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信冷冷一笑道:“风雷堡主雷震子有名无实之辈,厉某何惧,余山主请释疑虑,莫说是雷震子,就是天塌下来厉某也能接住。”说著竟自望楼梯走去。
不言而知厉信是南宫鹏飞所扮,余旭望望李星岳一眼,他虽对南宫鹏飞之才华机智极为信赖,但南宫鹏飞在短短七日内习成武功,令人难以置信。
这时目睹南宫鹏飞居然不会轻功身法步下楼去,不禁心神大震,知竹杖客向有手黑心辣之名,恐南宫鹏飞难避毒手。
竹杖客见状亦不禁大感惊疑,只觉李星岳之言不虚,厉信举动诡玄高深莫测,只见厉信缓缓下得楼来,慢步飘然走在自己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两眼,淡淡一笑。
余旭李星岳飞跃下楼,余旭伸手一拦,苦笑道:“此事若传扬开去,余某必贻人笑柄,何颜在武林中立足!”
厉信冷冷一笑道:“人为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此事与山主全然无干。”说著目注竹杖客接道:“尊驾既以竹杖为名,想必在竹杖上费了几年功夫,何不取出施展,厉某就凭一双肉掌领教。”
竹杖客目中暴射凶光,伸掌腰间一拍,衣腕腾起一根长仅三尺翠竹,粗如拇指。
原来他用异种实心方竹,以药物浸软环束在腰,此竹不但坚硬如铁,而且首端尖锐,力贯竹梢,无坚不摧。
厉信大喝道:“请速出招!”
竹杖客早就按耐不住,手腕振起,一招“天孙织锦”撒下满空竹影,杖势如山,挟著刺耳悸人罡啸凌头压下。
余旭李星岳不禁心头暗震,见竹杖客甫一出手即施展辣毒奇招,知欲制厉信於死,双双忙蓄势待发,一见不妙立即抢攻出手。
那知厉信身法奇快无比,竹杖客甫自一振,即闪电欺身,抢制机先,右手疾挥。
竹杖客猛感腕脉一麻,厉信已自退出两丈开外,五指抓著一根正是自己的竹杖。
只听厉哈哈狂笑道:“尊驾仗以成名的兵刃,看来亦不过尔尔。”
竹杖客不知厉信用何手法将自己竹杖夺出手外,不禁心神大骇,面色狂变。
余旭李星岳亦大感惊诧,以他们二人眼力之佳,竟也无法瞧清。
厉信又冷笑道:“尊驾既是武林道成名人物,谅不食言,从此在武林中除名。”
竹杖客虽知厉信逞险取巧,苦于自己无法瞧出他的武功来历,这口恶气怎能咽下,厉声道:“厉朋友,老朽一言九鼎,决无反悔,三月之内林某定然赶往鹰愁崖找回此过节。”
厉信冷笑道:“尊驾不敌厉某,找上鹰愁崖也是白白送死,何况尊驾亦未必寻出鹰愁崖所在。”转面向余旭抱拳道:“山主,厉某在留在此必然多事,不如趁早赶回鹰愁崖覆命,但愿山主言而有信,只要山主一现踪岭南,厉某即赶来接引。”
余旭回面向李星岳道:“贤弟领厉老师前往书房,余某亲笔手函即在镇纸之下。”
厉信将竹杖弃置在地,冷笑一声,随著李星岳离去。
竹杖客气得满面铁青,心知厉信取巧,凭真实武功厉信根本无法取胜,但又不得不承认厉信身法委实奇奥,无奈自己以一武林名宿便败在无名小辈手下,无颜再留在龙驹寨。
余旭趁机走近,附耳低声道:“如今武林情势朝夕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我暂且容忍,还求阁下向雷堡主美言,只须将法轮尊者师徒歼毙後,即将小女送往风雷堡完婚。”
竹杖客咬牙痛恨道:“这包在在下身上,雷震子必全力以赴,在下返回风雷堡後即有急使赶来,不知山主何时动身前往鹰愁崖?”
