅英昨晚必在南宫鹏飞面前胡言乱语,不由回面怒视了梅英一眼。
梅英忙道:“小姐错怪了婢子,婢子是一片好意。”
余翠娥转身向门外走去,道:“我反正须去迎宾馆舍,你我一同前往吧!”
南宫鹏飞道:“有劳小姐了!”随著余翠娥走向迎宾馆舍。
迎宾馆前募集著四五人,山主无相天君余旭,与李星岳杨玉龙及一瘦长如竹,目光如炬老人,面色震怒低声商谈。
余旭目睹南宫鹏飞走来,立改和颜悦色道:“公子起床了!”
南宫鹏飞长施一揖道:“无端打搅,心甚不安,在下特来告辞。”
余旭微笑道:“贵管家张福已来舍间,公子去留稍时再说,老朽现有事急须处理,事了再与公子叙话吧!”以目示意余翠娥。
余翠娥嫣然一笑,扯了南宫鹏飞衣襟一下低声道:“你我去见贵管家吧!”
杨玉龙心中满不是滋味,既酸且妒,目中闪出一抹怨毒之色。
余翠娥、南宫鹏飞正待离去,忽见张福忽忽自宾舍内奔出,注视了南宫鹏飞一眼,道:“二少爷身体好否?”
南宫鹏飞道:“些许微伤,经山主赐药业已痊愈,你是如何来的?”
张福道:“山主命人接小人来此,昨晚……”忽瞥见杨玉龙,不禁面色微变。?? 杨玉龙亦在不时偷觑余翠娥三人,发觉张福神色有异,只道张福怀恨自己无故出手伤了他的小主人,暗暗冷笑,也不置意。
但,却被余翠娥瞧在眼内,心中微微一动,道:“此处风大,我们且回内厅叙话。”
三人入得内厅,只见一张镶嵌大理石桌面上摆好早餐稀粥馒首,四色小菜,山鸡片、松茸、油笋、皮蛋。
余翠娥催请南官鹏飞、张福入座,自己就主位进食,张福久随老主人及南宫鹏飞,见闻颇广,谈锋亦健,词令诙谐并用,引得余翠娥笑口常开。
食罢不久,山主余旭忽飘然走入,余翠娥道:“爹,本山防患严密,怎么竟会让人把洪逵劫走,传扬开去必贻人笑柄,依女儿之见,来人定系武林知名凶邪。”
张福忽道:“小人约略知情,只是……”
南宫鹏飞低声喝道:“张福,你能知道什麽?不准胡说!”
余旭不禁一怔,微笑道:“你有什么话只管向老朽说出,说错了老朽也不致见怪。”
张福道:“山主方才是为了宾舍无故失踪的洪逵之故麽?”
“正是!”
张福道:“馆舍外与山主商谈的那位少年侠士是谁?”
余旭面色一变道:“此人是洞庭君山廿八寨少总寨主杨玉龙,你问他则甚?”
张福道:“洪逵就是杨玉龙劫去!”
余翠娥不由惊诧出声。
南宫鹏飞怒道:“江湖之事,岂是你能……”
余旭手掌一挥,接道:“很容易,你为何肯定系杨玉龙所为?”
张福道:“小人昨晚因内急入厕,正关上厕门,忽听邻厕木门轻轻地被推了开来,因板壁破缺相通,又以月色皎洁穿窗射入,可清晰瞧见来人面孔正是杨玉龙……”
余旭道:“之後呢?”
张福道:“小人虽非江湖中人,但久知江湖险恶诡诈,稍一不慎,立招杀身之祸,故小人屏住呼息,不敢出声,只见杨玉龙罩上一重黑衣劲装,并以乌巾扎住面目悄悄溜出,小人不禁动疑,随後尾蹑,贴身楼门外偷觑……”
南宫鹏飞沉声道:“张福,你句句是实么?”
张福道:“小人怎敢谎言欺骗,只见杨玉龙竟在第三间窗前,从怀中取出一支鹤形之物,插在窗隙用嘴慢慢吹送……”
余翠娥冷笑道:“卑鄙无耻,竟施展下流鼠辈迷魂毒物!”
张福道:“不知他用什么奇巧手法,将窗打开翻身掠入,须臾将洪逵背出,奇快无比跃下楼去跳入山涧,小人所见仅如此,以後就不知情了。”
余旭不禁面色铁青,目泛杀机,道:“张管家待杨玉龙跃入山涧後,为何不唤醒同室之人告知所见详情。”
张福摇首现出无可奈何苦笑道:“当时小人实在不知杨玉龙作下此事用心何在,而且事不关已,直待今晨才知。”
余旭点点头,转身欲待掠出。
余翠娥忙唤道:“爹,杨玉龙必有接应之人,目前不宜打草惊蛇,只遣人暗蹑杨玉龙之後,另遣能手搜觅本山百里方圆之内,谅小贼接应之人必难在短短时辰内逃出百里之外。”
余旭赞许道:“我儿委实心细如发……”说著疾掠出室而杳。
广场中铁臂仙猿杨玉龙正在与擒龙手李星岳及瘦长如竹目光阴冷老人低声谈论,忽见山主无相天君余旭快步走来,李星岳道:“启禀山主,方才巡山舵主回报尚无发现劫走洪逵之人去迹。”
余旭面色忧郁,长叹一声道:“洪逵劫走,不独本山而且波及整个武林,如本山若不预为绸缪,江湖间半年之内必掀起一片血腥浩劫,杨少寨主何时起程。”
杨玉龙躬身笑道:“晚辈这就要动身,有何份附?”
