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央有如不见,又道:“再上提,功行全身,反覆三次——”
剑宁见他口中不停,心中一急,想立刻随他口述行事,但这一急,真气一*,几乎浮了上来。
剑宁猛可低嘿一声,借这一吐气开声,硬将真力压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候,真气一散,一钻肩胛,一连玉枕!
现在剑宁已然天人合一,心头明静,闪电般,一口真力已下达丹田,上冲紫宫,鸠尾,反复三次!
姬文央低声道:“一鼓外气,齐上右臂——”
剑宁一口真气一冲,但却不能一次完全冲入右臂,心中一急,一连如几次都冲不上去。
他知道倘若冲不上手臂,则这一口真气立刻散行百骇,功力全散。
霎时,他顿流大汗,全身颤动,一用力,真力悉数及时冲人手臂!
但这一刹那,姬文央又道:“食中指曲圈,姆指为叩,以腕力——”
剑宁头上大汗一颗颗流了下来。
姬文央低沉声昔又响了起来:“手腕以小天星力道击出!”
剑宁只觉心中一震,双目一阵模糊,大吼一声,尽全身功力,用小天星内家力道,一摔而击出,同时食中指一曲,这时自然一伸而直立如戟。
他来不及体会和记忆这时的感觉,只觉这一切都是十分自然的举动。
姬文央斗然大吼道:“内力吐出,外力收回!”
剑宁本能的一登掌心,整个手掌,却在同时间猛向后方一拉。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伹他来不及思索,嘶一声劲响,内力悉吐而出。
忽然一股古怪的力道在手中向外一拉。
剑宁分明没有发出这一分力道,但却离奇的产生了这一分力道!
剑宁的身形几乎为之旋转,他努力一立身形,忽然那古怪的旋力脱手而飞,好像是他发出的一般。
霎时间,他明白了,为何姬文央没叫他发旋转劲道!
于是,他明白了真气上冲“紫宫”,“鸠尾”,共达三次的原因了!
姬文央的脸上浮出一泛微笑,伹这微笑中,又包含一种痛苦和追忆的表情!“呼”一声,内力急奔而出。
数丈之外,碗口大树,喀折一下,应声而倒。
那回旋之力,和外吐之力,合力夹举在大树上,大树折在当地,树皮却被压地凹了下去!
“九鬼掷筛!九鬼掷箭!”
姬文央啸喃自语,从这一掌,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夜和常败翁拚斗的事!
唐剑宁面色一怔,似乎料不到,这一掌的威力,竞强大如斯。
姬文央抑下波动的心情,沉声道:“这——就是六阳炁功!”
剑宁心中又惊又喜,茫然的点点首。
姬文央忽又说道:“只是这炁功是用你雁荡派的功夫发出!威力双然够猛,但力道却不能配合——”
姬文央歇歇又道:“但是,短期间……短间,你也不可能学得上这其中深奥的功夫!”
剑宁脸上流过一种失望的神色。
姬文央点点头,又道:“方今天下,内力造诣方面,能适合用于炁功者不多,尤其是这六阳炁功,只有你雁荡门的功力,可适合施用——”
剑宁心中微微一震,伹仍忍了没有发问。
姬文央似乎已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他发问,已解释道:“数十年前,老夫与摩云客会过,对于雁荡的内力路子,知之甚详,是以有此一说。”
剑宁恍然而悟。
姬文央又道:“其他各门的功夫,虽练至十分,亦不足便展这六阳炁功,是以天下只有老夫擅有此功——”
剑宁忽然一悟,脱口插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一口真气能提到紫宫上下往返便是其中关键——”
姬文央心中暗暗惊于他的悟力,面色却一正,缓缓接口道:“外力能加旋劲者,独此而已,雁荡内力,足以胜任!”
剑宁心中可对这个武林怪杰佩服万分,他知道近来一连串离奇的经过,一步一步将他造就各种机会,向武学方面长驱直入。
姬文央也不响,剑宁心中不断忖道:“这种机会,是一般人想不到的,我若能在这短短期间,将这些高手的功夫学会——”
这个后果,不待想像便可得知,剑宁忽然感到一种从所未有豪气,不知不觉间,他吸了一口真气,彷佛这一刹时,他已是叱咤一方的高人了!
姬文央从他面色中,已调悉他的思想,不由在嘴角边打起了一丝微笑。
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少年,便产生了一种好感,这种好感虽然他将之埋在心头深处,但不自知觉中,又合流露出来。
姬文央轻轻咳了一下,打断剑宁的思维,低沉的说道:“在这几天中,老夫自己希望也能参悟一些功夫,是以传授你的功夫,都是要诀,想你也必能领悟,至于锻炼,那要你自己下苦功了——”
剑宁诚恳的点点头。
姬文央又说了两路六阳炁功的秘诀,及招式的变化,又道:“这以后,咱们就权且在这座小山上过吧,每天到山下去吃暍!”