余旭叹息一声道:“余某书信中未言明确期,只说在年内抽身拜望,一则川南四煞之死,予敝寨带来莫大困扰,再雷堡主亦失去珍物,恐引起江湖大乱,恐无法分身,为此余某必须慎重。”
竹杖客道:“余山主你也太小觑了风雷堡潜势。”
余旭抱拳一笑道:“总之余某全仗阁下在雷堡主面前美言,但须应允余某两个条件。”
竹杖客道:“那两个条件?”
余旭道:“第一,此事不可张扬外泄,否则余某拒绝与雷堡主结为秦晋。”
竹杖客道:“那是当然之理。”
余旭道:“其次,小女曾许下重誓,非武功胜过她的不嫁,届时如余某护送小女前往风雷堡,雷少堡主倘无法取胜,婚事只有暂时作罢!”
竹杖客不禁楞然道:“凭真实武功印证高下麽?”
余旭点点头道:“一点都不能取巧!”
竹杖客道:“好,在下当即转告。”
此刻擒龙手李星岳快步走回,道:“厉老师已离山,属下送至寨城外作别而去。”
竹杖客脸色一变,冷笑道:“他走了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在下亦要告辞。”双拳一抱,身形冲天而起,几个起落,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余旭心知竹杖客必是追踪厉信身後,向擒龙手李星岳微微一笑,低声道:“贤弟方才瞧清了南宫公子夺取竹杖手法麽?”
李星岳摇首微笑道:“南宫公子奇奥手法属下虽未看清,但他胆大心细,时机拿握得极准,方能制胜机先,换在属下,恐无法出手。”
余旭哈哈大笑道:“贤弟一向轻不服人,这次也心服口服了,不要说贤弟,就是余某也望尘莫及。”
李星岳面色一正,道:“山主宜早为之计,免得龙驹寨为别人抢去。”
余旭笑道:“小女慧眼识人,余某心中早有此一打算,只恐南宫公子已订下婚事。”
李星岳诧道:“山主未问明张福麽?”
余旭道:“此事余某怎便启齿,不过遣往燕京探听其家世之人这两日就该返转了。”
忽闻余翠娥嗔道:“爹!您又在议论女儿么?”
但见余翠娥罗裙飘飘,霞生双靥,立在一株翠柏之下。
余旭哈哈大笑道:“娥儿,你还不愿意麽?”
余翠娥羞不可遏,嗔道:“爹,你真是……”双足一跺,如飞奔往内宅而去。
…………
南宫鹏飞已恢复本来面目,神采飘逸,独坐书房,握卷阅读。
忽闻一阵朗朗大笑道:“公子在麽?”
南宫鹏飞闻知是余旭语声,倏地立起,只见余旭快步掠入,抱拳谢道:“公子智比诸葛,从客退敌,大德不言报,老朽在此先拜谢了。”
一貌美女婢掺著老夫人进入,老夫人道:“理当言谢。”
南宫鹏飞一揖至地道:“在下一得之愚,侥幸得逞,山主言谢愧不敢当。”
老夫人道:“老身意欲向公子请教一事,不知可否?”
南??鹏飞道:“老夫人有何垂询,不妨请说?”
老夫人缓缓坐下,示意余旭侍婢退出。
余旭道:“老朽还有事,你们慢慢谈吧!”
老夫人待余旭待婢退出室外之後,开门见山道:“老身膝下仅有一女,意欲托付终身,公子不知可愿意否?”
南宫鹏飞不禁面红过耳,道:“令爱千金之躯,在下凡夫……”
老夫人不待他说完,面色一沉道:“公子愿意不愿意只管直截了断说出。”
南宫鹏飞嗫嚅答道:“但愿老夫人之命!”