余旭忽注视瘦长如竹老人道:“蔡贤弟,你护送杨少寨主返回君山,顺途暗中查访川南四煞之事,小女尚有事奉托贤弟,现在内厅立候。”
瘦长老人道:“属下遵命!”快步望内宅走去。
杨玉龙见余旭命瘦长如竹老人护送自己返回君山,不禁暗暗凛骇,却不敢现於颜色,只见余旭与李星岳附耳密语了一阵。
李星岳忽拔身冲空五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旋转如电,两臂疾张,疾如飞鸟望西南方向扑去。
这时瘦长如竹老人身法奇快掠出内宅,望了杨玉龙一眼,笑道:“少寨主,你我立即起程。”
杨玉龙向余旭抱拳一揖道:“晚辈告辞了。”
余旭微笑道:“令尊面前代老朽致候,恕不恭送了。”言毕转身向内宅走去。
两匹快马载著铁臂仙猿杨玉龙及瘦长如竹老人奔离紫柏,风驰电掣晌午时刻,已自赶至相距汉中仅三十里处清风铺上。
清风铺仅一条由东而西青石大街,两旁店肆林立,两人牵马而行,一阵酒香扑鼻,杨玉龙忽笑道:“蔡老师,你我且饮三两盅再去贵山清风分舵如何?”
瘦长如竹老人含笑点了点头道:“也好!”
杨玉龙当先走向一家饭庄,那瘦长老人嘴角忽泛出一抹阴笑,他知杨玉龙必在用饭之际施展金蝉脱壳之计甩脱自己,暗道:“小贼,饶你阴狡如狐,也难脱老夫手掌。”
店内窜出一个店夥,牵住两匹马,哈腰谄笑道:“两位爷,请内面坐。”
此刻,店内已上了七成座,两人选一靠壁方案对首坐下,唤了酒菜对酌,瘦长加竹老人用蚁语传声道:“川南四煞三死一人失踪,少寨主宜守口如瓶,不可外泄,返回君山後,也只能向令尊一人吐露,不然必惹杀身大祸。”
杨玉龙正色道:“这个在下知道,究竟罗浩革囊中藏有何物?蔡老师可否见告。”
瘦长如竹老人低声太息摇首道:“老朽只知此事前因一鳞半爪,大煞流星剑洪逵半月前忽拜山探望擒龙手李星岳,私谓江湖上流传之那首联语,字义涵意虽与圯上老人授书张留候之处,所以江湖谣诼紫柏中内藏有奇珍异宝,其实非是,洪逵直认已悟解这首联语实系四处,而四处藏珍之处禁制凶险,稍一不慎,必肇形销魂碎之祸,所以命三煞偷取武林中五知名人物独门宝物才可克制四处禁制,那‘五行绝命针’便是其一……”
杨玉龙不由出声问道:“其他之物呢?”
瘦长如竹老人摇摇首道:“三煞未至前,洪逵言未至时机,碍难吐露,如今三煞已死,洪逵更不愿吐实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洪逵与李星岳交厚,以川南四煞之力决难如愿,故恳请李星岳相助,李星岳暗禀山主,山主满口应允,倾龙驹寨之力助其如愿,不过事成之後须共享其成,怎知变生不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龙驹寨从此永无宁日矣!”
杨玉龙略一沉吟道:“如此说来,洪逵必知革囊中之物了。”
瘦长如竹老人颔首道:“那是当然,但愿劫走洪逵之人并非与戮杀三煞同党,否则江湖中亦是风波迭起。”心中暗暗冷笑道:“小贼!他日老夫如不将你送入绝境,身罹惨死,难消心头之恨。”
杨玉龙道:“不论是何人劫走洪逵,毒刑之下何求不出。”
蓦地……
邻座上忽传来一阴恻恻冷笑,一秃额红面老者疾闪而至,目中精芒逼射向瘦长如竹老人道:“蔡泽波,一别三十年,还认得昔年故人麽?”
瘦长如竹老人似认出对方是谁,倏起立起,冷笑道:“原来是你,我只道你墓木已拱,骨化成灰……”
秃额红面老者喝道:“住口,昔年一掌之恨应如何清偿法?”
蔡泽波阴阴一笑道:“任凭与你!”