剑宁自然也无异议,姬文央踱了开去,找到了一个山洞,独自运功,剑宁也专心的练习这怪杰一身最为神妙的功夫,“六阳炁功”。
一幌便是十日,剑宁在这短短的十天中,由于姬文央的尽心传授,大约已将“六阳炁功”的精髓部份,全已领略在心。
这一方面由于剑宁的悟性高,一方面也是由于他内功基础好的缘故。
姬文央见唐剑宁进步如此神速,心中也甚安慰,他自从被常畋翁沈百波以霸拳破去六阳炁功,心中一直不曾开朗过,剑宁多少也知道一点。
但他确实无能为力。
每天,姬文央在山洞中默默用功,想能重练神功,但每到某一层地方,便始终不能通过。每当剑宁瞧见他那既失望而又决不屈挠的面孔时,心中不知为何总是生有一种极端悲伤的感情。
这种感情到了极致,剑宁本是很易冲动的人,有好几次几乎当着姬文央流下泪来。
时间一久,他和姬文央之间的隔膜,似乎已逐渐消失无形。
本来,唐剑宁对于姬文央,纯粹是存有敬畏之心,渐渐的,他在这种敬畏心中加揉了一些亲切的感觉,姬文央的冷淡,不再是一种可怕了。
这一天,唐剑宁已将六阳炁功的收发力道,练习得十分熟悉,就只有在招式变化方面,尚未能演变的得心应手。
姬文央照例又在洞中运功,唐剑宁也不敢去打扰,一个人独自盘膝而坐。
先运了一回功,将真气贯注全身百骇,他自从习六阳炁功以来,内力造诣猛进,其实这乃是由于另一个原因,他没有注意到。
平日练功,真气每运回一大周天,至少要费时两个二个时辰,但现在已可在半个时辰中完成。
他缓缓睁开双目,双目中精光内敛,一片英华内蕴的现象,真气运转的顺利,他自己也有所感觉,心中也十分高兴。
他一个人呆呆的沉吟,过了好一会,只听身后一声低低的干咳,才惊醒过来。
回头一看,原来是百步追魂姬文央。
剑宁恭身站了起来,姬文央点点头道:“好!好!”
剑宁见他面上一片灰败,神光全无,身上汗渍斑斑,显然经过了一番很费神的内力。
剑宁的眼光已非昔比,一眼便知姬文央又遭到挫折,心中不由暗暗难过。
姬文央似乎身心交瘁,停下身来,呆呆的望着远方,那威猛之态,竟然荡然无存。
剑宁忍不住道:“姬老前辈——你——你——”
姬文央低下头来,瞥了瞥剑宁那欲言又止的神态,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唐剑宁叹了一口气,不再作声。
姬文央沉思良久,忽然说道:“那六阳炁功,你务必练至十成,依老夫之见,那百残的功夫,和六阳炁功,必然大相庭迳!”
剑宁不解的嗯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百残和尚的功夫,纯粹以诡异见称,而这六阳炁功,也是怪中之怪,愈是怪的功夫,越是稀见罕有,是以这两门功夫,或许是殊途同归,也或许大相庭迳,不过老夫认为后者较为可能!”
剑宁忽道:“这几日晚辈有时想,姬老前辈的六阳炁功,每发一掌,等于两个人前后进攻,威力何止增强一倍——”
姬文央笑笑,剑宁倒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只是——只是——这等神功,可否应用它到兵刃上面?”
姬文央一怔怔面色一寒,沉吟一下才道:“当年老夫创这功夫时,也曾想到这一点,只是老夫生平不用兵刃——”
他顿了一顿,剑宁哦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只是,倘若想移此功力于兵刃上,这一点想你也知道,威力简直出奇!”
剑宁忍不住插口道:“倘若能随剑发出,则剑上威力范围立刻增至十丈,而且加上前后夹击……”
姬文央忽然不自然的笑笑道:“那——岂不成了御气的飞剑?”
剑宁脱口呼道:“是啊—但………”
他忽然想到姬文央的话中,口气似乎不对,心中一怔,立刻停了下来。
姬文央沉吟不语,好半天才道:“不成!”
这二个字,将剑宁的一腔热望,完全打入冷水,他唉了一下,便不再言语。
姬文央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剑宁的表示,一点也没有注意,忽然他喃喃道:“不是不可能,只是,功力不足以胜任!”
剑宁斗然一震,高声道:“前辈,晚辈的功力,尚差好远?”