老夫人展露笑容道:“公子身旁有无珍物,请赐老身作为聘定?”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在下贴身有一小玉马,悬在颈间,容待取出。”说看走向邻室脱衣取下递交老夫人。
老夫人凝目望去,只见玉马仅拇指大小,色泽朱红,毛发纤细可辩,栩栩如生,以金练穿贯马鼻,乃价值连城之物,不禁欣然色喜。
忽闻余旭呵呵大笑走入,道:“恭贺夫人得一佳婿。”
老夫人道:“老爷还不是一样麽?”
南宫鹏飞面色通红,不知所措。
余旭含笑望了南宫鹏飞一眼,道:“老朽斗胆唤公子一声贤契,此後就是一家人,无分彼此,贤契行道江湖在即,无须急急改口称呼,以免不便。”话声略顿,又道:“贤契奉命行山,令师可有什麽吩咐?”
南宫鹏飞道:“家师言说武功一道,渊博精深,浩瀚若海,尽有生之年所得者不过一鳞半爪耳,此次奉命下去,首重历练,借他山之石可以攻错……”
余旭颔首微笑道:“令师确有见地,以贤契姿质根骨,不难举一反三。”南宫鹏飞道:“家师命在下顺途寻觅两物。”
余旭道:“那两物何名?”
南宫鹏飞道:“一是玉果,一是火龙珠,两物若取到立即赶回摩云峰覆命。”
余旭大诧,道:“玉果,火龙珠出自何处?”
南宫鹏飞摇首道:“家师并未言明,只道此乃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两人谈论之际,老夫人却已悄悄离去,余旭垂首沉思良久,叹息一声道:“谅系为了那首联语之故,令师未向贤契明言禅坐摩云峰绝顶之故麽?”
南宫鹏飞道:“家师未曾明言。”
余旭面色凝肃道:“看来贤契此行任务极为艰难险阻,贤契好好休息一天,明晨容老朽传授易容之术,行走江湖不无裨益。”说著转身走出。
南宫鹏飞平日眼高极顶,庸俗脂粉毫不置意,在燕京时说亲提媒客户限为穿,概为所拒,不料紫柏山中竟获奇缘。
余翠娥盖代风华,天香国色,在武林有第一美人之称,一来她与南宫鹏飞一见锺情,南宫鹏飞翩翩风采,浊世神龙,行道江湖时难免为人夺爱。
南宫鹏飞只觉人生遇合之奇,不可预料,突见家人张福步入欣喜於色道:“少爷回来了!小姐命小的请少爷到她房里去。”
南宫鹏飞不禁一楞,道:“这样不妥吧!”
张福道:“小人也是如此想法,但余小姐却坚定命小的催请少爷,说是有事相商。”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答道:“如此你就带路吧!”
张福领著南宫鹏飞走去。
余旭内宅占地宽敞,建造式样一如燕京王候寓邸,回廊朱栏,水阁园亭,重门叠户,宏伟中不失幽静雅致。
余翠娥所居系—处独院,奇花妍发,阵阵幽香沁心肺腑,廊檐下设有鱼缸盆景,俨然旧景。
张福高声道:“小姐,我家少爷过来了。”
只听余翠娥莺声呖呖道:“请进!”
南宫鹏飞踌躇了一下,掀开门帘跨入房中。
余翠娥身著一袭鹅黄罗衣,玉靥霞生,脂粉薄施,立在妆台前,嫣然微笑,不啻月里嫦娥。
南宫鹏飞不禁看得呆了。
余翠娥羞赧不胜,裣衽微福道:“恭贺贤弟艺成下山了,因这几日愚姐怕你练武分心,所以未去摩云峰探望,再山外频闻谷姥姥爱女谷中凤探闻贤弟行踪,为此愚姐不胜耽忧。”
南宫鹏飞诧道:“小弟与谷中凤并无爪葛,她找我则甚?”
余翠娥白了南宫鹏飞一眼,嗔道:“你真不知道麽?谷中凤似看中了你?”