秃额红面老者道:“好,你我就在清风铺外择一无人之处,各凭真实掌上功夫拼一高下,百招以内如无法取胜,前怨从此一笔勾销,但不许第三人暗助。”
蔡泽波向杨玉龙道:“少侠暂访宽坐,老朽去去就来。”两人一前一後快步走出店外。
杨玉龙正无计可逞将蔡泽波早早甩脱开去,心中大希,暗道:“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迅疾取出一锭白银,招来店夥,道:“此银暂存柜上,在下意欲暗助同伴,稍时再回饮用。”不待店夥答话,快步走出,不择驿道,由小道僻径展开上乘轻功重返留霸紫柏山。
约莫一个时辰後,铁臂仙猿杨玉龙已自赶至川南三煞丧命之处,只见草棚茅屋仍在,槐荫下椅桌依然如旧,蝉鸣喧耳,却并无一人。
他阴冷目光仔细四巡了一眼,瞧瞧有无蛛丝马迹可寻,忽快步向那茅屋走去。
突然槐柯浓翳密叶中飞出一声森冷澈骨怪笑,疾如鹰隼电射疾落六黑衣人,将杨玉龙围在当中。
杨玉龙面色一变,冷笑道:“六位朋友意欲如何?”
其中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明人不说假话,朋友你来此觑探有何动机。”
杨玉龙朗声大笑道:“在下往来这条驿道一年中不知多少趟,往昔在下必在此歇足饮上两盅,今日却并无一人,瞧瞧店主为何今日不做生意。”
那人面色一变,目露凶光,冷笑道:“杨朋友,凭你这几句话便可搪塞过去,无异痴人说梦,速实话实说,否则可别怨我等手辣心狠。”
杨玉龙面色一变,喝道:“六位朋友是何来历,为何识得在下姓杨。”
那人阴阴一笑道:“洞庭君山廿八寨少总寨主铁臂仙猿杨玉龙那个不晓,但杨朋友可别小觑我等乃威震天南罗刹追魂唐天残门下六杀星君。”
杨玉龙一闻得唐天残三字,伸手立挽肩头,一道寒光飞起,振腕勾出三点碗大寒星攻出。
六人面色一变身形倏分,杨玉龙哈哈一声长笑,三点寒星倏聚,一式“穿针引线”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刺中一人穿肩而过,鲜血如泉喷出。
杨玉龙身法奇快无比,剑化“吴刚伐桂”,寒光电闪,嚓啦一声,另一黑衣人左臂被生生削落,血涌如注。
弹指之间,六黑衣人尚未及拔刃即连伤两人,可见杨玉龙一身武功不同非俗。
只听杨玉龙喉中发出一声刺耳啸音,身形潜能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陡地一个翻身,化为苍鹰攫兔,刃势洒开一蓬银网凌空罩袭压下。
六杀星君被杨玉龙占了先机,连伤两人,震怒已极,扬腕打出独门暗器,怎奈杨玉龙心知唐门阴毒暗器辣毒绝伦,已预先想好制胜之策,剑罡如天河倒泻压下,只听一片叮叮金铁撞击之声,暗器尽被磕飞。
此刻,六杀星君知已无取胜之望,再要恋战下去,必伤在杨玉龙之手,一声呼啸,纷纷疾遁逃去,穿林而杳。
杨玉龙身形落地,大喝道:“你等逃得了么?”
他却不追出,身形凌空腾起,穿飞如电,瞬眼身形消失。
茅屋之後疾闪出瘦长如竹老人蔡泽被,阴恻恻笑道:“小辈,饶你阴狡如狐,也中了老夫借刀杀人之计了。”振臂腾空,追蹑杨玉龙身後而去。
龙驹寨侦骑四出,却内重於外,大举搜山,搜觅川南四煞老大洪逵,山主无相天君余旭极为相信杨玉龙二更时分劫走洪逵,其正当炎夏盛暑,四鼓已是天明,在这里已一个时辰内,必难将洪逵运出山外,即是有接应援手,也难避开严密伏桩之下,无疑将洪逵藏在近处。
擒龙手李星岳奉了山主之命,选了数名机敏心细高手跃入涧谷,仔细搜完杨玉龙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可寻。
这道涧谷中怪礁石林立,急湍奔雷,水却不甚深,仅可没胫。
寻至下流三里许,水势因涧谷回弯,更形险湍,忽闻一人高呼道:“李香主,你瞧这是何物?”
擒龙手李星岳一跃而去,只见一只青鞋夹在两块礁石间,伸手去取,仔细端详了青鞋一眼,鼻中冷哼一声,颔首道:“正是洪逵足上失落,想是杨玉龙挟著洪逵在胁上,一时慌乱为礁石擦落,被水流冲在此处……”说著略一沉吟,又道:“倘不出老朽所料,洪逵藏处必在上游不远,我等找过了头。”锐利目光注视上游涧谷两侧。
蓦地……
李星岳身形如鸟腾身飞起,落在上游左侧涧壁之上,这块涧壁原为墨黑破裂石礁所形成,犬牙交错,天然两石之间成一隙缝,可以侧身进入。
他乃武林老辈成名人物,见多识广,年老成精,断定裂隙中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