姬文央吁了一下,考虑半响才道:“功力?老夫不得而知!”
剑宁咦了一声,姬文央明知他必不了解,是以立刻又解释道:“你可知道,在兵刃上能发出内力,这种功夫,举世有谁能成?”
剑宁茫然摇头。
姬文央应了一声道:“这不是功力高低的问题,主要的是,普天之下,无人能有这种功夫。”
他一停又道:“在剑上*出真力,叫作剑气,这个你是知道,但老夫敢断言,你功力再高十倍,也作不到这一层!”
剑宁哦了一声。
姬文央又道:“昔年神州武林七奇的雷公程璟然,有一种‘万流归宗’的心法,可以作到这点。而普天之下,仅此一法,能作到这点!”
剑宁的目中,忽然射出一线光亮。
姬文央声调突然一变道:“雷公和那擅长霸拳的斑焯并世而立——”
他忽然一顿,又改口道:“只是,这心法失传整整数百年啦!”
剑宁忽然颤声道:“倘若能习得此心法,施出这六阳炁功,是否——可以击败百残?”
姬文央神目一掠,稳定的注视着剑宁,那双神目中,忽然闪过一道神光,他缓缓的说:“不但能击玻百残,而且可以称霸天下!”
剑宁忽然吐一口气,道:“倘若不能习得此心法,功力再高,是否也是无能为力?”
姬文央不置可否的吁了一声。
忽然,剑宁沉默了,姬文央仔细的看着这个少年,但是第一次,他发现这个少年的面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出他心中的思想。
姬文央缓缓的踱了开去。
X X X
剑宁再也忍不住久藏在心中的言语,终于他鼓勇问了姬文央:“姬老前辈,您的功力,已到这等地步,仍不能在兵刃上*出真力吗?”
他小心翼翼的瞧姬文央的反应。
姬文央忽然一抬眼,望望他,慢慢道:“你……要知道?”
剑宁虽然不十分明了这一句话的全部,但他肯定的点了一点头。
“假若老夫的六阳炁功不废,虽不能*出真力,但,也已足够啦!”
剑宁不知道他所说的“足够”,到底包涵了什么意思,到底有多大范围。
于是,他又问道:“老前辈的炁功,什么时候可以恢复?”
姬文央覆然摇了摇头。
他并不为剑宁的直问感到烦恼。
于是,他摇了摇头又继续道:“除非一个内家高手,能在老夫自行用内力过开之时,渡入外力,打通老夫脉道!”
剑宁心中一动,又道:“这个,是否很危险?”
姬文央点了点头道:“外力不继,内力则不散,其中危险,可想而知。”
剑宁目中斗现异光,但没有作声。
姬文央又道:“当外力攻入老夫体内,由于老夫久习炁功,脉道有异寻常,是以这施外力者,必须谙熟必有异寻常的脉道,也就是说,此人必要是炁功之高手。”
剑宁缓缓道:“这么说,天下会六阳炁的人,只有老前辈和晚辈——”
姬文央微微一笑道:“你想一试吗?不成,一不成功,万事俱毁,非但是老夫,就是你,也决计抵不住老夫内力反抗之劲,一定身受重伤!”
剑宁脸上现出一个极端犹疑的表情。
姬文央又是微微一笑道:“这几日老夫从你的行动中,已猜到你必预备如此做——”
剑宁面色微微一红,姬文央又道:“老夫也更仔细考虑过,也更仔细观察你的功力,虽然已达可能边缘,但却不能冒这个险!”
剑宁静静的聆听,忽然他的面色一变,神情异常平静的道:“老前辈的六阳炁功早一日恢复,那剑气上的功力便有一日的希望。”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万分平静,但却遮不住那激动的喘气声。
姬文央的面上,斗然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神色。
剑宁又道:“晚辈的功力虽则不济,但勉力一为,或可成功,只是——只是——”
姬文央维持那个古怪的神色好一会,然后逐渐恢复平静。
剑宁看在眼中,心中一急,忖道:“糟糕,我非得提起他的激动。”
心念一转,说道:“只是……老前辈倘若不肯冒这个险,晚辈再也无能为力!”
姬文央怔了一怔,剑宁也自觉自己的话太过显露,慌忙又加了一句:“晚辈倒不在乎冒这个险。”
姬文央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明知剑宁在激自己,他心中也不由微微一动。
剑宁又加了一句:“晚辈一定全力以赴!”
姬文央的脸上净起了一丝笑容,他缓缓踱了两回,忽然一个起身,掠向大石洞,口中道:“小子,来吧!”
剑宁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仰天吸了一口真气,紧随而去。
这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天边晚霞当空,血红似的夕阳,仍能照到山顶来。
太阳旁边的云