南宫鹏飞玉面通红,道:“姐姐别说笑!”
余翠娥慨叹一声道:“愚姐并非说笑,你人品奇佳,日後行道江湖,难免为儿女私情牵缠,尤其谷中凤面冷心热,你若拒绝,无异刺伤了她的心。”
南宫鹏飞楞然道:“姐姐是指谷中凤而言麽?”
余翠娥叹道:“你真是痴子,愚姐是拿谷中凤譬论。”
南宫鹏飞摇首一笑道:“姐姐放心,小弟虽非柳下惠,却见色不乱。”
余翠娥道:“如此姐姐就放心了。”说著在屉中取出一件柔软淡黄,薄如层纸,非丝非绒,道:“此乃神猊宝衣,水火不侵,刀剑难入,赠你贴身穿著,防人暗袭。”
南宫鹏飞知不可推辞,连声称谢。
余翠娥嫣然一笑道:“家父连日事繁,命愚姐代传易容之术及说明目前武林各门各派形势,将来你行道江湖时较为方便。”
南宫鹏飞道:“有劳姐姐费心。”
余翠娥道:“愚姐用数日时光将各大门派形势人物正邪的武功源流俱已书下,贤弟且请坐下,容愚姐细叙。”
※ ※ ※
一弯新月,几株垂柳,长安大雁塔倒影映在涟漪绿波上,织成梦一般的诗景。
南宫鹏飞独自一人伫立在一泓水塘边,微风飘衣袂跌入沉思中,他油然泛起一种惘然若失感觉,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如何著手寻觅翠果及火龙珠,禁不住长叹一声。
忽闻身後飘传入耳一阵银铃悦耳娇笑道:“月夜沉思人不寐,他乡游子独怆然,公子是否思念家人麽?”
南宫鹏飞闻得语声甚熟,不禁一怔,转目望去,正是那谷中凤,不禁秀眉微皱,道:“原来是姑娘!”
谷中凤仍身看一袭黑衣,明眸皓齿,清丽无俦,月夜之下宛如一只墨凤凰,只听谷中凤道:“公子是何时离开摩云峰的?”
南宫鹏飞道:“自那晚在摩云峰古寺见得姑娘後,第三日一大早就离开紫柏山了。”
谷中凤道:“时已三更,公子独自一人徘徊在雁塔前莫非是等候友人麽?”
南宫鹏飞微笑道:“时值炎夏盛暑,大白天里酷热难耐,反不如此刻酷暑尽涤,清风徐来,置身诗境画意,岂非更好么?”
换在别人,谷中凤必然暗骂穷酸,掉首不顾而去,但男女之间不易以常理譬释,妩媚娇笑道:“公子真雅兴不浅……”
蓦地,塔後响起一声清啸,播回夜空,只见塔顶飞鸟般腾起两条人影,电泻落下飞奔而来。
谷中凤面色微变,低声道:“冤孽!”
两人身形倏地顿住在谷中凤身後三丈开外,其中一人是二旬五六少年,背搭一柄降魔杵,另一人是一五旬老音,目光阴冷。
这少年目蕴怒光望了南宫鹏飞一眼,含笑与谷中凤抱拳道:“谷姑娘伤了澜沧三凶门人,此刻澜沧三凶已发现姑娘行踪,片刻之後便将赶至,特来通知姑娘慎防一二。”
谷中凤冷冷一笑道:“多谢葛兄,澜沧三凶如不惧子母雷珠,只管前来寻仇好啦!”
那老者阴阴一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三凶似非全为了寻仇,姑娘一人独留陕中,他们心疑姑娘必已侦知川南三煞之死线索。”
谷中凤冷笑道:“这与他何干!”
葛姓少年向老者暗示了一眼色,含笑道:“姑娘豪气干云,不让须眉,在下有愧多矣,姑娘可否引见友人。”
谷中凤鼻中轻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